馒头本纪第一 by 大福团【完结】(3)

2019-01-25  作者|标签:大福团


馒头出神地听着,没注意到桂花糕躲在他身后,拽紧了他的馒头皮儿。
手抓饼好不容易抓到一个在妹妹面前显摆自己还是有点本事的机会,怎么会轻易放过,继续滔滔不绝地说:“按我的判断,传国玉玺应该就在太子身上,他们找我打听玉玺,实则是打听太子下落。谁率先找到太子,谁就第一个可以号令天下。”
桂花糕眨巴眨巴眼睛,脑袋上小花竭力往馒头背后缩。
豆沙饼抱着手,漫不经心地瞥了自家哥哥一眼:“那么你这个百晓生找到没有?”
“自然是……没有。”手抓饼勉强笑了笑。
“也是。”豆沙饼说,“如果找到的话,你还会蹲在城门口卖蛋饼?”
手抓饼被豆沙饼这句话一击必中,捂着蛋皮默默要倒下去,女侠又踹了他一脚:“这种破事重要个毛线!去把定金退了,就实话说自己没本事找不到,跟我回家去!”

手抓饼泪流满面地奉旨去退了定金,提着个破包袱就跟着女侠一起准备回老家。馒头和桂花糕自然也跟着去,还没出发,手抓饼先止住了两人:“这个小朋友现在出门太危险了,你们一路上没发现乱军都在抓和糕有关系的男孩子吗?城里条头糕家的小条头糕都被带走了。”
“我不是男孩子!”桂花糕气愤地强调。
“你待会儿就不是男孩子了,放心。”手抓饼摸摸自己下巴上不存在的饼丝,笑容十分诡异。

过了一会儿,桂花糕果然不是男孩子了,他脑袋上被绑了红绿果丝,又往脸上抹了点红苋菜汁,像个圆乎乎的小寿桃妹子。
小寿桃扯着脑袋上的红绿果丝,别扭极了,按着脑袋不让人瞧。馒头笑着摸摸他被果丝绑起来的小花,牵着他的手,跟着豆沙饼兄妹走上去油饼家的路。
路上果然有不少士兵模样的搜查,之前豆沙饼女侠带他们俩走的是偏僻的山路倒是无碍,如今不得不提起精神来防备着,好在那些傻大个油条、粢饭糕都以为桂花糕是个小寿桃,还是个妹子,遂轻飘飘放过了。
油饼是武学世家,这世家当然不一般,先过了一个密林,又过了一堆机关,累得馒头的皮儿险些折了,桂花糕虽然体力不怎么行,但似乎武功天赋真的有,手抓饼指点了他几招轻功,他已经能喘着气擦着汗拖着馒头健步如飞了。
进了油饼家,先是围观手抓饼被豆沙饼一顿好揍,油饼爹娘坐着喝茶。
然后围观手抓饼伺候爹娘,敬茶打扇子,如那新媳妇儿般立规矩,爹娘依旧蛋定喝茶。
最后围观手抓饼被豆沙饼勒令去收拾干净做饭去,爹娘终于放下茶,对着手抓饼的背影长叹一声:“儿子大了,留不住了,早早嫁人了罢。”
只见手抓饼一个踉跄,跌跌撞撞走远了。
桂花糕围观全局,眨巴眨巴眼睛,拉了拉馒头的皮儿,小声问:“男孩子长大了都要嫁人吗?”
馒头还没回答,眼前一道白影飘过,下一瞬间,一个白胡子老青团抱着桂花糕转到太师椅上,捏了捏桂花糕的小脸:“哪来的好娃娃,骨格不错,是个好料子。跟着爷爷学功夫去,以后爷爷把你的出嫁事儿都给包了。”
……哪里不太对吧?馒头想。
桂花糕认认真真地说:“我答应了豆沙饼姐姐,跟她学功夫。不能跟您啦。”
老青团扭过脑袋吹胡子瞪眼:“豆沙这个小娃娃,很不像话,以前还那么可爱,现在竟然要和老夫抢娃娃。”
豆沙饼翻了个白眼,不理老青团。
油饼老爹陪着笑:“您这么大年纪了,再教一个吃不消。”
“谁说老夫年纪大?”老青团愈发不高兴,“站出来跟老夫一决高下!”
没人站出来,油饼老爹擦了擦汗,坐下了。
馒头见气氛一下子僵了,挠了挠自己光溜溜的脑袋,傻笑道:“该吃饭了……”
于是是该吃饭了。

