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而言,小倌重点照顾贵客,自己三个人论形貌狐月白自是第一,论服饰虽然自己至今没弄明白狐月白那身月白长衫是啥材质,但观之如月华洗练肯定绝非凡品,气场就更不必说,连自己都能看出三人中狐月白为贵,怎么这个君若水的注意力竟全然不在狐月白。那么是在焱阳身上?虽然看着是相谈甚欢,不过……似乎这位美倌儿的眼神儿总有意无意往自己这方向飘。可是要说君若水在意自己,哈哈哈哈哈哈,开什么玩笑!沈暮然觉得自己是无聊到一定境界了。索x_ing看小倌选美吧。将视线转向台上的一溜新倌儿,沈暮然正好错过了君若水飘来一抹若有所思的视线和将这视线逮个正着的狐月白,不过就算知道沈暮然也无暇顾及,原本漫不经心的扫视在看到台中偏左位置一位着深红襦衫的新倌人后成了凝神细目打量。
焱阳正问着君若水一身学识师从何处,被一句不温不火的问话突兀地打断。沈暮然问道:“若水公子可识得参选的新人?”
第7章 胧月藏柳君若水
沈暮然这一问引得同屋的其他三人齐刷刷看向台上选美的小倌,焱阳嘴里还嚷嚷着“哪个哪个?”
“沈公子说的可是左起第三着白襟深红衫那位?”头牌果然不一般,擅察入微。待得沈暮然肯定,君若水继续道,“他是敝馆的新人胧月。”
“胧月是花名吧,姿容妩媚秀丽,神情郁郁不乐,眼神透着不屈,在这群新人里年纪偏长却肤白皮嫩,估计不是普通人家出身吧?”沈暮然依旧盯着新人胧月。
“若水只听闻胧月好似姓柳,公卿世家出身,其它不甚了解,平日也未见他与谁亲近。若水一小小色子,低贱少闻,还望沈公子莫怪。”一双含水深目盛着盈盈笑意,干净略沉的男声娓娓道来,语气平和不亢不卑,连沈暮然都不禁回首示意,似乎若非如此倒是自己无礼教养不够,竟能调()教出这等小倌再环顾馆内艳而不俗雅而不傲的布置,可见吟风阁馆主绝非一般商户老鸨。
“柳?柳……啊!!!!难道是那个前朝郑王赵柳的柳家?”
“十之八九。”沈暮然瞥了一眼难得机灵的同窗。
“公子若有兴趣,我这便让人唤他一会结束了上来。”流金长发盈盈浅笑煞是动人。
“……不必了。”沈暮然思索片刻开口回绝,语音刚落便听到一声极轻极凉的“哼”,立刻扭头望向狐月白,心道狐大爷已入定完毕,可惜身畔那袭月白依旧是眼观鼻鼻观心万事无关的世外高人打坐状。直到离开沈暮然才想起初衷:“你要寻的答案可解决了?”
“如果没有,沈公子打算怎么办?”虽然还是那没有波澜起伏的凉薄嗓音,但是“沈公子”三个字说明说话者心情并没脸上神色那么平和。
“……没有就给你找个小倌。”沈暮然明显心不在焉,随口应了这才想起听话的不是自己平日里那些同窗朋友,而是有着好几百年道行的狐妖。可惜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胳膊一紧眼前一花,待反应过来已经身在投宿的客栈厢房内,“狐大爷,你这么抓着我在焱阳眼皮子底下一晃就消失,这不是吓死他么?”
“他之前已经和你道别。”
“啊?!噢。那就好。”长吁一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了,这法子回来还真是快捷省力,哈哈哈哈。赶紧让小二弄桶热水,这一天折腾的,赶紧洗洗睡。虽说是走场,但好歹也是唯一一次,太糟蹋机会会糟天谴的。
“沈暮然。”
“诶?”第一次听到狐妖大人如此郑重唤自己,正在擦洗的沈暮然不觉停手,望向端坐榻上的月白身影。
“以后少去花街,不适合你。”鱼龙混杂妖物出没,一晚上就遇到两个,一个魂魄连自己都觉得稀奇的人类去这种地方说自寻死路都显太轻了。
“呵呵呵呵呵,这个你放心。”要不是你要解惑,本公子才懒得到那种地方耗一晚上,就算以前和那群损友访美哪次不是见到看完拉倒走人最多半个时辰。不过今晚见的那个君若水确实是人间殊色,若不是那身女衫,必定更加风华绝代风姿飒飒。可惜另外二美,只能得个“相形见拙”了。倒是那个胧月,虽非绝色却因那神色风骨,毫不逊色,前朝郑王赵柳四大家族,郑弄权,王赚钱,赵善武,柳诗文。若真是世代公卿擅诗书的柳家所出,倒也不奇怪那形貌□□了。
“纵使你觉得可惜,也别费神想救那个胧月出泥潭,人各有命。”
“各安天命。”沈暮然似乎认同地颔首。
换好里衣,又让人把水桶撤去,闩上门,随手倒了杯桌上店家泡好的安神茶饮了,这才转身眯眼看着床上不染纤尘的修仙狐妖复开口:“天命又如何可知?暮然不才,不知月白兄可否告知一二?”
