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真眼神一惊,薄唇抖得厉害,原来是这样,她切切道,“我就知道她一定是有苦衷,怎么是被废了武功……红玉怎么可以这样歹毒……”她微微点头,也不顾自己此刻气血虚弱不堪,伸出一手,握住了贺之邦,仿佛握住了希望一般,她恳求道,“贺大哥,求你一定要帮我们。红玉势力太大了,连师父也不帮我,我……”‘护法’两字都省了,直接‘大哥’。看来任真是真的很需要贺之邦的帮忙,应该说,她不想放弃任何希望。
“好了,你先别说话。”贺之邦拿出手绢帮任真擦了擦鼻尖上的小汗珠,叹息,“你身体这样,可能我们的计划成不了。”
谁料任真的手即刻一紧,几乎抬高声音,眼中流露出一派清正之色,“什么计划,可以的,我可以!”
贺之邦正待解说,此刻晏红玉此刻又走了进来,她似笑非笑地,瞧了贺之邦一眼,巧笑道,“脉象怎样了?”
“需要静养的好啊。”贺之邦朝晏红玉点了点头。
晏红玉走到任真床前,不动声色地巧妙挤开贺之邦。自己坐下来,拉上她的手,:“阿真,还看不明白吗?她已经不要你了。”一边说,一边软手朝任真的胸口摸了上去,轻轻地揉了揉,似乎说得非常得意,“她方才那样气你,哪里还把你放在心上?”
任真直接眼睛一闭,沉声不悦道,“红玉,我想跟贺大哥说说话,你先出去。”
晏红玉眼神一滞,璇儿微微垂了垂眼皮,嘴都撅起来了。看起来似乎有些委屈,她看了一眼贺之邦,然后点点头,又满眼柔情地望着任真,关切道,“那你别太累了。”
“嗯。”任真答道。
晏红玉小步慢慢走了出去,贺之邦此刻正一脸怪异地看着任真,就像看见怪物一样,面色不善。任真抬起头,并没有察觉贺之邦的脸色,神色严肃道,“我们继续说吧。”
贺之邦嘴都要喔起来了,刚才任真一句话就把晏红玉赶走了,自己何必害怕说话要小心,怕晏红玉听见了。这个任真其实不简单,是不是一直都是自己小看她了,因为自己长期是她的大夫,而香飘雪又一天到晚捧在手心地呵护,所以自己都觉得任真是个体弱多病、脆弱不堪的人。但你看刚才,一下就把那嚣张的晏红玉驯服老实了。
其实任真是本事着的人,不仅香飘雪那泼辣烈女也爱她爱得死去活来,晏红玉看到她也这么听话,贺之邦干脆,“任真,你究竟是怎样驯服一个又一个女人的?你也教教我吧。”
“嗯?”任真微微喘了两口气,耐心反问,“什么驯服?”
贺之邦眉头一跳,“算了算了,我先跟你讲讲到底发生什么事。‘凤血归’是飘雪为你求来的,条件本是用飘雪的命来换。”
房中顿时安静下来,静的只能听见任真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贺之邦又言,“但晏红玉又改变主意,因为你若服下‘凤血归’就会百毒不侵,‘花婉’将对你不再有效。所以,为了能真正得到你的心,就一定要香飘雪来彻底拒绝你,只有香飘雪的当面拒绝,你才能真正死心。”
任真微微眨了眨眼睛,她的眼神很不愉快地四下望了一下床框四周,像在思考着什么,点头,“请说下去。”
“所以晏红玉把取她性命的条件,换成了废她武功,一是为了折辱她,二是为了她无法再在你面前抬头。”
“卑鄙小人。”任真挪着嘴唇说出这句话,她气得脸色惨白,虚弱得几乎无法开口说话,这几个字低不可闻。
“你先别再生气了。我来跟你详细说一下,我的想法。”
“请说。”任真靠回床帏,点了点头。
贺之邦就把之前,关于和任真联手、为香飘雪恢复武功而开始放血一事与她一一道来。任真听完后,点了点头,眉间由一开始的轻愁变成了放松的喜悦,“就这么简单?我的血就可以了?那还等什么,拿刀来。”
“唉哟,你冷静一点。”贺之邦简直被这对情人吓疯,他双手在半空中悬浮地摇了摇,看起来很抓狂,“你是不是不知道失去三分之一的血后,人会变成什么样?”
“不知道。”任真老实地回答他,她的眼神清澈又镇定,“但只要可以让她复原武功,放点血算什么,这都是小事。”
贺之邦一拍脑门,想起这个任真根本不懂什么药理知识,自己都不知要怎么解释。按下性子,“这不是小事,”他否认地摇着手,“轻则昏迷,重则立刻心脏因为缺血、缺氧而骤停、毙命。”
任真眉头一敛,脸上一派不屑,命令一般道,“我不会。你去拿刀来。”
贺之邦被任真吓得那是背骨一凉,“任真,任何一个人都是一样的。”他长叹一口气,“跟武功底子深厚与否、强壮与否、男女性别等一概无关,都是一样的。任真,我没有跟你说笑,你此刻身体状态很差,但放血却又迫在眉睫,所以我很矛盾。”
“拿刀来!”任真已经说第三遍了,她此刻觉得当初在冥海神庄,香飘雪说贺之邦是个婆婆妈妈的人,这句话简直一点没错。她索性开口,“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贺之邦面如菜色,踌躇一阵,然后张口想说什么,半晌,又没说出口。最后,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一切成功后,就让飘雪带你隐居起来,教中事物我会帮飘雪打理完几件大事后,就散掉。你们不要再涉足江湖了。”
“贺大哥的恩情,任真没齿难忘。”任真感激地看着他。
贺之邦自顾却是有些坐立不安,他压低声音,又担忧提醒起来,“任真,如果中途你坚持不住,我们就停下。飘雪的武功能恢复多少,就恢复多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知道吗?”
