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北静还处在困惑不解的状态中,故而我只是略一挣扎,他便放开了,下地之后的我拍拍一尘不染的袖子——或许只是不愿看他的眼睛——“没错,我已经与王爷不成对手。”
凌北静方才的动作,只不过是使了二分的力气,所为的绝不是将我拦腰抱起,而不过是要惹恼我。
“怎么回事,”凌北静皱起秀气的眉头,“他……废了你的武功?”
“子锐自己身子不争气,伤重了失了些武功。”我自在无比的笑看凌北静,“总还有八九岁时的底子,王、爷,劳烦您记挂了。”
王爷?呵呵……劳烦你叫了我多少年,现在不过还你。
“怎会……”
倒是完成你多年夙愿,抱到了程子锐,可是想象的享受?
“凌王爷和——八……程大人?”沈迎约的家仆打开大门,看见我二人,好不惊讶。家仆在沈迎约家多年,对我二人该是熟悉无比了。只是今看到凌北静与程子锐同时登门拜访,凌北静还一副亲昵样子,仿佛约好——岂不怪异?
难得爷我有心情出门,竟碰上这厮。
怪只怪沈迎约其人,笑得一脸温纯美好,将经商出身的沈家笑迎八方客的传统发扬得尽态极妍,各方势力无所不交。前朝皇祖父在时本就在朝上做了难得有人做得到的“无派者”,这边新帝新朝,有了程衍的宠爱,又几乎成了各方势力百般讨好的对象。虽也是“贰臣”,单凭当年跪行皇祖父陵寝,又是各个前朝遗老眼中的好人,似乎沈迎约做官,倒是因为家中原和程衍一族姻亲交好,不得不为的事情了。
“改朝换代,气象更新而已。”我看着家仆不知说什么好的神态,不由语带讽刺。这也算见到凌北静的习惯。
凌北静笑笑并不答话。
“哦,凌王爷请,大人恭候多时了。”家仆让一让,“程大人请——”
原凌北静是沈迎约请来的,倒是不巧。
程子锐看看身后的解忧,倒还自在。
“难怪园中的琼花一早开了许多,潆素还特意让奴婢们叫我去看,”沈迎约笑着走出来,见到二人也微有些惊讶,“果然是贵客成双,两位请坐吧。”
三人入了前厅坐定,奴婢们奉了茶水来,沈迎约笑意更浓,“来来来,二位尝尝这茶水,在下用茶自然不像凌王爷这般讲究,倒是这份茶,是滢素自管娘家要来的,想也是极品了。”
沈迎约指腹为婚的夫人滢素,可是江南最大茶商之女,虽然沈迎约心中记挂不过一个程衍,滢素也不可能毫无察觉,但毕竟是自幼相识,两人倒也融洽和睦,羡煞旁人。
品了一口,只觉满口清气。
“好茶好茶,”凌北静点头赞叹,“气韵绵长清淡,比起府上所藏另有一番风味。”
我不由心中冷哼,想要直说便可,何必左拐右绕。
“王爷喜欢,沈迎约叫下人多送些到府上就是。”沈迎约果然看得出狐狸的意思。
“哪该夺夫人所爱,”凌北静又抿了一口,“迎约今年倒是少送些来,来年到了时节,勿忘凌某就好。”
微微摇头,却不想凌北静突然转向我:
“早闻书剑公子誉满天下,风流雅致非常人能及,不知子锐饮茶倒是有些什么喜好?”
“程子锐自以为不是什么风雅人物,什么才高八斗不过虚名而已,平素并不饮茶。”微微的瞪了他一眼,自然是因为对“子锐”这个亲密的称呼十分不满。这家伙平日在外面轻浮些让家中的丫头们取笑我也就罢了,竟在沈迎约面前挑衅。
“哦?”凌北静挑起那条优雅的眉毛,“可凌某听说,子锐连取露水都要求的紧,家中为了饮茶倒是养了一池子的莲花呢。”
“王爷既是知道了又何必问呢?”我忽想起当年席间听来的故事,“子锐比起王爷您十二只金盘承露的执着还差得远呢,在王爷面前提及饮茶,只敢说是俗人了。”
“哦?子锐竟知道凌某的子夜十二盘?子锐这么关心我,凌某真是荣幸。”
“你……”你耗费重金请波斯匠人打造的十二金盘,几乎抵得上京城一年十分之一的税赋,谁人不知?
凌北静饮茶,须得垂露清晰微煮新鲜竹叶,佐以佛手熏蒸,计算天时,选得十二金盘中一只所承的晨露,在其中沥净,置于玉珑中,沉入湖底冰过才可煮制冲茶。
而这制茶者,又须是身心爽净、心绪清雅的豆蔻少女,平日养在府上也耗费不少心思。凌北静这人平素肤浅,倒有好些精力安排这些个,可见生活之奢靡无聊。
“好啦好啦,”沈迎约有几分无奈的笑着,“子锐你竟还带了点心来?倒是有心……”
我大致看了一眼解忧递上的点心,少了滢素最爱的几样,大概是出门晚卖完了也说不定。
见好就收,可恶凌北静在此,只好先走为上,“迎约既是约了王爷来此,子锐只是来跟旧友喝酒的,闲人闲事,就不多打扰了,就此告辞。”
沈迎约还未回答,凌北静倒是先有话说:“诶,子锐也是来喝酒的么,不妨留下一起吧,迎约以为如何?”
“这……”沈迎约一笑,“高朋满座,我自然是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