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月单手掐住她的脖颈,将她提了起来,双眼迸出怒火,从喉间挤出几字,“你说什么?!”
何才人脚尖点地,双手拼命推他的手,喘不过气来了……
猛地,诸月将她甩在地上,低声唤:“向荣。”
不知从何处走出一魁梧男子,低了头,“在。”何才人认出,那是洛朝镇国大将军,也是崇昔帝堂兄。
“将这贱人拖下,割了舌头,斩去双脚,贬出宫去。”
“是!”
何才人瞪大了眼睛,悔不当初,尖叫着想逃,却让向荣一记手刀击中,陷入黑暗……
诸月伸手轻触画中人的脸,满是痴迷,“小兔儿,没人能说你一句不是,从前不能,今后也是,有少爷在,你尽可安心。”慢慢地,红了眼眶,面容哀伤近乎绝望,“小兔,没人能让你受委屈了……”
画中人依旧那么轻轻笑着,温和,藏一丝淘气,仿若昨昔。
诸月软了身子,跪坐在地上,声音温柔似是怕惊扰了谁,“少爷当了皇帝,给你报了仇,小兔,少爷现在不用听任何人胡言了,你不用怕了。莲殒死了,许先生和李嬷嬷也死了,你哭了么?少爷去陪那些个美艳妃嫔,小兔怕是妒得快疯了才是……”诸月脸上微湿,口气也苦闷起来,“你若是恼了,难过了,怎的不哭呢?却好狠的心,丢了你家少爷,先走了!”语罢,已是泣不成声。
“皇上,”向荣的声音有些犹豫,“陶凌,陶凌若是安好,定不愿见你如此。”
“他若不愿,便自己来说!”诸月的声音凶狠起来,又低下头去,恍惚,当年月下,二人各执酒。
“小兔,若少爷归去,子如何?”
“定当随君。”
“何谓?”
“生而一死,与爱同归,乃人之乐事。况茕茕于世,何不归去?”
那时年轻人儿微红着脸,目光坚定,到如今他仍能忆起。
月下盟誓,“生不能同寝,死定当同穴,必定不独活于世。”
“朕未能守诺。”诸月哀哀呢喃,“小兔却不知,活着,实比死去更令人痛苦。”
“他定是后悔,陶凌为的,不也是能让您活下么?”
“朕倒是情愿死!”诸月低吼一声,“夺了皇位,杀了五弟,又如何?!他已不在了!这所谓权势,只平白让人受折磨!”
向荣住了嘴,瞧着他绝望地模样,心下不忍,轻声道:“诸月——皇上,或许,还有些转机。”
诸月听得他话里有话,盯着他,“此话怎讲?”
向荣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诸月,诸月狐疑地看他一眼,接过。
‘此恨何时已。滴空阶、寒更雨歇,葬花天气。三载悠悠魂梦杳,是梦久应醒矣。料也觉、人间无味。不及夜台尘土隔,冷清清、一片埋愁地。钗细钓,竟抛弃。
重泉若有双鱼寄。好知他、年来苦乐,与谁相倚。我自终宵成转侧,忍听湘弦重理?待结个、他生知己。还怕两人都薄命,再缘悭、剩月零风里。清泪尽,纸灰起。’①
诸月浑身颤抖,这,这分明是小兔的字迹!小兔是他亲自教的识字、念书,这词,也是他念与小兔听过!诸月抬了头,厉声责问向荣,“这是哪儿来的?!”他敢肯定,这定是小兔亲手写下,墨迹还是新的!让他不禁有些欣喜若狂。
“是太上皇命人拿给我的,我瞧着像陶凌的字,又怕是空欢喜,便未敢说。”
“何时拿的?”
“昨日傍晚。”
“好个太上皇……好个太上皇!”诸月噙了泪,忽的笑得阴狠,“朕便去会会他!”
“皇上!”向荣心下一惊。
诸月瞥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先去将那位‘柳尚书’请到‘惊鸿斋’,朕,伴着他好好与父皇谈谈!”
向荣望进诸月眼中,只是一片阴沉,灰暗……如此刻天气。
①取自纳兰性德《金缕曲》
对话(下)
‘惊鸿斋’大门被人从外一脚踹开,一太监惊慌着欲拦,却叫诸月一手甩开。
大跨步进门,太上皇诸清正在念一本兵书,听到这动静,笑吟吟地瞧他。
“皇上,这……”公公跪在地上,手足无措,他拦不下皇上啊!
“朕未经通报便进来,父皇莫怪。”诸月面上阴晴不定,看不透在想些什么。
诸清鬓发已白,眼角也起了皱纹,依旧满脸笑意。“怎能怪罪?你我父子,这等礼数尽是做给外人看的,不守也罢。”
“是啊,父子。”诸月闻言,微微笑了。
“你等退下吧,我与月儿说些贴心话。”诸清斥退了一旁侍奉的仆从,又招呼他,“坐下说话罢。”
诸月看着他,同是微笑,不过笑意未达眼底。
“月儿今日来,定是有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