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先生。
“先生,请。”萧岭站起身来让位,他请温先生的态度虽然恭敬,但不知是错觉还是怎样,我竟觉得温先生十分警惕。
这时我才发现,萧岭穿着东衡太医馆的官服。
温先生瞥了萧岭一眼,才终于坐定为我察诊。
果然又是摇头叹息——“程大人是不是记得温某说过什么?”
无非是调养身体……我说不出话来,只能一脸了然的看着同样一脸了然的温先生。
“大人既然记得,怎么会喝这么多酒?”
温先生又是重重叹息,“程大人自己心思清明,小老儿不必多说,只是想告诉大人一句,大人的命自己不知道惜,也请珍视皇上的心意。”
我抬眼看他,却见背后的萧岭一笑。
“温先生刚才不是说熬了药么?不然现在去端如何?”萧岭虽然算不上是身形壮硕,到底是大将军,讲起话来底气十足,让人无从反驳。
温先生知道自己不宜久留,点头退了出去。
“将军有什么话就说罢。”我硬撑着靠坐起来。萧岭这样处心积虑的进入行馆,又支开了温先生,总不会是因为担心我的身体。
“程大人果然是心思清明,”萧岭大方的坐下,微笑看我,“明人不说暗话。萧某今天来,是要带样东西给程大人。”
萧岭说罢,从床边拿来一样东西,我一见,便是心中一颤。
景铘剑,我的景铘剑。
“东衡的封宁将军说,他辞官之后也用不到这东西,还是物归原主的好。”
我点头,接过景铘,放在手上轻轻抚摸。“第二件呢?”
萧岭一笑,“程大人就这么想赶我走?”
我冷冷勾起半边唇角,“岂敢,只是担心温先生为他的爱徒担忧过重,心绪郁结,到头来却要落下子锐这么个毛病。”
萧岭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程大人果然聪明,连萧某人为了来见程大人,特地代为照顾温先生的爱徒这件事情,都能算准。”
我谦虚的一笑,皆非善类,何必相互恭维。看温先生刚才的表现,也就能猜个大概。
“只是程大人恐未想过,萧某担心静儿的心意,绝不会比温先生对那傻小子的关心低上分毫。”
听到那人的名字,我的胸口突然一痛,手上的景铘也不知不觉的抓紧。
萧岭定定看着我,而我只是低下头去看着景铘。“有件事情,萧某本不想说,但事到如今,却觉得还是让程大人知道为好。”
“把程大人送到夏子云手里这件事,是萧某做的。”
我抬眼。
“当日静儿性命垂危,急需名贵药材续命,但从齐国运来是万万来不及的。萧某从夏公子处得知,程大人与他的兄长,也就是明蒙的夏子云将军……情谊深厚,不得已出此下策,提出用程大人来换静儿一命。”
我冷冷一笑,“看来凌王爷没有跟将军讲清楚,当时程某明明见到了太子程淇。恐怕是凌王爷用子锐去换程淇的罢。”
“程大人……”萧岭苦笑摇头,“这一点,恐怕连夏子云都误会了。之前太子被俘,静儿去和夏子云交涉,夏子云提出这样交换,被静儿一口回绝。静儿病中转醒带你出营,我本来可以制止,但想到这件事情,便顺水推舟放你们出去……”说到这里,萧岭一叹,“程大人若是为了这件事情误会了静儿,还愿萧某今日的解释能让大人宽心。”
我不知作何回答,只是微微点头,“萧将军对王爷真是关爱有加。”
萧岭一笑,“静儿本不该长大成人,他的命,亦是萧某留下的。”
我闻言一怔。
萧岭年轻便随齐军南征北战,参与过南梁战事犹未可知。
萧岭微笑看我,并无多言。
“程大人若明白,萧某便可以把第二件东西交给大人了。”
他仿佛早已笃定我懂得他的意思,将一样东西递到我的手上。
我一惊,血红色的玉玦……萧岭怎么会有?
玉石的纹路明显与项渊手中的不完全相同,却有着完全对称的雕刻纹饰,明显就是双生子所持的另外一半。
这难道是我母妃的?
“这是静儿的。”
“怎么可能……”我不可思议的一笑,如果这半块玉玦属于凌北静,那么项渊手里的半块,又是谁的呢?
笑意僵在了脸上。
我猛地抬头看萧岭,“凌北静现在在哪里?”
第六十四章:素绢画烟
终局素绢画烟
永都西山,皇家行馆。
时值初夏。
月色正浓。
永都气候到底不比齐地,尚未到窒闷时候,及至夜里,更有浅薄凉意,程子锐关门闭户亦未有不适。
紧闭的门窗倒是使得门外的人有几分犹豫。
项潋盘桓许久离而复至,终于下定决心试探叩门:“程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