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告诉她!”任真大声、笃定道,她的言辞里带着一股不可忽视的正气,朗声说,“贺大哥,你不是说要我告之你如何待女人好吗?那我现在同你说,该承受在自己肩膀上的负担,就不要跟女人去说,管住嘴巴是第一。她们是绽放的花蕾,经不起太多暴风雨的摧残,她们生来就是鲜艳的、需要呵护的。所以,要选择去爱女人,就一定要有一双可以担得起责任的肩膀。”
“任真……担责任是好事,但是,你玩性命就是不理智。”
“贺大哥,我想问问你,”任真顿了顿,“这些日子来,飘雪前前后后,哭过多少回了?”
“我不知道哦,”贺之邦思索片刻,“少也有十来次了吧,她挺喜欢哭的,怎么了?”
任真抿了抿唇,“我无能。”
“你怪自己做什么啊?”
“让心爱的女人无助地哭泣,就是我无能。”
“唉哟,”贺之邦可谓苦大仇深地解说,“你自己也是女人,你不也有哭的时候吗?”
“没有啊,你见过我哭吗?”任真倒是一派从容地看着贺之邦,似乎跪在地上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贺之邦微微一回忆,忽地,眉头挑了起来,印象中,任真好像确实是一次眼泪都没有流过。哪次不是香飘雪哭得稀里哗啦的,任真总站着一旁安慰着。他一下哑巴了,“这……”
“我流血也不会流眼泪的,我若哭了,她倚靠谁去?”任真又继续说,“好了,贺大哥,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可以再承受的。”
贺之邦咬牙,犹豫不决起来。
“不要再犹豫了,剥夺她的武功本比杀了她更让她难过,若不是因为我还活着,以飘雪的骄傲性子,怕是早就自尽了。”任真恳求道。
贺之邦张了张嘴,一时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怎么了?”
贺之邦坐回凳子上,“唉,”他看着任真,“飘雪也这样说过,如果不是想着还可以再见你,她早就自尽了。”
任真拨开袖口,不再废话,“来吧。”
贺之邦再找到香飘雪的时候,香飘雪一抬袖口,将那竹筒里的血,一把饮下。她气沉丹田,翻手一回,运气一周身。不一会,背上就冒出缕缕白烟。香飘雪一睁眼,“这‘凤血归’果然是神药,不仅让阿真血中带香,就连我的武功也真的恢复迅速。”
贺之邦一脸逃避地点了点头。
香飘雪瞧着他的表情,“你怎么又这表情?”
“没什么,我先回去了。”
“等等!”香飘雪拉住他的胳膊,狐疑地看着他,仿佛看出了些什么。“是不是阿真熬不住了?她有没有逞强?”
“不是……”贺之邦连忙否定。
“你没骗我?”
“哦,她还让我带这个给你。”说罢,贺之邦塞给香飘雪一截纸条。
香飘雪眉间舒展,接过,展开一瞧,那纸条上只有八个字,却是千言万语尽述相思:
“冥海长誓,不渝此志。”
听见外头层层兵马之声,一度靠近,一下包围起她落脚的这竹林小屋里。香飘雪猛地抬头,与贺之邦对视一眼,迅速将手中纸条握了紧。
香飘雪拉开大门,雪地中,月光华华照耀下,将铁骑兵团的遁甲和长矛反射得格外明亮。晏红玉目光不善地骑在马上,一手勒着缰绳,“不要脸的,你竟然还没离开长静台。”
香飘雪侧过头,不与她对话。
“哼,废你武功便宜你了,没想到你竟然还阿真痴心妄想,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香飘雪牙关作响,却忍声没有说话。不能说,不能暴露,不能枉费阿真一片苦心,倘若让晏红玉知晓阿真救自己,贺之邦、任平生等流都不知要如何惨遭她的毒手,自己跟阿真,更是难以再有机会相守。
忍,多么不堪也要忍。小不忍则乱大谋。
晏红玉从马上跳了下来,鄙视百般地瞧了香飘雪一眼,“瞧瞧你此刻丑陋的模样,哼……”
“我只是想再呆呆罢了,晏红玉,你都全胜了,我再呆几日,也影响不了你的结局。”她说得及其卑微,就像一个再也没了自尊的人一样,时时刻刻犯开原则、底线,委曲求全。
“不许你呆在这里!”晏红玉不悦大声叫嚷,“滚!马上滚出长静台这一片雪山头!哼,幸亏我带了人过来,不然还不知道你还死性不改!”
香飘雪眼神挣扎,她实在很想一剑劈死晏红玉,可是现在不可以,她的武功还无法跟她较量。香飘雪压抑情绪,最终,朝晏红玉福了一福。晏红玉看着她半蹲的动作,笑得整齐的牙齿都露出来,直接一脚踢上香飘雪的脸,啪地一下,香飘雪根本没去躲闪,一下就摔在雪地中,啃了一口雪。她不能躲,因为她不能暴露此刻自己正在恢复的武功,晏红玉大笑数声:“哈哈哈哈!看看,这是洗悲教的教主呀!哈哈!”
