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吟诗作对还是机关遁甲,天上的星辰地下的走兽,天地间还没有我王怜花不知道或是不会做的事。”
一边说着,他手中的几朵桃花便倏而化作彩蝶而舞,又一和手拍掌,立刻就变为尘土。
王怜花忽而转眸看向他,笑得肆意张扬,便是沈浪此时仍有些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认可他的能力。
毕竟那迷了自己几个时辰的阵法不过是这王怜花随手而掐的一个诀罢了,要说如此大片的桃林存在却鲜有人知,这其中恐怕他也是功不可没。
“这处算得我的私宅,哪里许得那凡人进进出出?”
而王怜花最擅长的还不是这幻术,而是魂术。
“人谈起那魂术皆是又怕又爱,且不说起死人而r_ou_白骨,便是要以己为天,改命塑魂又能奈我何?”
“你当真能做到那个地步?”
“咳咳……”
之前豪情万丈的王怜花终于有吃瘪的时候,但就算这般,嘴上也不肯松口:
“总比那些连魂术都晓不得的要好多了。”
知道是在影s_h_è 自己,沈浪却也不恼,道:“天道运行,四季有常,逆天改命终归是不正之术,切莫乱用为好。”
王怜花正想反驳所谓不正之论,却又反应过来这道士根本就是死脑筋,再解释也不过浪费口舌,只心里默道:反正说的是乱用,又不是不能用。
久而久之,二人惺惺相惜,也算熟识。
王怜花虽然算来也有千年修行,但总是守着自己的几分地,不爱出户,对外头人情风俗的了解也全来自于古籍之上,现下听得沈浪口中的那些斑斓世界,便如同孩童一般兴趣盎然,有着提不完的问题,那双眼里满满都是期待。
沈浪也不由想,王怜花活了这么久,却未沾半点凡尘,宛如赤子一般澄澈。于是便是偶尔那些古灵j.īng_怪的地方,也全显得如同小孩子恶作剧一般,叫人又爱又恨,最后都付之一笑。
或是因为知己难得,亦或是因为抵不住王怜花的百般挽留,沈浪干脆也就在此驻足了下来。事实上,被那样的一双眼睛一望,便是怎样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难得见到顺眼的凡人,王怜花对沈浪可谓是兴趣十足,里里外外将他的八卦问了个尽。
他巧舌如簧又擅放泼耍赖,最后直将沈浪的生辰八字都扒了个干净。
只是算完卦,王怜花的脸色竟有些不对起来,沈浪看着他那颇有几分苍白的神色,心下警钟大响,又怕惊了他,便柔声问:
“你算到了些什么?莫要太在意,师傅说我八字有异,乃是天机,不是随意可得的。”
听得这句,王怜花眼睑半拢,看不清那眼中的神色,只灿然笑道:
“原来如此,那就不算了,不算了。”
6.
【桃花ch.un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
——周朴·《桃花》】
很久王怜花都没再来找过沈浪,只寄了书信说自己即将要渡生死劫,准备潜心修炼一段时间。
而这一修炼便是一整年。
沈浪面上不显,但心底知道分明就是王怜花在避着自己:若真要渡劫,恐怕两人便连面都见不着,何来每r.ì门外的那几朵桃花。
久之,沈浪心里便有些憋闷起来,自己定然没有惹到他,究竟是何处出了问题?
细想许久,只觉得似乎是在那次算卦之后,王怜花就变得相当奇怪。奈何道士不能替自己算天命,也就不知道他到底算到了些什么。
师父曾经替自己解过卦,只记得自己命中因花而死,又因花而生,再细则找不到门道了。
再想到自己的命卦,脑海里便莫名地浮现出那张俊俏可人的脸来。
——王怜花,那可是指你?
