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了这么久,使命感让他坚定了很多。
这应该是对自己来说,唯一的路。
火山要重组的消息很快散布了出去。很多人都没有理睬,却也有些人跃跃欲试。这几天联系罗素说要报名的人很多,罗素一个个地听了之后,发觉大多都是有志向没实力的人,所以大多苛刻地拒绝了。唯一看中的只有一个叫陆海的,是职业的吉他手,以前看过火山的现场,说是很欣赏罗素的水平。鼓手的话,勉强又把阿森叫来了。这样一个乐队大致就有了一个形状。
没有贝斯是最大的难题,罗素无法认同其他任何一个报名的人的贝斯水平,按赵一鸣的话来说就是你暂时找不到像尼采那样的神,叫他放低标准。罗素思索再三,也勉强放了一个人进来,叫季明,和寒池一个大学的,貌似是看不起铅蓝才过来的。
虽然是勉强的七拼八凑,但是好歹也有了一个样子。排练很快地开始了。
——不和谐。罗素始终这么觉得。贝斯的谱虽然简单,但是季明总是跟不上节拍,而陆海总用前辈的姿势对罗素指指点点,弄得罗素很心烦。阿森因为工作结婚什么的各种问题,经常缺席排练。现在看来,磨合期肯定痛苦而漫长。
选曲的时候,季明一定要选黑金属之类比较重的曲,陆海是爵士出身,所以对狂暴的弹法不只一点反感。而且如果是唱酒吧的话,黑金属根本就是在砸场子。两个人非常不合,又不听劝,罗素和阿森总在一旁觉得很无奈。
接着就是演唱方面,罗素的嗓音虽然还行,但是唱得总不如尼采,以前尼采的抒情点的完全唱不来。幸好抒情的歌很少,所以罗素没有太痛苦。
赵一鸣没有三番五次地到家里来了,但时不时会打电话过来问情况。罗素每次都小心翼翼地选词,都是“还行”“凑合”“就那样”之类的。赵一鸣也听得出来不太顺利,也就是鼓励两句。
“喂?”罗素抓起手机。
“起来了吗?”
“还没……”他从床上坐起来。昨天一起练完之后,自己一个人也练到很晚。一看钟,才八点,睡了四个小时不到。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尼采复活以外的消息都不算好消息。“什么?”
“店已经装修好了,愿意来就来吧。”
……还真是个好消息。罗素下床后问:“然后呢?”
“别告诉我你不想管这个店了。”
怎么会呢。“我一会儿就去。”
“锁我没换,还是以前的钥匙。拜拜。”说完电话就挂了。
简单的早餐,悦耳的音乐,振奋的消息。比起前几天真是个令人愉悦的早晨。他换了衣服,带着耳机,出门了。
是秋季的一个略显萧瑟的晴天。地上的落叶被扫到一边,堆积起来,踩起来嘎吱嘎吱地响。微风让人很惬意,天气不冷也不热。走了一会儿到了店的前面,招牌是崭新的,卷闸门也是正常的形状,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
拉开门,里面还是以前的样子。没有任何变化。墙上的吉他完好,只是那把被砸掉的吉他换上了新的,玻璃柜也换了位置而已。其余的,都和之前,和五年前一样。
罗素感到了安心,是久违的安心。他坐到收银台前面,打开电脑,随便播放了一首歌曲。一天就这样开始了,恬静得像一个很久以前的梦境。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赵一鸣的电话。
“喂?”
“谢谢。”
赵一鸣在那头好像很忙的样子,问:“有事吗?没事就挂了。”
“装修的钱我会还你的。”
赵一鸣边笑边说:“这个不用你还,又不是你弄坏的。”
“尼采欠下来的,我来还。”
听见他这样庄严的宣誓,赵一鸣笑着叹了口气。
天黑后关店回家,罗素有了一种充实的感觉。生意还不错,还有很多人爱着音乐,爱着吉他。他有种被认同的满足感。紧接着就是排练。
已经排了几天的曲子,按道理应该很熟练了,可是陆海还是时不时有点差错,每次听到有点错罗素就要求停下来重来。半天了,还是没弹完一次整首。
“喂,你回去到底练过吗?”季明不满地质问。
陆海理直气壮地说:“我也有我的东西要弹,没有时间光搞这个。”
“不是光搞这个的问题,是你有没有把我们当回事的事情。”其实大家都不满有些日子了,陆海仗着自己专业,就态度很不严肃。
“啧,这个乐队又不能当主业,太不专业了。”陆海抱怨道,“罗素还好,你们两个就算了。”
季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阿森开口了:“我哪里不专业了?”
