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哲在身后轻轻一叹,没有想到来人会是齐国王爷,好奇的将眼光在我二人之间转了几圈。
凌北静勾起一笑,“有子锐挂着,凌某怎么敢有事?”
其间意思与态度,倒好像两人上次分别只是各去走亲访友,用我换过程淇的人并不是他似的。
苏哲大约看出我态度有异,难得显出一副下人的样子,“程大人,既然是客人,我先下去备茶吧。”
“不必,”我拉住苏哲,只是瞥一眼凌北静,“凌王爷向来是要事缠身,想必留不了一刻便要走的。”
说罢看向那人,不由笑了,“王爷,子锐说的对是不对?”
凌北静无奈一笑,“子锐说是就是了,凌某今天来只是想见子锐一面,见你气色甚好,也就放心了。”
言语间似乎很在意我似的。我点头,“我与子云相知多年,他对我自然照顾有加,说起气色,却比不上王爷。王爷一向强健,当日子锐误解了萧将军的话,以为王爷死期将至,倒是子锐的不是了。”
凌北静一叹,“你没有误解,若不是夏子云的药材,凌某也活不到今日。”
我皱眉,“子云的药材?”
“不错,”凌北静点头,“是日我在昏迷中,师父知道派人回齐国取药肯定来不及,心急之下便向夏将军借了所需的药材。”
我一哂,两国作战各为其主,夏子云怎么会这么好心去救凌北静?
时隔四年再见夏子云,我本以为,他已经深谙世事,却怎么会做出用程淇和凌北静两个来换子锐一人的傻事?
敌国的一个太子和一个异姓王,换来一个毫无地位的前朝皇孙,可算得上是天差地别?
如此想来,萧岭真是十分高明。
可惜我最是知道,有凌北静参与的事情,谁该是最大的赢家。
先不说当时夏子云在湖边等的人明显是凌北静,如果这笔交易是萧岭一个人谈成的,凌北静又怎么会完整无误的把我送到夏子云手里?
“凌王爷真是高明,”我半算是由衷的赞叹,“不仅救回自己,也救回了太子,这恐怕是难得的大功一件吧?”
以这种年纪做到异姓王,果然不只是上天偏爱。我抬头,看向那对湛亮的眼睛,却不会再为其间真诚神色所迷惑,“子锐还真想不到,皇上会是怎样的一番封赏?”
凌北静两眼一垂,仍是微笑,“子锐以为,真正受益的人是我凌关白么?”
我一笑,正要答他,却突然看到子云走了进来。
“凌王爷。”夏子云初见凌北静有些惊讶,随即脸色便沉了下来,“你来做什么?”
凌北静却依然保持着狐狸样的笑容,“凌某在贵国国都只有这两个故人,刚在宫里见过将军,便来看看程大人,可还算是在理?”忽而一顿,“侯爷恕罪,如今将军已经入了皇家族籍的金羽侯爷,才听就忘,是凌某的不是。”
子云冷冷一笑,“不敢。王爷如果没事还是先回行馆为好,今天朝上你也看见了,王爷不避私交传言,子云到底长年在此,不能听而不闻视如无睹。”
凌北静并不多言,落落告辞。
背影悠然削长,到底是隐没在风雪里不见了。
“啊,将军回来了,可以开饭了!”苏哲笑着,恢复了没大没小的样子,一把拖住我,“程大哥,瞧你身上凉的,啧啧,连手都是冰的,我来帮你暖暖……”
“不用了……”我虽然心中沉重,给苏哲刻意一闹倒还有些难为情,勉强笑笑,轻轻抽手,想要挣脱少年温暖厚实的手掌。
“苏哲。”子云声音并不大,却比我再多说都管用。
苏哲放手,“是,我先去准备饭菜。”
说罢打开门走了出去。
我跟在苏哲身后,准备一起出门,迎头一阵风雪,不由轻轻一缩,却觉得身后伸过一只手,啪的把门合上。
子云。
我回头看他,眼睛不由落在了他腰间羽饰,上面俨然已经换成了一片黄金锻造的雕羽,工艺精湛,倒是一点不输中原匠人。勾起唇角一笑,“忘了恭喜侯爷。”
战事是齐国挑的,明蒙虽然应战,却并不想长久耗下去,兵前止战的功德算在子云头上,一个侯爷也不算过重。
虽然乍看下来,夏子云得敌国太子为质,算是很大的筹码,但质子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一不小心走错,难保不会让形势雪上加霜。明蒙地广,邻国亦多,各方压力很难均衡,国内目前又是内强的策略,怎么愿意将这场战争持续下去?
如果没有凌北静两边讲和,即使夏子云手里压着齐国太子,也未必能有什么好处。
这样看来,得益的倒该是夏侯爷了。
夏子云一笑,伸手解下鼠灰的雪披落到我肩上,“外面风雪太大了。”
我推开他的双手,自己将雪披系好,“多谢侯爷。”
夏子云不与我争,只是看着我。不惯被他这么近距离的注视,我低头将绳结认真整好。
“走吧。”我去开门,却觉得子云没有离开的意思,于是回头看他。
“这儿气候是厉害了些,”子云微笑,“子锐想不想陪我到东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