手抓饼的手艺实在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整出好一大桌菜来,又让油饼夫妇好一番感叹“贤惠了,该嫁人了”,使手抓饼那一口饭咽不下去喷不出来。
好在豆沙饼还算关系这个亲哥哥,说起时局,扯开话题。
外头很乱,这一点油饼夫妇早有耳闻,却没想这么乱,于是好一顿唏嘘,万幸自家儿子及时回来待嫁。
众人吃完饭,馒头转身就不见了桂花糕身影,在庄子里转了一圈,正疑惑桂花糕是不是回房了,就瞧见不远处桂花糕蹲在那儿看池塘里的小鱼,脸上似乎挂着泪珠儿。
难不成又哭了?
馒头这么想着,走上前去,也想学着桂花糕这么蹲着,结果因为是个半圆的馒头,只能一屁股坐在地上,磕得屁股生疼。
“怎么了?”馒头忍着屁股的疼痛,开口问道。
桂花糕抹了抹脸,声音闷闷的,连带着脑袋上的那一簇小花也无精打采的:“馒头哥哥,如果我要去很远的地方,你会不会忘记我?”

第七笼

闻言,馒头心里面不知怎么一抽一抽。
好半会儿他才开了口:“你要去很远的地方吗?”
“青团爷爷说要带我进山学本事。”桂花糕糯糯地说,“我也想和馒头哥哥一起,可是青团爷爷说馒头哥哥你以后要干大齤事,我一定要早些学到本事来保护你。”
馒头觉得自己那个实心的芯子似乎变质了,怎么会酸酸的,他捏了捏自己的肚子,道:“你这么想保护我?”
桂花糕睁大了圆溜溜的眼睛,表情十分的严肃:“当然啦!馒头哥哥从京城一路过来护着我,我……我……”他复又丧气地塌下了肩膀,“我这么没用……还喜欢哭……我一直想,有朝一日我有了本事,绝对不会再让别人整天保护我了,我要保护别人不被欺负!”
其实一直都是豆沙饼女侠罩着我们俩啊。
馒头如是想着,伸手拍了拍桂花糕的脑袋,挺圆了肚皮,说:“那么我也不能这么混日子了,等你出师归来,我要变成一个值得你保护的馒头。”
“嗯!”桂花糕又晃悠起了脑袋上的小花,笑眯眯地伸出手指来,“我们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骗人!”
一个馒头和一个桂花糕在池塘边上拉了钩,池塘里面游来游去等着投喂的鱼都很忧伤。
末了,桂花糕想了想,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来,郑重其事地双手递给馒头:“这个是我爹娘留给我的东西,我用不着了,馒头哥哥你帮我收着吧。”
“诶……可是……”馒头慌忙摆手,“这是你爹娘给你的,怎么可以随便送人?”
“馒头哥哥你是随便的人吗?”桂花糕歪着脑袋说。
馒头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再摇了摇头,手忙脚乱不知说些什么好。
“唉,你帮我收着吧,就当作我给你留个念想。”桂花糕硬是把荷包塞进馒头手里。
这么一个荷包在手上,瞧着绣在上面金灿灿的桂花还挺精致,馒头有些脸红,摸了摸自个儿光溜溜的脑袋,不好意思地掏出一个竹笛来:“我路上走着无聊,自己削的,虽然难看了点,但音还是准的,你别嫌弃。”
“我怎么会嫌弃呢。”桂花糕忙拿过竹笛,“馒头哥哥是除了爹娘以外对我最好的人。”他好奇地把玩着竹笛,时不时吹几个音,脸上满是幸福的笑。
馒头觉得自己实心的面粉芯子暖融融的,一时间似乎忘却了这个乱世中的忧愁,努力弯下圆圆的肚子,教桂花糕吹个曲子。

老青团是个不甘寂寞的人,他第二天就要提着桂花糕上山去。桂花糕眼泪汪汪趴在馒头肚子上,硬是被老青团拽了走。
被老青团这么一闹腾,馒头原来有些伤心,现在反而觉得这个老青团真心想教好桂花糕,安心了许多。
临走前,老青团扔给馒头一叠像云片糕一样的东西,拿到手才发现是一册长得像云片糕的书,上面写着四个大字,《馓子兵法》。
“这是我朋友麻油馓子写的,可惜那老家伙想法多志向大却没人赏识,最后郁郁寡欢就这么走了。你若是个有志向的,就拿了这个去,帮老馓子承个情。”
说着,老青团就嗖的一下,提着桂花糕不见了。
远处遥遥响起桂花糕的喊声“馒——头——哥——哥——再——见——”,不断回荡在山涧。
馒头握着馓子兵法,向油饼家告别,走出了这座深山。
他相信在不久,一定能再次见到桂花糕。
可是馒头却料想不到,这个“不久”,竟足足“不久”了五年。