“你一个音乐老师跑来搞摇滚干什么,不是弹钢琴的吗,你能专业到哪里去?”
平时很和气的阿森也有意见了:“我是真心想搞乐队才来的,不是像你这样玩玩。”
“玩玩?”他大笑道,“我是靠吉他吃饭的,你说我是玩玩?”
“可是你觉得这个乐队就是玩玩。”季明说。
“是的,这个乐队真他妈烂,特别是你,难一点就弹不下来,SOLO根本不是那回事,还净想弹难的,不自量力。”他指着季明骂着。
“我又不能一下子就提高,你也说得太轻松了!”
“那就踢掉,换个专业的。”他对罗素说,“换个贝斯整个乐队的水平就能上升。”
罗素一直没说话,现在才低声说:“弹贝斯的本来就少。”
“那也不代表没有。”
“你想要专业的,可以找个专业的配合你。”
听出了话中有话,他皱起眉盯着罗素:“你什么意思?”
“乐队和个人不一样,讲究的是相互配合,而不是一味地要求别人配合。”
“你是想让我配合这群渣滓吗?”
罗素也皱起眉:“谁不是从不会到会的?你不能指望一开始就是一群高手陪着你,没有相互磨合一起成长,乐队的默契和羁绊是不会有的。”
“默契?羁绊?”陆海大笑道,“你组乐队难道是为了交友?不是为了赚钱?”
罗素的脸瞬间黑了下来。季明也觉得很难受。阿森觉得又会出事,警觉地走到罗素身边。
很好,价值观不同,之前他说的多么爱音乐多么爱吉他都是假话。罗素暗暗认定这一切,开口说:“想赚钱就算了,你有能力,可以自己赚钱,不需要带着我们这群渣滓。”
“操,你小子居然这样说话!”陆海大叫着,“老子陪你们玩了这么久你现在还赶我走!我告诉你,要不是冲着火山这个名字,打死我都不会来浪费时间!我日!”
“你现在走还来得及。”罗素平稳了一下心情,声音冰冷地说。
“赶起人来还一套一套的啊你,有本事啊!尼采死了你还挑三拣四?你也不看你自己有几分能耐!”他换了口气,“你算老几?你会写歌?你会唱歌?火山早就死了!我是想来玩玩的,但是像你这种性格玩个球啊!”
看到罗素捏紧了拳头,阿森马上按住了他。“不玩就算了,别吵起来,没意思。”
“切。”陆海拔掉线,把吉他装好,就走了。阿森这才赶把罗素放开。
季明叹了口气,看了一眼罗素。罗素沉着脸,看起来生气得很。
“那就算了吧,反正我是真的要结婚了,就当最后一次好了。以后肯定没机会了。我以后要到音乐学院当老师,绝对没空了。”阿森诚实地说着。
“我也是……我水平实在是不够。以前的贝斯太厉害了,用我代替简直就是找骂。”季明也坦白地说着。
罗素闭上眼:“没事,那就算了吧。”
刚组没多久的新火山在一晚上也解散了。
罗素晚上失眠了,脑子里止不住地播放着尼采的画面。除了绝对的实力,还有亲和力,让人听从的威信。这是多么可望不可求的完美。
可是他已经不在了。
“告诉我应该怎么办。”
罗素对着墓碑说着,向火堆里添着纸钱。纸只是静静地燃烧着,不断地化为灰烬。灰烬越来越多,然后被风吹走。听到脚步声,罗素抬头看,发现是赵一鸣。
“你来的真早。”他走近了,也蹲下来,“七天都来了?”
