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日月同人)一梦芳华·尽 作者:在荒原独自奔跑的狍子【完结】(2)

2019-06-08  作者|标签:在荒原独自奔跑的狍子

  《【日月】一梦芳华·尽》 作者:在荒原独自奔跑的狍子

  (一)

  渡船一摇一摆,慢慢滑了开来。

  艄公在船尾摇着橹,乐呵呵地说,相公是第一次来江南吧?我们这里啊,也没别的,就是这江心里打上来的白鱼特别好吃。对了,还有啊,顺着这条江下去,在城外有座明月山,那山嘛,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山上有座月神庙的,据说求姻缘特别准。我说,相公这么年轻,怕是还没有成亲吧?

  江上吆喝惯了的人,嗓门都大。艄公的声音像江水一样一涛一涛地送到船头。船头站着的人侧过脸,淡淡摇头,回答,是没有。

  艄公又笑着说,哟,那可该去看看的。上了山,去月神庙里求月老给指个好姻缘啊!相公这般人品,能配得上您的,那都得是仙子。

  那人听到了这样的话,转了一半身子,颇有兴趣地问,如劣者这样的人品,配得上仙子吗?

  怎么配不上啊!您别看我是个摇船的,我在这江上来来回回也四十多年啦!什么样儿的人没见过?我年轻的时候啊!还送过皇上呢!说来您不信。那年头间嘛,我也是刚掌船,在江边上候客呢,那天啊,也就跟今天差不多,灰蒙蒙的。有几个大汉拿着刀冲过来。那刀,蹭亮蹭亮的,他们在岸上呢,我都能觉着冷。原以为是要杀人的强盗,结果,嗨,他们就是要过江。这些人啊,成天打打杀杀吓唬人——跟在这几个大汉后面的,眼看着也就是个十七八岁的后生伢子,拿件斗篷罩在身上。我可听见了啦,他们口里喊的是“圣上”,这圣上是一般人能用的吗?戏我可听多了,可不就是皇上嘛!

  那皇上长什么样子?

  皇上?皇上能长什么样子?我也怕,也没敢细瞅,边上拿着刀呢!我就那么瞥了一眼,瘦瘦长长的,跟我们一样,也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没区别!只是长得俊俏些。我瞧着,还不如相公您呢!

  哦?劣者比皇上还长得好看吗?老丈说笑了。

  我啊,就一个好儿,从不撒谎。您打听打听,这江边上,谁不知道我赵老二实诚!您吶,比皇上好看多了!您脸圆,这是福气!别看现在的年轻人都爱打扮个花儿啊朵儿一个个跟妖精似的,福气那是娘胎里带的!就说那个小皇帝吧,斗篷里露个尖下巴,这就是没福气的人。要不然能跟着几个大汉逃亡嘛!

  是啊……那个人抬头望了望灰色的天,下意识应了一句。

  嘿,这说起福相来吧,我又想起一个人。都是十来年前的事儿了。哟?相公您不爱听吧?人老了,就爱多嘴。您要不听,我就不说了。江面上风大,您要不进舱里去吧!瞧您把自己个儿裹得……艄公呵呵笑着稳住了船,准备等人进舱。

  不妨事。老丈继续说吧,劣者爱听。

  哟,今儿算是遇见个知音了!嘿嘿!我啊,看人挺准的。相公你看你这圆脸大眼睛的,那都是大富大贵长命百岁的面相。我十来年前吧,送过一个年轻的客人。他呀,那身子骨弱得,一阵风都能把他给吹到江心里去。本来我只是送他过江,可结果,他在我船上就吐血!把我给吓得!

  他死了吗?

  那倒没有。过江也就是摇摇船的事,可他那样,我也不能放着不管吶!问他是不是去投亲,他摇头,问他是不是访友,他又摇头,再后来我再问,他就昏过去了!您说这叫什么事儿嘛!不得已,过了江下了船,我把他背到郎中那儿看。郎中说不中用了,别看了,买副棺材埋了吧。我想啊,这年轻人也怪可怜,亲没亲,友没友的。又把他背回去了。要是真死在我船上了,我就埋了他吧,省得他做个孤魂野鬼。

  老丈心善,积了这样的大德,菩萨会保佑您的。

  什么保佑啊!我也是个孤身子,死后还不知道谁来埋我呢!那时候我就这么看护着他,那个人啊,面相太薄了。丹凤眼,吊梢眉,尖下巴,面无二两r_ou_。我跟您说,这样的人啊,命都不好。病啊灾的,躲都躲不掉!

  后来呢?

  我守了他大半夜,他出一身汗,我就寻思给他擦擦脸擦擦手。他手里攥着不知什么东西,攥得死紧,手心都给嵌出血了。我给他掰开,你猜怎么着?他手里居然握着一块老大的水晶,雕做个花样子。怪不得不撒手呢。这人爱财。嗨,得的怕是财痨。

  哈哈哈……

  呵呵,总算见着您笑了。笑笑好,常笑长岁!艄公又自己乐起来。那个人在我船上养了半个月的病,从阎王爷那儿点了个卯又回来了。嘿,这也算运气的。后来他就走了,走时送我一块银子,又送一张符,说贴了符,以后行船就安全。我本来是不信的,不过见他诚恳,我也就收下了。喏,就是船头那一张。风吹日晒的,都破了。不过说来也怪,好像从那以后我还真没有遇到过什么事儿!神了!

  说不定,老丈您碰上的,真是个仙子呢?

