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那晚,老夫见到了地狱,小雅失去生命的身体仰卧在大厅中,表面找不到任何伤痕,也没有内伤,除了那一脸狰狞恐惧的表情。老夫心痛的搜遍整座宅院,没有看到小叔和小婶娘的踪影,正暗自庆幸,没想到,却在回家的路上发现了残破的马车,小婶娘和小叔果然也没能逃脱恶运。”
“然而,那晚的恶梦还没有结束,回到家,老夫才知道什么叫万念俱灰,什么叫生无可恋,没错,二十年前,家破人亡的不只是都家,还有我们山家上下三百多口,无一幸免。”山理哽咽着吐出最后四个字,而后不再说话,只是睁着一双红通通的眼悲愤的望着远方。
连环灭门惨案吗?好吧,都家先祖报仇心切,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即山理老人口中的魔鬼,等日子红活了,又想毁约,最终遭到灭顶之灾,这可以理解。可这山家和粟家就比较可怜了,不过是姻亲罢了,也被灭了门,唉,魔鬼果然不会跟人讲道理的。但是,如果山理所谓的魔鬼,跟他们一直追查的神秘幕后主使是同一人的话,是否说明那个人从很久以前就在谋划一项大计划呢?不论他最终的目的是什么,选择从官府方面不怎么介入的江湖入手,实在是很高明啊。看来,事情比他们先前猜测的复杂多了,回去要跟莫迟好好参详参详,在这之前,还有一个疑问需要山理解答。
阳佟云海耐心的候了片刻,待山理情绪恢复一些后又追问道:“不知山老是否见过那纸魔鬼契约,另外,既然当年贵府与都家同时遭遇血案,为何官府方面没有只字片语的记载呢?”
“因为老夫知道官府是破不了这等离奇血案,再则当初老夫的祖宅在东黀山中,地势显要,鲜为人知。老夫当年在江湖尚有几分薄面,老夫不想官府插手的事,官府自然乐的轻松。所以,山家血案,除了当时掌管东黀片区的司案知情外,就连山下的村民也无人知晓。事发后,老夫召回了所有在外游历的族人,另择他处建了山隐庄,祖宅被改建成家族墓地,事情就此揭过,时间一长,自然再无人问津了。至于那纸契约,老夫安顿好家事后,也曾私下前往都家搜查,可惜一无所获,也许,被那魔鬼毁了吧。”
阳佟云海沉吟片刻,若有所思的抬头:“小子观山老当时所为,似是不欲外人插手,为何今日愿意向小子全盘托出?”
“海贤侄,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老夫隐忍多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得报家仇。可是,老夫知道的越多,越是清楚老夫与仇人之间的差距。山家自二十年前巨变,元气大伤,独自报仇怕是难了。可是你不同,既然你家长辈与小雅有旧,想必愿意助老夫一臂之力吧。”
原来,是想拉他入伙啊。阳佟云海了然一笑,可惜,老家伙的如意算盘注定要落空了,本世子可没那么多闲工夫来帮他报仇什么的,本世子可是要办大事的。“山老所言甚是,只是小子人微言轻,此次本为游历而来,这等大事怕是做不了主。待小子修书一封,禀明事由,一切由家中长辈定夺。”
“好,如此,老夫就静候贤侄的佳音了。”
64.莫迟的身分(上)
离开山隐庄,阳佟云海唤来一个暗中跟随便护卫驾车,把景枫叫进车内,设好声音屏障,然后把从山理口中得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拿出来共享。刚才在山隐庄的时候,景枫扮演的是一般的随从,一直候在屋外,并未入内侍候。
“怎么样,你觉得这些血案的凶手跟我们要查的人是否同一人?”
“现在不好说,不过,很可疑,回去我会吩咐下去盯紧些的。另外,我觉得,现在或许是我们动用令牌的时候了。”景枫所说的令牌,是阳佟成让双喜给阳佟云海带来的,在极东领境内,见令牌如极东王亲临,某种程度而言,比神皇的神旨还管用。
“唔,本以为要到武林大会才会用上,现在就亮身分会不会早了点,或者晚上等莫迟回来后再决定如何?”那块令牌的意义,阳佟云海比谁都清楚,事到临头不由有些犹豫起来。不是他胆小怕事,实在是以皇族年龄计算法看来,他还是未成年少年耶,如今却要承担起成年皇族都觉得鸭梨很大的重责,犹豫什么的也在情理之中吧。
“也好。主子今天累了一天,回城还有一会,不如先休息一下吧。”今天因为意外出现的山理,阳佟云海没有照平常一样午憩,景枫知道阳佟云海的身体今时不同往日,方才有此建议。
“好吧,到了叫醒我。”景枫不提还好,刚才全神贯注的听山理话说当年尚不觉的,这会才发觉倦意袭来,极力忍住打哈欠的冲动,接受了景枫贴心的提示。
阳佟云海闭上眼,不一会就沉沉睡去。景枫见阳佟云海睡着了,小心的帮他盖上薄毯,眯着眼靠在窗边假寐。铁掌门配备的马车自然比不上王府,不过驾车人驾驶水平不错,车子行进的很平稳,本只准备闭目养眼的景枫听着有节奏的车轮声,竟也迷迷糊糊进了梦乡,直到一道尖锐的传讯直击心口,这才猛然惊醒。
天啊,怎么会?莫迟,那个人居然身受重伤,小小的天宇城,竟然有人能够伤得了他,这,怎么可能?!
沉默的消化完收到的消息,景枫倏的转过头,望向沉睡中的阳佟云海:这位小祖宗若是知道了,不知为做何反应。不行,现在还不能告诉他,万一小祖宗不管不顾的使起性子来,半道上离队而去,他就是有九个脑袋也担不了那个责任啊。还是,等快到的时候再告诉他吧。
打定主意,景枫稍稍松了口气,随即又忍不住皱起眉头,连莫迟都受伤了,敌人的强大实在是太可怕了,就凭他们现在的人手,如何能够护得住阳佟云海?不行,他只能先斩后奏了,想到这里,景枫掀起窗帘,召来小五,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番,小五领命飞驶而去。放下窗帘,景枫的脑子仍不得歇,开始盘算如何写今天的加急奏报,或许,双喜比他更适合写奏报,毕竟等回了铁掌门,还有个重伤员等着他照顾呢。……
后半程,景枫的脑子一刻也没停过,待驶上铁掌门所在的朱华街时,按计划唤醒了阳佟云海,告知莫迟受伤之事。不出所料,得到消息的阳佟云海只是眨了眨眼,人就突兀的消失了。唉唉,幸亏他早有所备,朱华街上如今都是自己人,景枫看着窗外,如是想着。
莫迟,莫迟!
一路狂奔回铁掌门的阳佟云海心中除了莫迟二字再无其他,等他看到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莫迟时,紧崩的情绪瞬时溃堤,拨开围在床边的人群,冲到床前,一把抓起莫迟苍白的大掌:“莫迟,莫迟,是我,你醒醒啊!”
随后赶到的景枫刚那看到阳佟云海真情流露的一面,不知怎么的,他不合时宜的想起六年前某个早晨,他被床上人叫到那处禁地,彼时,躺上床上的人正是阳佟云海。两相对比,同样是面对生死不明的爱人,前者的表现显然比后者成熟冷静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