罗素点点头,继续烧着。赵一鸣感叹地说:“到底只有我们两个。”
火被风烧得更旺了一些。“够了。”
“什么?”
“两个人就足够了。”罗素看着蹿起来的火焰说。
赵一鸣笑着,开始烧自己的纸。“听说乐队又散了?”
“嗯。”
“接下来怎么办?”又是这个问题,自己都问得有点烦。
“就这么办。先在店里呆着。”
该不会是觉得只有尼采的回忆就够了吧?“活在回忆里不往前看是不好的。”
“慢慢来。”他把最后一叠钱放进火堆里后,站了起来。
赵一鸣抬头看着罗素,觉得他此刻微妙的和某个人重叠。他抬着头,微长的头发被风扬起,肤色被火光染红。
忽然,他低下头看自己,是非常安静的表情——和以往的面无表情不同,隐藏着某种未知的情感。赵一鸣觉得自己不该再想下去了,低头看着火堆。
“已经快两个月了,时间过得真快。”罗素感叹着。
赵一鸣怀疑自己听错了,这完全不是罗素的语气。
“一切都像昨天一样。”他继续说。
如果自己可以投身工作,忘记尼采的话,罗素可以说是无数可逃。只要在那个房子里住着,只要在做和音乐有关的任何事情,都无法撇开。赵一鸣有些羞愧,有些时候他都是在从罗素身上找到尼采的记忆。
“可是一切都会继续下去,直到昨天变成别的东西。”
赵一鸣说不出话来,只能一点点地烧着。
罗素只是把平时想的东西说出来了而已,此刻便觉得非常畅快。
罗素在店里接到一个电话,是报名的鼓手。看来消息很灵通,知道了解散的事情。
“暂时其他人也没有,你就算加入了也练不起来。”罗素好心地劝他。
“不行!我必须加入火山!我找同学要了一张专辑,太给力了!我一定要进去!!”电话那头的声音激动到破音。
又是一个被尼采所吸引的狂热分子,可是晚了。“创作人已经去世了,你知道吗?”
“什么?!!!”那边又是一阵高叫。
罗素平复了一下情绪:“所以现在也写不出以前那么好的歌了。”
“怎么能这样?!我好不容易喜欢上本土的乐队,我才知道这里有这么神的人!他怎么能说去世就去世了呢!”
“……你这样说我也不能把他变成活人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继续说:“没关系,只要能叫火山能演奏同样的歌我就很幸福了!让我进吧!!”
“……那好吧。今天下午六点后到我给你发的地址来。很难找的。”
“没关系!没关系!”他高兴地说着,笑了半天。罗素也不好在他笑的时候挂电话,就听着他笑了半天。最后他说“就这样了”后才挂。
真是个神奇的人,罗素心想,这种人进来真的没问题吗。
六点半的时候,门铃想了。罗素没多想什么就开门了,门外是个戴眼镜的穿运动服的小伙,长相还算帅气,但是打扮……
“请问你是……?”罗素以防万一确认了一下。
“鼓手!”他回答,声音跟电话里的如出一辙,“你就是罗素?”
罗素点点头,感受着他的东北口音。
他稍微打量了下,直接问:“是混血吗?”
罗素被吓了一跳,从来没有人会直接这样问,因为自己没长一张混血的脸。他点头后,战战兢兢地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头发的颜色啊。”那人仿佛是理所应当地回答着。
也可以染成这么淡的金色啊。罗素摸摸头发,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而且罗素,哪有中国人会这样叫啊。”
可是我爸真的姓罗。罗素暗暗地想着,把他带到了二楼的排练的房间。
“哇!这么大!!都是一个人的吗?”他大声地赞叹道。
“是的,隔音很好,可以尽情地排练各种曲风。”
他兴奋地跑到鼓的前面,拿出了自己的鼓棒:“那开始了?”
罗素点点头。
很有力的节奏,非常稳,而且SOLO的时候把握得很好,把激情挥洒得淋漓尽致。
结束后,他忙问:“怎么样?”
