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来,也能体会到这一刹那我心里恍惚的感觉。
曾经看过的某幅画出现在我脑海中:仿佛刻意留白又好像是未完成的背景,两个人仿佛初初相识抛开一切又好像久别重逢一样拥抱缠绵。微闭的眼帘,被遮盖的神情,一切这样暧昧,又如此清晰。耳边只剩呼啸的风声,这一刻仿佛与世隔绝,仅存身边的温暖。仿佛刚开始的火热激烈,又好似已近结束的抵死缠绵。右下有署名:salerno。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个名字觉得熟悉,并非刻意接触到的图片,却能在某个瞬间触动心里某个地方,有时心动,有时却是心痛。我从来不对韶溱说这些,因为即便不说,他微笑拍乱我头发的时候、他在临睡前轻吻我额头的时候、他握住我掌心的时候,我都可以感觉出,他知道。他同时也深知我不希望示于人前的软弱。
但这个可称之陌生的人却在这个毫无征兆的瞬间,明确而简洁的说中了我内心的感觉——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新奇的体验。我当然不会热泪盈眶并冲上去拥抱他以示他正正说中了我内心,只有笨蛋才这样做。我只是对他微笑,没有说话。
他显然愣了一瞬。我不知道那怔愣的瞬间想到了什么,只看到他搭在栏杆上的苍白指尖微微颤抖。我于是抬手拍拍他:“走吧!别被工地上的人捉住问个七荤八素才好,搞不好人家以为我们要偷建筑材料。”
他看着我,慢慢微笑:“我叫温维。”我觉得很有趣,挑了挑眉勾起嘴角:“很高兴认识你。”我们是在,重新认识么。
我意外的发现,这个人在很多地方和我,相似。
这天正赶着统计一堆数据,虽然大家实际做事的都知道这数据根本就是糊弄再上层领导用的没什么实际意义,但领导一声令下,要再多的无用东西也得老老实实拿出来。
我揉了揉干涩的眼睛,长出一口气抬起头来看看窗外,转头时正瞥过温维坐的地方。他头埋得很低,忙得好像连喘气的时间都快没了,我轻轻扯了下嘴角,起身准备走过去看看他那边怎么样了。才走了两步旁边忽然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好听声音:“澄哥,可以教教我这个怎么弄吗?”我转过头,那个喜欢童话的女孩子脸上有淡淡的红晕,一双眼睛闪烁不定地正看着我。“好。”保持着微笑我点了下头,跟着女孩子走向另个方向,助人为乐是件再优良不过的事,我从来不去刻意拒绝。
——当然,这都是在我心情不错的情况下。而这几天,碰巧心情都还不错。
等我在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红到最后简直要滴出血来的女孩子脸色陪伴下把那个不怎么能算做问题的问题解决后,我走到温维身后站定,而他根本没有察觉。不是我有心放轻脚步或者怎么样,而是他现在的状态估计连有人叫火警他都会迟钝的半天反应不过来。他脸色有点苍白的泛青,正埋头写着什么,然后又抬起头来盯着电脑屏幕半天没动作,我轻轻笑了出来,他大概根本还不熟悉这个系统。
我忽然伸出手去指着屏幕上的某一处,“用这个功能吧,可以帮你把数据统出来,然后你的表格就容易多了。”他隔了下才知道回头看过来,有点呆滞的眼神让我很不客气地笑出声来。而他却好像根本没注意到我在笑什么,只是感谢的对我笑了笑,然后按我说的去做。我站在他旁边看了一会,把那些他可能会用到的功能都指给他看,剩下的都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我看了眼时间,还有半小时交差。再有5分钟我的那份就能弄好,然后只要等着其他人把各自的份弄完就能交差回家了,呼——
这个人很像过去的我,即便有什么不懂不会的也不愿意轻易开口问别人而选择自己来。——只是,我们往往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来平衡,其中的玄妙。
我转过身离开温维身后,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做无用功。十分钟后已经陆续有人把做好的份交到领导办公室里,我也盘算着该交掉然后可以按时回家才好。回头看了眼温维的方向,仍旧是低着头的样子,却好像没有那么紧张僵硬了,我勾了勾嘴角转开眼,起身出门。只是等到我听了领导一番无聊的训导之后回来,温维还没做完,我觉得有点诧异。听刚才领导语气,今天是一定要交出来的。而且今天领导脾气不太好,拖延时间完成的话……
我走过去,抬手拍了拍他肩:“还没弄好?时间可要到了。”他回过头来,神情有点郁闷:“还不行。”我皱了下眉,看了看他未完成的工作,想了想让他把其中几条给删了,再把统计出来的数据列在最后,再罗嗦几句有的没的总结性词句,大功告成。
我笑着拍拍他:“不用担心,大家都差不多。”他却好像不知该说什么一样睁着眼定定看我,我不等他发完愣,用力推了他一把:“时间、时间!”他恍然大悟一样小跑出去了。本来以为他大概还要很久,却意外的在我正准备锁门离开时他回到了办公室。
看他跑得微微喘气的样子,我笑起来:“这不还没关门吗,别急别急。”他看了我一眼,笑了笑低下头的样子居然有一丝——羞涩。我的心跳没来由乱了一瞬,很快又恢复正常。我皱了皱眉十分不满意自己这种状态,正准备快步走开,肩膀上却忽然被拍了下,温维期待的眼神出现在我面前:“澄,去吃饭吗?”我这一刻心里并不太想继续和他待在一起,因为我不喜欢那种超出自己控制的意外状况出现。而刚才那一下心乱,就是意外情况。
我正要开口说不,手机忽然响了,我抱歉地笑了笑接起来,龙韶溱的声音稳稳地传过来:“澄,我今天不回去吃饭了,抱歉。”我心里觉得有点发空,却克制着微笑道:“没事,忙你的吧。只是,早点回来。”——潜台词是:别再像那天一样弄到凌晨。有一天他凌晨2点才回来,弄得整个屋子没个安宁,我被吵醒好几次虽然气愤但深知他并非故意,只得忍了。龙韶溱的声音听上去又诚恳又愉悦:“honey,我今天一定会在十点之前到家。”我哼了声没再理他,挂了电话。
正要回绝温维的提议,却在看到他期待的眼神时想起龙韶溱说过的话,他说孤身在外地的人其实很孤独,他说让我有可能的话还是不要拒绝对别人的帮助。唉——我暗自叹了口气,好吧,就当做是我日行一善——哦不,今天好像已经行过了,那就当作是预支明天的好了。我对自己找的这个蹩脚借口感到非常好笑,一旁的温维却一头雾水的看着我有点不知所措。我对他点点头:“走吧,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