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语文啊，我以前的班主任也是教语文的。”她抿了抿嘴。
“好，回家吧，不早了。”
“唉，你的名字？”她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呢。
“裴菲。不是裴多菲哦，我是独一无二的。”她回头调皮地说，然后转身出了我的办公室。门外的夕阳伴着大树的碧绿给她镀上了一层金中带绿的光，朝气而清新。
二、蓝水晶与蓝钻石
每年的教师节我们都有一个固定的节目：全校召开颂师大会。每个同学都要写一篇赞颂老师的作文或诗歌，挑选好的到会场表演、朗诵。
对这个每年一模一样的活动我们几乎已经麻木了，也没有几个学生会真心实意地写自己的老师，好像全世界都在搞形式应付这个节日似的。开学后那短短的几天还要猛抓学生训练朗诵，准备配乐，进行筛选……其实，为了这个形式，语文老师要忙上好一阵子。
为了避免学生对新老师的“拍马屁”（才接触几天，我不知道能写出什么东西），我特意强调不许写中学的老师，要好好回顾刚刚告别的小学老师。
裴菲按时把作业本捧到我的桌上，咧嘴笑笑就转身走了。这个个子快赶上我的女孩子大大咧咧的利索样子很令我满意。我随手抽出了一本浅蓝色封面的日记本。
见扉页上工整地写着：裴菲。
嗯，字不错。我翻开了她的本子。
慕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也是我们的语文老师。她不许我们在教师节写她，可是我就是想写她。
她大概三十岁左右吧，留着很长的头发，戴着一副浅灰色边框的眼镜。她个子很高，样子很好看，特别是笑的时候，很有魅力，让人见到她就快乐，想起她就快乐。
她和我一样喜欢蓝色，这是我喜欢她的一个重要原因。蓝色是一种优雅的颜色，尤其是浅蓝和天蓝，还有，湖蓝也不错，海蓝也很棒。总之，蓝色都能给人一种纯净、澄澈、深邃和博大的感觉。所以蓝水晶、蓝钻石特别高贵、迷人而又脱俗，就像我们的慕老师一样。
慕老师很幽默，上她的课很享受，她能让我们都很快乐，很兴奋。虽然她不是天使，但在她的课堂上，我们感觉像相聚在天堂。
慕老师也很严肃。她不笑的时候像一块冰，有时甚至是一座巍然的冰山，而且纬度在南极。可是她一笑就两样了，她一笑，我们就觉得她像妈妈，像姐姐，像同学，像朋友，像妹妹，像一个小孩子……这样百变的老师很神奇，也很有趣。
总之，我们的班主任和语文老师慕老师是一个很棒很棒的老师，怎么说也说不清楚，要是你想知道她有多棒，你就来我们班认识一下她吧！
呵呵呵，我忍不住笑起来，这也叫作文啊？一点都不认真。不过，对她的“赞美”，我倒是很开心的，甚至开心得带着甜蜜。
再看看其他学生的作文，基本上都是在唱赞歌喊口号，就好像当年在**举着小本本小旗帜高喊“毛主席万岁”的红小鬼一样。
两天后我进行作文评讲，刚进教室发现裴菲正在跟周围的男同学说小话，盛满笑意的眼睛都弯成一条倒扣的小船了。
“裴菲，老师看着你呢！”旁边的同学瞟了我一眼赶忙对她小声说。
裴菲这才回过头来，她眼里的水浪还在波动着未尽的欢乐。
“今天我们来讲讲上次写的作文。”我的声音亮起来。
“哎，上次写了什么作文啊？”裴菲马上小声问同桌。
“我想想，哦，是教师节的。”
“哦——”裴菲恍然大悟，慢慢转回头来，挺直身子坐好，大睁着眼睛默看着我，大胆，调皮，狡黠，恶作剧……。但很快的，她就垂下了眼帘，两颊慢慢转红。
“这一次作文存在的最大问题是——我觉得大家都是小天使，是从西方教堂唱诗班里来的圣童，你们的赞歌很动听——”
学生都很惊奇的望着我，不明白我什么意思，随即有几个机灵鬼就呵呵呵地笑起来。
“你们的赞美诗不是发自心灵的！你们虚情假意！”我毫不客气地说。
“老师，年年都写这个，情都给写没了。”
“就是啰，已经把那几个老师写了N次了。”
“教师节就一定要写作文吗？一点新意都没有。”
“老师，一到教师节，你们就过节，我们就码文字，你们的快乐建立在我们的痛苦之上呀！”
“老师，我们本来坚信‘平平淡淡才是真’的，可是学校要开‘颂师会’，我们就只好肉麻啦，不肉麻怎么‘颂’呀！”
……
见我并没发火，他们就都振振有词地为自己辩护起来。
“听了你们的意见我很高兴，你们都是真实坦诚敢于说真话的人，被时代和形式主义逼成这样，实在可怜！”我深表同情。
“就是啰，理解万岁！”马上传来一片叫喊声。
“对于‘颂’的理解可以是多方面的，对‘师’的理解也可以很宽泛，而且欣赏与赞美不一定要靠华丽的语言，就像人美不一定要靠化妆一样。另外，你们对颂师的看法也可以写啊。”
“老师，你说的，那我就写看法啦！”
“我写书籍好了！”
“我写老黄牛！”
“哈哈哈……”
“行，只不过你们的这些大作就不能参与评奖啦！”我笑起来。
“我们写作文不一定为了评奖嘛！”竟然有好一把人这么叫起来。
“心态不错！给你们讲一个故事。”我淡淡一笑。
“好啊，好啊！”他们一起欢呼起来。