话归正题,且说那日馒头出了油饼家,一边研读麻油馓子的遗作,一边找活干。
可是乱世之中,保命都来不及,哪儿来的活给你干?
倒是有一个地方有活干,还是没征求馒头个人意见,就强拉了去的——军营。
被强拉了去的军营,统帅是个虾饺,操着一口软绵绵的吴地口音官话,每次开口都让人着急。
馒头一开始在里面干伙夫,他肯吃苦,人又踏实,做出来的饭实实在在,给士兵们打饭也不缺斤少两,大家人人碗里都是公平的,所以很得人心。白天路过操练场,还有一群人向他打招呼,喊着:“馒伙头,今天吃什么?”
其实每天吃的都一样,不是干的就是涝的,不是面条就是米饭。
闲下来馒头就琢磨馓子兵法,一开始还是阅读理解阶段,后来慢慢地,有了些心得来。
可是那个时候他还是个伙夫,一直到过完年后,依旧是个伙夫,还是个过年煮猪头的馒头伙夫。
过年的时候,馒头蹲在大锅边上煮猪头,惦记着不知桂花糕怎么样了,长大了一岁是不是长高了,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爱哭鼻子,过年的时候又在哪里做着什么呢。
他当然不知道这些是不是的答案,他将那个荷包贴身藏着,从没打开过,他和那个时候的桂花糕一样,再沉再累也在怀里揣着。
馒头真正开始人生事业的,是过完年后的春天,那时龙须面将军坚守京师地区,被四方讨伐。虾饺占据南方大部分地区,大有北上先和胶州的糯米鸡一决雌雄的心意。
所谓天时地利人和,馒头趁此献上一计,虾饺大喜,又有些担心,遂派馒头带领一路小队先出发试探,万一失败了也损失不了多少。
结果不知道是馒头的运气破表,还是小队里的士兵都爱吃他做的饭,总之以少对多,竟破了糯米鸡驻扎于淮北的军营,缴获无数补给。
虾饺心想果然天助我也,关键时刻派了个高人来,于是步步提拔馒头,对他另眼相看。
就这么一年半载下来,馒头成了虾饺的左膀右臂,心腹中的心腹,他圆滚滚的肚子在风吹雨打下瘪了些,也不那么白了,反而像是个杂粮馒头。
可这么一年半载下来,馒头依旧没有桂花糕的消息,豆沙饼上回写信告诉他手抓饼要出嫁了后,因为战乱,也断了消息,连喜酒都没喝成,更别提知道手抓饼倒底嫁给谁。
这个时候,虾饺出事了。

