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个名为人质的我,又何须在萦怀?
明蒙毕竟从来与中原各国势不两立,子云的劝和之路必定困难重重。以后的日子,我若是身在明蒙,恐怕会遇到不少危险,而若是离开明蒙,又有程衍的杀手围追堵截。
我笑自己,生于皇家,长于乱世,竟然还会相信凌北静。一个口口声声要要我好好活着的人,又怎么会将我陷入这种境地?
昔日八王圣宠,书剑公子,都恍如昨日,如今生年甘四,竟已有半生之感。
子锐生性倨傲,少年得志,却经历丧国之痛,早该清醒勘悟,早该知道世间种种无非过眼云烟,情爱轻薄付与一笑,惟人之利欲永世不灭。
可是为何,却让我遇到执迷不悟的你?
我以为一路上的生生死死,已经能够让我心甘情愿的在人世醉生梦死,和你一起沉溺这须臾幻境,怎奈幻境须臾,转瞬即逝,当我终于相信,你却顿悟。
凌北静……
我又饮一杯,看着子云,却见他手中的酒杯仍是满的,不由勾起唇角,“早些时候还听说将军海量,怎么不肯卖子锐面子?”
说罢添满自己的酒杯,递到子云面前,“一定要子锐先陪三杯么?”
美酒送到唇边,却被子云走到身边一把夺下,“子锐,你不要添了。”
我也已觉得两颊微微发热,不知是不是嫣红颜色?
而若如此,子锐一笑,又是否会是夺人心魄的妩媚?
子云见我盯着他手中的酒杯,无奈一叹,灌入口中。我头脑一热,自然而然的迎上去撬开子云唇齿,汲取口腔中的美酒。
如此甘冽,如此残酷。
子云手中的杯子“啪”的摔碎在地上,随着清脆的一声,我的理智也跟着灰飞烟灭。
不只子云口中的酒,我要这整个人。
这个见证了我的倨傲和轻狂,我的光华和风度,我的辉煌和过去的男人。
我也要他,见证我的流离和失意,我的放纵和自毁,我不再介怀的明天……
子云紧紧地抱着我,仿佛稍微松手我便会消失一样的,紧紧桎梏。
而口中不断加深的攫取与掠夺,更让我无所适从,不知如何反应。子云从小对我温柔细致,床笫之间也一般顺从,像是前次那般已经让我难以想象,可今天却更加疯狂。
深吻从未结束,我才急促一喘,人早被压到了床上,衣衫半褪,胸口感到一份空虚的凉意。
然而这种空虚并没有持续多久。
子云紧实温热的胸膛贴上,尚阵阵酥麻的舌也被再次掠夺。
“啊……”突然间,那副灵巧唇舌袭到了我的胸前,敏感被人攫取,我不由自主的逸出一声低吟。
傲则傲矣,此刻的我,只想要更多的炽热。
双手攀上子云的脊背,颤抖的睫羽半掩着让人羞涩难耐的诉求。
子云微微的笑,而我心领神会的接纳这预示着狂风骤雨的须臾温柔。
“子锐,交给我……”
“一生无二,别无他求……”
第六十章:雪霁梦回(1)
明蒙的冬天,似乎特别的长。
长到,我隔着重重雪幕,仍可以梦回故国,看到靳都城外杨柳长堤,萦绕着若隐若现的绿雾。
夏子云说的不错,明蒙,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的蛮荒而未开化,相反,这里的官府朝廷对于中原的规矩礼法,可以说是有几分推崇的意思。
故而子云替我寻到了个再好不过的差事——将汉家典籍翻做明蒙文字。有了为温先生翻译医典的经验,这倒不像想象的困难。
所惑只是牵情。
“简兮简兮,方将万舞。日之方中,在前上处。”
念及当日我与程淇共读此诗,期间相思倾慕之意柔媚淡远而又晦涩难测,我以淇儿年幼,并不多做解释。却被他强求着说出个所以然,只好勉强解释做宫女暗念舞师,如今看来,多有误导,倒是遗憾。
我摇摇头。
“程大哥!”
苏哲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到子云的书房,我忙起身去给他开门。
虽然子云吩咐过下人,我做事时不得打扰,但我依然习惯闩门,只因这里风雪叫嚣,更胜于人。
我开门将苏哲迎进来,看他一边拍掉身上落的雪一边对我一笑,“程大哥,今天有人找你呢。”
我心一惊,来明蒙三月余,我一向深居简出,又托着身子不好,但有邀约也一并请子云推掉,怎么会有人找我?
“看上去像是个中原人……喏,他说把这个给你你就知道了。”苏哲伸手,将两颗白色的莲子放到我的手心。
忽而想起那天在烟罗湖上戏言想要莲子,凌北静与众采莲女嬉闹讨来莲蓬的事,不由握紧了手。
“挺奇怪的,”苏哲一歪头,“平日这个时间将军早就回来了,今天将军没来,却来了这么个陌生人。”
我微笑,随苏哲赶到了小厅,果然看到凌北静站起身来。
刚从外面进来,我的身上仍透着寒,是以身上微微发抖,手心里扣着的莲子似乎都感觉不到。
“多日不见,王爷可安好?”我的声线慢慢平稳。天气冷成这样,他穿得却不算多,身线利落挺拔,多生出几分寒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