“有个女孩跟妈妈吵了一架以后，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可是她什么都没来得及带，到了晚上，她饥肠辘辘，在一家面馆外徘徊。店主是一个慈祥的老人，便招她进来，给她端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吃饱以后，女孩感激地对老人说‘您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谢谢您！’老人问‘你为什么会流落街头呢？’女孩说‘跟妈妈吵架了，她不理解我，我不想回去。’老人感慨地说‘我只是给了你一碗面，你就说我是最好的人，你妈妈天天给你做饭，你却视而不见。’女孩震惊地望着老人，突然醒悟过来，马上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老师，你讲这个故事是什么意思啊？跟我们的教师节作文有什么关系呢？”他们沉默了好一阵子，突然有同学问。
“老黄牛，某一本书，某一个名人……他们就像那个慈祥的老人，而教你们多年的老师就像那个妈妈。”我望着他们清晰地说。
“嗯，我们知道怎么写了。”不愧是重点班的学生，领悟能力很好。
等他们都埋头唰唰唰地写起来，我便踱到课室的后面，外面的阳光恰到好处地把树影斜斜地投到课室后面的格子木门和旁边雪白的墙面上，形成非常有层次的图案。
“慕老师！慕老师！”坐在后排的裴菲小声又急切地喊我。
“可不可以把我的那篇作文还给我？”提到“那篇作文”她的脸又不禁红了，眼睛也不敢看我。
“为什么呢？”我笑看着她。
“哎呀，反正你还给我就是了！”她忸怩着，一边耍赖。
“你确保能写出比那篇更好的？”
“那还用说！我要写出惊天地泣鬼神的……”见我一直望着她，她便把“大话”吞了下去，又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喏，把你的蓝水晶蓝钻石还给你，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敢留呢！”我把那写满娟秀字迹的对我的颂歌递给她。
她仰起脸笑看着我，大眼睛又弯成了两只在水波里荡漾的小船。好美的一个女孩！
三、第一次
“我们今天来做一次奇特的旅行好不好？”走进课室后，我对学生说。
“好啊！什么旅行？”他们马上来了兴致，又疑惑不解地望着我。
我把课室的灯全关了，并让他们把门窗也关了。课室的大屏幕上开始播放我剪接的PPT：我们乘着宇宙飞船冲进了一个漫长的“黑洞”，在大家的尖叫声中我们漂浮到了蔚蓝的天空，蔚蓝的天上镶嵌着唾手可得的星星，云彩伸出可爱的小手和我们相握，突然天空变成了海洋，我们游到深海去了，美丽的五彩世界让我们惊叹不已，安徒生的美人鱼摆着尾巴游了过来，我们都凝神于她的美，突然一切都消失了……
当我把灯全开了，他们还没反应过来。
“感觉怎么样？”我笑问他们。
“很刺激，很美，很神奇！”
“以前见过吗？”
“没有，今天第一次！”
“对这个第一次有什么看法？”
“太棒了！”他们异口同声说。
“在你们十三年的生活里，肯定出现过许多的第一次，我们都把它们列出来怎么样？”
“没问题！”
于是我给每一个人发了一张白纸。很快的，他们就写了一大把。
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做饭，第一次骑自行车，第一次和妈妈吵架，第一次考一百分，第一次打架，第一次野炊，第一次挨了爸爸一巴掌，第一次坐过山车，第一次写作文，第一次偷东西，第一次被交警抓了，第一次爬窗，第一次作弊……五花八门，很有意思。有的同学还交头接耳地“共享”他们那些秘而不写的第一次。
“现在给你们的第一次分分类，把美好的放在一边，不愉快的放在另一边。看看哪一种多一些。”见他们写得差不多了我又说。
“我的是美好的多！”
“我的是不好的多……”
他们七嘴八舌地叫。
“这个多和少说明什么问题呢？”我问。
“多写美好的是好学生，多写不好的是坏学生。”有学生大声喊起来。
“不对，多写美好的是自信的学生，多写不好的是自卑的学生。”又有人叫起来。
“都不全面！”裴菲大声说。
“你的看法呢？”我看着她深思的眼。
“我觉得有四方面的原因。一是心态的问题。积极心态的人记得美好的东西，消极心态的人记得不愉快的东西。第二是深度的问题。有深度的人善于自省，常记得不愉快的经历，停留在表层的人缺乏思考，只记得美好的事情。第三是对完美的追求问题。追求完美的人常看到生活的缺陷，知足常乐的人只看到生活中美好的一面。第四是人生遭遇的问题。有的人面对苦难多，有的人一帆风顺。”她一口气说了一大堆，简直就是很有哲理的总结性发言，令我惊叹不已。
“那到底哪样更好呢？”有人质疑。
“没有什么好不好的区分，凡事有多面性，看你怎么理解。”
“很精彩！”我带头鼓起掌来。当全班响起热烈掌声的时候，刚才理直气壮的女生马上就红了脸，笑着低下了头。
“刚才谈了我们的第一次以及对第一次的看法，我们现在来看周素珊的《第一次真好》，看看她是如何感悟的好不好？”我翻开了语文书。
其实这篇文章非常简单，把握了主旨，从中得到启示就行了。
“周素珊的看法如何？”当他们朗读完课文后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