淡如远山的眉轻挑,一派玩世不恭的口气。不同以往对自己的谦恭温顺,如此大不敬的沈暮然不禁让狐月白微晃了神,难道是在吟风馆饮了酒的缘故?不过花街的酒多带c-ui情,眼前这人眼神清明,肤色如常,看来是酒壮怂人胆了。
见狐月白无动于衷,沈暮然也不指望对方能给自己答疑解惑,绕过狐大爷径自上榻松开束发躺倒盖被。才要转身向内侧闭眼,无波无浪的语气飘来:“那个君若水,不要再见。”
“我又没那嗜好,找他帮忙花钱?”
“万一遇到或者他主动找你,也要避过。”
“等太阳打西边出来再说吧。”
“你在不高兴什么。”狐月白仔细盯着自己手里人那双细长眼眸。可惜沈暮然毫无准备地从躺着变成被人提着坐在榻上,本就气虚体弱加上饮了两杯君若水敬的水酒有些微晕,这一下连太阳x_u_e都隐隐作痛,脾气也上来了,等眼前金花消失殆尽,双目又被那袭月白华衫水泻墨发明澈净眸的主人占满,无奈地叹了口气,垂下眼睫,这才轻声开口,却是一句问话。
沈暮然问:“狐月白,你本是狐,炼妖修仙,可是天命?”
第8章 天命何为
“狐月白,你本是狐,炼妖修仙,可是天命?”许多年后,当狐月白被救醒望着恩同再造的青和帝君时,脑海浮现的便是沈暮然这句语气轻缓却不以为然的问话,以及当时自己的回答:“你当知道:纵万般谋划,然成事在天。”
“天命不可违,我自是知道。尽人事,正是为了无怨无悔地听天命,你以为如何?”眉梢微挑,秀丽的长眸神采微增,却难掩困倦。精力不济的沈暮然只道是太晚未睡,待躺下方觉得不对,寻常的被子盖在身上竟如石块一般沉重透不过气,心口兀自如有大锤一下重似一下地敲着。心知不妙,沈暮然费力地掀了被子蹭着榻边斜靠着大口喘息。
狐月白见眼前人面色骤然青白,伸手探过他的手腕、脖颈、额头,试探般问道:“你有心疾?”
沈暮然此刻正难受得紧,连嘴都不自觉地张大如离水的鱼儿般自顾着大口呼吸似乎越来越稀薄的空气,哪还理会身边人都做甚说甚。狐月白见对方无暇回应自己,恐连自己问的话都有听没有懂,思索着干脆用法力替他疏解心脉,心意已定再抬眼却发现沈暮然竟连滚带爬试图越过自己翻下榻去,立马伸手扣住防他摔倒。沈暮然见行动受阻拼劲最后一点力气吼出:“开窗!吹风!”可惜旁人听来几乎可以算是气若游丝,不过狐仙大人自是听了个明白,直接挟着半死不活的沈暮然移形换影……
待沈暮然恢复些许,才发现自己正被狐月白抵着背心悬立在不知道哪的山巅,山风吹了一个爽!不待挣扎示意,狐月白已让他双脚落实地面,只左手依然抵着他背心,双目平视前方乌漆墨黑的断层处,淡漠的语音因着山风更添几分沁凉:“以免你得风寒。”果然被抵着的背心传来源源不断的暖热,沈暮然刚要道谢,狐月白复又开口:“深夜山中多精魅,虽我已布防护但你最好还是靠近点为妙。”话音甫落人果然老实挨着自己不再动弹,不过身子不动弹却不代表嘴巴也安分,也许是酒壮的胆依然肥着:“你不是修仙的狐妖么,看样子道行挺深,精魅不是比较弱么?还有敢主动挑衅的?”听这话狐月白便知此人缓过来了这不都有力气好奇反问,许是因着沈暮然先前奄奄一息的惨状,狐月白没有一贯地无视,答道:“天外有天,你们人类不也常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斜睨一眼月光下面白如雪的怀中人,狐月白再开口却带着难得的郑重,“你心脉先天不足,看你方才举动并不慌乱,想来你也有所察觉。我已为你略做舒缓,想根治须强行扩疏脉络恐有x_ing命之虞。往后你修心自持戒大喜大悲注意保养规律作息自可保三十年无虞。”见对方神色一派顺其自然的平和丝毫不见怨艾无奈,狐月白才继续道:“不过你的魂魄隐藏着一股不寻常的清气,初见时便觉奇特,故而随你身侧以便进一步探查,可惜至今依然无从参详。只一点你须牢记——这清气一旦被妖魅精怪发现必难善终。我淡漠持心修炼千年仍被此清气吸引,其它妖鬼自是趋之若鹜。今晚所见的君若水绝非凡人,而那个胧月是个情劫缠身的苦主,你就算舍得你这身子也需想想仅有独子的高堂。”一番话说完,良久才听到一声轻叹,好在回应是一派温顺受教:“暮然记下了,月白君,大恩不言谢。”狐月白一时觉得这声月白君无比顺耳,不由想说出萦绕自己两日的疑问:“你表字青和?”答案自是肯定,待看到对方蹲下身右手食指在沙土上划出的“青和”二字,狐月白纵使更加疑惑却硬是将其咽下肚独自琢磨,毕竟问一个凡人和仙界上神有何关系实在荒唐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