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日月同人)一梦芳华·尽 作者:在荒原独自奔跑的狍子【完结】(29)

2019-06-08  作者|标签:在荒原独自奔跑的狍子

  公孙月说起幼时的经历。

  她无父无母,没有人养着,偷过别人家的饭,和野狗抢过食。十二岁时有个流浪汉见她长得好,想要强了她,却被她一口咬断了子孙根。就是那一次,那个汉子疼得满地打滚,嘶声哀嚎时,她遇到了大哥。大哥扔给她一柄匕首,说,你既已不干净,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死了吧。

  那时候,我想,要死也要将这畜牲先杀了。公孙月笑了笑,扭头对谈无欲说,大哥说我一刀便扎在那个人心口上,十分有杀人的天赋。我倒是不记得了。

  谈无欲望着满天的星辰。

  公孙月又问他,你也像这样杀过人吗?

  谈无欲回答,杀过的。

  他们之后再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公孙月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去的。等到醒来,才发现身上盖着两件风衣。旭日正从东方冉冉升起,金红色的光芒洒满了整片大地,谈无欲坐在她边上,她刚想说什么,却发现好友怔怔的看着那轮红日。

  她从来没想过,一个人脸上,怎么能同时露出那么渴望而又那么绝望的表情。

  公孙月说,无欲。

  谈无欲回神,问,好友,唤我何事?

  公孙月便有些担忧。

  他此番光景,和最初见到的时候太相似了。他虽然人坐在此处,可却似只有躯壳而已,人太淡,淡得像随时会散去。公孙月便抓住他的手腕,问,好友,你是不是,是不是心里在恨谁?

  谈无欲眼风淡极,过了很久,才慢慢凝住了神光。

  他道,好友,让你担心了。我无事。

  公孙月便执意缠着他问那些过往,问得次数多了,谈无欲便说起当年。

  我曾有过一个朋友。

  事事想赢过他,可却从来都赢不了。

  我恨他,为什么不肯输,不愿走。

  他只说了这三句话,便再没有继续下去。公孙月想,自己若是恨一个人,便是要杀了对方的。她想不明白。

  很久以后,她遇到了十三只翩然而至的红蝶,生命不可阻挡地带着她进入另一场纠缠中,她才忽然知晓,自己从前的无畏无惧,是因则心中无情。一旦情动,于她这样的人而言,便是浩劫。她不敢看蝴蝶君那双真挚的眼睛,不敢应承任何甜蜜的话语,她逃避,甚至开始厌恶和憎恨,为什么蝴蝶君就是不愿放手,不肯言输。

  无欲天里,公孙月说,好友,笏君卿之事,我们自会解决,你莫再陷进来了。

  谈无欲便皱了皱眉。

  公孙月便笑一笑,对他说,人各有命。我当它是劫数,能过便过,要是过不了就算了。无欲,我不希望你被我拖累,你有你的路要走。

  谈无欲沉默地望着她。

  公孙月便苦笑一声道,好友,为什么我总是没办法在你面前撒谎?

  她坐下来,坐在谈无欲对面。

  她说,我心里想着的是,也许死了倒更好。在这里死了,就当还了蝴蝶君的情,从此不欠他的。我入轮回,他过他的生活,以后蝴蝶君再会碰见一个身家清白好名声的女孩子,他和那个女孩子喜结良缘,生儿育女。若不忘我,清明时节与我遥寄一盏薄酒。若是忘了,也没什么关系。蝴蝶君本是天命之子,应当荣光一世。我不能,也不想误了他。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放手,我是喜欢的。

  谈无欲看着她,只问了一句话。

  他问,你既是喜欢的,为什么要流泪呢?

  谈无欲令寒山意与冷水心取来茶具茶叶,对公孙月道,我这里没有烈酒,仅以明前的云雾敬你。小炉滚水,他将开水倒入茶壶中,然后轻轻晃了一圈,把温壶之水倒进茶船里。又以竹匙取了茶叶入壶。

  竹匙很小,他装得很慢,神情平和认真。

  一壶将满,他才将滚水冲进来。水满了,谈无欲又拿起竹筷撇掉茶沫。公孙月静静地看着。谈无欲的手一如既往的苍白纤瘦,在水汽蒸腾中,隐隐泛蓝。他倒掉之后再冲入开水,做了第一泡。浇壶温杯之后,他提着壶,沿着茶船边上走了数圈,公孙月看见,谈无欲握着茶壶的指关节有些发白。

  谈无欲将四枚茶杯一字排开,却不巡河,而是一杯一杯依次将茶倒满。

  第一杯茶奉上,他道,好友请品。

  公孙月接了,还未饮便闻着满鼻清香,她道,好茶。谈无欲坐着,左手敛袖,右手作请。这第一杯喝下去,香气沁人心脾,可茶味却是苦涩难言。

  谈无欲又请了第二杯,公孙月饮下,香味稍减,涩味也稍减。

  第三杯,更之。

  及到了第四杯,谈无欲问,好友,你还愿饮么?

