彦清说:“……这件事我决定不了……”他还要说点什么抱歉话,陈建林把电话抢下来,啪地关掉。
陈建林拍了拍他肩膀:“他们电话你不要再接了,电话我暂时保管几天。”
陈建林本打算第二天销假去上班。他大老板此前几次探病催他出山,正是每年生意最要紧月份,营销主管告病,全年业绩都要受影响。可是出了这样家庭纠纷陈建林不得不改变下计划。
“你和我一起去公司吧。”他对彦清说,“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彦清说:“我不会一个人,我去店里。”
陈建林找了个碟子做烟灰缸,磕着烟说:“那也不行,你们家人一定会去那里闹。没我在他们欺负死你。”
彦清说:“不会……无论他们说什么我就说做不了主就好了。”
陈建林不同意。
家里门铃开始疯狂地响起,陈建林脸色一变,“还真快。说曹操曹操到,这就沉不住气了。”
整了整思绪才去开门,结果门口气势汹汹站着并不是彦家人,而是——他老板兼合伙人,面色很黑,来者不善。
“呃,高总,你怎么来了?”
“我怕你跳票,来押着你回公司。”
“怎么会,我不是那种人。”
老板抬起手腕看看表,皱眉,不语。
陈建林把他往里让。
老板说:“我在门口等你就好,我给你五分钟,然后我们一起去上班。”
五分钟后,高泽浩、陈建林和彦清一起出发去他们公司。
陈建林一到办公室助理就拿了一沓文件给他看,并表示说其中有一些很急,他一头扎进工作不得□。
彦清闲坐在他办公室里,从百叶窗缝隙里看外面忙碌人群,打发时间。大家都很忙,就只有他一个闲人,陈建林忙他一点也帮不上,从前一起出来打拼时代太久远了,他已经和公司环境脱节。
快中午时候陈建林接了一个电话,是景海鸥,他张嘴问:“你把彦清藏哪去了?”
陈建林皱眉,“你找他有事?”
“我么,倒没什么,不过上午他后妈来店里找他,吞吞吐吐,说去你家没人,电话也没人接。出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一些家庭经济纠纷。他在我这。”
“那我和他说。”
陈建林想了想还是把电话给彦清。
彦清听着,嗯了几声,并没有特别说什么,最后说:“那我问问。”抬头问还在看文件陈建林,“海鸥说约我出去吃午饭,我可以去吗?”
陈建林说:“我跟他说。”拿回电话。
景海鸥在那端不满地说:“你这看人看得也太紧了吧!”
陈建林说:“我不看着点,让他们家人找到了遭罪还是他。”
景海鸥就说:“那你交给我看着吧,我不会让他吃亏。”
陈建林沉默了会,景海鸥说:“你难道还怕我把人卖了?他跟我出来透透风总好过跟你在办公室里无所事事吧!不管你了,反正半小时后我到你公司接人。”
陈建林无法,也确实干陪在他身边彦清看着有点可怜。景海鸥终于将彦清营救了出去。
他们吃晚饭,景海鸥带着他先去看了看自己选店,位置不错,在商业街上,里面还是一片狼藉,全是上一家店临走造成混乱。景海鸥打开一排排灯,对彦清说着对店面规划,如何装修,某处某处是吧台,某处是舞池,酒从哪里进口什么。
他站在一片废墟中,兴奋得像个伟大复兴者。
彦清替他高兴,有梦想总是好。
“那么,”景海鸥用手肘撞撞他,“该你说了。”
“说什么?”
“陈建林和你家里人翻脸了吗?”
“……可以不说吗?”
“可以,不过我想知道话一定会知道,所以还是你亲口告诉我比较好吧?”
