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厌恶福亲王的虚伪,你是知道的。”阮鸿飞倒了盏茶给他,自己捏了一盏,“明明野心勃勃,偏要装出一副无关世事的脸孔来。为了活命,什么恶心的事都做得出来,他享受了这些年,死就死了吧。”
“我也不喜欢福王兄,他着实令人做呕。”公子闻一闻盏中茶水香气,叹道,“上次,我以为先生会解决那兄弟二人呢,未料先生心慈手软至此。”
阮鸿飞看此人一眼,淡淡道,“既便我解决了他们,也轮不到你上台。你不如明湛。”
公子轻叹,露出脸色黯然,“是啊,不然先生不会在李方陈大豹面前不给我留半点儿脸面。”
“太久没见,我还真一时没有认出你来,先前只是觉得眼熟。”阮鸿飞忍不住一声唏嘘,“我一直不明白,你焉何如此?”
“先生当年如何,仁宗皇帝对你比对太子都好上三分。可是,结果又如何呢?”公子眼中的讽刺一闪而过,“初始,我以为先生死了,还常去你坟前祭奠于你。待凤景乾登基,防宗室有若防贼,想活着,就得如同福王兄一样装傻充愣,于凤景乾跟前乖的像条狗。”
“我甚至比不上福王兄,先生。”公子呷一口茶香,“我不想落个你一样的结局,亦不愿如同福王叔一样卑微的活着,生死赋予他人手。大家都是太祖皇帝的子孙,凤家兄弟的皇位是如何得来的?仁宗皇帝的皇位是如何得来的?与他们相比,我的血统也并不卑微。”
“我的学生之中,你是最有才干的一个。”
130.
明湛回到宫中。
他先去了母亲那里,卫太后虽然沉着冷静惯了的人。此时却是人在宫里,心在城外。听见外面急促的脚步声,卫太后忍不住自榻上起身。
明湛的脚已经踏进了寿安宫高半尺的门槛儿,卫太后一见明湛的脸色,心一下子安稳下来,温声道,“回来了?”
“嗯,萨扎暂时退兵了。”明湛扶着母亲在榻上坐下,愧疚道,“叫母亲担忧了。”原本想接自个儿老娘来帝都做太后享福,不想他这皇位做的这样的不牢靠,给人围了老窝儿。这要有个万一,不是要连累自己母亲么?
卫太后笑笑,递给明湛一盏杏仁茶,明湛接了。卫太后摸摸儿子染着外面风雪凉意的脸孔,“做什么事都没有一帆风顺的,何况是做皇帝呢?明湛,你刚登基,杨宇同谋反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确切来说,这并不能怪你,只是你运气不好罢了。”
当然,也不能怪凤景乾。
人家凤景乾做了二十年皇帝都天下太平风调雨顺的,虽偶有坎坷,除了一朝不慎着了阮鸿飞的道,其他真没像明湛这样被人打到家门口的窝囊事出来。
如今众志成城,一致对外时,还好说,若是待战争平息,怕儿子还有很艰难的一段路要走呢。卫太后见不过半月,明湛的双下巴就消瘦的看不到了,一张脸冰冷坚硬。
卫太后道,“今天接到了鸿飞传来的信儿。”
“啊。”听到爱人的消息,明湛顿时来了精神,五官活跃起来,捧着杏仁茶暖着手,眼睛都格外的明亮三分,忙问,“他现在到哪儿了?”
“他刚出天津港就被李方与陈大豹劫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卫太后话音落下,明湛却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仰身靠着榻板,喝了两口杏仁茶,转手搁在一畔道,“换了我,也得先拦住飞飞,这倒不稀奇。”
卫太后见明湛愈发沉稳,心下满意,继续与他说道,“他见到了一个人。”
“说起来真是一桩旧事。”此时,卫太后也没有卖官司的心了,叹道,“你也知道当年太子有一个嫡长子,唤凤启泽。”
明湛点了点头,“不是已经死了吗?”
“太子膝下只此一子,仁宗皇帝也很喜欢这位小皇孙,很早就册立他为太子世子。若是当年太子能够登基,那么凤启泽就是下一任的天子。”卫太后道,“凤启泽自念书始,身边也有五个伴读。这其中一个,就是当年镇国公之子李麟。”
“嗯,当初早早与阮晨思有婚约的那个,后来让阮家丢了大丑。”明湛记得此人,但是那只是阮鸿飞安排的一人,将事情闹出来,故意让北威侯府丢人而已。
卫太后点了点头道,“还有一个,就是林永裳。”
“这个时候,也不必遮掩林永裳的身份了。他原姓范,是范林希的长孙,因范林希的嫡长子就这么一个庶子,自幼也是当做嫡子教导的。”卫太后道,“再有一个,敬敏皇姐的嫡长子魏峭。还有就是南丰伯的嫡长子,大公主的驸马陆文韬。”
明湛心里数着呢,道,“这才四个,还有一人呢?”
“原本太子世子有四位伴读也够了,不过,当时宫中的确还有一位,就是顺王的遗腹子凤景明。”卫太后叹道,“仁宗皇帝素来心软,当年顺王的母亲权妃是德宗后宫的第一宠妃,为了给自己的儿子顺王争夺储位,没少找还是太子的仁宗皇帝的麻烦。仁宗皇帝登基后,权妃与顺王相继过逝,在顺王过逝时,顺王妃腹中已有顺王骨肉,就是凤景明了。”
“凤景明与太子世子年纪相仿,因他父母早逝,就一直养在宫里。偏生凤景明与凤启泽生的有八分像,其相似度,仿若双生兄弟。在有一次凤启泽与仁宗皇帝出去行猎时,仁宗皇帝遇刺,襄仪太长公主的驸马因救驾身死,凤景明却因为与凤启泽酷似,刺客认错了人,凤景明被刺一剑,受了不轻的伤。”卫太后无意识的抚弄着掌中一块儿温润的羊脂玉玦,“这一剑,其实就是为凤启泽所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