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书说着,脸色又变了,显得很是气闷。
莲陨蹙起眉头,轻声问他:“他是你兄长,再怎么着也不会伤了你吧。”
“兄长?!”诸书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兀自笑了一会儿,“这宫里哪有亲情可言?他使坏将诸阳送上黄泉路时,哪里讲过亲情二字?哎,虽是有亲缘关系,但到底还是权势更为重要些。”
莲陨给他捶打着肩膀的手顿时停了。
诸书回头看他一眼,眼中的情绪不明,却又笑了一声,“怎么,吓着了?”
莲陨回过神,摇摇头。他原来只当是诸月要他帮着将诸书拉下马,好自己坐了皇位,谁想着现在听诸书这么一说,竟是没打算饶过诸书的性命!
“可是,可是大皇子也不是还在的吗?或许——”
“这不一样。”诸书说着,“大哥原本便是和诸月一个院子里住着的,他俩都是送给了其他妃子养着;我和诸阳则是由自己的母妃抚养,这远近亲疏的打小便是看的清楚了。后来诸林当了太子后,诸月也没少给他帮忙,别说现在一个去了洛阳,两人还是有来往的。这宫里的,也就他俩看着更像兄弟了。我们哪里有这样呢,现在我若是站在诸月面前,想来也知道他定是一刀砍了我的。”说罢了,又补了一句,“当然了,他若站在我面前,我也是这么办的。”
莲陨摇摇头,这宫里的虽是有荣华富贵,却一丝丝情分也不讲,又有什么意思呢?他们从小便被母妃教着,眼中只有那个皇位,也是,母凭子贵么!就是后来母妃去世了,他们为了保全性命,也不得不直冲那个位子去。可惜了,数十载都在为着这么个龙椅而争得头破血流,忽视了多少更美好的东西。
诸书看莲陨不说话了,拉着他的手将他抱进怀里,笑着问他,“怕了?”
莲陨脸上满是愁云,瞪了他一眼,“你倒是还笑得出来!”
“呵,有什么笑不出来的?从我敢跟他争的那天起,我便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两条路,要么他死在我手上,要么我死在他手上。又有什么可忧愁的。”
“你!”莲陨倒是说不出话来了。
诸书拍着他的后背当是安抚,歇了会儿,换了话题问他:“你前些日子去了偏院,见着方丽了?”
莲陨的瞳孔猛地一缩,浑身像是过电般一颤,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见他面上滴水不漏,也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咬着唇轻声道:“为什么……要那么折磨她?”
他知道诸书不是什么心善之人,这段时间在王府,诸书处罚下人肆无忌惮,手段残忍。可他也没想着诸书竟会那么对待方丽,再怎么说她也是皇子妃!
“呵,我早便想这么干了。当年父皇不过为了将我与方太傅的关系绑紧些,便将方丽许给我。那女人平日里在王府内趾高气扬,看着便讨厌,为了方太傅的势力,我忍了,只要不闹出大事儿,便随她闹去。”诸书的眼睛微眯,戾气十足,屈起手指刮着莲陨的脸的动作却依旧轻柔,“可她千不该万不该逼走了你!也莫怪我饶不了她!”
莲陨吃了一惊,低了头,“她怎么说也是皇子妃,若是,若是——”
“方太傅已经知道了。”诸书的声音很平静,“我早该知道的,我说那老头怎么忽然带着人便投奔了诸月,呵,原来是因为他女儿!”
莲陨的心口一紧,不说话了。
“倒是不知道哪个多嘴的下人将话透露了出去,若是让我知道了……”诸书没再说下去。
“会怎样?”莲陨小心翼翼地问他。
诸书又是轻轻笑了,“不说了,说了你又是要烦。现在也好,方丽已经死了,方太傅也逃去了诸月那儿。我想着,大约是父皇也知道了,觉着我行事鲁莽才不打算再管了吧。”说着,将手枕在脑后,看着倒是很豁达。
他原先一心与诸月争那个皇位,现今大约也知道自己没有胜算了,整个人反倒放松下来了,像是得了解脱一般,还真是好笑。
莲陨暗自思量着,趴到诸书身上,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我们走吧!”
“嗯?”诸书不解地看他。
莲陨咬了咬唇,眼神却是很坚定,“我们不争那个劳什子皇位了,就逃出京城,从此隐居便好了!”
“呵。”诸书的眼中几分心酸,那些原先跟着他的大臣们大多都是墙头草,看现在的形势,大多都叛逃了,呵!墙倒众人推!他是没想过莲陨竟还愿意跟着他,他总算是没有爱错人。“逃到哪里去?现在我手上除了一块兵符便什么都没有了,就是逃出了京城,也难保诸月不会追杀。”更重要的,他也算是害死了陶凌,单就这一点诸月也不可能放过他。
他没说明,但莲陨也是知道的。两人心里都是清楚的,不过那层窗户纸却是没人愿意捅破。
“我们退吧!逃得远远的!”莲陨近乎哀求,他不能看着诸书死,更不能接受……是自己间接害死了诸书。
“莲陨。”诸书忽然开口,“逃不了的,现在出入京城都有诸月的人重兵把守,我哪里出的去?我总归是皇室的人,就是死,也要死得体面。”
莲陨的心口微凉,说不出话来了,眼中慢慢泛了泪光。
“就是苦了你……你放心吧,明儿我便派人带着你乔装打扮出城去,从此便好好活着——替我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