下午景海鸥把彦清还回陈建林公司,他一会要去见律师,临走他对朋友说:“你家里那个事,我替你想了想,暂时也没什么好法子,你家老陈做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总觉得……也许问题就在你身上,你太软糯了,老陈要是不来点硬你们俩一起把日子都过成酒酿圆子汤了——所以你还是听老陈吧。”
天气很冷,彦清把手放在大衣口袋里,半张脸缩在厚实围脖里,半阖着眼说:“哦。我听他。”
景海鸥挥挥手,走了。
彦清低着头,一个人往回走。
天气越来越冷了。
晚上陈建林下班,才想起来跟彦清说晚上赵院长安排饭局事。彦清不想去,可是陈建林还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怕落单被堵,于是还是带在身边保险,俩人驱车去学校接小胖子陈安迪,回家稍微收拾停当便出发去给人陪坐末席。
陈安迪听说着由头,吱吱扭扭也不想去,被他爸爸威逼利诱好歹穿得跟个球似出门了。
他也听传闻说果真是冯在渊让人印那个“花魁名片”散发在学年各个班级,本来是无迹可寻,给他办事兄弟也很够意思来着,没吐露一点口风。不过班主任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调出走廊里监控录像,把撒名片人给找了出来,又顺藤摸瓜了摸到了冯在渊那。
幸而冯在渊老子势力太大,行政级别比这个学校校长还要高,且身为一市财神爷,钱能通天,那实在是有通天本事,所以班主任抓住真凶后反而息事宁人地低调处理了。只是针对这件事在班级展开了一场树班风知荣辱思想教育什么;班会主题也是讲同窗友爱互敬互助;班级里女同学也纷纷转变了口风,同情起受了欺负赵紫桥……这一切都让陈安迪深感无趣。
饭局设在某新海派餐厅,赵院长一家三口,陈建林一家和冯行长父子以及冯行长办公室主任,一个四十左右风韵犹存女人——勉强也算是三口,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一家。
陈安迪有点担心自己家庭状况在学校里传开。
就像他小学时候,最初并没有觉得三个男组成家庭和其爸爸妈妈孩子家庭有什么区别,所以他都很大方骄傲地说自己虽然没有妈妈可是彦叔就像妈妈一样。三年级之前还好,其他小朋友听了也觉得没什么,可是三年级后他就变成了“同志家庭小孩”那种存在,因为很少见,所以总不同班级不同年级人在他身后指指点点,并不一定恶意,可是他渐渐意识到了自己不同,自己家庭不同,最后连一直好朋友赵紫桥都不再和他玩了,他成了孤孤单单一个人。
好容易搬家转校,上了初中,陈安迪再也没有说过自己家里有个男妈妈这件事——这是他不想为人所知一面。
这次来赴这个莫名其妙宴他深感不满,本来说什么也不想去,然而他爸爸又故技重施地用“不老实就别想去F”那招对付他,他可耻地颓了。不过他趁彦叔不在时候向他爸爸提出:“那你不能说你和彦叔是那个那个,要不然我在班级里就没法混了,到时候我就离家出走,才不管你什么FH!”
他爸爸骂他:“就你心眼多!”然而也没说不行,陈安迪知道这就算答应了。
后来在饭桌上互相介绍时候,陈建林果真只说彦清是他“好友”,陈安迪才算初步放下心来,仍难免惴惴,偷偷观察着这一桌人。
赵紫桥他们一家三口是知道他们家事情,以前他们是上下楼邻居,不过他们应该不会戳穿彦叔身份。
赵家人也算今晚这里最正常家庭了,陈安迪觉得赵妈妈这么多年好像都没有变老,还是很漂亮样子,而且他今天才注意到原来赵紫桥很像他妈妈,并排摆在那一看就知道是母子。赵紫桥换下了校服,穿是件粉白相间菱形格子羊绒背心,白色衬衫,越发衬托得唇红齿白。他坐在爸爸妈妈身边,没有在学校懦弱拘谨,天真舒服得就像是一头还在吃奶小羊羔什么,似乎随时都可以在妈妈肩膀上蹭一蹭撒撒娇。
陈安迪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有妈妈很了不起吗?”他瞧不起地想,“我也有妈妈,我妈妈在F,我妈妈也是大美女!”可惜这话他没法大声说出来。
他有观察冯在渊,似乎也对这个饭局没兴趣,无精打彩。也难怪,本来这顿饭挨了欺负人请欺负人,虽然看上去是吃亏更吃亏得势更得势,实际上……反正陈安迪替冯在渊想了想,觉得他回家一定少不了被收拾一顿。赵叔叔这一招兵不血刃透着大人厉害。
冯在渊不自在理由也许还不止如此——陈安迪又琢磨起冯爸爸带来个那个“老美人”办公室主任阿姨。
主任阿姨年轻时候长得一定算得上花容月貌,现在看身材啊五官啊也不难看,就是皮肤啊眼神啊有点不再年轻了,然而那热情周到劲儿让人不难理解为什么这种私人场合冯行长也要带上她,陈安迪又想——那么传闻冯在渊父母离异是单亲家庭事情是真咯……原来他也是没有妈妈,好么!大家都一样,拽什么!
