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隽这几天的工作不多,一个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的经纪人不在,他都以各种借口推掉了,饭后给李导电话,听他的口气有接戏的意图,李导立刻跟他约了时间。
舒清柳送小小上学后,又载裴隽去跟李导会面,两人约在公司,这次李导把合约都带来了,看他的迫切神情巴不得裴隽立刻签字。
“这次是万事俱备,就欠你这股东风了,试镜黑剑的人有几十个,我都觉得不满意,最后勉强用阿罗,谁知他中途出事,不过也幸好这样,否则我们就没法合作了。”
听李导的言下之意,阿罗车祸出得好,几天前他们还大作宣传努力捧阿罗,阿罗一出事,他马上就翻脸不认人,裴隽鄙夷地想,脸上却满面春风,收下合约,说:“我要给我的经纪人看一下,回头给你消息。”
“可以可以,不过拜托不要拖太久,你也知道这个系列现在风头正旺,我们要借东风一炮打响,接下来还可以顺利拍续集。”
裴隽敷衍着答应了,李导又唠叨了一些场面上的废话才离开,他走后,舒清柳说:“这人太功利。”
“不功利在这个圈子里无法生存,”裴隽无所谓地说:“不过他能力不错,拍的几部片子都有获奖,也会搞噱头,捧红了不少人。”
而且这次片酬非常高,再加上角色有吸引力,裴隽觉得对自己来说,这是个新的尝试,翻着合约和剧本,突然问:“你法语好像很好。”
“在学校学过一些基础用语。”
“那英文呢?”
舒清柳想起剧本里的对话,明白了裴隽的意思,说:“比法语要好。”
裴隽没再多问,让舒清柳把合约扫描后给陆淮安传了过去,留言说让他有时间看一下。
晚上裴隽把剧本又看了一遍,觉得不过瘾,把《邵一刀》系列的前两部也接着看了,直到深夜,陆淮安的电话才打过来,一接通就说:『合约先别管它,我先跟你说舒清柳的事,那个男人的底细我帮你查过了,我劝你别玩,赶紧找个借口踹掉他,越快越好。』
“怎么?他是楣神?”裴隽没当回事,好戏才开场,他才不舍得这么快就落幕。
『不是楣神也差不多了,看一下我传给你的邮件,舒家你惹不起。』
陆淮安语气郑重,裴隽奇怪地点开邮件里的附加档案,里面是舒家的资料,舒家家世显赫,舒清柳兄妹六人,工作都跟司法有关,每个人的资料都很详尽,除了舒清柳。
『我们查不到他的资料。』陆淮安说:『阿隽,你该了解我的路子,我查不到的人几乎没有,可是他进军校后的经历却是空白,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裴隽明白陆淮安的暗示。
就算军队里的档案比较机密,但仍然避不开骇客们的搜查,连他们都束手无策,那证明舒清柳以前从事的工作很特殊,他的档案属于绝密,这样的人,不管他现在是什么身分,都是隐形炸弹,不适合深交。
不过,他从来没打算深交,他只是玩而已,当然,这个玩跟陆淮安担心的不同。
“淮安,你想多了。”裴隽品着咖啡,微笑说:“我这里既没有国家机密又没有绝世珍宝,让他需要隐藏身分来接近。”
那是舒清柳帮他煮的咖啡,不管舒清柳以前做过什么,现在还不是老实乖乖地为自己做事?陆淮安还是不了解自己,在不知道舒清柳身分前,他对他的存留还抱无所谓的态度,在知道后,反而想留下他,役使一个曾经风光八面的军人,多少会让他有些成功感,虽然这种感觉很无聊,也没有半点实际意义。
『可是……』
“没有可是。”
想想这几天欺负舒清柳的情景,裴隽恶劣地笑了,打断陆淮安的啰嗦,说:“一个说话结巴的富家子而已,说不定是走后门进的军校,做了什么违反军规的事被开除,这种人我们以前见得多了。”
『这次不同,舒家不单纯是富家,你可别玩到最后,没法抽身……』
“喂……喂喂……”
裴隽用手指敲打话筒,让它发出沙沙回音,又连叫几声,再把电波伪装成很不稳定的状态下挂了电话。
不用这种方式挂机的话,他可能要饱听一个小时的唠叨,他不是笨蛋,明知有危险还去惹麻烦,但如果麻烦找上门来,他也不介意去玩一玩。
被陆淮安的话勾起了兴趣,裴隽看不进书,推门出去,舒清柳正在健身室锻炼,裴隽从半开的门看过去,见他躺在器械上做仰卧起坐,器械倾斜,没给他造成半点阻碍,他做得很快,全神贯注,完全没注意到被观看。
舒清柳是军人,却没有军人的痞气,这样一个家世很优,衣食不愁的人掩饰身分,来接近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裴隽把两人初遇时的情景想了一遍,却想不出头绪,对他最重要的除了孩子,就是家产,舒清柳并不缺钱,他更不信这个男人是因为喜欢自己而故意接近,粉丝执着起来,连眼神都是疯狂的,舒清柳太冷静,他恐怕连自己演过什么都不知道,说来说去问题都出在罗苇盈身上,临走还给自己弄出这么个大麻烦来。
提起罗苇盈,裴隽突然想到舒清柳就是她派来的,也不管现在对面是几点,立刻一个电话打了过去,电话响了一阵后接通了,那边传来罗苇盈很不耐烦的声音。
『我现在在拍戏,忙得要死,你有什么事需要三更半夜来电话!?』
罗苇盈发火,裴隽反而冷静下来,轻笑:“我以为你在跟**玩通宵,来道个晚安。”
『你吃醋啊?』
“吃醋这种低级的思维不适合我们。”裴隽轻描淡写说:“不跟你废话,问你件事,你是怎么认识舒清柳的?”