“很好。”罗素虽然只用了这么简单的评价,但是心里却赞赏不已,“是《蜉蝣》的鼓。”
“是的!”他显然激动起来了,“今天我听了一下午,才扒下来的。”
扒的?一下午?虽然扒鼓谱不算太难,但是这曲子绝对不是那么好打的。“你只练了一下午?”
“没……都扒去了,我就练了一会儿。”
罗素有点震惊,难道是个专业的?“你什么时候开始学的?”
“高中开始。”他说。
那和自己一样。“你多大了?”看起来应该不大。
“二十,跟你差不多吧。”他笑的时候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罗素再次被吓到:“你……你怎么知道我二十的?”
“猜的。”
为了避免自己再被吓到,他问了个简单的问题:“你叫什么?”
“跟你差不多,”罗素听到这句差点又被吓到,“也像个外国名字。马庭,英文名自然就是Martin了。”
作者有话要说:主角苦逼的日子就此结束了。后面的情节会很欢快。
……所以说十五章才写到正文只能说明我废话多吗?
第十六章 新的形状
日子像流水一样静静地流淌着,没有波澜。店里的生意有了起色,罗素觉得自己的修琴技能也在直线提高。唯一的能称之为波澜的东西,就是铅蓝的事情了。
听说有公司看上铅蓝了,想要签约。这个消息对于圈子里可谓是爆炸性的,这个地方还没有出过几个有名艺人。当赵一鸣告诉罗素的时候,罗素只是淡淡回答了一声“哦”。
“你就没什么想法?”赵一鸣问。
“很好啊。”
赵一鸣没说话,也不知道罗素是个什么心态。“听说范师鸿想拉你进来。”
罗素听了,还是只“哦”了一下。
“……这是个好机会,你去不去?”
“不去。”
“好吧,我想你也看不上他们。不过这真的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出道当艺人什么的你难道不想吗?”
罗素很认真地想了想,还是说“不想”。
赵一鸣很诚恳地说:“尼采已经不在了,我觉得范师鸿虽然人恶心了一点,但是还是比较可靠的,对几个成员都很好。”
“……我不喜欢他。”
“我也不喜欢他。但是没关系,你先委屈自己一阵子,后来说不定能自由地做自己喜欢的音乐的。”
罗素坚决地说:“我不想做自己不喜欢的。”
“先苦后甜懂不懂?再不喜欢也是音乐啊,没理由讨厌到哪里去啊。”
其实撇开音乐,里面几个成员都太棘手了。鼓手自己不熟,晓乐不怎么理自己也好说,范师鸿每次都嘻嘻哈哈地开自己玩笑,安横竖看自己不顺眼……如果这些都可以忍受,寒池则是最为困难的一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了,他的内心太复杂了,无法猜测无法应对,而且上次说得那么决绝。
——不可能的,和他们组乐队。
听到电话那头没有回音,赵一鸣理解了改变罗素的心意是件难于登天的事情。“好了,那就这样了,好好过吧,乐队我帮你想想办法?”
“嗯。”
挂了电话,罗素继续看着店里的吉他们。
一个背吉他的青年进来了,看来又是来修的。
“换弦。”他把吉他放在柜台上,罗素马上打开箱子。看到箱子上的ESP字样,罗素就有种预感。
——开箱,一把定制款ESP,六位数的价钱,完全就是暴发户才玩得起的琴。虽然有点旧,是可能是二手的。……不过把这种琴转出去的人又是什么心态呢?
迅速换了弦后,青年付了钱就想走。罗素花了好大的决心才叫住他:“等一下?”
走了一半,青年回过头来,问:“什么?”
