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赞许地笑,不错,就算是女孩子,也应该主动出击,想要就说嘛,不然谁会知道你想要。不过说出来以后能不能要到,那就完全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了,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真是抱歉……” 我下半句理由还没出口,女孩子立刻开口堵住了我:“没关系没关系,就当我没问过吧。祝今天中秋快乐啊!我走了拜拜。”说完也不给我个表现歉意的机会,立刻转身跑开了。哎,虽然说我的歉意也很可能是假的,但总还是让我留个礼数周全的印象比较好吧。
我勾起嘴角,看女孩跑远迅速消失在门口的身影,嘴角的笑变得深了些,好吧,即便最终还是要知道灰姑娘的真相,但不是从我这里,就行了。
手机短信的提示音轻轻响了一声就消失,就像幻觉。我掏出来看,上面赫然并极其喜庆温馨地写着: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今天是中秋节,请给您的家人朋友发条短信送去您的温暖祝福吧!我们衷心祝愿您今天人月两团圆。
我愣了愣,最后一句看上去极其熟悉,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团圆,龙韶溱喜欢用的词。
我嘴角的笑加深,于是手机就这样拨过去,心里有个涟漪随着一声声拨叫在扩大,好像不管这世界再怎样无法圆满,无关情爱纠缠,总会有个人,在哪里等着我。于是一瞬间看着窗外拥挤喧闹的人群似乎也变得有温度起来,我心里慢慢觉得,今天提前下班,似乎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但事实证明,这世界最乐此不疲的事情,就是摧毁我们的错觉。
我慢慢从耳边拿开手机,漠然地看一眼那仍旧在拨打却始终无人接听的状态,觉得自己很像傻瓜。呵,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又是从哪里得到的错觉,觉得会有个人无论如何也等着我呢?是因为习惯了那个人长久以来在心里留着的印象,还是因为心里其实已经开始留恋他,留恋不知真假的温暖和陪伴?难道说我一直以来都在那个人身上倾注了这样的期待和潜藏着如此的信赖吗?……这样的自己真是无比可笑。
这个样子的我,和我所皱眉不悦的执拗的姚竟又有什么区别?只是,更可笑更可悲罢了。
这种幻觉。
我用力呼出口气,微笑着看向窗外,夕阳和几丝晚霞真的挺漂亮,耳边“礼物”的关机音乐响起来。是啊,礼物,今天是谁给谁的礼物呢?
我步行到三条街之外,从一脸和善的老人手里接过三个热乎乎的馒头,温暖的一瞬间觉得心满意足。反正晚上这餐随便吃点什么就行,办公室里女士们不是常常嚷嚷着减肥的话只要能克制住晚餐的食欲就好么,我这也算赶赶潮流,权当减肥好了。当然,事实上需不需要减却是另外一回事了,我们只要应时应景就好。
肚子其实并不饿,但为了“有规律的三餐”的生物钟着想,我还是吃掉了两个馒头,还剩一个,全当明天早餐好了。我拎着个装个馒头的塑料袋混迹在人群中,完全懒得去管这看起来多么怪异。
天色不顾一切地暗下来,我觉得这个才是最完美。不受任何影响的、按自己脚步行进的时间表,不管你们开心与否希望与否,期待与否愤恨与否,自然总是按自己的进程在前进,丝毫不乱。我喜欢这样的从容淡定,决绝无情。
街上的人开始慢慢拥挤起来,虽然早就取消掉了在河中间放灯的习俗,但人群还是不可遏制地不断出现并弥漫在这个城市的这里,越来越多,乐此不疲。我缩了缩肩,怎么明明人群都差不多摩肩接踵了,风却还是不受影响地深入到身边各处。路边居然还有乞讨的人,不知真假地低着头坐在地上,或污秽或破烂的衣裳,更有小孩子丝毫无所顾忌地看准了人就冲上去抱住大腿,眼里的坦然和不达目的不想罢休的坚持让人觉得无奈烦厌。
我是有些无聊,我承认。所以我饶有兴趣地观察那些大人们小孩子们在表演的所有一切或真或假的闹剧,看着各色人等或情愿或做作地表现。我在想,如果今天真的是个值得庆祝的节日,天上的园月真有值得庆祝的人存在,会怎样看这一切?
哈,我真是无聊到极点了,居然开始考虑这种问题。
衣服被什么东西扯住,有不属于自己的外力在作用,我低下头,看到个半大的孩子正站在我面前,算不上脏的脸庞上微微有些肆无忌惮和漠然。我嘴角戏谑地微微翘起,呵,套句话,那句话是怎么说的了?“最坚决的战士,战斗的利斧会不顾一切的扫向所有的邪恶,哪怕那邪恶在自己身上。”换到我这里就是,不要以为我乐滋滋的旁观,事情就不会轮到我头上,看,这不是来了吗。
我轻轻勾起一边嘴角,打算不做任何举动,看他有什么招数。那孩子年纪不大,却一脸漠然,仿佛已经看尽了世情,所以对我的毫无反应似乎也并不惊异,只是惯性一般伸出手到我鼻尖下,直直看我。我嘴角勾起,顺手把那个馒头递出去,要不要?听说那些乞讨集团要的只是钱,物品一概不要,无论食物还是其他。我这也算是变相的,试他一试。我正挑眉等着那小孩脸上会出现怎样神情,他只是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接过去,转身跑掉了。
我倒是愣了一瞬,这就完了?好没意思。如果乞讨小孩都这么容易打发,怎么网上会出现“对付乞丐的N招有效对策”这样的东西来?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百无聊赖地随着人群移动,找到个合适的路口立刻识相地撤出了队伍,开什么玩笑,这混迹人群的事真是种折磨。我呼出口气,愈加觉得夜里风大了起来,在人群里还不怎么觉得,这下站在人少些的地方,还真有点寒风透骨的感觉。
三叉路口处立着的高楼上巨大的时钟显示着时间:晚上九点。我叹口气,今天这样的日子,这个时间,大家是不是应该都和家人在一块?或者即便不在暖烘烘的家里,也是和家人一同来到这街上,赏月。视线微微抬得高了些,天幕黑得诡秘美丽,几点稀稀拉拉的星光疏落地点缀着,风不停息地吹着,我有些发呆,今夕何夕,过了今日又怎样?温暖、团聚、欢愉、快乐,这天上曾经有的满天星斗、曾经有的皎洁明月,它们自从存在的那一天起就在亘古不变地看着吧,那么到底看到的记住的有什么?什么不变,又有什么永远不停地在变呢?是不是其实,我们根本就不该存着任何期盼长久的心,这世间本便没有什么约定好的、不变的东西——即便那约定许下的时候再怎么真挚。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永远变化这件事。
只有变化,唯一且持久。而要怎么变会怎么变,谁知道呢。
忽然耳中传来震撼沉闷的声响,抬头,居然看到礼花。我有些惊讶,这样的日子,难道不是只看月亮就够了吗?看来,也有人习惯并厌倦了一成不变,想要来点新的吧。我享受着这免费的社会福利,那种很快便消褪的纯粹看礼花的兴趣过后,我觉得有点冷。再美丽又怎样,离得这样遥远,也只是看看而已,当它们消散在夜空里,还有谁记得它前一瞬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