『舒清柳?他是谁?』罗苇盈想了半天,总算想了起来,『喔~是那天送小小去见你的男人?他被你踢走了吗?那男人挺好玩的,我以为你会感兴趣。』
“所以你连他底细都不查,就把他打包给我了?”
『我以为你会满意的。』电话那边传来打火机的轻响,罗苇盈深吸了口香烟,笑道:『怎么说我们也做了这么久的夫妻,就算是名义上的,我也很了解你,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没想到你不但不感谢,还埋怨我。』
“谢谢你的体贴。”
『好说好说,你照顾了我们母子这么多年,这算是答谢吧。』
答谢个屁,把个来历不明的男人推给他,还不够他头痛的,裴隽恨恨地想,这个想法跳脱又白目的笨蛋女人!
“少抽点烟。”没问出什么,裴隽懒得再纠结,听罗苇盈还在吸烟,他忍不住说。
『转性了?』罗苇盈笑道:『以前都没见你这么关心我。』
“我只是不想你死太早,让小小伤心。”
『你少讽刺几句会死啊!』罗苇盈被裴隽的毒舌呛到了,气得大骂,却还是掐灭了烟,说:『马上要开工了,就这样,那个家伙你要是不中意,赶走就好,记得照顾好我儿子,还有啊,我已经有新男友了,没事少来骚扰我……』
裴隽把电话挂断了,在一起七、八年,罗苇盈的脾气一点都没变,说好听点是有自信,说难听根本是自以为是,整天疯疯癫癫的,他才不放心把孩子交给她抚养。
电话打完,除了无聊的谈心外,有关舒清柳的事他什么都没问出来,索性也不去问了,留在身边慢慢观察好了。
由于没有家佣,导致舒清柳要家里公司两边跑,接了小小后再去公司接裴隽,或是在节目中途离开去学校,很麻烦,不过舒清柳什么都没说,裴隽自然更不会说,反正陆淮安马上就回来了,暂时的不便他忍得住。
没想到陆淮安还没回来,他先遇上了麻烦,尽管这麻烦有大半是他自找的。
这天晚上裴隽做完节目,没通知舒清柳来接,自己坐计程车直接回了家,刚进门就听到二楼传来吵嚷声,小小哭叫道:“不要脱,放开我啦,讨厌……呜呜,好痛……”
声音尖锐,裴隽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急忙跑到楼上,正好看到小小从对面飞奔过来,脚下太滑,他啪嗒趴到了地上,仰头看到裴隽,嘴一瘪,哇的哭了出来。
“爸爸救我,坏人欺负我,呜呜……”
裴隽忙上前扶起儿子,见他胳膊上泛起几块暗红,全身都湿了,只穿了一条小裤衩,连鞋都没穿,看着他,眼睛眨眨,大滴水珠滚了出来,然后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趴在他怀里大哭起来。
充满委屈和惊吓的哭声,裴隽被弄得心烦意乱,火气立刻涌了上来,看到舒清柳从对面过来,他沉着脸问:“怎么回事!?”
“给他洗澡……”
“闭嘴,我没问你!”裴隽冷漠打断舒清柳的话,转头问小小,“出了什么事?”