一想到这,他心里顿时轻松不少,同学三个,一个是小娘娘腔,一个是单亲,自己么……也不比他们差到哪里去了。他身板顿时挺直了不少。
大人们正在彼此客套,陈建林座位中间人,对彼此做了介绍,冯行长对自己家儿子做出事情做了正式而沉痛检讨,并敕令他当面对赵紫桥道歉,如果人家说不原谅他,自己也不单不能原谅他,简直就不能认他做儿子样子。
冯在渊一脸不情不愿地在父亲淫威之下对赵紫桥说:“对不起,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
陈建林适时说:“好啦好啦,小孩子么彼此见开点玩笑不算什么,他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今后就是好朋友了。”
赵院长笑着说:“紫巧,去,给你小朋友们都倒上果汁。”
陈安迪都快憋不住笑了,果、果汁~他知道冯在渊他们有时候中午或者放学就要纠集在一起出去喝酒来着。
赵紫桥高高兴兴地倒了三杯果汁,并真诚地说:“我已经不介意了,咱们以后好好相处吧。”
冯行长说:“看这孩子多好,多乖巧善良,我家这个不孝子要是有你一半省心就好了,老赵,还是你有儿孙福。”
赵院长谦虚说:“哪里,他就是有点太乖巧了,也让人担心呢。不像你家公子,看着器宇不凡,人中龙凤,将来肯定错不了。”
陈建林说:“你们二位就不要谦虚了,小孩子么,没有不好,是自己就好。”大家都笑。
冯行长说:“不用担心,我们两家既然建立了这层关系,他们也都是小朋友了,互相照顾,怎么会受欺负呢。”
赵院长笑道:“那倒是。你们三个小孩子坐一起吧,也好聊聊天。”
于是三个孩子被挤到一处,两个女人也坐到一起聊聊养生啊购物啊,剩下男人们又聊起彼此认识一些朋友听说一些事情。
冯在渊对陈安迪耳语说:“翘屁股。”
陈安迪就噗了,他知道冯在渊指是赵紫桥。
赵紫桥想融入他们,在一旁眨着好奇眼睛,巴望着,“你们在说什么有趣事?”陈安迪就更想笑。
冯在渊咧嘴一笑,他一笑意外地阳光,难怪在学校有“睡王子”称号,他说:“我们在说以后你就跟着我们混吧,我罩着你。”他大大方方地用手臂拦住赵紫桥,做了一个哥俩好姿态,果真赢得了大人们赞赏目光。
赵紫桥低下头,犹豫扭捏地说:“可是我、我没时间混,我要学习。”眼睛偷瞟那个和他长得很像妈妈。
冯在渊说:“我也要好好学习啊,不会耽误你。”
赵爸爸就说:“小孩子只会学习也是不行,要有适当交往。过几天你过生日,把你们班同学都请到家里玩吧。”他鼓励自己孩子建立自己朋友圈。
赵紫桥就有点羞涩地点点头,微微笑了。
冯在渊赶紧收回自己手臂。
