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让狠狠拍了竹佳的脸颊两下,将他中指插着的那根细针拔了出来。他将针丢在地上,对那狱官道:“我明日再来,你们小心伺候着,皇上可还没说要他的命!”说罢便带着人浩浩荡荡回了宫。
德阳殿的宴席依旧继续,竹佳触怒皇上的消息已经传遍内宫。兰陵阁内,庆春坐在地上哭的稀里哗啦,阿香来回踱着步子,嘴唇咬的发白。
“阿香姐姐,怎么办啊?”庆春拽着阿香的裙摆。阿香懊恼的抽回裙摆,愤愤瞪了庆春一眼,“你现在立刻闭嘴,不许说话,让我想想办法。”
庆春立刻抿住嘴,盯着阿香。阿香在屋内打着转,来回几圈后,右手攥拳击在左手手心,喃喃道:“但愿他能撑到公子回来。”说罢便从兰陵阁冲了出去。
阿香一口气冲到德阳殿的附近,却也不敢太过靠近。她在附近踱着步子,等了良久,终于见一行人从里面走了出来。阿香紧盯着那行人,目光在最后一个瘦小的身影上落定。她立在远处,待那行人走近,她朝着那人轻唤:“秋儿!秋儿!”
秋儿闻声朝阿香的方向望过来,她看了眼前面的人,踩着碎步走到阿香跟前,“你怎么在这?”
阿香抿嘴笑笑,“我大哥在里面吗?”
“何郎中吗?”秋儿蹙眉想了想,不确定的点了下头,“我没太在意,应该在的。”
阿香听秋儿如是说,一下子升起希望来。她握着秋儿的手,“你待会进去的时候和我大哥说一声,就说我在这里等着他。”
“你怎么谢我?”秋儿嬉笑的看着阿香。阿香立刻把自己的那对红豆耳坠摘下来塞进秋儿手中,“就知道你打着这对耳坠的主意。”
秋儿收下耳坠,欢喜的回到德阳殿。掩人耳目的走到何进背后,轻声道:“何郎中,阿香在外面等着你。”
何进皱了下眉,心中疑惑。阿香虽和他同在宫中当差,可她向来不会找自己,莫非出了什么事?心中这样想着,何进和旁边的人打了个招呼,出了德阳殿。
“大哥!”阿香看到何进,满心的委屈一下涌了出来。何进把阿香拉到树影下,伸手帮她擦去眼泪,“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了?”
“大哥,你帮帮竹佳公子吧!”阿香抓着何进的手,一开口便让何进结了舌。何进甩开阿香的手,低声呵斥:“你发什么疯?他在大殿上弹桑柔,皇上不要他的命已是格外开恩了!”说着轻推阿香一把,“你快快回去,别叫人看到了。皇上现在刚刚平复下来,再叫人听到你这样说,简直是找死!”
“大哥。”阿香含泪看着何进,“只要别让他太难过就好,求你了!”
“你!”何进看了阿香半晌,悠悠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你在宫里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辩儿已经两岁了,你打算何时让他认祖归宗?”
“大哥。”阿香想到幼子,心底一软,微垂下头,喃喃低语,“再等等,再等等。”
何进叹了口气,对阿香只有无奈。三年前阿香还是宫女,被刘宏临幸后本该一飞冲天,她却突然从宫里逃了出去。原本新宠该在皇帝心头牵挂一阵,可搜罗了三千佳丽的后宫,怎会让刘宏有思念的空当?不出三日,刘宏便将这个人的存在忘得干干净净。哪知那次阿香有了身孕,十个月后产下一子,取名为辩。何进将阿香再次送入宫中,本欲让阿香借机上位,哪知她入宫一年毫无建树,竟甘愿委身在兰陵阁做一个小小的宫女。看着幼妹通红的眼,何进也不好再去逼迫,只淡淡点了下头,“我尽量。”
阿香见何进点了头,心知自己有负哥哥所嘱,有些羞愧的垂下头。何进轻推她一下,“回去吧。”
阿香点点头,走了两步回身看何进一眼,“宋皇后待我很好。”说罢便匆匆跑开,不一会便没了身影。
何进看着阿香消失的方向,眼睛微微眯起。宋皇后遭人陷害被废,宫里的人说,她的身子已经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13.归心似箭
孟陵躺在客栈的软榻上,手中淡绿的瓷瓶在烛光下显得异常的耀眼脆弱。就像人的生命,光华闪耀,却一个不小心便会坠落,再想珍惜已来不及。他深吸了口气,将瓷瓶纳入怀中,侧身合起眼,脑中思绪纷扰,下山时的画面在眼前晃荡。鹤卢先生的脸逐渐放大,发出一阵深刻的叹息。他把那瓷瓶交到孟陵手中,只道:“此药非逼不得已,不可轻用。”然后叹息着说了句“自作孽,不可活”,便摆手让孟陵下了山。
“自作孽,不可活。”孟陵喃喃低语,眼角闪过一滴晶莹。突然胸口一阵痉挛,痛的连呼吸都变得凉薄起来。
“竹……佳……”孟陵紧捂着胸口,不知为何,突然想起竹佳,第一次有了那种归心似箭的感觉。
当晚孟陵便启程往洛阳赶去。明明疯了似的想从那个地方逃出来,可因为那个人的存在,却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
孟陵一路狂奔,一路上换了四匹马,终于在第二天城门关闭之前赶了回去。回宫后孟陵便赶往听竹轩,可到了听竹轩门外却又踯躅起来。
听竹轩没有点灯,夜色中显得更加沉寂。孟陵踱着步子,心中一遍遍告诉自己竹佳已经睡了,却又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看他,哪怕一眼。在门外思虑半晌,孟陵终是轻手推开门,蹑脚走了进去。
穿过前殿,孟陵一路行往偏殿,越走心中疑窦越大。听竹轩太安静了,静的只有孟陵一个人的呼吸声。孟陵吞了口口水,手心冷汗渗出,血液倒流,竹佳的床上空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