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秦楼之主秦梦与,身手却是不凡。一只手就可以把数十人解决掉。就如五日前那清水河畔的琼花树下,我就亲眼看见他徒手把西南柳氏门族的人给命断清河。那英姿瞬发,丝毫不蹙眉。那些人在他手里就如蝼蚁一般,轻而易举便捏死了。”
“哇……看来那秦楼之主确实并非浪得虚名。柳氏如此庞大的家族都被他举手之间便灭了尽。”
“他才这么年轻啊。难怪说他是秦楼历代来最为杰出的一位。”
“那接下来呢?”
那说书的男子微微一笑,从雪白衣衫里掏出了一个漆红色的木匣子,似乎比上一会的大了一些,放在桌上,用手指叩了叩。
茶客会意,纷纷拿出碎银放进木匣子里。
见银两渐渐把匣子装满,那白衣男子莞尔一笑,手里的折扇一样,继续把故事说着。
“有一件事小生一直感到颇为奇怪。那堂堂秦楼之主,坐拥了半个天下,那身手大家定是皆心照不宣。只是,无论哪次他的外出,都是坐在轮椅上,身上用厚厚的狐裘裹着。他既非瘸子,又不是残废。为何成日依靠着别人才得出门呢。”
“为什么呢。”
“小生上回说过,秦梦与一生下来便体虚,百病缠身。三十个年头都不知道活不活的了。如今看来,连出门都要倚靠着别人,怕是这位年轻的楼主,命在旦夕了。”
“啊……”
那白衣男子却一直不知道,他口中所说的这个人物,如今就坐在茶馆某一角落里,双目有几分冰凛,脸色有几分惨白。却也平静地听着。
“楼主,是否要属下去阻止那个说书的继续胡言乱语。污蔑了楼主声誉。”
秦梦与抬起手阻止了随从,脸上平静说道:“他说的也是事实。白梧,凤桐,你们去打听打听,这说书先生什么来历。”
“是。”
茶馆外那连骤的声音渐渐歇了下来,伴随一丝丝清风,把檐子的水珠吹落。淡淡的光晕投了下来,柔柔金光洒在那青色的衣衫上。秦梦与抬起手遮了遮光线。
“天晴了,下个雨天再会吧。”说罢,那白衣男子将木匣子一合,摇着折扇走出了茶馆。茶客也随之散了去,茶馆在瞬间里变得冷清了起。秦梦与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纵使身边是人来人往,他却依旧感到那么孤单。
半响他站起身子,拾起靠在轮椅边的一把伞,默默走出了茶馆。
尘世太闹,秦梦与选择了僻静,折过繁华,来到一片滴水的巷子檐处,放眼望去,青灰色的巷子,透了点雨后的气息。阳光照不尽这个地方,微微斑驳了那陈旧的青砖灰瓦。这里只有滴水的声音,不如外头那般闹。
恰恰合了秦梦与的意。他走在巷子里,步子很轻,他看着地面的青石板,坑坑洼洼集了水,倒影出了他那张清丽冰冷的容颜。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倒影。柳眉明眸,修长的手指撑着一把青纸伞,伞上缀染了朵朵青花。广阔的青袖垂着,露出他纤细的手臂。
他是少见的一代佳人,美貌便连莺燕见了都要惭妒。只是,他不懂得利用这份生来的恩赐。总是将它冰封起来,漠视这个尘世。让所有死在他剑下的人,都惊骇了他这张倾国倾城的容颜。
他也很想舒心地去欢笑,很想拥有常人的喜怒哀乐。只是,他的身份不允许。
如果他在敌人面前微笑了,定会招来松懈状态。身于王者至尊,他的每一步都是惊心的。不敢有半点差池。再说,除了秦梦如,他没有另一个朋友可以让他哭与笑。他所面临的,都是对他造成威胁的人。
秦梦与微微叹了一口大气,看着自己的倒影。好似有几分思索,双瞳里好似闪过一丝愕然,白皙的脸上淡淡红晕。他把身子俯下了一点,对着那清澈的水洼,眉目轻挽,唇角轻扬。他笑了……
他的笑每次都是昙花一现,很快就散失了去。他很快地直起身子,看着巷子分岔怒道:“谁!”
只听一阵哽咽,一个怯怯的身子探出了半个身子,惊恐地看着他。
只是一个孩子。
秦梦与眉头一缓,看着那个孩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里,是我住的地方。”
“你住的地方。”秦梦与四周看了看,无瓦遮顶,无门挡风。这孩子分明是一个露宿街头的拾荒者。看来不是这个孩子侵犯了他,而是他闯入了人家的地方。
秦梦与抿了抿嘴,转过身子欲要离开。却不料衣襟一紧,他一愣,那孩子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脚边,跪坐在地紧紧拉住了他的衣衫。
“哥哥,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饭了。请哥哥行行好,给我一些吃的吧。”
秦梦与看着那个孩子,眉头皱着。他随身除了防身的利器,莫说食物,连一些铜钱也没有。他本可以拂袖不理而去,可见那个孩子双目一片哀怜,脸上也因为饥饿落了形。他默站了片刻,脸上一动,似乎醒起了什么,瞬即抬起手摘去他发上的银饰,放到了那个孩子手上:“拿去换钱买东西吃吧。”
孩子有些错愕地接过银饰,拿在手里看着,那银饰却是不凡,雕工精美,应是价值不菲。当那孩子回过神时,那淡青色的身影就如雨后烟云一般淡失在巷子尽头。孩子连连磕了几个头,道:“谢谢哥哥了,谢谢哥哥了。”
夜晚,凉如水。秦梦与蜷在被里厉声咳着。身子都缩成了一团。额上虚汗一片。
“楼主!属下求见。”底下传来了白梧的声音。
“等一等。”秦梦与坐起身子,用青袖擦了擦额上的寒,又拿起身边的茶喝了一口。待平缓了下来后,他才淡淡说道,“进来。”
白梧那一袭白色衣衫飘入秦梦与眼前,孤灯底下,秦梦与的脸色极为苍白。白梧不住问道:“楼主,你身子怎么了。今日属下打探回来,却只见到轮椅空在。”
秦梦与淡淡看了白梧一眼,说道:“叫你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
“已有结果。”
“说。”
“那茶馆的白衣书生乃是三个月前才到扬州来的。靠说书为生,那说书的倒有几分怪异。只有下雨天才会到茶馆里来说书,每次说的故事,都是……”
“都是什么。”
“说的都是楼主。”
秦梦与冷道:“他叫什么。”
“柳忆同。”
秦梦与眉目变了变,道:“他姓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