“他……”小小也被裴隽的态度吓到了,转头看看舒清柳,小声说:“他硬脱我衣服,弄痛我,还吼我……”
“不脱衣服怎么洗澡……”
舒清柳的话再次被打断,裴隽喝道:“你不需要说话!”
他无视了舒清柳手里的毛巾,抱着小小飞快下楼,舒清柳觉得他的火发得太莫名其妙,跟在后面说:“别太惯小孩,没有好处……”
“我不想听你说话!”
裴隽下楼后,把小小放到沙发上,去抽屉里拿出支票,签好字扔给舒清柳,说:“你被解雇了,拿着钱马上离开。”
很惊异裴隽的做法,舒清柳没去拿支票,只说:“给我一个理由。”
“我现在不想用你了,就是这样。”
“你这种做法不仅武断,而且很幼稚。”
敢说他幼稚!
裴隽冷笑看舒清柳,这家伙今天说话倒没结巴,不过却更让他厌恶,冷冷说:“谢谢你的告知,你可以滚了。”
舒清柳看得出裴隽现在很生气,跟他平时刻薄专制的做法不同,是真的在恼火,他知道现在不适合多作解释,但他更不希望自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解雇,说:“其实……”
裴隽拿起了内线电话,问:“要我叫警卫吗?”
真是不可理喻,舒清柳也火了,把钥匙拿出来放到一边,离开时在门口对裴隽说:“我建议你去看一下心理医生。”
他指指自己的头部,“你这里很有问题。”
“滚!”
犀利的言辞,在不经意中直刺入心脏,内心的疮疤被揭开,刺痛的感觉传达给裴隽,他握住旁边一个细颈花瓶,一瞬间,他完全不介意用花瓶敲破对面那个男人的脑袋,因为他毫不留情的指责。
不过裴隽最后还是忍住了,冷眼看着门关上,匡当一声,让他回过神来,转过头,见小小已经抹去了泪水,缩在沙发上小心翼翼地看他,显然他的失态把孩子吓到了。
“小小……”
裴隽伸过手去,小小没回应,跳下沙发,飞快跑进厨房,不一会儿抱了杯冰茶跑过来,对他说:“小小会乖的,爸爸别生气。”
“我没生气。”
这句话说得很没感染力,小小偏头看他,明显的不信,裴隽只好把茶杯接过来,象征性地喝了一口,然后拍拍自己的腿,小小爬上来抱住他,说:“爸爸不气。”
裴隽放下茶杯,看看小小的胳膊,刚才的红痕已经不那么明显了,孩子皮肤白,嫩嫩的,稍微碰一下就会有瘀痕,他平时都不舍得大声骂小小,那家伙居然敢对小小使用暴力,没叫警察真是便宜他了。
“他刚才有打你?”
“没有,不过他很凶。”小小扬起胳膊,“掐我的胳膊强迫我脱衣服耶。”
“强迫?”裴隽眉头攒紧,问:“他有没有乱摸你什么?”
“有呀,给我涂泡泡,弄进眼睛里,好痛!”
“不是那种……”裴隽揉揉额头,孩子太小了,说太隐晦他听不懂,不过这事可大可小,他要问清楚才行。
“就是……”他仔细斟酌措辞:“摸你屁屁和小鸡鸡,或者……让你摸他的……”
“没有,劫匪说我是男人,不管做什么都该自己动手,可是我不喜欢泡泡浴,他每次都欺负我,我才不要摸他咧。”
小小唧唧哇哇说了半天,裴隽总算听懂了,额头冒出黑线,他发现自己好像误会舒清柳了,那男人只是要给小小洗泡泡浴,偏偏小小讨厌,每次洗都喊得像要被杀掉一样。
裴隽很了解儿子,看他哭得那么厉害,像是受了多大委屈,其实有一半是作戏,只是自己先入为主,看到他被追得又哭又叫,就本能把舒清柳当恋童色情狂了。
“活该。”
想想刚才男人被他骂得无法还口的模样,裴隽恶劣的笑了,好吧,他承认这次是自己误会了,但敢说他心理有问题,还是不可原谅,低头看看儿子,小小已经从委屈中完全缓过来了,趴在沙发上玩游戏,裴隽拍了他屁股一下。
“别玩了,去睡觉,明天还要上课。”
“可是劫匪被你赶走了。”小小头没抬,说:“明天没人送我上学,我可以不去吗?”
“爸爸送你去。”
“真的?”