  公孙月淡淡一笑,好友为我如此费心,我岂能辜负?三杯苦涩已过,这第四杯,料想应是茶香悠然,回甘无穷。

  看着公孙月离去,谈无欲面上死色才现。

  慕少艾从后面慢慢走出来,道,做别人公亲做到连x_ing命都不顾了,你还真是古今第一人。老人家我要怎么表扬你才好呢?

  谈无欲压制不住毒气逆冲,一口黑血染了脚下的土。慕少艾替他点住几处要学护住心脉,然后让他服下几粒丹药。谈无欲就地打坐调息,闭着的眼睛下面一片浓重的青黑色。

  素还真从来没说过你是个这么拼命的人。

  谈无欲听见了,很久都不做声。又过了很久,他才漠然一笑。

  你的气色不佳。人未到声先至,踏步而来的雅士翩翩白衣,平和雍容,却是魔族之白无垢。

  我无妨。谈无欲淡然抹去嘴角的血迹。分开这么久,打听得如何?

  白无垢微笑道,关于魔界出口之事,也只剩y-in无独阳有偶两人,但据我所知他二人早在异度魔界封印被破的当下就被冲散,甚至有可能蜕变,改变了面目。

  那该如何找起?

  放心,虽然他们可能改变模样,但这还难不倒我。白无垢自信道。说着,白无垢在前面引路,谈无欲便默默跟在后面。

  青山秀水。

  白衣魔族一路无言。

  谈无欲,有什么话想同我说?

  谈无欲淡淡一笑,魔族之敏锐,令人佩服。白无垢笑得很平静,魔之一族多多少少都有些……可以窥探人心的能力。谈无欲轻叹,魔界一旦为乱,人确实无可抵挡。这直透人心的能力啊……着实教人害怕。

  可人类,总有办法扭转败势。白无垢笑笑,再没有比人类更有趣的存在了,如此弱小,却又如此的坚强。他指着一处Cao与谈无欲道,你看,人就如同这路边的野Cao,风吹雨打,百折不挠。虽一时被摧弯了腰,也不曾断过。白无垢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来,我很欢喜人类。

  纵天道使然,被人误解伤害,也依旧欢喜?

  依旧欢喜。

  谈无欲轻声道,君子大雅。

  然则圆教村一朝功败,误入陷阱,转眼间鲜活的生命就这么不知所依。

  剑……子……剑子……魔……心……少艾……冷……水……

  一双手将他紧蹙的眉头抚平。

  暖意,自眉心散开。

  体内乱行的真气稍稍平复,谈无欲睁眼,便看到一双温柔的桃花眸。

  素还……啊……一张嘴,便是满口的血气。

  素还真将他慢慢扶起来,擦去他嘴边的血迹,温声道,师弟莫慌,莫急,师兄在这儿,师兄在你身边呢。

  谈无欲望着他,脸色逐渐浮白,然后转过脸,将素还真的手甩开。

  素还真愣住,然后淡淡苦笑着低唤了一声,无欲……

  莫叫我!莫这样叫我……

  他面色青白,垂头惨笑,我……我……

  只道了两个字。

  一股寒意从胸口透出来。素还真觉得,冷水心的死,像是一把刀,把谈无欲心口的伤又一次剜开来。故作平静的表像下,是一直都不曾愈合的,名叫谈笑眉的伤。素还真看见过怒斩,看见过公孙月,也看见过冷水心。这些女子,都同笑眉一样,一袭火红的衣裙,面上带着或悲或喜的凉薄的眼神。

  谈无欲从不言语,却竟,心伤如斯。

  他道,师弟……

  也只道了两个字。

  师弟,我不该让你走上这条路。此路艰涩,满途风雨,他早就知道行之不易。可他仍然,还是将谈无欲,拉下了火海。

  三十年荒凉,可再多的人,再多的情,都填补不了内心那一处落满月光的空无。他夜夜北望,极目寻找天上晦暗的太y-in星。找不到时,惶惑不安,寝废食忘,找到时,才敢暗自欣喜,却不敢声扬。

  这样苦,这样悲,他想要谈无欲相陪。

  便是前途再累再黑,只要日月永随,便能闯下去,一路无畏。

  素还真想,不若就同话本子上写的那样,如所有师兄那样,将陷于自伤中的师弟一通好骂,做一番情意道德两全的冠冕说辞,扮一番恨铁不成钢的嘴脸。一时他声泪俱下地指点了,师弟悟了,便能皆大欢喜,便能无忧无虑。

  可话本子究竟是话本子。

  故事里说的,都是些美好得经不起推敲的谎言。

  他满腔酸楚,却只能,低下头去,将谈无欲笼在袖子里的拳头一点点用力掰开。因太过用力,青黑的指甲竟折断了三枚,嵌在师弟的掌心里。

  素还真便一枚一枚拔出来。

  他抬起脸沉默地望着谈无欲,一双多情的眼睛漫了潮。

  师弟……无欲……

  我知道这条路很苦……可是你要走下去……我要你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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