任真点点头,“明白了。只要她不放弃,我也一定不会放弃。”
这一次,老生常谈的贺之邦,终于拿出了一截竹筒,他看了一眼任真,解释说,“我来帮你,不会留下伤口和疤痕。每天一管,也好观察你的病情,扛不住我们就停下来。”
“有劳了。”
不过,这样的事,就算任真强打起精神来坚持,一心等待着苦难即将迎来光明的时刻。却不想,在第四天的时候,长静台迎来了一千名铁骑兵团,雄姿英发地,一把将长静台团团包围了起来。
任真知晓消息后,挂了件披风下床来,就去找晏红玉。“你做什么包围长静台?”
“我只是想保护有你的地方,难道我的做法不对吗?”
任真心中有所想,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晏红玉盯着她苍白的面色,奇怪道:“奇怪了,‘凤血归’按道理已经起效,如何你面色还是这般不好?”
“自然是给你气的。”任真干脆偏开了头。
“我又怎么了?”晏红玉走上前来,双手拢住任真的手,“手也这般凉凉的,怎么不多穿点?”
任真也不搭理她的问话,质问道,“长静台是师傅的地盘,是安静的清修之地,你如何带这么多人来?”
“他们会很安静地呆在外头的。”晏红玉不让道。
任真一把甩开她的手,摇了摇头,不想再解释了,她转身就走。谁料,还没走到两步,腰间一紧,已经被晏红玉从背上抱了住,那柔软的躯体贴着自己冰冷的身体,无论如何也无法让自己温暖起来。“你放开我。”
“阿真……你为什么还是这样冷淡?”
“我身体不适,你放开我。”
晏红玉撅起小嘴,满脸的不情愿。渐渐地,她放开了任真,心头憋气,“那我扶你回去休息?”
任真当然想开口拒绝,但眼下也就这么几天了,只要等飘雪武功一恢复,她一定有能力带自己走。没错,再忍一忍,任真难得给了晏红玉一个好脸色,她淡淡一笑,其实笑的很快,脸色已经恢复平静了。“多谢你。”
晏红玉呆愣地看着那个眼神,小脸整个都红了,几欲高兴地唱起了歌。她就一头靠在了任真的肩上,和她一起往厢房走了去。
入夜后,贺之邦一把撩开了任真的袖口,他取出针头和竹筒,忽然表情一停,皱起眉来。
任真看他那神态,亦非常疑惑,“怎么了?请继续。”
“你手上这块淤青什么时候出来的?”贺之邦一边说,一边翻了翻任真的手臂,他眼睛一尖,发现任真左臂肘关节处也是有大片淤青。
任真眯了眯眼睛,想了片刻,“昨天?今天?”
“右手呢?”贺之邦一把抓住了任真右手,将袖口撩开一瞧,竟然也是各种淤青,仿佛任真被人暴打了一顿似的。贺之邦对上任真的眼睛,严肃道,“任真,不能继续了,你身体已经示警了,这样的淤青就是供血不足的表现。”
“还有三天,青就青一会吧。”任真还想坚持。
“你以为只是手臂上青几块这么简单的事对吗?”贺之邦有些着急,任真是个医盲,解释起来真闹心。他拍了拍自己的手板,静下心来, “身体外在和内在都是一样,此刻,连你的五脏六腑也都是这样的状态。不能再继续了,飘雪的武功已经恢复了五成左右,行走江湖没有问题。”
贺之邦说完立刻站起身来,收拾起那些医具。手,却被任真一把抓了住,“‘凤血归’千年难得一见,我们不能中途放弃,要一气呵成。”
“任真,欲速则不达!”
“不可以,不可能放弃,你不要管我,只管放我的血就好。”任真抬起眼睛,那双眼里,满满的都是从容和镇定、以及不可抗拒的坚定。
贺之邦虽然被那副神情所震撼,但还是摇了摇头。他转身就走,任真见他要走,立刻从床上翻了下来,双膝一折,咚地一声,一把跪在地上,“贺大哥,我求你。”
第七节 血满天香(2)
贺之邦咬了咬牙,“你不要命了,你如果死了,她武功复原有何用?她还不都是为了你,你都知晓的。”
“你相信我,我没有那么脆弱!”任真朝贺之邦跪拜下去,几乎匍匐在地板上,模样诚恳至极。
“你不懂医,倘若我告诉飘雪你身体已经出现淤血,她也一定会阻止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