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唉，要来的还是要来。我轻轻叹口气，等待下文。“真想不到在这里见到你。”眼前的人笑得那叫一个光芒四射，但真可惜我没有欣赏的心情。“请问，我认识你吗？”让我们来装傻充愣吧，如果侥幸蒙混过关了呢？
“啊，难道是我认错人？抱歉真是唐突。”他的歉意笑容看起来很真诚，但真是看上去那么回事吗？“——说起来，上次遇见的小朋友还好吗？他大概已经不在你身边了吧。”我稍稍愣了下，这人，说什么呢。我保持微笑，决定继续装傻：“医生，很高兴认识你。但请问你说的是哪位？”他毫不在意地同样保持微笑，说： “他不会合适呆在你身边，一点也不。”我心里忽然冒火，他以为自己是谁？掌握别人一切的神？！难道要由他来决定谁和谁在一起合适，如若不对就要坚决分离吗？笑话！我平生最讨厌这种自以为是的家伙。
我站起来，冷冷地看着他：“如果没有其他注意事项，我想您可以请下一位了。”眼前的人却笑得一脸无辜兼俊美：“澄，你有时候也不需要那么排斥吧。我如果真的冒犯，我真心诚意地道歉：对不起。但，有时候说出来才比较好，我愿意随时候教。”我头也不回，在他话刚结束时甩上了身后的门，完全不顾门外候着的人们一脸诧异的表情。
我看了看表，时间并不晚，所以还是需要去上班。昨天遗留的东西都还撂着，今天应该把它们都理好，省得到时候再忙得团团转。工作后才知道，什么叫漫无目的、年华如水，在不知道不在意的时候，很多东西就这样过去了，没留下一点痕迹。
手机忽然剧烈地震动起来，我皱了皱眉，是谁那么无聊？所有我给过号码的朋友都已经被一一告知过：上班时间请恕我不接电话。如果只是路过，绝不会这样一再地拨打不休。我皱着眉头掏出手机查看，意外的发现居然是那个我想要删去却总是碰上无缘无故的事情而一直耽搁了的号码：姚竟。
我和他，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未了？
手机上的时间显示：11：47，离下班还有13分。13，可惜这数字刚好我所喜爱。姚竟难道是怕我又在下班高峰时间借口街上太吵不接电话，所以这样提前打过来？哈，这小孩心思还挺多。我接起来，声音一如对待陌生电话：“喂，你好。”“澄、阿澄……是你吧？还认识我么，我是姚竟。”那边的声音一如记忆中清润，却不觉已经带上几分怯怯。“啊，是姚竟，好久不见，现在怎样？”我的声音并无太大起伏，言辞里也貌似在热络地招呼旧友，但我相信他可以轻易听出来我其实只不过在敷衍。
果然那边沉默了一会，再开口的声音不免低沉懈怠：“我，我有些话想跟你说，不知道你有没有空？”我还没来得及拒绝，那边又急促地补充道：“那个，我知道我们已经分手了，我并没有要继续纠缠你的意思。我、我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真的，澄，我保证！”听着那略略急促的语气，我仍旧可以想像出姚竟的神色面容，那种神色我曾经一再纵容一再宠溺无法自拔。
我略略沉默，还是答应了他，约好下班后在附近一家店等。挂了电话，其实再有几分钟就下班，我收拾了下桌面，锁好抽屉，带上了门。
姚竟一如记忆里那样，年轻，漂亮，惹眼，站在人潮汹涌的街头，宛如一个自然的发光体。我在离他几十米的地方停下，看着这个令街头来来往往少女们频频回首的少年，我或者原来是这样一个混蛋，曾经拥有这样一个容色令人觊觎性格也还算可爱的少年，却最后没有珍惜地一脚踢开？哈哈，真是不错的自我评价。
姚竟来回逡巡的目光发现了我，瞬间绽开的笑容好像忽然发光一样明亮闪耀。他大步向这边走来，我脑子里忽然一下闪出个词：艳光四射，然后却差点让自己因此笑倒在街头。我勉力保持着微笑看他好像只用了几步就到了我面前，笑容奕奕。我上下打量他一番，嘴边的笑容变得比较真实：“气色不错。”
姚竟好像已经忘记了要和我说什么“重要的事”，熟稔地拉起我胳膊，兴冲冲地说：“我新发现了间意大利披萨，有你喜欢的口味。记得吗，上次我们找了好多家都没找到呢。”我微笑看他，真不容易，话说得这样自然流畅——仿佛我们日日在一起，昨天还在寻找披萨一样自然。姚竟啊姚竟，你条件不差，何苦呢。
“真抱歉，我不吃披萨已经很久了。”我微笑看他，口气轻松自然，就像在说天气不错。
我始终保持微笑，看他如发光体一样的面庞瞬间凝滞，光芒接着淡去。我在心里嘲笑自己：这难道是我的恶趣味？为什么我好像很喜欢打击姚竟，看着他哑然失措的样子我觉得有种毁灭的快感。虽然心里的哪个地方隐约钝痛，我却肆意地任由它蔓延。
姚竟有些僵硬地开口：“是，是吗。呵，那我们换别的吧，你说我们去哪比较好？”我看着他仍不放弃的眼神，几丝不忍，但还是开口：“有什么重要的事，可以说了吗。”
姚竟盯着我的眼神一瞬间竟有些怨恨，我们就这么沉默着看对方，身边匆忙人群仿佛只是流动背景。他恨恨地看着我，低低地说，不知道是说给我听还是给他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对我？澄，你一直是这样。你知不知道，我有时真的很想把你捆起来绑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能碰到，别的任何人想都不要想……”
我嘴边的笑也许戏谑也许邪恶，我并不太清楚。我慢慢凑过去，盯着他有些阴霾的眼：“嗨，小朋友，这也许就是被你称为爱情的东西。但我只想告诉你，这世界，没有什么所谓的爱情。至少，它绝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它终究会变化，消失，然后就再也找不到了。”
姚竟听了这话眼睛却忽然蓦地亮起来，那眼里出现一种我从未见识过的狠烈：“根本不是！你在骗我，一直都是！就算大多数人都是这样，但你怎么知道我也一样？你一直在骗我！你太自私，就算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但怎么可以这样来否定我的感情？！”我愣住，是吗，我自私？
我沉默地看他的眼睛，那里面似乎燃烧着什么东西，灼亮而美丽。我也有过这样的年少时候吗？为了什么而决定不顾一切，奋力拼搏——哦不，也许我天生就冷心冷情，我哪里来这样的决心和热情呢。
我深深勾起嘴角，微微退开：“真是抱歉，我误解你了，我认真地道歉……”姚竟的脸色居然立刻缓和，甚至嘴角都有微微上挑的迹象，我继续：“——我一直以为，你和我是一样的人，有相同或者相似的感触。原来，我一直都弄错了，我们根本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是我的错，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