“……能试一下吗?”自己除了ibanez没有用过日本的琴。
青年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对啊,不试怎么行。”
罗素搬出音箱效果器,插好了调了弦。然后弹了《Rock you like a hurricane》。其实他自己都不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动机,等开始弹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所以才弹了下去。莫名地觉得自己还没有五年前尼采弹得好,罗素一边想着,心情混乱地弹完了整曲。
手感很好的一把琴,而且是异形,应该很适合舞台。想到舞台,罗素又是满心的惆怅。
他把琴还给了青年,青年满脸漠然。“这么老的曲子也弹得这么欢乐?”他不满地从荷包里掏出拨片,自己开始弹起来。
没有听过的曲子,无疑是金属,有很浓的日式风格,偏华丽了一些,SOLO部分换把换得飞速,完全不输给这把琴的技术。明显的是秀完了后,他看着罗素,表情说不上是鄙视,但是起码是有很浓的炫耀的成分。
“你多大了?”看起来跟自己一样的年纪,不是专业的应该很难到这个水平。
“十六。”他拔下线,准备把琴装回包里。
很好……十六,跟当年的自己差不多大。可是当年自己可是连个和弦都不知道的水平。这不公平。而且这哪里是十六的长相?虽然身高一般,但是染了头发打了耳洞明明就是不良青年的造型。
“喂。”他再次叫住了走了一半的青年……不,是少年。
打扮得有点成熟的少年回过头:“又怎么了?”
“愿意组乐队吗?”罗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未成年人发出这么糟糕的邀请。
“什么乐队?”少年没多感兴趣地问。
“Volcano,听说过吗?”
“火山?”他的声调有点提高,“队长不是已经死了吗?还能搞什么出来?”
果然还是没兴趣。可是罗素实在是对他年纪轻轻却技艺过人这点非常在意。“你不愿意吗?”
少年沉默了一下,问:“你是吉他?”
“是的。”
少年又沉默了一会儿,说:“让我当旋律吉他我就加入。”
这是个什么要求?罗素点点头,反正自己一直都是节奏吉他,没关系。
“OK,说定了。”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少年走近了,“先留个联系方式吧,我问问家里人看什么时候能练。”
交换了手机号码,少年报出自己的名字:“叶长桐,叶子的叶,长短的长,梧桐的桐,叫我桐子就好了。”
“罗素。”
长桐按着手机的动作停了一下,抬起头看了罗素一眼,然后又低下头,问:“对了,你头发哪儿染的?”
“天生的。”
长桐停住手,抬头盯住罗素:“你混血?”
“嗯。”
长桐沉默了几秒,直接大笑起来:“以为自己白就是混血,哈哈……骗人也不用这样骗啊,不好玩。染个头发就是混血……”
怎么跟那女人一样的反应。罗素刚觉得反感,忽然又觉得这可能才是正常的反应。他没理会长桐的傻笑,收回手机。“知道什么时候有时间通知我。”
看到罗素反应淡薄,他停住笑:“还有谁?”
“鼓手。贝斯暂时找不到。”
“贝斯嘛,算了。不碍事。”他淡淡地说,“那就这样了,混血?”
真是个无聊的称呼。“我有名字。”
“罗素反正也是个外国名字,现在玩乐队的人都这么崇洋媚外怎么得了。”长桐叹息着向罗素挥手,“再联系。”
性格很糟糕,罗素这样觉得。但是还算正常。希望他跟鼓手不要有矛盾,安安静静地就好了。
很久没见罗素了,赵一鸣在下班后决定去罗素家看看他怎么样了。罗素开门后,问:“怎么是你?”
赵一鸣觉得奇怪:“除了我还能有谁?”
“也好,看看我们排练。”罗素说,“进来吧。”
“排练?怎么这么快就有新人了?”
“嗯。”罗素让他坐在沙发上。他发现沙发上已经坐着一个黄头发的社会小青年正在喝咖啡。他看见赵一鸣,问罗素:“混血,这是你朋友?”
“算是吧。”罗素去厨房去给赵一鸣端咖啡。
赵一鸣看着身边的长桐,问:“我怎么觉得你这么眼熟?我们见过吗?”
“大叔,不要一见面就套近乎好不好,这是哪里的俗套台词啊。”他白了一眼赵一鸣。
性格真够坏的,赵一鸣咋舌。“什么大叔,我还年轻好不好,三十还不到,大不了你多少。”
“那也差不多是我的两倍,够大叔了。”长桐放下咖啡杯,满不在意地说。
“两倍?!你哪个学校的?中职的?怎么会打扮成这样?家里人不管吗?”凭经验,这身名牌肯定是经商的家庭才能打扮得起来的。
谁知长桐把咖啡杯一把砸在玻璃茶几上,把赵一鸣吓了一跳:“什么中职!我F中的!省重点!不要因为我染头发就歧视人好不好!!”