第八笼

虾饺年纪不小了,可一直都没娶亲,他认为没立业怎么能成家,这种想法换句话说有点二。
总之虾饺没孩子。
接着他在和糯米鸡的战斗中被对方捅了一枪,肚子里面半个虾仁儿都漏出来了,被担架抬回来的时候,虾仁儿漏出来的那块皮子已经烂糟糟得不行了。
眼看好不容易打下的地盘没人帮衬,虾饺心里面是又后悔又着急,最后兜兜转转,目光落到了一直在边上的馒头身上。
于是虾饺咽了气,肚子里的虾仁儿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腐朽了,馒头莫名其妙成为了南方军的统帅。
馒头是个实心眼儿的家伙,在军营里做了这么长时间饭,又跟在虾饺边上见识了各色人等,还算是有点声望,就这么一步一步,将糯米鸡所占的胶州完全归入囊中,收拾干净。
再渐渐的,馒头大军收了各路散军,集结完毕,直逼京师地区驻扎的龙须面大军。
龙须面能在京师胶着如此之久,也不是等闲之辈,两军相持不下,干脆坐了对门,按兵不动,先来文后来武。
此时已是馒头和桂花糕分别的第五年了,五年来因局势所逼被迫断了消息,唯一得到的消息还是豆沙饼的,那是分别第三年的时候,豆沙饼终于来了消息,也只有绑在鸟身上短短的一条:我找了个好山头。
豆沙饼到底找了个山头干什么,当土匪还是土地主,馒头没这个心思去研究,更大的问题摆在他的眼前。
这几天,军营门口总是莫名其妙出现一些点心,有的是老头儿,有的是中年,这些点心唯一的共同点是都是花蜜朝的老文官。之所以说莫名其妙,是因为这些点心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先来的是个蜜麻花,蜜麻花人如其形,到了中年还是那么别扭,在军营里打滚打滚打了半天,闹了个灰头土脸才安分下来,这还是看在馒头给他做饭吃的份上。
吃了馒头做的炖杂菜,蜜麻花本着给我一个木瓜还你一个琼脂糖的原则,努力想了想到底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馒头蹲在他边上,看着他一个人自顾自神叨叨地回忆起因过程结果,蹲得馒头皮儿都皱了,总算从蜜麻花嘴里得到一个结论。
总之一个黑影嗖地一下出现在蜜麻花面前,嗖地一下提着他飞起来,嗖地一下打晕,嗖地——就出现在馒头这里的。啊,晕之前那个黑影还说了句话,具体是什么,当时风太大以至于蜜麻花没听清楚——他才不会承认自己是太紧张的缘故。
馒头蹲了半天没得出一个好结论,脚都麻了,缓了半天才溜达回去。
不过在蜜麻花之后,黄芽菜春卷儿、荷叶饼等等翰林同僚都嗖地出现了,过程和蜜麻花差不多,唯一的一个可喜消息是,那个黑影说的话总算有人听明白了。
那就是——“你先晕一下哦。”
说了和没说没什么区别嘛。
这些文官的功用馒头目前没发现,因为他觉得这群人给自己带来的麻烦更多。
馒头每天早上起床到晚上入睡,都有这么一群文官用诡异的打量的目光扫描着自己。
不知为什么,他们得出一个结论,是太子殿下送他们过来的,这说明太子殿下认为馒头能拯救花蜜朝,他们必须坚持执行考校任务。
馒头很想说自己连明太子煎蛋卷都没吃过,更别提见过太子了。好在这个状态没有持续多久,文官的功用很快就体现出了优势。
比如——吸引龙须面将军那边的武官“弃暗投明”。
你如果以为是文官当军师使,那就大错特错了,乱世之中,文人唯一的功用也只有吸引武将了。
此时江湖上也风云跌宕,原本伏息的魔教——糯教忽然东山再起,老教主隐退,新教主据说方才弱冠之年,可手段毒辣,绝不拖泥带水,在快刀斩乱麻的雷霆风雨之中,迅速成为了江湖上骗小孩的新名词——“再不乖一点,糯教教主就来抓你了!”
虽然江湖中人都说糯教是魔教,可馒头觉得这么软的名字一点也没有茶馆说书人口中那魔教该有的王八之气嘛。

无论到底是王八之气还是八哥之气,所谓时势是史上最强的传销员,馒头目前被推上了直面龙须面的风口浪尖,不是龙须面亡,就是馒头亡。
馒头觉得鸭梨很大。
因为龙须面将军不知道脑子里哪根面条抽了,要求和馒头单挑……不……准确来说是在武林大会上举办座谈会。
座谈会个麻球啊……馒头想,自己好歹也是有这点脑子知道鸿门宴是怎么一回事的。
可是不去又不行,龙须面最阴的一面就是把这件事广而告之了。
于是馒头打着从小对油泼辣子和烧肉的勇气,如同当年那个从馒头村里懵懵懂懂去京城谋生的茶馆小二一般,竟然一个人就上路了,只留下一封书信说明缘由,但这也让蜜麻花那群文官气了个半死。
五年前的馒头也是这样从北往南一路走来,只是那个时候还有桂花糕在一起,半途还加了个豆沙饼女侠,旅程充满忐忑也充满趣味。
五年后的馒头独自牵着马从南往北走,心情没有忐忑也没有激动,只有平静陪伴着他一人,夕阳在他圆乎乎的身上拉下圆乎乎的影子,看起来格外暖洋洋。
馒头没带多少东西,必需的银子和换洗衣裳外,只贴身藏了桂花糕给他的荷包。
虽然这个荷包沉甸甸的,还磕得慌,但馒头始终没有打开过,因为他觉得这个荷包迟早有一天要和桂花糕一起打开。
他走啊走啊走啊,饿了就停下来吃东西,比起现在嚼着的肉干,馒头觉得以前和桂花糕一起吃的盐巴黑面更香更好吃。
快走到约定的写作武林大会读作单挑讲座会的山头时,周围各式各样的江湖点心已经很多了,当然没有一个江湖点心会想到他们身边这个牵着马穿着素袍子的大馒头就是那个在江湖的传说中能和龙须面分庭抗礼的馒头。
上山之前,馒头决定先休息一下,于是咬咬牙在客栈订了房——因为这场可能决定朝廷命运的武林大会的缘故,山下房价涨了十倍有余,更要命的是山下的客栈几乎都是同一家开的连锁客栈,根本不会有竞争降价的可能性。
倒头在房里睡了个昏天黑地,醒了后打了水洗漱一番,馒头整整衣服下楼去吃饭,冷不丁在楼梯口撞上一个人,倒把他和对方都唬了一跳。
来人是手抓饼。

