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不合适……你随便。”他抱着肩膀撇过头看着窗外。
不知道为什么彦清觉得朋友那略略低垂眼帘里写着“孤独落寞”几个字。
也难怪,再坚强人也会感到孤寂,也会有脆弱时候,人终究是群居动物,高兴了需要分享,悲伤需要陪伴。在这个和前**分手闹到庭外和解时刻,也许景海鸥是希望有个人哪怕是什么忙也帮不上地陪在一旁。
“呃,反正确如你说我并不是非去店里不可,如果你不介意话,我就和你去观摩下也好。”彦清给自己心软拼凑理由。
景海鸥笑了,“你还真是烂好人一个——那种事情有什么好观摩。”
什么意思?难道刚才那一瞬间落寞动摇只是种演技?彦清想了想,决定还是不去问这个问题,毕竟景海鸥是那个好强性格,真相怎样并不重要,是自己想近点朋友义务……自己也不是什么烂好人。
于是两个小时候后,彦清发现自己已经坐在市第一法院某个调解室会议桌上,莫名其妙地卷入了一场分家谈判什么。
从阵容上看晋波那边人比较多,也许是他助理和律师团,也许里面还有保镖;而景海鸥这边只有两个律师和自己这个没什么用场亲友团助阵,主要陈述是一个叫王磊年轻律师,他一口一个“我当事人”,熟稔地说出一些专业词汇,虽然看着年轻架势却颇可靠。
两边律师简单交锋后双方迅速进入了实质性阶段,王磊代表景海鸥提出条件,“我当事人在充分评估了晋波先生资产之后提出赔偿条件合情合理,有理有据,我当事人希望晋波先生支付金额是——人民币两亿,包含财产分割及精神损失费。”
两亿?!这个数目着实令人瞠目结舌,某因小三缠身而离婚歌星付给妻子分手费也没这么多——当然那歌星也没有晋波有钱。
晋波眉头狠狠地皱了一下,未置一词。
他律师团大律师说:“晋先生看在多年情分上是打算给予景海鸥先生适当经济补偿,不过两亿,无论从哪个角度讲还是太过了儿戏了吧。希望景先生拿出庭外和解诚意来。”
王磊说:“这个么,我当事人是在充分考量了晋先生经济能力之后慎重做出选择。具体评估报告之后我会送到贵方手上。总之这两亿是个具体而有可操作性数字,晋先生那边出得起也应该出。”
双方在唇枪舌剑地讨价还价,景海鸥低声对脑子有点跟不上形势彦清说:“喂,看姓晋脸色都变了。”一副幸灾乐祸表情,彦清有点同情地看着晋波,觉得自己如果是他话大概也想揍景海鸥一顿,他这个朋友实在是挺会气人。
突然所有人目光看过来,彦清拉拉景海鸥,低声道:“好像该你发言了。”
景海鸥溜号结束,王磊冲他点点头,示意他说点什么,景海鸥清清嗓子说:“哦……小傅律师今天很低调,没什么高见吗?”
傅南生坐在后面靠墙位置上,确实很低调,可是这样一下想低调也不成了,人们目光又刷地甩过去。
傅南生没说话,晋波却忍不住冷声道:“我时间有限,今天只能谈半小时,希望你不要扯上不相干人事。注意你措辞。”
景海鸥笑眯眯说:“我措辞怎么了?我不过是提了他一句,你就还给我这么多句,真当个宝贝似……”
王磊在一旁咳了咳,凑过去低声道:“景先生你还是说点正事吧。这么扯皮下去是没有结果。”
景海鸥笑着和他咬耳朵说:“你也是向着那个小傅律师啊,果真是老同学么?”