这顿饭吃到最后结账时候出了点小意外,办公室主任阿姨中途出去一趟,结果最后发现她去结了帐。赵院长说:“这怎么好意思,说我请就是我请。”彼此有说了些场面话,互相推辞,千恩万谢,散场。
回去路上陈建林一边开车一边啧啧摇头说:“老赵对抚养孩子也算上心了,不过他那个孩子……”他顾忌着陈安迪在车里,没接着说下去。
然而了解他如彦清却多少明白他要说什么。作为过来人,他自然也看出赵紫桥那孩子问题,自己和陈建立多少都算是后天环境造就性向和选择,而那孩子不同……算了,自己事情尚且弄不明白,哪里有余力管别人事情。
晚上回到家里,陈建林找出那个被他没收彦清手机,发现上午彦家人打来几个电话,下午之后就完全没有了。
陈建林哼一声,把手机丢给彦清,说:“他们可能以为我只是虚张声势地吓唬而已——是不是吓唬以后就知道了。”
晚上上床之前陈建林一个人在浴室呆了很久。他脑袋虽然不碍事,不过手还没有完全康复,缠着绷带,可是他不让彦清伺候洗澡,而是自己一个人弄。
彦清心事重重地不时瞥一眼浴室门,里面隐隐传出哗哗水声。
上床后陈建林便沉沉睡去。
彦清侧身躺在柔软被子里,耳边是陈建林微微鼾声背景音。
“他刚刚一定自己在浴室做过了,”彦清想,“所以他这几天才一直不来撩拨自己。”
彦清想自己还真是贱,人家来撩拨时候他心虚嫌烦;可是现在人家自己动手无欲无求了,他更心虚……可是出了这样时候陈建林又怎么还能若无其事地和自己做那件事呢?虽然他说不分手,可是毕竟自己还是被看低了吧……自己还赖在他身边还有什么意义呢?连那方面都不满足对方……又或者建林也是这么想,只不过他信守自己诺言——那个所谓“对你今后人生负责”诺言。
爱情什么,从来不曾存在过。
夜深人静,窗外西北风低声吟啸,各种妄念孽藤一样爬上彦清身体,紧紧缠绕……
第 29 章
回去路上是彦清开车,陈建林躺在后面闭目养神,捂着脑袋伤口,气得发昏。刚刚彦予可是结结实实给他来了几下子,连脑袋上OK绷在混乱中都被撕了下来——也不知道撕那玩意有啥用。
彦清有段时间没开车了,加上刚才受了些惊吓刺激,手忙脚乱,离合都踩不稳了,连开了几次车都没起来,最后车猛地一震差点把陈建林从座位上颠下去,总算哆哆嗦嗦地开动了。
陈建林想:……算了,危险就危险吧,如果出了车祸我们俩就一起去死好了,反正这日子也过得够憋屈了。
彦清把车开到三院门口停下,陈建林把手拿下来,看到外面灯火打出来医院牌子,“来这干什么?我没事。”
彦清打开车门,把他往下拉,“还是检查下吧,我不放心,要是给打坏了可怎么办。”
彦清嘴角也有淤青,刚刚在护着陈建林时候他也挨了拳头,可是至始至终他就是把自己当肉盾,没有挥拳还击过。
陈建林没好气地说:“你是不是担心你们彦家赔不起?”