“哇哈哈哈哈!哎呀好美啊,啊哈哈哈!”惹来铁骑兵们的一阵不止长笑,回荡在在这山头,就连瑟瑟山间也跟着他们笑了一笑。
忽然一匹快马踏风而来,那人迅速朝晏红玉抱了一拳,然后凑到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晏红玉脸色一喜,“你说她在找我?”
那侍卫点点头,“真儿姑娘似乎很担心旗主的下落,非常着急,已经把门庭侍卫们都逐一问过一遍了。”
晏红玉鼓起腮帮,万分得意地朝狼狈趴在雪中的香飘雪看了一眼。大笑一声,“那我马上回去,不让她担心。”
香飘雪在雪地里牵强地扭过脸来,她立刻抬起脸去看。谁料晏红玉又是一脚踩了上来,把她的头往雪里按了按。晏红玉高声对那些铁骑兵们,道:“好了,你们几个上了她吧,她是你们的了,好好享受。”
说罢,晏红玉翻身上马,再也不顾香飘雪,扬鞭而去。
晏红玉一走,马上,那几个人就从马上翻了下来,几个英伟的身姿立刻变成了下流的嘴脸。“哎呀,江湖驰名的香飘雪,国色天香、雪肤花貌也!”
“听说性子火辣,不知那下面辣不辣?”一尖耳猴腮的人猥琐道。
“哎呀,也辣我一把吧,哈哈哈!”又有一粗汗挑眉。
香飘雪撑着双手从雪地中起来,朝他们几个狠狠瞪了一眼。低吼一声,“无、耻!”她一把将身上的雪拍掉,此刻贺之邦终于不躲了,从竹屋里走了出来。那群人见了,其中一个开始大叫,“什么!贺大人竟然偷偷与她相见,不行,我要告诉旗主去!”
“你以为你还有命去吗?”香飘雪冰冷的声音,仿佛从地狱里蹿出,‘信蛇蓝’从她腰间刷地化作长刃,三下剑光,让人眼前白花一片,一颗飘血头颅扬天飞了去。
“哇!她是有武功的!奶奶的熊,竟然没废掉!”
“妈喂,那是最毒软剑‘信蛇蓝’,快逃喂!我的马!呼呀——”一声口哨。
“太晚了!”香飘雪粉足一点,又是一剑刺了上去,回头一看,贺之邦也拿出软剑,刷刷干掉了两个人。“谢谢!”
“客气什么!”贺之邦杀人杀的意犹未尽、快感正酣,“很久没这么痛快了!”
“阿真,”晏红玉不顾一切地冲了回来,一把拍了拍自己风尘仆仆的肩头。抓了抓自己的发髻,让发丝显得不再凌乱。“我在这儿呢。”她走进房间,见房内还跪着个侍卫,连忙挥手把人都赶走。
任真瞧见晏红玉回来,不知她到底撞见香飘雪没有,敛着眉头道,“你方才哪里去了?”
“我出去走走。”
“可现在是晚上。”任真说道,听起来,确实像是在为她担心,但其实任真怕的是晏红玉抓了香飘雪,自己计划就泡汤了。
晏红玉当然以为自己诚心终于感动了这薄情美人,连忙走到她身边,也坐了下。二话不说,直接把头往任真的肩膀上靠了过去。“那我以后晚上都不出去了。”
任真看了一眼肩膀上的人,知晓晏红玉感情是真,心底一阵浓浓的愧疚涌了出来。璇儿又想到,晏红玉废黜飘雪武功,又觉得此仇不共戴天,再回念,晏红玉却又舍得拿出最宝贵药材‘凤血归’来救自己,当真也是情深无悔。
任真心中隐约地动摇,挣扎也纠结,一边放着真感情,一边做着狠心事。原来感情二字迷理智,真的不是常理可以说明白的。
“阿真,你心跳好快。”晏红玉高兴不已,她转头看上任真的眼睛,那眼中含羞,一派娇柔。
任真却摇了摇头,她伸手按了按胸口,有些冰冷地对答,“我这几日有些心悸。”
“哦,”又遭冷水了,原来不是为自己心动,晏红玉撅着嘴,“体虚有时候会有些心悸的。有跟贺之邦说吗?”
“明天同他说。”
“哼,”晏红玉拉着她的手,又靠上她肩膀,“还以为你是为我心跳不已呢。”
“红玉,你确实是让人心动的人。”
“那你动心不动心?”
“动心。”任真这样答道。晏红玉心立刻跳错了拍,不过还来不及高兴,又听任真道,“可是不动情。”
“你!”晏红玉马上有火气往上冒了。“可是,可是她再也不会回来找你了!她也都跟你说清楚了,你何必这样对自己,何苦不接受我呢?”
任真索性把眼睛闭上了,也不回答,傲慢得简直让晏红玉疯狂。恨不得一并折辱了她的清高才能痛快!
“你要多少时间,我等你。”晏红玉不得不退让,因为喜欢,就只能不断地退让。
“海枯石烂的那一天,就是任真忘记香飘雪的时候。”任真慢慢睁开眼睛,从容的神情表达自己的丝毫不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