罗素端着咖啡站在一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赵一鸣缓过神来,问:“F中没校规吗?”
“校规算个屁,”他不满地翘起二郎腿,“成绩好就够了。”
还成绩好……打死赵一鸣他都不会相信。罗素把咖啡递过去,赵一鸣接住了。“对了,那他不是你校友?”
“是吧。”罗素回答。这么说来乐队可能是F中的光荣传统了,是个才艺兼备的学校。
“你F中毕业的?”长桐问。
“没毕业。”
长桐刚想笑,可是马上就想到了:“听说以前有个外国人中途退学后来搞乐队了,难道就是你?”
“是的。”没想到在F中自己还留下了这么好一个传说。
长桐瘫坐在沙发里:“……原来你真的是混血。”
罗素不想解释什么,问:“你还要咖啡吗?”
“不用了,苦死我了。”他摆摆手,“那个鼓手怎么还不来?死哪儿去了?”
“不知道,他说快到了。”
“操,”长桐骂道,“这种不守时的人都该死!第一次都敢迟到,下次再迟到就开了!换人!”
罗素傻站在一边不知道怎么接话,于是拿起杯子回到厨房。赵一鸣跟了上来:“我有话跟你说。”
到了厨房。“什么事?”
“没什么事。”他松了口气,站在罗素身边,“缓口气。”
罗素把杯子放进水槽。赵一鸣平静了一下,说:“我第一次觉得你的性格真是好。”
罗素开始冲杯子。赵一鸣继续说:“还是说现在的孩子都这样?这个社会还有救吗?他在乐队里面能干下来吗?”
罗素想用洗涤剂洗杯子,拿洗涤剂的时候看到赵一鸣掏出了烟,忙说:“这里禁烟。”
“上次你让我抽了的,你就让我缓缓吧。”
“……一根。站远点。”
赵一鸣欣喜地拿出烟点燃了。罗素开始洗杯子。本来很安静的,过了一会儿,就听到远处客厅里有喊声:“怎么有烟味,谁啊!”
“操,狗鼻子吗。”他小声骂着,然后高声回应道,“我,怎么了?”
“连我爸都不吸烟,你果然是大叔。”
赵一鸣捏紧烟:“操,这小子……”
罗素冲干净了杯子,劝他:“跟小孩子计较什么。”
没想到也有被劝的一天。不过跟音乐跟尼采无关的事情,罗素一向超脱到一种境界。好了,不计较。他走出客厅,一眼就看到长桐虎视眈眈的眼神。
“盯什么?你哪家的孩子,这么野,小心我告你家长。”
“倚老卖老,快把烟丢了,别拿着烟晃来晃去。”
觉得自己在这里生气也是浪费时间,他冲着厨房说:“那我先走了,你们好好练。”
谁知话音刚落,门铃就响了。赵一鸣抿抿嘴,去开门,门外是马庭,还是一身运动装。赵一鸣还没开口,就听到身后长桐叫道:“终于来了,害我们等了这么久。第一天就迟到,你是想怎么样啊?”
“对不起,有点迷路了。”他道歉道。
赵一鸣松了口气——是个好脾气,相处应该没问题。想着,就准备出去,马庭马上问:“诶?你不是乐队的吗?”
“我不是。”
“马庭,拦住他。”罗素在屋里说。马庭听了,把赵一鸣推进来后关上了门,然后问:“怎么回事?什么情况?”
“你不是说要听我们排吗?”罗素问。
“……我还要回家陪老婆吃饭。”赵一鸣胡乱扯着理由。
罗素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长桐在后面一阵大笑:“哈哈哈……果然是大叔,陪老婆吃饭这种理由也说的出来……”
冷场。罗素干咳一声,刚想开口,赵一鸣就拔下口里的烟:“你个小兔崽子说点好听的话会死啊!老子跟你人都不认识你这是疯的板吧!”
“我又没骂你什么你承认自己大叔不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