彦清说:“别说气话了,你健康最要紧。”
陈建林下车冷冷看了一眼,“我看对你来说什么都没有你那些个家人重要。”甩开他手自己向医院大门走去。
在检查时候陈建林接到赵院长电话,他还想是不是彦清背着他给人家打电话了,这么大点事也不值得折腾,多事。
结果接起来电话对方似乎并不知道他现在在医院,先是问彦清那个病怎么样了,陈建林这一团乱麻似哪里有什么进展,含糊带过。他知道赵院长肯定还有“正事”没谈,果真,接下里赵院长就开口提出要组织个饭局,请陈建林作陪。
陈建林待要推辞,赵院长说:“这个饭局你务必赏光,不瞒你说是关于我家孩子事。前一阵子在学校欺负他孩子老师给查出来了,是市XX银行冯行长家公子,我和冯行之前在酒桌上也见过,还是承你给引荐,不过不熟。我想摆桌酒请他们家吃顿饭,小孩子事么还是和为贵,彼此关照。你看就是这么巧,我第一个就想到你,凭你和他关系,还有我们三家孩子都在一个班级,这个饭局非你赏光不可,帮个忙啦老弟。”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之前又欠了赵院长那么多人情,不还是不行了,即便是头破血流,即便是家里正遭受一场危机,陈建林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检查结果令人放心,并没有新一轮脑震荡症状。
晚上回到家里彦清手机响了,他看了看,没接,那手机过了阵又响,他还是不接,陈建林就直接拿过来接了,对那边说:“不用打听了,我明天就给给你们下律师信。”
彦清再一旁不敢出声,他理亏啊。
陈建林今天去他父亲家之前确实没有提过非要他们还钱话,即便是在谈时候也表态并不是真要他们还,打个欠条总是可以,可是李老师和彦予不知道是怎么想,居然把人给打了。何况建林这个脾气,这会正窝火得不行……
彦清愧疚得连“对不起”这三个字都说不出来,更说不出为家人求情话,那样话陈建林就太可怜了……可是真是要去告他家人话……
陈建林沉着抱肩坐在沙发上。此刻家里并没有别人——陈安迪在之前就被疏散到他奶奶家了。
彦清踌躇坐在他对面。
沉默半晌,陈建林说:“今天结果你满意了吗?”
彦清从心里一直苦到嘴巴里,“对不起……他们不该这样对你。”
陈建林盯着他说:“醒醒吧!这就是你一心维护家人真实嘴脸,你到底还要对他们心存幻想到什么时候?你没看明白么?这其实是他们之前就商量好策略,把话题往我们家内政上引,挑拨我们之间本来就不存在矛盾,千方百计地只是为了不还钱,连欠条都不想打,此外他们什么都不考虑,你感受,我们感情,普通夫妻被他们这么一闹也差不多散了吧?”
彦清一抖,“对不起,对不起……”
电话铃一直在响。
陈建林放缓了语气,拉着他手,“那么你到底是怎么想?现在姑且不说他们想法——何况他们想法对我来说一文不值——关键是你,你要有个立场,你选择站在我还是他们那一方?”
彦清说不出话。
陈建林压着火耐心地解释:“有时候没有立场也是立场,就是说你选择了你自己,让剩下所有人都失望立场——那么你相信他们话,认为我辜负了你吗?”
彦清摇头,“不,你对我很好。”
“你真是这么想?”
“是。”彦清并没有犹豫地,几乎是机械地回答。
“好。你记住,我们是不一样,我会对你生活负责任,我们早就说好。”
彦清攥紧了手,陈建林坐过去搂着他肩膀,给他一个温暖安定肢体暗示,“只要你相信我就好,这件事就交给我处理。你那些耍无赖家人也该给点教训了,他们太拿你不当回事,可是他们忽略了一个事实——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我会让他们认清现实。”他伸手拿过那还在响个不停手机,递给彦清,“你接吧,就告诉他们——你做不了主,我会去法院起诉他们,告到他们破产。”
彦清抖着手按下接听键,那边是他继母紧张声音:“彦清,陈建林到底是什么意思?到我们家闹一场就走了?”
彦清说:“李老师,这事情还没有完……建林他,很生气……要走司法程序。”
“什么?!……他说要告你就能让他告吗?我们今天不还是为你抱不平才闹成这样!”