  嗨~仙子那都生在月亮上呢!哪儿有这样的仙子啊!

  船头的年轻人听着,就微微笑起来。

  船摆着摆着,把两岸的颜色都融进江上薄薄的雾里,一片青青白白的。如同梦境一样飘渺。他听着艄公絮絮叨叨,一面笑,一面看景。岸边,有大姑娘老妈妈蹲在石墩子上捣衣服。再远,就是人家,白墙黑瓦的。顺着江风,传来了孩子们跑着跳着的声音,还有叫卖糖饼子的,炒瓜子的。声声句句,全是烟火红尘。

  过了江,谢过老丈,年轻人掏出一块银子。那艄公连连摆手,说,不过就是渡个江,我送人一律十文,这太多了!年轻人就把银子放在船舷上,又眨眨眼睛,从怀里拿出一张符,说,您船头的那张符已经不能用了,这张贴上去,可保平安。

  艄公张大了嘴,惊讶地望着他:莫不是……莫不是真的有神仙?

  上了岸,年轻人将风帽盖得严实,慢慢走着。离了雾蒙蒙的江,岸上的日头略略露出脸来。

  相公要鞋吗?做工可细了。

  相公看看玉吧!

  一口一个相公,喊的全是江南的软音糯语。这里没有人认识他,也没有人喊他的名字。一口一个,全是软软的相公相公。

  那是他第一次去江南。和师弟一起。江南的风景多好啊!小桥流水,白墙黑瓦,有人卖伞,有人卖莲蓬。过了桥,能听见教书先生在念,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学堂外面,成双成对的黄鹂躲在柳树上吱吱喳喳地叫。大姑娘小媳妇三两个倚在门旁,磕着瓜子,聊着天,说到高兴的时候一起大笑。

  就这么度过一生。多好啊。他背上背着剑,剑身都是热的,刚浸透过人血,甚至能闻到阵阵腥味。

  师弟走在前面,走着走着抬脚进了一间药铺。

  老板,我要大蓟、红蒲根、苏木、铁骨子、墓头回、地松、骨碎补、川芎……

  一口气报了二十多种药材,老板听得一脸诧色。他在旁边轻轻拉师弟的袖子,悄声问,师弟你说的是什么,我听不大懂。师弟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老板见了他们肩上的剑,也就笑了笑,拱手道,相公稍等,我拿笔记下。

  他是北方人,不熟悉江南的方言,那句相公,却听懂了。

  他又轻轻拉师弟的袖子,悄悄声说,师弟师弟,他喊你相公呢。

  师弟听到这句话时,正要回答些什么,老板恰好收笔,拿着方笺请过目。他简单扫了一眼,原来不过是些活血化瘀的药材。师弟点了头,报了个数,让老板包起来。等到老板去后面捡药,他又说,师弟,老板刚刚喊你相公呢。

  路过的一个小跑堂的听见了,c-h-a嘴解释,在这南方啊,就把不认识的人称作相公。他听了便问,这口音,小哥倒像是北方的?小跑堂的说,是啊,我生在北方,七八岁时跟着爹娘搬到南方来。那边打仗呢!

  他笑笑,是啊,打仗挺烦的。

  不久,老板出来,手里拎了个篓子。老板说,药太多,怕你们不好拿,就都放在篓子里了。要不你们点算点算?他将剑往旁边拨了拨,把篓子背在背上,笑着说,不用了,我们信得过您。出了店,师弟问他,你不是听不懂江南的话吗?他笑,听不懂还不会看啊?又说,师弟,你要这么多药材做什么?

  师弟看着他,又不说话了,默默走在前面。

  他就笑,师弟师弟,我们要是不认识多好啊。

  师弟那时候好像没听见,只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

  他心里就叹息。

  到了客栈里,店小二跟所有戏本子上写的那样,识情识趣地说,二位是要打尖还是要住店?若是打尖呢,我们有上好的烧花鸭,烤j-i子,蒸白鱼。若是要住店呢,很不巧,今天就剩一间房了。师弟便说,那就吃饭,上两个容易的菜,我们赶路。他听见赶路两个字,赶紧放下剑和行礼说,不忙、不忙,快去准备两间上房,饭菜么,来个蒸白鱼,另上两个素菜,一壶茶,不要酒。

  店小二又说,抱歉,客官,小店只剩一间房了。说着用手比了个1字。他见了,便说,哦……一间啊?那就一间吧!赶紧做菜去。

  师弟拿眼睛瞧着他,眉梢有些上挑。

  他笑,自打来了这里还没有一天睡过床,天天睡野外不好,夜里s-hi气重。别计较钱了,咱不缺银子。再说,来的路上我都打听好了,这里的蒸鱼好吃,就这么走了多可惜。

  师弟眼风里有些凉,嘴角却微微上翘,也只是微微上翘而已,算不得笑容。

  说着话,小二进进出出几趟,把饭菜上了,捎了一壶茶。说客官二位先吃着,这鱼啊,我们现杀现做,得要点时间。有什么事儿再叫我。我去给二位收拾房间去。

  上的两个素菜,他只喝了一口茶,没动筷子。

  师弟盛了一碗饭放他面前,然后自己吃起来。他望着那些菜,撇撇嘴巴,师弟少吃点,留着肚子吃鱼。师弟只是应了一声,夹了一筷子青菜。他左一口茶右一口茶地等着,等了半天,师弟半碗饭都下了肚,鱼还没上来。他有些愁苦,肚子里又灌满了水,可还是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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