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儿,为兄没有……”阳佟谨的话说不下去了,因为两颗晶莹的泪珠正顺着墨云白瓷般莹润的脸颊滑落,此情此情,阳佟谨觉得四周顿时变的异常安静,安静的他似乎能够听见自己陡然加快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心跳越来越快,随之而来的是莫名的口干舌躁,就好像当初第一次拉开教养女官的衣裳般。
墨云使劲逼出二颗英雄泪,拿眼偷瞧阳佟谨:怎么会傻了,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啊!喂喂,老兄,他生平第一次使用柔情攻势,未免太不给面子了吧。
“皇兄,我累了。”
“唔,啊,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目送阳佟谨失魂落魄的离开,墨云给周跃作了个手势,示意入室详谈。不过,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刚才阳佟谨的侍官长递给他的锦帕上似乎沾染了可疑的红色污渍,怪哉,这阳佟谨莫不是吃多了丹房的蓝色小药丸上火了不成,怎么无缘无故的流鼻血了呢?
墨云笑着甩了甩头,甩开脑中无厘头的联想,紧随周跃的步伐来到了自己的秘密书房。
在神宫呆的越久,越能体会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金玉良言,如今跟在墨云身边侍候的人里里外外加起起几十号人,每个人都是墨云或者阳佟谨亲自挑选出来的。他们应该都是比较可靠的人,可墨云真正信任的只有三个人,女官长兼表姐云纱,侍官长张波,以及亲手收服的侍官周跃。若要调查四十年前的旧事,在神宫贡职上百年的张波无疑是最佳人选,可惜他第一个主子是阳佟玥,所以这事他绝不能插手。再是云纱,凭着高超的交际手段,这些年下来,跟各宫各殿的高阶女官都有着一份不错的交情,而且女人爱好家长里短,也是个探听消息的好渠道。唯一的不妥就是她是明家人,连明家家主明天治都晦莫若深的秘密,墨云觉得他不能害了这个真心疼爱他的表姐。有句话不是说了嘛,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在神宫,则应改成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只有死路一条。三减二,便只有周跃了。十年前周跃生父病故,其母由墨云作主改嫁张波,如今已身怀六甲,坐实了张家主母的位置。周家上下如今只剩周跃一人,不会牵累无辜,况且周跃跟宫中没有那么多千丝万缕的关系,由他来查旧事,再合适不过了。
墨云不动声色的听完周跃简短的汇报,沉思片刻方道:“所以,一切起源于祭殿,变化则起源于宫中祭堂?”
“是的。”
“我知道了,阿跃,这次辛苦你了,放你三天假,出宫看看你母亲吧,顺带会会那群月牙楼、凤鸣阁的老相好。”
“可是,殿下……”
“不必说了,祭堂重地,不是你一个区区侍官可以轻易混进去的地方,以后的事我自有打算。”墨云挥手打断了周跃未竟的话语,虽说在决定派周跃介入此事时就做好了牺牲他的准备,但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可以尽量避免不必要的牺牲,毕竟再重新培养一个心腹也是项费时费力的活。既然事关祭堂,很多事就不是小小的周跃可以深入调查的了,必要的时候,他只有亲自出马了。
“……是!”周跃顺从的退了出去,进宫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绝对服从主子。他早已不是那个玉名街上春风得意的人牙周跃了,再多的计谋与算计,只要主子一句话就得一点折扣不打的吞回去。罢了,神宫旧事,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查清楚的,等哪天主子心情好了,再寻机会与主子仔细说道一番吧。
周跃离开不久,郑远奉阳佟玥之命宣召墨云前往奉天宫共进晚膳,墨云点头应允后,郑远便退下向阳佟玥复旨去了。随后墨云回到枫月宫附设的大书房,把明天要上交的祭道作业写完了。既然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地方,那么唯有在祭道上有所建树才有可能深入调查,虽然对祭道不怎么感兴趣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对付了。据明司所说,墨云在祭道上的天分虽不如明媛那般逆天,却也称得上是五十年难得一遇的资质,只要用心,成就神祭司之职并不难。殒神谷的祭殿和宫中祭堂的核心院落,非祭司级别不得擅入,所以,他不加油不行啊。
做完作业,墨云吩咐女官带上干净的衣物直奔奉天宫御汤而去。整个神宫只有阳佟玥的奉天宫和目前闲置中的未来神后的飞霞宫中有天然温泉汤,其余宫殿的浴池虽然也极尽奢华享受,但总没有温泉泡的那么舒服。这些年,有新晋的玉祭司帮忙分担祭事,明寒很少需要长驻祭堂主持祭事了,直接影响到墨云享受泡温泉的次数。毕竟墨云还做不出不顾宫中各色眼线公然跑去奉天宫泡澡的嚣张事来,难得今天阳佟玥召他一道用膳,趁时辰尚早,他可以过把泡汤瘾了。
等墨云舒舒服服的泡完澡,正好赶上开饭时间,冲着主座的阳佟玥唤了声“父皇”便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到了阳佟玥身边。没想到泡澡也是项非常耗体力的活,出来看到一桌子好菜,顿时觉的饥肠漉漉,当下也不等阳佟玥发话,墨云很自觉的开动了。反正他在阳佟玥面前没大没小惯了,只要大庭广众之下别失了体统,私底下阳佟玥倒从未拿累赘的规矩约束过他。
阳佟玥慢条斯理的抿了口酒,偏首看到身边的小人儿顶着白里透红的小脸吃的正欢,不期然回想起午后影侍的报告:他的云儿,他的眼皮底下被那个得寸进尺的女人欺负,而他居然一无所知,果然是他把本性隐藏太久的缘故吗?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不介意让宫里、朝堂中健忘的笨蛋们加深一下记忆,关于神眷“战神”的记忆。
19.傅妃惊驾
父子俩一块用膳,知趣的郑远早早支退了殿内侍候的侍人、女官,所以像挟菜这等活计就不得不亲力亲为了。墨云自顾自捡爱吃的菜色吃了半饱,猛然想起还有长辈在侧,赶紧给阳佟玥盛上一碗黄金汤。
“父皇,先喝碗汤,空腹喝酒伤身。”
阳佟玥面无表情的瞅着墨云,直到后者露出心虚的讨好笑容,这才满意的收回视线,接过描金的细瓷碗,算是接受了儿子的道歉。
呼,侥幸过关。墨云轻吁了口气,继续祭他的五脏庙。
“云儿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早上跟大皇兄、二皇兄一起听先生讲课,午后王叔放了我们半天假,墨云便回宫小睡了片刻。后来,大皇兄寻来,下了盘棋……”他做了些什么,就不信阳佟玥不知道。别说这小小的神宫,就算是整个神眷皇朝,只要阳佟玥愿意,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当了阳佟玥三十多年的儿子,墨云对阳佟谨这个便宜老爹从一开始的不以为然到勉强接受再到由衷的认同,那都是从一次次活生生、血淋淋的教训中得来的,如今的他再不会像初入神宫时那般单蠢,认为堂堂神眷皇朝的神皇只是个玩世不恭又有点变态倾向的平庸君王了。无数的经验、教训告诉他,阳佟玥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帝王,最高明的权谋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