彦清看看陈建林,陈建林在看着他。
彦清说:“……这件事我决定不了……”他还要说点什么抱歉话,陈建林把电话抢下来,啪地关掉。
陈建林拍了拍他肩膀:“他们电话你不要再接了,电话我暂时保管几天。”
陈建林本打算第二天销假去上班。他大老板此前几次探病催他出山,正是每年生意最要紧月份,营销主管告病,全年业绩都要受影响。可是出了这样家庭纠纷陈建林不得不改变下计划。
“你和我一起去公司吧。”他对彦清说,“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彦清说:“我不会一个人,我去店里。”
陈建林找了个碟子做烟灰缸,磕着烟说:“那也不行,你们家人一定会去那里闹。没我在他们欺负死你。”
彦清说:“不会……无论他们说什么我就说做不了主就好了。”
陈建林不同意。
家里门铃开始疯狂地响起,陈建林脸色一变,“还真快。说曹操曹操到,这就沉不住气了。”
整了整思绪才去开门,结果门口气势汹汹站着并不是彦家人,而是——他老板兼合伙人,面色很黑,来者不善。
“呃,高总,你怎么来了?”
“我怕你跳票,来押着你回公司。”
“怎么会,我不是那种人。”
老板抬起手腕看看表,皱眉,不语。
陈建林把他往里让。
老板说:“我在门口等你就好,我给你五分钟,然后我们一起去上班。”
五分钟后,高泽浩、陈建林和彦清一起出发去他们公司。
陈建林一到办公室助理就拿了一沓文件给他看,并表示说其中有一些很急,他一头扎进工作不得□。
彦清闲坐在他办公室里,从百叶窗缝隙里看外面忙碌人群,打发时间。大家都很忙,就只有他一个闲人,陈建林忙他一点也帮不上,从前一起出来打拼时代太久远了,他已经和公司环境脱节。
快中午时候陈建林接了一个电话,是景海鸥,他张嘴问:“你把彦清藏哪去了?”
陈建林皱眉,“你找他有事?”
“我么,倒没什么,不过上午他后妈来店里找他,吞吞吐吐,说去你家没人,电话也没人接。出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一些家庭经济纠纷。他在我这。”
“那我和他说。”
陈建林想了想还是把电话给彦清。
彦清听着,嗯了几声,并没有特别说什么,最后说:“那我问问。”抬头问还在看文件陈建林,“海鸥说约我出去吃午饭,我可以去吗?”
陈建林说:“我跟他说。”拿回电话。
景海鸥在那端不满地说:“你这看人看得也太紧了吧!”
陈建林说:“我不看着点,让他们家人找到了遭罪还是他。”
景海鸥就说:“那你交给我看着吧,我不会让他吃亏。”
陈建林沉默了会,景海鸥说:“你难道还怕我把人卖了?他跟我出来透透风总好过跟你在办公室里无所事事吧!不管你了,反正半小时后我到你公司接人。”
陈建林无法,也确实干陪在他身边彦清看着有点可怜。景海鸥终于将彦清营救了出去。
他们吃晚饭,景海鸥带着他先去看了看自己选店,位置不错,在商业街上,里面还是一片狼藉,全是上一家店临走造成混乱。景海鸥打开一排排灯,对彦清说着对店面规划,如何装修,某处某处是吧台,某处是舞池,酒从哪里进口什么。
他站在一片废墟中,兴奋得像个伟大复兴者。
彦清替他高兴,有梦想总是好。
“那么,”景海鸥用手肘撞撞他,“该你说了。”
“说什么?”
“陈建林和你家里人翻脸了吗?”
“……可以不说吗?”
“可以,不过我想知道话一定会知道,所以还是你亲口告诉我比较好吧?”
下午景海鸥把彦清还回陈建林公司,他一会要去见律师,临走他对朋友说:“你家里那个事,我替你想了想,暂时也没什么好法子,你家老陈做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总觉得……也许问题就在你身上,你太软糯了,老陈要是不来点硬你们俩一起把日子都过成酒酿圆子汤了——所以你还是听老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