“当然。”
又不是没有舒清柳地球就不转了,反正最近工作少,他也该尽尽做父亲的责任,多陪陪儿子。
裴隽抱起小小回到他的小房间,被他央着说了两个很白痴的童话故事,好不容易才把他哄睡,看看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裴隽开始有些佩服舒清柳了,小小人小鬼大,比普通小孩难哄,这些天不知他是怎么忍受的。
手机响了起来,裴隽以为是舒清柳打来的,怕吵醒小小,他急忙到门外接听,谁知接通后却没人说话,只有怪异的沙沙声,声响时断时续,像有人在**喊叫,却无法听清他在叫什么,裴隽想起以前自己在电台录节目时听的恐怖故事,深夜电台常做这种音效,听得太多了,导致他现在一点刺激性都感觉不到。
“喂?你是谁?”对方要玩,他也乐于奉陪,故意惊慌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
『……不许接《午夜》,我会诅咒你。』
好半天电话那头才传来叫声,声音尖锐,透过变声器听不出是男是女,裴隽更觉得好笑,却问:“为什么?”
『那栋宅子是我的,我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扰!』
“抱歉,我已经接了。”
如果说之前裴隽还在犹豫是否接戏的话,这通鬼来电则成功地让他决定了下来,恐怖片还没开机就见鬼,真是个好兆头,他说:“如果你是人,就别再故弄玄虚;如果你是鬼,七月半已经过了,明年再来吧。”
『你会遭到诅咒的,看看阿罗……』
话说到中途断掉了,像是被强行遏止住,裴隽皱皱眉头,恶作剧电话他接过很多,但那人提到了阿罗,这就耐人寻味了,可能对方也觉得说多了,才会半路挂掉电话。
裴隽没把鬼来电当回事,明天他要亲自送儿子上学,不能跟平时那样熬夜,匆匆洗了澡就去睡了。
不过事事总是计画不如变化快,早上裴隽起来,正忙着给小小准备早点,陆淮安的电话打了进来,告诉他自己在机场,让他马上来接机。
陆淮安最喜欢玩这种天外飞仙的游戏,裴隽不快地想,看看表,说:“我要送儿子上学,你自己叫计程车。”
『好无情喔,我都是担心你,才一处理完那边的事,就搭机回来了,现在只是让你接一下机而已。』男人在对面很哀怨地说:『让小小逃一天课好了,落下的功课哥哥来帮他补。』
“你只懂得赚钱啦,又不是劫匪,懂得那么……多。”小小凑在话筒旁,听到陆淮安吹牛,他撇撇嘴说。
特意拉开的长音,带了几分小小的崇拜,裴隽有些惊讶,没想到小小总被舒清柳管制,对他的印象居然还不错,陆淮安也奇怪地问:『劫匪是谁?天底下居然还有男人跟我一样优秀?』
“好自恋喔!”
小小说出了裴隽的心声,他称赞似的摸摸儿子的头,对陆淮安说:“就是舒清柳。”
『那让他来接我也行啊,让我顺便看看他这个人怎么样,他要是居心叵测,我立刻找借口赶走他。』
晚了一步,这件事他昨晚已经做完了。
内情说来话长,裴隽懒得多讲,放下电话后,帮小小请了假,带他一起去机场接人。
陆淮安知道裴隽不可能去接机大厅找他,所以一大早就跑去了停车场,接到裴隽到达的电话后,他拖着行李箱跑过来,一上车就说:“接机接到你这么大牌的,我第一次碰见。”
“做经纪人做到你这样大牌的,我也是第一次见。”裴隽扫了一眼陆淮安身上那件超级刺眼的夏威夷花衫,更觉得自己没直接去接机厅是多么明智,问:“还是你自己搭计程车回去?”
陆淮安不说话了,和小小一起乖乖坐在后排座上,车开动后,他嗅嗅车里不寻常的气息,小声问小小,“阿隽好像心情很差,你做坏事了?”
“不是我欸,是劫匪,所以爸爸把他辞退了。”
“呃?”陆淮安很惊讶,抬头看前面,发现这位大牌的喜怒无常度又提高了好几层,前两天还饶有兴致地说要玩一通,结果自己回来,居然没看到玩具就Game Over了,他问:“你喜新厌旧的频率也太快了点吧?”
“是他白痴。”裴隽悻悻说。
被误会不会解释啊?好吧,他承认自己当时太恼火,根本没给舒清柳解释的机会,但事后那白痴不会打电话来澄清?连薪水都不要就走,这种笨蛋不要也罢。
小小在旁边,具体情况裴隽不方便说,只问了陆淮安这段时间在美国的情况,回家吃了午饭,等小小跑去玩游戏后,他才说了那场误会,陆淮安一边听一边笑,到最后笑到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