第九笼

手抓饼瞧着比五年前胖了些,脸上也没那么愁眉苦脸了,反而红润喜气了些。
他见到馒头不由唬了一跳,拉过就问:“吃过饭没?”
馒头如实说还没吃。
于是手抓饼带着馒头下楼走到里头的小间,那里坐着个煎饼果子,正在摆筷子。
“多摆一双,这是故人。”手抓饼说,又给馒头介绍,“这是我相公。”
他口气十分自然,煎饼果子也很自然地点头问好,然后馒头更自然地作揖问好,三人坐下,吃饭。
吃饭的当会儿,馒头这才知道山下的客栈全是手抓饼和煎饼果子夫夫俩开的。
至于为什么在这里开客栈。
夫夫说:“这个山头是豆沙饼包下的。”
馒头总算明白之前豆沙饼在信里说找了个好山头是什么意思。
手抓饼对馒头独自一人来倒是十分敬佩,连说当年没有给馒头看手相,白白丢失了一个成功的营销范例,又问现在能不能补看一回,这样成本还能捞回来。
馒头囧着脸扒着饭,半晌后突然问:“现在桂花糕在哪里?”
手抓饼一愣:“在老青团那里啊,这小子很有长进!你放心!”
“呃,我是说他现在人在哪里?”馒头又问。
手抓饼这回没有回答,只是拿着筷子诡异地笑了笑:“放心,很快就能见到了。”
馒头觉得浑身发毛,能长成一个绿毛馒头。

就算这个客栈是手抓饼夫夫俩开的,馒头也没获得打折的优惠,似乎手抓饼很看好他,看好到连打折都不给,好像下一秒馒头就能变成天下第一有钱人。
写作座谈会读作点心PK赛的武林大会很快就开始了。
龙须面将军大摇大摆地带着一大队属下走上了主席台,那趾高气昂的模样,连脑袋上顶着的两根龙须面都竖了起来,随风摇曳,格外招人眼球。
馒头被挤在围观群众中,鸭梨很大。
眼见时辰差不多了,龙须面清清嗓子:“嗯咳,那个胆小鬼不敢来了吗?”
话音刚落,人群远处一阵骚动,有几个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大喊:“魔教的来了。”倒是把龙须面唬了一跳,连带脑袋上那两根面条都有点歪了。
各路门派严正以待,纷纷拿起了手中的擀面杖。
先是长老开路,接着一顶轿子直接抬上贵宾席,贵宾席上有帘子挡着,群众们伸长了脖子也看不清从轿子上下来什么人,只瞧见几个长老恭恭敬敬,怕是教主本人了。
馒头依旧被挤在围观群众中,就算把脑袋拉直成定胜糕了也只能瞧见乌压压的人头。
过了一会儿,台上方才安定下来,龙须面再次开口,此时馒头好不容易挤到台下,瞅见那边正在点门票钱的不正是豆沙饼女侠么!连忙伸手招呼,这才爬上了主席台。
这回轮到龙须面傻了。
“就你一个?”
馒头直愣愣地说:“你还想几个?”
围观群众们也傻了。
哪有占了半壁江山的人真的来单刀赴会的?好歹也该带上几个人吧?这是真傻还是假傻?
龙须面脑袋上的两根面忽然软了下来,但在下属的提醒下,很快振作了精神,哼哼唧唧道:“算你有胆子。”
说着,他从兜里翻出一张纸,显然之前有军师帮着写了讲稿,准备开始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座谈会。
正当群众们以为座谈会会很长纷纷从兜里掏出瓜子花生时,贵宾席的帘子后面突然传出一个声音。
“敢问将军,定国之根本、天下人信服之关键是什么?”
龙须面一愣,傻乎乎地回答:“传国玉玺啊。”
帘子忽然被一手揭开,说话之人似笑非笑地说:“那么你有吗?”
龙须面指着馒头大叫:“他也没有啊!”
馒头没有回答,只是直直地看着帘子后面这人。
相比五年之前,好长了许多,甚至可以说是玉树临风了,但无论别人认得出还是认不出,他馒头一定认得出,仿佛还是眼前的事情,顶着金灿灿小花的那个桂花糕在他面前吧嗒吧嗒掉泪珠子。
现在不知道还会不会总哭鼻子了呢?
馒头想着,完全没理会龙须面的叫喊。
桂花糕轻笑一声,一撩袍子,在一群长老的惊呼中飘飘然落下,站在馒头身边,朗声道:“你又怎么知道馒头他没有传国玉玺呢?”