想到此处沈浪心下一阵释然,又反过来暗自奇怪:自己莫不是真不怕死不成?怎么显得仿佛不算什么大事,甚至还觉得……若是真为他而死又有何妨。
念头恍然一过,沈浪不由得便楞在了那处,苦笑道:若是让那老和尚或是怪道士知道,自己有一天竟然会为了j.īng_怪而慷慨赴死,恐怕得被打断腿才成。
不知何时开始,这朵桃花竟就开到了心里,直把那根都盘尽,汲尽他的矜持,直至开满相思。
这算不算得是作孽?还是真的被美色迷了眼?
红颜枯骨,他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眼下门前桃枝二三,开得正艳。
叫他移不开眼,也忘不掉。
7.
【绝景良时难再弄,他年此r.ì应惆怅。
——刘禹锡·《八月十五夜桃源玩月》】
王怜花一睁眼就看到了洞口沈浪的背影,心下暗道不好,但如今便是狡兔三窟也没有用了。
那人用眼神织成网,叫了他的名字,便仿若最强的定身咒,叫他再无处可逃。
“沈浪……”
“王兄找的这么蹩脚的理由,真当我是那武陵人般好骗?”
沈浪的眼眸一如往常的柔和,今r.ì甚至还要再温柔几分,看得王怜花有些发虚。
“生死劫并不是骗你……”
“那闭关就是在骗我没错了。”
以往那张巧嘴此时仿若笨了几分,竟就任由沈浪绕了好几圈给骗了真话去。
见得王怜花低头不语,沈浪心下不由有几分无名之火:
“若我不来,你打算在这里呆多久?”
王怜花猛地一抬头想再辩解两句,却又被断了话去。
“王兄有大把时间同我耗,可我却是没有。”
“谁说的,你命……”
忽而发现似乎即将说出什么,王怜花不由得住了嘴,恨恨地看了他几眼。
果然如此。
沈浪眼睛一眨,蹲下来细问:
“你究竟算到了些什么?”
被人又将了一军,王怜花脸色有些难看,瞪了沈浪好几眼,见他全不在意,最后也只得回答:
“天枢伴落狼,一念死劫,一念仙缘。”
仙缘,这是多少修道之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听得这两个字,沈浪也不由一愣。
话说到这里,王怜花语气一变,不似之前的轻松:
“但落狼之劫万分凶险……你们宗派不是最擅避劫之法么?要我说比起拼那仙缘,怎么也是命重要些。”
“沈浪,你若是选择避开,或许还能善终。”
话语至此不必多言。
沈浪如何不懂王怜花的意思,想到这几r.ì对方的奇异举动,他很快也反应过来另一层意思:
“你是我的那个劫?”
王怜花眉头一皱:“这我并不知,可劫伴妖生,终归……”
听得这句,沈浪心下便有了决断。
“天命不可知,谁道便一定是你?”沈浪嘴角噙着一贯自信的笑容道:“如今你若是要夺了我心悦之人去,送我长生也不要。”
显然是没料到会受到这般的答复,王怜花不由瞪大了一双眼,薄唇微张,俨然一副吃惊的样子。
沈浪将人搂到怀里,笑道:
“送了我一年的桃花,莫不是真当我忘了送这花的意思?”
王怜花被初初揽住之时还有些不自在,听到沈浪那句后索x_ing也放了开来:
“……哼,那你竟现在才来见我。”
又被抢先告状了的沈浪,看了怀里人一眼,轻轻扬眉,俯首吻去。
——就不该让此人得意。
8.
【为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时候断人肠。
——秦观·《虞美人》】
“明r.ì便要渡劫了,你当真是心大得很。”
沈浪见得床上那个大中午还赖着的王怜花,却是无奈地笑了出来。
“有沈大道士给我护法,我有何惧?”
手臂自那被褥中伸出,将人脖颈一揽又邀得一吻,嗤嗤地笑起来:
“况且也不知是谁的错。”
那洁白如玉的肌肤孕着勃勃的生机,身上尚且还半披着自己那件青兰的道袍,却掩不住那一片暧昧痕迹,向来如水的明眸里还带着半分疲惫,更显得格外慵懒惑人。
沈浪心虚地摸摸了鼻头又挪开了眼神,只得任那人继续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