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觉得要用上一生的时间去寻找。
像是上苍眷顾。
方澄泓抚摸着他的发顶,“傻不傻?”
喻怀瑾轻轻地叹息一声,“真好啊。”
“嗯,”方澄泓笑着,“那今年和我一起回去好吗?”
“爹娘都很想你。”
喻怀瑾勾起嘴角笑了笑,手却忍不主握紧了,他心里忐忑,踌躇一阵终是忍不住说了,“我有些害怕。”
方澄泓拍拍他的头,“一家人怕什么。”
“这次真的是因祸得福,绝处逢生。”眉喜收回手,看着他脖颈间的一道盘桓的浅红色痕迹,“不用药了吗?”
喻怀瑾摇摇头,“没什么必要了,省得麻烦。不过……”他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满脸都是渴望,“我什么时候可以喝上酒”
这厮就差吐舌头了,眉喜心里好笑,沉吟一阵,“三月后吧。”
喻怀瑾一下苦了脸,叹息地弯下腰,下巴搁在桌子上,生无可恋地嘟囔,“要这么久啊。”容华抱着狐裘从屋子里走过来,“别贴着,凉。”说着把狐裘披在人身上。
喻怀瑾懒洋洋地直起身,身子往后倒去,容华往前一步,手扶着他的肩,让他倚在身上,
喻怀瑾靠着他,把他的手拉到面前把玩。
眉喜没眼看,站起身来便要走,“记住了,不要偷偷喝酒。”
喻怀瑾拖长声音,“我——知道——了——。”
他看着顺从放在自己手中的修长手指,不知怎么的,就张嘴咬了一口,容华惊了一惊,但是没收回手,任他咬了才问,“为什么咬我”
喻怀瑾看着那个咬痕,笑了笑,“解解馋。”
容华觉得耳边又烧了起来,“回屋去吧。”
喻怀瑾轻哼一声,“你想回屋做什么坏事?”
容华手抖了抖,“没有。”
喻怀瑾站起身,勾住他的脖子亲了他一下,“哦,我想做坏事,你不想就算了。”
容华看着这人大摇大摆地先走一步了,张开嘴不知道说些什么,“我……”
喻怀瑾摆摆手,“不用谢,我就是这么体贴。”
这日是难得的晴好天气,阳光暖洋洋地洒下来,风也不来惊动。
它屏气凝神地藏在树上,看着院子里的人。
方澄泓坐在轮椅上,手上微微发抖,他缓慢地挪动着脚,心不听使唤地噗噗跳动。
喻怀瑾握紧容华的手,在不远处看着他。
他看向眉喜,“可以吗?”
“不要紧张,这是尝试,看看治疗效果。”眉喜宽慰他,“那些药可不是白用的。”
容华用力地反握住他。
莫琼也被他们弄得紧张兮兮,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方澄泓深吸一口气,有些失笑,想不到他竟然会这样失态。
他握紧把手,脚轻轻地踩在地上,他试着站起身。
久违的力量支撑起他,他的双腿的力量,它那样温柔地,有力地,让他站起来。
喻怀瑾看着那个人缓慢地直起身,背脊绷直,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
他就站在那里,背影修长。
而后他松开支撑他的扶手。
喻怀瑾的呼吸都屏住了,全身都在蓄着力。
那人松开手,身形瞬间就不稳了,晃晃荡荡地,脚步踉跄。
喻怀瑾失声叫出来,“哥——”
他往前冲去,方澄泓刚刚站定身旁就起了一阵风。
转眼就看见自家弟弟紧张兮兮面目狰狞地看着他,“怎么了?”
喻怀瑾松了口气,短短一霎那竟有些身心俱疲,“没事。”他看着他。
他……
抬起头看着他。
“哥。”喻怀瑾深沉地看着他。
“嗯?”
“第一次不宜久站,你还是坐下吧。”
方澄泓勾起笑,“好。”
眉喜走上前,“效果很可观,循序渐进的话,一年可以如常人一般。”
方澄泓看着他,“多谢。辛苦你了。”
眉喜摆摆手,“厚颜以为,我们是朋友。”
“是。”
“那又何须言谢?”
