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两个月前又有了一个孩子,这一次是个男孩,取名叫叶新。
视线只在他的妻子脸上停留了一秒,然后就转到了这个我心心念念的青年脸上。
他越发的成熟了,举手投足间上位者的姿态流露自然,仍旧很冷清,但学会在镜头面前微笑着揽着妻子的腰肢回答记者略显过分的问题。
他长大了,不再是初见时那个冷艳又骄傲的少年。
那些问题是什么我没有听到,感官被屏蔽了似的,只剩下眼睛一眨不眨黏在他占据的那部分屏幕,仿佛我们近在咫尺,伸手可触,中间没有这么一块显示屏阻挡。
想他。想他。
手心一空,再眨眼他就不见了,变成了米老鼠。
小夜仰起脸看看我,然后把遥控器换到了左手,把右手放进了我的手心。
暖暖的温度让人情不自禁握紧,我对他笑笑,然后一起看起了动画片。
我真的好想他。
就让我任性一次。未来只属于自己的独眠太寂寞,在此之前请给我最后体验温度的机会。
第二天送小夜上学后我去办了签证,好像有老天相助一般异常顺利,才十五天就办下来了。
这一天是11月13日,也是小夜的十岁生日。
感谢上天垂怜,让我亲眼看到了小夜的年龄从单数爬到了双数。
但他看上去还是很小,好像还是十年前刚出生时小小的一团,哭声微弱,小猫崽一样。
如今的小猫崽长成了小刺猬,而我却分外想念让他产生质变的那个人。
我送他去学校,到校门口蹲下,给他整理了衣领和袖口,然后亲上他的额头:“宝贝,生日快乐。”
他看了眼过往的同学,有些害羞,扭捏一下还是亲了我的脸颊一下:“谢谢爸爸。”
我站起来,投下一片阴影,盖过了他的小小影子。
“快去吧,”我摸摸他的脸颊,“今天音乐课有考试,要加油呀!”
他笑着一点头,重重“嗯”了一声,挥挥手道:“爸爸再见。”
然后转过身,小书包一颠一颠的打在小屁股上,他跑进校门,停下转过身,又冲我挥挥手,开怀的笑脸比阳光还灿烂。
这是他,留在我记忆中的,最后的影像。
突然就有些喘不上气,自从病状显现后,类似的情况如影相随,好像理所应当。
深深呼吸了几下,回过神来时校门已经关上了。
我在门外呆了很久,转身沿着不宽的道路一直向前走,没走一会儿就坚持不了了,腿脚胀痛腰背酸疼,好像陷进了一个巨大漩涡转的我脑袋晕。
晃晃脑袋,眯起眼辨别了下方向,再往前不远处就是我曾经的公司,一个记载了我荣宠功过的地方。
但那里显得遥不可及,在这里停下脚步,远远地看一眼,也就行了。
遥望过后转进了一家小小的咖啡店,还没落座就微怔了,这个咖啡店里放的,是我的歌。
也许他们不知道这首歌作词作曲的人是我,因为大众所熟知的大多是歌手,说起某首歌,定语也是那位歌手的名字。
可我还是很开心,有人能听到我创作的成果。
点了杯卡布奇诺,手上想写点什么,于是又要来纸和笔,拿到手后又迟迟不得落下。
转头看向窗外,世间百态映入眼帘,我就像一个坐在幕布后的观众,观看这场没有名字没有主题的影片。
但现实终究不如影片那么美。
我想起了和叶清一遍又一遍看卡萨布兰卡的夜,好想回到那时候,好想回到他身边,坐在沙发上,他看电影,我看着他。
很久没有这样悠闲过了,艰难的渡过人人喊打的日子,又开始为生活奔波,现在发现,做一个生活的看客,似乎也不错。
卡布奇诺还剩一半的时候终于落笔,就像打开了魔盒,字迹源源不绝流淌在白纸上,自己都惊讶。
写过了词,做了曲,最后连和弦的大概走向都写好了。
猛然抬头,日已西斜,暖暖的阳光晃得我睁不开眼。
再低头看向手里写满音符的纸,满心疲惫,却也只能笑笑。
写了又有什么用,在这个世界上,这首歌根本不应该存在。
正要把纸丢在桌子上起身结账,忽然听到身侧有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带着些羞怯:“您好,请问您是杨溢先生么?”
我有点发愣,但立刻反应过来,对这个一袭红色连衣裙,大学生样的女孩子点点头:“嗯。”
她居然惊喜地睁大眼睛,兴奋道:“您、您真的是杨溢?那个音乐人杨溢?”
“嗯,”我微微一笑,“是我。您有什么事吗?”
被爆同性恋之后,第一次遇到知道我是谁却没有鄙视反而满心欢喜的人。
她很有教养,看了看我面前的椅子,问道:“我可以坐下吗?”
见我点点头,她立刻坐下,激动道:“我特别崇拜您。哦,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林裕慧,是NY艺术学院音乐系的大二学生。”
我笑道:“很好啊,加油。”
她更激动了,双手交握,握得很紧,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掏出本子和笔双手递过来:“您,您能给我签个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