龙须面傻了:“叫他拿出来!”
桂花糕轻声道:“馒头哥哥,当年我给你的那个荷包你还留着吗?”
馒头回过神来,手忙脚乱从怀里掏出那个有点褪色的荷包。
自桂花糕给他那天起,他就一直贴身藏着,可从来没打开过。
现在掂在手里,才觉得这个荷包颇重了。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荷包被打开,一个四四方方的上面雕刻着龙的玉玺出现在眼前,翻开一看,印文处雕琢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文。
馒头呆立在那里,龙须面也傻在那里,不知谁喊了一声,围观群众纷纷高呼万岁伏下行礼。
总之黄面加身大概就是这个概念,白乎乎的馒头身上被披了一层黄灿灿的玉米面。

直到龙须面心理崩溃,馒头率军彻底平定天下,坐在皇城最高最大的宫殿里,他还是没有反应过来这个现实。
明天就是登基大典了,可馒头溜号了,独自一人溜出了皇城。
他找到在面摊上吃面的老青团,急急忙忙地问:“桂花糕去哪里了?”
老青团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吸溜着面条:“你明天有那么大的事,现在找他干嘛?”
“明天有什么大齤事?”馒头说,“找他要紧,为什么他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我……我……”他突然词穷,挠了挠后脑勺,一如当年那个在京城外小茶馆里的小伙计。
我……我还没有告诉他……当皇帝远没我能和他在一起来得开心。
馒头从心底冒出这句话来,脸上憋得通红。
老青团哈哈大笑,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拿着筷子指了指馒头:“你回去吧,他如果想开了,自然就会回来找你了。”
“他有什么想不开的?”馒头问,却被老青团蛮不讲理地撵走了。
待得馒头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面摊里才钻出一个人来。
“师傅……”桂花糕眨巴眨巴眼,脑袋上的小花有点焉儿,“你干嘛这么跟他说。”
“你自己下碗面,坐着陪我吃!”老青团说。
于是桂花糕下了碗面,坐在老青团边上,埋头吸溜。
“你对他是那个心思,他对你也是那个心思,你干嘛不去找他?”老青团叹了口气,都这把年纪了,还要为小辈操心。
桂花糕把自己埋在面碗里,半晌后才扭扭捏捏地说:“他是男的,我也是个男的,现在他还没成亲,当了皇帝……我……”
老青团恨铁不成钢地拿筷子敲了一下桂花糕的脑袋。
“我且问你,这个文的开头是哪几个字?”
桂花糕傻了半天,把脑袋拉回开头:“点心历面粉朝。”
“那么你是什么?他又是什么?”
“啊?”桂花糕还是没转过弯来,“我是桂花糕,他是馒头啊。”
老青团又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我怎么有你这么笨的关门弟子。你俩都是面粉做的,那么就在用面粉捏个小馒头出来不就行了。”
“诶……?!”桂花糕眨巴眨巴眼睛,猛地反应过来,哐地跳起来。
“师傅!”他不管老青团什么表情,冲上去抱住自家师傅,“您真厉害!”
然后老青团眼前白影一晃,桂花糕蹭的一下就不见了。
“唉……”老青团又叹了口气,“这傻娃娃。”继续低头吃面。

点心历面粉朝元年元日,开国皇帝馒头登基,史称馒太祖。
坊间据传这是花蜜朝末代太子慧眼识人,将天下大业托付给馒太祖,救点心于水火之中。
又据传馒太祖一生不纳后宫,只有一位隐于宫廷的皇后,闺名出身一概不知,史书上也只留下糯后这个称呼。
有史官名团,著有《点心史记》一书,在《馒头本纪第一》篇章中这样写道:
“团史公曰:和面之根本,不过揉捏两字而已。湖绿之奥义,不过认真你就输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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