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漂亮的孩子,看上去最多只有二十岁,皮肤白皙光洁,显得有些苍白;栗色的头发在爱琴海温暖的风里显得蓬松而柔软,一双如海洋的深蓝色眼睛绝对让人难忘。
他的五官非常精致,整张脸简直像上帝创造的艺术品,从树叶间隙落下的阳光落在他眼里,显露一种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深沉和吸引力……而且这张脸非常眼熟!
不过,现在不是被他外貌吸引的时候,克兰多按着他的肩膀,防止他乱动,连忙以英语加上肢体语言解释,这里太危险了、下去比较好之类的。
少年楞了一下,显然被他有些激动的样子吓到了,然后轻轻地开口,似乎在试图安抚克兰多的情绪,「我能听懂英语,你不用这样比划。」
「太好了,」克兰多松了口气后,立即一脸严肃的说:「我是……呃,美国游客,你在树上太危险了,最好现在跟我下去。」
少年不觉得美国游客和跟他下去有什么必然的关系,他晃了晃手里的相机,耸耸肩膀说:「抱歉,这里是希腊,还有,我正在拍照,请不要打扰我。」
他说着,还轻轻抖了抖肩膀,甩开克兰多的手,巧妙地保持着平衡,并没有从树枝上掉下来。
克兰多瞪着他,不知道该怎么让对方「听话」,他不熟悉希腊的法律,若是在美国的话,他就绝对有权利要求他下树,除非他做好安全措施。
阳光从上方照下来,让克兰多的眼睛有些不适,他不禁眯起眼看着。少年纤瘦单薄的身体微微弯曲着,栗色的短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拿着相机的样子专注而温柔,教他看得入迷。
只是,最后不耐烦的,不是克兰多,也不是被他一直盯着的少年,而是被镜头锁定的蛇。
它高高地昂起头,大半的身躯已离开树枝,红色的信子正在收集空气中的气味,陌生的气息让它感到焦躁不安,有人类的气息,也有另一种令它更加不安的气息……
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它昂着头,先往后退了些,再猛地张大了和它身体完全不成比例的嘴向少年咬去——
见少年似乎还在寻找一个更为恰当的拍照角度,克兰多猛地伸出手,一把将他拉入怀里,接着感觉到一个东西撞在自己的手臂上……
跟这个比起来,更糟糕的是,细长的树枝根本承受不了两个人的重量,就在克兰多抱住少年并替他挡住那条蛇的攻击时,树枝应声而断!
爱琴海温柔的阳光落在克兰多的眼里,有种恍惚的美丽,而最后他只看到少年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他想起来他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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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恩背着相机袋,从护士手里接过医疗收据,轻盈地走过加护病房,来到旁边的一般病房。
推开门,可以看到空荡荡的病房里,只有一张床上躺着一个男人。
他靠在枕头上,手上吊着点滴,眼睛看着窗外。
他的五官很冷硬,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个无情的人。眉骨很高,以致让眼窝看起来更深,黑色的眼睛无形中带着一种危险的气息。
他很英俊,让人无法忽视,而且也很富有同情心,真是个特别的人!撒恩想。
当他推开门的时候,男人快速地回过头,好像一点声响都瞒不过他的耳朵。
撒恩晃晃手里的收据,「医药费我付了。」
克兰多没有拒绝,轻轻点点头。那是应该的,要不是他坚持在树上逗那条毒蛇,自己也不会被蛇咬到。
被蛇咬到,他倒不觉得痛,可能是那蛇的唾液里含有一些神经毒素,让他感觉变迟钝了吧。而一落地以后,少年大叫着要来医院,否则他的肌肉组织就会坏死。
于是他们便开车来医院注射血清。
少年笑嘻嘻地把收据放到他病床边的柜子上,然后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我什么时候可以走?」克兰多问。
「医生说你吊完这瓶就可以出院了,」对方说着,把背袋随意地放到地上,「我已经帮你办好了出院手续,之后随时都可以离开。」
克兰多看了看点滴瓶,大概还需要十分钟才滴得完。
少年看起来是个开朗外向的人,一笑显得更加年轻,不过拍照时的神态却异常……诱人。
想到这里,克兰多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把视线从少年的身上移开。
「啊,对了,说起来真是令我惊讶呢,」少年自顾自地说起话来,「那棵树那么高,我们一起掉下来,你竟然还能抱着我双脚着地……」
克兰多不得不把视线重新放回他身上。
少年正托着下巴笑嘻嘻地看着他,深蓝色的漂亮眼睛眯起来时,就像世界上最动人的蓝宝石。
他忽然对克兰多伸出手,「我叫撒恩·巴里特,是一名摄影师。」
听到了他的自我介绍,克兰多眯起眼睛伸出手握住他的,并略带试探的说:「你好,我是克兰多·奥尔,我正在找你,撒恩。」
「什么?」少年惊讶地睁大眼睛,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想抽回手却发现被对方牢牢握住,完全挣脱不开。「找我……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上个月二十号,你在哪里?」克兰多一副办案的口吻。
撒恩眨了眨眼睛,似乎明白了对方的来意,「你是……」
「FBI。」克兰多用另一只手从上衣口袋掏出一本证件,他没有想到,要找的人就这样给他碰上了。
「根据美国证人保护法,希望你能立刻跟我到一趟美国。」克兰多简洁地说。
虽然他还挺喜欢希腊这个国家的,不过他毕竟不是来旅游的,可以的话,还是尽早完成这次的任务为妙。
「我是希腊人,」撒恩简短的说:「而且FBI问我的问题,我都已经回答了,我确实什么都没有看到。」
克兰多皱起眉头。这个少年比他的外貌看起来难应付多了。
「撒恩,你当时正好在犯罪现场,而且你所在的位置应该能看到罪犯的样子,我们希望你能协助办案……他没有被抓住,会有更多的人受害的……」
「我是希腊人,你不能因此把我带到美国。」撒恩瞪着他。对方虽然放柔了声音,但是坚毅的眉角没有一丝松动,好像自己不跟他一起到美国,他就把自己捆了带走一样。
克兰多的回答,不带任何情绪,「我会向当地政府提出申请的。」
「我已经告诉了你们我所看到的——事实上,我什么也没有看到!」撒恩嚷嚷起来,过大的音量让路过这间病房的人好奇地往里头看来,「该死的,你们FBI就不管人权了吗?更何况我又不是美国公民!」
面对带着怒气的撒恩,克兰多依然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他太习惯这种情况了,因为他总和一些狡猾的人打交道,所以要对付这样年轻的孩子并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