王磊谦虚了下,“哪里哪里。你是我当事人,我是为你着想。”
不知情旁人看两人态度亲密,旁若无人,举止**,简直周围要冒出一些粉色泡泡了,心想果真是有点什么吧,这两人。
晋波也突然没了耐心,看着景海鸥就觉得他无耻无赖,当初自己怎么会看上这么个人,于是也不用律师了,直接放下身段,冷声说:“两亿?你倒会狮子大开口,我今天明确告诉你,不可能。五千万,我就给你那么多。”
景海鸥听了这话也不激动,结束了他咬耳朵战术,缓缓把眼光放在他身上,笑了:“年景好时候你一年赚也不止这个数,五千万,我就值这个数?虽然很老套,我还要说,我青春也可不能贱卖。”
晋波冷笑,“你还好意思向我要青春?你青春给了谁还不一定。你自己说说你和多少人有过关系?我被你纠缠了这么多年,我青春还没着落呢。依我看你青春还有你连这个数也不值,——你当自己是卖?五千万给你已经很对得起你了,也不看看你现在……”
梆——咣当——世界清净了。
在场所有人皆有点不能反应,只觉得刚刚见一道寒光撕裂时空迅速划过一道弧线从景海鸥向晋波那边激射过去,然后晋波就四仰八叉地连人带椅子向后仰倒,然后大家屏息凝视中,他慢慢从桌子下面爬起来,一手捂着额头,血什么从指缝里流下,他眼里全是愤怒和恨意。这时,大家才反应过来,刚刚景海鸥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以迅雷之势掷出自己手中白瓷杯——这种杯子是法院提供,机关会议室常备很普通那种,被景海鸥信手拈来当做给晋波开瓢凶器,此刻已经碎裂当场。
事情变化太快了,而且一反常态。晋波那种平日喜怒不形于色人刚刚竟然毒舌得很;而快言快语如景海鸥竟然直接变成了武斗派,上去就给仇人迎面一击!这简直让人不知道如何反应是好,特别是晋波那边人,因为人多势众而没保护好主公简直有点兵荒马乱了。
晋波看了看手里血,索性不理,捏着拳头恶狠狠地瞪着景海鸥,对方则不知悔改地回瞪过去,骂道:“你再不说人话我还打,大不了打死给你偿命。”
晋波从嗓子眼里低吼:“你TMD活腻歪了是吧!老子奉陪到底!”说着就三步两步跳过桌子扑了过来,景海鸥积极应战,两人迅速扭打成一团。
彦清混乱中只来得及想到:“啊,对了,晋波当年篮球打得好,还会灌篮。”
王磊想上前拉架,无奈晋波那边人实在是多,大家都纷纷上前拉,里面还有不少想拉偏架,乱成一团,晋波嘴里还大喊着:“谁也别上手,我一个人就打服他!”
景海鸥一脚踹过去,狂吼:“服你MB!刚刚怎么不拿大点杯具砸死你!你个大流氓!”
两人抱作一团打得难解难分又难看,从桌子上滚到地上,又贴到墙上,挤进角落里,一路上绊了无数桌儿椅儿凳儿杯儿,负责主持调停法院办事人员快疯了,直到法警冲进来才勉强拉开两个都已经挂彩成年人。
两人犹自骂骂咧咧都表示不服,都表示不庭外和解了,都表示要让对方后悔什么。
头破血流晋波先被送进医院,看他那个精神样子,估计也没什么大不了;而景海鸥随后也说要验伤,结果还没怎么样就被随即赶来警察给带走,说他人身伤害,要带回去行政拘留。
彦清有点慌了,景海鸥满不在乎地说:“你别怕——去找老胡,让他去捞我出来~”光明磊落地青着一只眼走了。
王磊外衣西服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领带也松了,白衬衫袖子也卷起来了,他一屁股坐在靠墙椅子上,搓搓脸,然后呵呵独自笑了起来,“真没见过这么乱来。这俩人怎么看也不像有身份体面人——你说呢?”他偏头,对刚刚起就坐在角落里冷眼旁观傅南生说。
傅南生整理下衣领,神情冷淡,起身欲走。
王磊拉住他手臂,傅南生往回收,惊道:“你干什么?!”
王磊举起手,“我能干什么——你没必要这么冷淡吧,毕竟咱们是老同学了。”
傅南生说:“对不起,我跟你不熟。”转身急匆匆走掉了。
王磊双手□裤袋里,看着他背影,微笑。
不知道是真是吓到了,还是欲擒故纵呢?他暗自琢磨,不管怎么说,这个傅南生已经再次激起了他兴趣,让他想起久远岁月前那些镜花水月般快乐日子——姑且就算是久远吧,五年,对他这个年纪来说已经是很长很长……
当天晚上,班房板凳还没坐热乎景海鸥被时任市局某处处长胡姓友人营救出来,不过说这次有点麻烦,从法院有监控呢,里面看得一清二楚,是景海鸥先动手,如果晋波借机发难话,形势不容乐观。
景海鸥说,管他!鬼才跟那个臭流氓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