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有点夸张的感激笑脸,心里冒出似曾相识的感觉:那时是谁?明明很感谢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完全表达出来,不会说那种令人听了欣喜满怀的好听的话、只知道一声声答应着并默默做着自己以为最好的表达感谢的事。
那个人,我好像已经忘了,是谁。
厅里没开灯,墙上的夜光钟面在黑暗中有淡淡的荧光,指着21:50。我坐在凳子上有点漫无目的,《ASIAN
ROOTS》有节奏的声音在黑暗中此起彼伏,在某一瞬间有点恍惚。那种悠扬的笛声尤其容易让人陷入回忆,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这一张碟。
我半支着头看着窗外仍旧热情高涨的街道上投射过来的灯光,高昂的楼层,睥睨的姿态,变幻如同花火的光彩,尽情宣泄着无尽极至的奢华以及酒醉神迷的侈糜。这城市的夜,与白日多么大相径庭的景象。我忽然觉得好奇,龙韶溱这个时候,该在这侈糜夜景中的哪一个地方?
风吹进来是温暖的,令人产生犹如夏夜般昏昏欲睡的感觉,我只盯着窗外,视线有些模糊。耳边忽然传来钟整点时候轻微的报时声,和着音乐,若有似无。我忽然觉得很好笑,我这样难道不像是在百无聊赖地等待么?比如那首曾经听过的歌的名字:……一个不回家的人。我笑出声,站起身来伸个懒腰,准备洗澡,同时继续恶作剧般考虑要不要现在立刻把门给反锁了。
洗到一半的时候开始觉得不对劲,煤气好像,快用完了……我一边想着应该不会这么倒霉一边抱怨自己怎么没看一眼就洗澡了,这下可好,家里是没其他人的。虽然近两天气温有所回升,但越晚温度越低,好端端的我可不想冒上感冒的风险。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冲到身上的水一冷,我怪叫一声连忙关掉。但看看身上没冲干净的泡沫,最后还是深吸一口气,不得不继续用冷水把澡洗完。
走出来的时候觉得头有点重,不知道是弄太久有点缺氧还是我真的这么差劲这就感冒了。忽然听到门响,等我走到门边的时候门外的人居然才一副正要进门的模样。我皱了皱眉,难道不是韶溱?
我打开走廊上的灯看见那张熟悉的俊逸的脸,心里微微一松。还没等我说什么,只见他慢慢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神情微微迟钝。我忽然想笑,怎么他也会被人灌醉,我还以为真有千杯不醉的人呢。我上前扶住他,走过几步把他扔到沙发上,然后转身去拿毛巾。龙韶溱酒品很好,不随便吐也不会有什么过激行为,我倒不怎么担心今晚不好收拾。等我再回到他旁边,居然看到他似乎清醒了一些,正看着我笑。
我笑出声来:“怎么,今天也轮到你了么?”他的蓝眼睛很漂亮,嘴角边有淡淡的笑,看起来像只有血统证明的慵懒的猫。我把毛巾扔给他,在另一边坐下。他有点迟钝地看了看手里接着的毛巾,歪着头呆了一会,这才动作有点迟缓地放到茶几上,然后对我抬了抬下巴:“过来。看你,洗完澡还是不习惯擦干头发。”他声音本来温润,现在比平时更为缓慢的语气让人觉得就像种温柔无比的蛊惑一样,我于是就真的像是受了蛊惑一般乖乖坐到他旁边去。
他很自然地拿起我还搭在肩膀上的毛巾动作温柔地给我擦起头发上的水来,我有点疑惑地转头看他一眼,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却一时也想不出来。
他挨在我身旁,动作很温柔,好像对待什么珍宝一样;呼吸时时轻微掠过我后颈,让我觉得有点不自然;身上的酒精气息比起别人已经算是很淡,但仍旧和平时差了很远,让我没来由的觉得一点紧张——这令我越来越觉得不对劲,甚至让我有种自己是个女孩子的错觉——看,这么温柔的举动,这么暧昧的气氛,难道不是应该发生在一对两情相悦的男女身上才合适吗?
想到这我决定打破这种奇怪的气氛——但还没等我说一个字,龙韶溱忽然从后面抱住我,头重重埋在我肩上。我愣了下立刻用力挣脱,但显然他并没用全力,我很轻易地挣开他手臂但站起身来回头看时却意外地发现他只是闭着眼靠在沙发背上,没有任何进一步的言语或是举动。我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太过敏感,他已经醉了,也并不是在计划或打算什么。我自己觉得失笑,于是上前把他拉起靠在我身上,半拖半抱把他弄进了他自己的房里。
我把他扔到床上,呼出一大口气,这才发现身上居然发汗了。难道是喝醉了的人身体都会比平时重很多?还是我太久没运动的关系。我坐在床沿上,转过头看韶溱倒在床上,呼吸轻浅。他闭着眼的脸庞温和宁静,窗外凌乱陆离的光线不时投入进来却丝毫没法破坏那种柔和安宁。我看着这张已经熟悉到不用任何提示也能轻易在脑海里浮现出来的脸庞,心里觉得有种缓慢的暖流,安定,温暖。不管这世界再怎么变化,他仿佛会是那个一直都在的人,毫无怀疑,勿需担心。
周围很安静,所以大厅里放着的音乐仍旧能听到些许悠扬旋律。我微笑着,想起来久远的过去记忆,我们一块玩闹、上学放学,逃课捣蛋,一同接受处罚,却在下一刻相视作出鬼脸……心里很温暖,不管是否情人爱侣,只要有这个人在,我已经觉得很满足。
我扯过一旁的被子给他盖上,却在无意中靠近韶溱唇边的时候,听到他似乎在喃喃着什么。我很奇怪同时也很有兴趣,想知道他这样醉了的状态下会说些什么,要知道从来只有我在他面前醉倒,可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模样。我心里暗笑着想,最好能给我抓住什么把柄,等他清醒了,好让我也有机会笑他一回。我勾起嘴角低下头凑近他,想要仔细辨别他喃喃着的是人名或是什么别的字眼,却在下一刻,全身动弹不得。
“乔……我喜欢呢……乔……”我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恍然抬起头竟看到韶溱睁开了眼,蓝眼睛好像熠熠星光闪着一种模糊又动人的光。我愣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呃——”他却并没有计较我有否失态,只轻轻地笑起来,抬手插进我还湿润的额发:“……总是这样,不喜欢擦干……”我还不知道怎么对这种奇怪的状况做出反应,却忽然被韶溱一个用力带到他身上。我才想用力撑起身子,却听到他近在咫尺的低柔声音:“乔,你总是这样……不喜欢擦干头发呢……”
我呆呆伏在他身上,四肢好像僵住了无法做出任何举动。韶溱他,在说什么?……不不,我从没笃定他醉后不会叫出其他我不认识的人的名字,也从不认为他那一段我所不知道的时光会是多么纯情,但、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