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香。”竹佳轻念了句阿香的名字,想起孟陵看着那只蝴蝶时眼中的悲悯,和那句“生命就是那么脆弱,不堪一握”。不安顿时成倍的扩大,心再承受不下。
竹佳当夜便乘着月色离了余姚往洛阳赶去,路上竟有幸遇上自己曾救下的那对雁。一路上,那对雁不疾不徐的飞在竹佳身边,直到洛阳城外都不舍离去。
竹佳想着许永离开时的嘱咐,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进城,只是将衣角私下一块,以血为书告诉孟陵自己在城外老树下等着他。
刘宏依孟陵遗言将他火化后将骨灰交由许永送往余姚。这日晨光正好,南来的雁已经筑好了巢。许永带着一行人轻装简行,捧着孟陵的骨灰在吉时出了宫。
阿香坐在孟陵的房间内,回忆着他的点点滴滴,思念如潮涌。忽闻窗外两声雁鸣,阿香刚推开窗便有一只雁落在了窗沿。她看着那只雁,只觉几分眼熟,待看到它翅膀上的伤痕,惊呼一声,“凤凰!”
那雁朝阿香低鸣几声,抬了抬爪子,阿香立刻看到它腿上的衣角。她解下那衣角,一看上面字迹,脸色变得煞白。此时离许永离宫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只怕竹佳已与他碰上面了吧?
34.落叶归根
许永高头大马的走在前头,身后护卫小心翼翼的护着那辆绫素的马车。许永的神色异常庄严悲伤,竹佳盯着那辆马车,心中似有一个声音在指引。
许永他们一路缓行,正午的时候便在路旁茶棚歇憩。与他同行的护卫坐在茶棚当中,而许永却坐在马车当中,不离分毫。
竹佳看那马车一眼,见许永没有动静,迈步进了茶棚。他的心砰砰跳的厉害,有种掩埋的真相破土的惊心动魄。他深吸了口气在那护卫旁边坐下,打探道:“不知几位军爷是要去哪?”
其中一个护卫看起来大大咧咧,没有心眼,听竹佳这样问,随口便道:“送葬去!”
竹佳脸色白了白,强忍着一股眩晕,继续问道:“不知何人这样大的阵仗,竟劳得军爷亲自护送?”
那护卫看了马车一眼,凑近竹佳,压低声音道:“其实不是什么光彩事,是皇上的一个男宠,叫什么……”那护卫想了想,转身对一旁的人道:“叫什么来着?”
一旁的护卫鄙夷的看他一眼,“陵公子!”
“哦,对!陵公子!”那护卫朝竹佳笑笑,“咱们在外边的护卫,对内宫的事不太了解。不过话说回来了,你说这一个男宠,怎么就……”
“陵公子。”竹佳嘴唇翕张,脸色煞白。
那护卫见状,立刻慌了手脚,“这位公子,你还好吧?”
竹佳深吸了口气,心中仅存着一丝希望。他一步步朝马车走去,他要亲口问问许永,他要知道,究竟是不是他。
那护卫见竹佳朝马车走去,立刻戒备起来。他们几人一起拔刀将竹佳团团围住,劝道:“公子莫要靠近那马车!”
许永被外面的声音惊扰,掀开帘子刚要斥责,却见竹佳僵立在那里。脸色立刻变得煞白。竹佳定定看着他,“是真的吗?”
许永手中正抱着装着孟陵骨灰的瓷坛,上面有刘宏亲笔写的孟陵的名字。不需要回答,一切都已明了。竹佳胸口涨的发疼,只能吸进气,却如何也吐不出去。他狠狠按着胸口,疼痛却不断的席卷,不断的冲撞。他费力的向前迈了两步,想要离孟陵再近一些,却是一阵天旋地转,不省人事。
竹佳醒来时人已在客栈,清醒了一下,他唤着孟陵的名字立刻坐起身。却见客栈内的矮几前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儒生。他见竹佳醒了,眼中的悲悯一闪而逝。许永在路上恰与他相遇,知他与竹佳曾有一面之缘后便将竹佳托付于他。又将竹佳与孟陵的事情告知,直教人听了不胜唏嘘。许永临别前,对他说了竹佳的生死相随,只盼他能开导竹佳,莫让他入了魔障,一时想不开做了傻事,待他答应,许永才放心离开。其实不必许永几番叮嘱,他亦是不忍竹佳这朵风华绝代的莲花过早凋零。他起身走到榻前,朝竹佳温和笑笑,“竹佳公子,别来无恙吧?”
竹佳愣了一下,随即想起那儒生是谁,立刻下榻朝那儒生行了一礼,“原来是蔡大人,有劳挂怀了。”言罢想起那日客栈之别,忙问起后事,遂知蔡邕是被那在窗下恐吓张让之人所救。
“那人是谁?胆略实在过人!”竹佳想起那日,不禁佩服起那人胆略来。若叫竹佳去,即便说了,只怕也会被张让所擒,自保不足,哪里还能救人?
蔡邕笑笑,“此人姓董,单字一个卓字。本是并州刺史,那时是要去河东上任,恰好路过将老夫救下。听闻公子之事,便特意跑了一遭。”说到此,蔡邕几分赞赏,“此人智勇双全,知人善用,日后必成一代枭雄啊!”
竹佳点点头,也对此人敬佩不已,却不知此人在史册上却留了千古骂名。
蔡邕见竹佳此事神色祥和,便提起同行之事,“许左监与老夫不期而遇,知老夫与公子曾有一面之缘,又恰好往余姚去,是以将公子托付与我,只是不知公子是否嫌弃与老夫同行?”
“大人言重了,只是……”竹佳死意已决,刚要拒绝,蔡邕已打断了他的话,“既然如此,一路上就有劳公子照拂了。”
竹佳嘴巴张了张,却不知该如何拒绝,只好应下。他朝蔡邕做了个揖,“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
竹佳与蔡邕一路南去,路上见山花烂漫,万物丛生。蔡邕便道:“春天生生不息,万物皆苏,实乃生命之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