喻怀瑾双手抱胸,“我们今晚吃暖锅庆祝一下。”
“家里的青铜分格鼎可以拿出来用了。”
“越人他们也要回来了,正好一起。”
黎越人和第五望舒实在晚上回来的,一进门就是浓烈的香味,温暖烛光下,袅袅白烟中,一桌子的生鲜蔬r_ou_好看地摆放着,青铜鼎中的高汤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辣香鲜香纷至沓来,勾引着馋虫。
喻怀瑾推着他们,“发什么愣?就等你们了。”
第五望舒拉着他落座,“好久不曾吃过。”
黎越人倒是有些愣。
“你喜欢吃什么?”喻怀瑾在说话,他问容华,他这位友人的脸上再也没有了藏在眉间的y-in云,整个人上下一新,容光焕发,容华眉眼间柔软得不可思议,眼眸都闪闪发亮,他低声说,“菇子。”
喻怀瑾便笑了,亲亲热热地靠过去,“我给你涮。”
“阿瑾,你不要吃辣。”
方澄泓不轻不重地说着,他也是,以前便觉得,这人一直把自己束缚得太紧了,无论何时都全副武装。现在看着,身上的担子好像短暂地卸了下来。
莫琼和眉喜一直都是黏糊糊地,时时刻刻都要靠在一起,你看我一眼,我朝你看一下,眉眼间都是情愫。
“怎么了?”
身边的人轻声问。
黎越人笑着摇摇头,“只是觉得大家都很开心。”
那人笑着说:“我也很开心。”
席间很是热闹,大家用茶水推杯换盏,下箸如飞,桌上的菜碟风卷残云般空掉,彼此之间交谈得热火朝天。
眉喜说着行医这些年遇见的有趣伤者;喻怀瑾说着他的经历。到了后面,就更加一发不可收拾。黎越人说喻怀瑾有一次叫一二八少女为婶子,被人追着骂了三条街;喻怀瑾便说他曾经有一次唱错了词,还面不改色地编词欺骗观众。
方澄泓便说他百步笑五十步,揭露他小时候尿床死不承认硬是绘声绘色地编了套故事嫁祸给他。
喻怀瑾咬着牙把自家哥哥看见蟑螂吓哭了的事情抖了出来。
莫琼笑得一脸开心,容华慢条斯理地把他曾经算错账还理直气壮地找人理论结果被教做人的事情戳破。
眉喜见情况不妙,自曝自己曾经尝Cao药的时候误食中了药x_ing对着一棵树说了一天的话。
第五望舒听着他们的黑历史,颇觉有趣。
方澄泓看他一眼,慢悠悠地说他小时候长得好看一直总是被男孩表心意,决心长大后娶他为妻,这厮小时候胆小的紧,在众人“你想选谁”的问题下逼得哭了出来,表示一辈子都不嫁人。
谈笑晏晏,嬉笑怒骂间,都是满腔的烟火气。
洗去一身味道后,容华走出来,就看见喻怀瑾捧着一本书,黑发垂下来,容颜温软。
他坐在床边,手指勾着他的头发,喻怀瑾抬起头看着他,“到被窝里来,不冷吗?”
容华坐进被窝,“在看什么书?”
喻怀瑾放下书,“《湘黔志》。”
“这本书我看了。”容华淡淡说着,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得意。
“诶?你不是不感兴趣吗?”
容华没说话,喻怀瑾靠近他,“什么时候?”
“你睡着的时候。我一直睡在你屋子里。”
喻怀瑾沉默一会笑开,“那你真是很木奉木奉……看了多少了?”
容华贴着他额头,“你屋子里的所有书。”
喻怀瑾捏着他下巴亲了上去。
拂开耳边的发,耳朵尖果然红了。
“这么好调戏啊,大侠。”
容华扭过头。
沉默了一瞬之后捂住他的眼睛反亲了回去。
那人的睫毛轻拂在掌心,又是一阵热意。
“今天我很开心。”喻怀瑾笑着说。
容华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
“哥哥终于站了起来,我有脸可以回去见爹爹和娘亲了。”
“像是做梦一样。”
容华亲吻他的额头,“这不是梦,阿瑾。”
“我不是哥哥的亲生弟弟,遇见他之前,我只是一个待价而沽的货品。”
喻怀瑾六岁的时候还不叫喻怀瑾。
他那时候还没有名姓。
是整日颠簸在脏污的马车里,靠着一个馒头过一天的等待被卖掉的孩子。
“我很难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