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华面沉如水,“闻人传信给我,说仍旧是一无所获。”
第五望舒皱着眉头,“他会不会毁尸灭迹了?”
方澄泓摇头,“不会,不但没有,他必定是好好地把他藏了起来。这个人无论做什么都好像有种仪式x_ing,他会把人藏在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地方。”
“等等,”喻怀瑾皱起眉头,“我当时就觉得问剑伯伯的死有问题,那个院子你们找过吗?”
“什么院子?”方澄泓问他。
“他们一起住过的院子。”
“找是找了,没有仔细找,”第五望舒顿了一下,“没有想过他会把他藏在那里。”
“这样的举动确实很丧心病狂,稍有不慎就会被发现,但是他是一个丧心病狂的人,不排除这种可能x_ing。”
方澄泓接过他的话,“甚至,这种可能x_ing很大。”
“我马上让闻人仔细找找那个地方。”
“我去一趟。”第五望舒说。
“正好,十日之后便是问剑山庄新庄主的大典,届时武林中人齐聚一堂。”莫琼算着时间,“一切顺利的话,可以赶上。”
“那就让他们看场大戏。”喻怀瑾森然开口。
这个男人早就告诉了他答案,只是笃定他不会猜到真相。
问剑山庄正张灯结彩,筹划着八日后的大典,这样重要的场合,要再三仔细,不可出现任何纰漏。
夜幕笼罩下,辛苦了一天的人们早早熄了灯,整个山庄一片寂静。
闻人朔观察着,第五望舒跟在他身后,两人推开尘封的门,老旧的门发出沙哑的叹息。
他们合上门,月光照进来也不算黑暗,他们打着手势交谈着,示意分头行动。
一切都是老旧的,蒙着时光的沉霭。
但是不难想象这里曾经发生的故事。
墙上挂着两个刀架,桌上摆着一对杯子,放置的衣裳也是样式一致,颜色不一,从小到大,一点一点见证着他们的成长。
床上的被子已经被老鼠咬出洞了,看着有些苍凉。
第五望舒静静凝视着,忽然掀开被子,在床下摸索着。
闻人朔正敲着墙,忽然听见声响,警惕地望过去,那张床从中间洞开了。
机关找到了。
他们谨慎地顺着暗梯往下走去,看着地下隐隐的亮光,心里都是一惊,难道有人在下面?他们明明查到他离开了山庄。
两人对视一眼,握紧了手里的兵器往下走。
落到地上时皆舒了口气,没有人在。烛光是人鱼烛的光,整个屋子散发着异香。
是一间和地上一模一样的屋子,但是一切都没有腐朽。
刀架上放着两把刀。
青色和红色。
但是除此以外,一切都是单个的,满屋子都一个人的痕迹。
第五望舒看着遮住视线的屏风,抿着唇绕过它。
秋色软烟罗笼罩的床榻上,静静躺着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猜到真相吗?
第49章 第 49 章
倚窗听风,听雨,听雪,向来是陆离的爱好。
“还不准备回去?”
苍白的女孩在他身后说,“你知道我这里不欢迎你。”
“我知道,”他轻声说,“我已经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
“你知道吗?”他蹙起眉头,眸子里水雾雾的,“我还是在做梦。”
“我做了这么多,还是逃不出那个梦,它时时刻刻提醒着我,我到底是谁。”
女孩冷笑一声,“竹篮打水一场空。”
“一场空啊,”他伸出手,“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握住。”
“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他回身凝视着她,“我要的,自始至终都是一个答案。”
“不,”女孩摇着头,“你要的,是你想要的答案。”
“可是答案,永远都不是你想要的那个。你心知肚明,偏偏还要自欺欺人。”
“你真可怜。”
他踏上窗阑,“是我真该死。”
他才是最应该死去的那个人。
第五望舒小心翼翼地把人放下。
“就是他了。”
纤弱的少年静静地躺在床上,穿着纯白的衣衫。
眉喜静静端详一阵。
“就是这件衣裳让他尸身不腐。”
喻怀瑾看着他,轻声说,“早日让他入土为安吧。”
真相就这样毫无生机地摆在他们面前,这是足以置敌于死地的证据,但是没有任何人高兴得起来。
这场可怕的,扭曲的y-in谋里,这是最无辜的一个人。他明明已经离开了,灵魂却不得安宁。
又七日。
问剑山庄大典。
满山庄张灯结彩,来往的侍人也是一身喜气。宾客们随着唱报声一一落座,看着这场声势浩大的典礼。
丝竹声声声入耳,水袖轻扬,柳腰纤臂。
吴侬软语之中,朦胧的水汽令人沉醉。
陆离坐在席上,摇晃着酒杯,眸光朦胧。
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另一种乐声。
凄切哀凉。
那是亡者的哀乐。
陆离站起身看去。
满座宾客纷纷往后看去。
他们先看见了方澄泓。
“怎么回事,那是喻怀瑾的棺椁吗?”
“为什么要把喻怀瑾的棺椁带过来,和陆庄主有关系吗?”
但是很快,他们打消了这个猜测,喻怀瑾出现了,活生生地站在棺椁一侧。
一身白衣。
他们都是一身白衣。
“抱歉打扰各位的雅兴了。”喻怀瑾放声说着,“但是,我觉得你们若是知道了真相,一定会觉得今日之行无比膈应。”
“在下就冒昧替各位提前结束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情况?”
“怎么了,里面到底是谁?”
陆离凝着脸,捏着杯子的手指指尖发白。
喻怀瑾直直地看着他,一手按剑,“恭喜陆庄主重登庄主之位,这一出偷天换日真是用的好极了!”
“怎么?还要顶着你弟弟的名字吗?”
那人走了下来,脸上的柔和婉约渐渐褪去,轮廓分明的线条毫无掩饰地显露出来,他们本就长得极为相似,变换一下气质就可以轻易变成另一个人。
他站在喻怀瑾面前,已经是另外一副模样。
该叫他陆粼了。
人群一阵哄然,他并不理会,只是紧紧地看着眼前的人,像是要把他盯出一个窟窿。
“你没死。”
喻怀瑾点头,“我没死,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看来这是我的命数了。”他慨然说,越过他走向棺椁,“你们见过他了?是不是和我很像?”
“不像,”方澄泓敲着扶手,“他比你干净很多。”
“是吗?”陆粼低低地笑了,笑容幽暗,像是陆罹,“是啊。”他苍白的手指抚着棺椁,“他死的时候还很奇怪。”
“奇怪我这个哥哥为什么要杀掉他。”
“我也很奇怪,你们感情很好。”
陆粼忽然愣住了,他看着喻怀瑾,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他忍不住笑起来,笑得疯狂魔障,“原来是这样!喻怀瑾,你果真是我的宿敌。”
“什么叫感情好?你知道吗?我们小的时候父亲还会带着我们一起玩,他甚至给我们讲过故事洗过澡。”
“可他还不是相方设法不惜手足相残来决定出一个继承人!”
“可是我的弟弟真的是天真,相信感情的人是注定要死在这场战争里。”
陆粼恨恨地看着那个棺椁,眼眸赤红,脸上绷出坚硬的线条,“他对我一点防备都没有,是个什么时候都只会想着哥哥的蠢货!”
“蠢货!”他握紧拳头,挥舞着究极的愤怒,但自始至终,都没有往棺椁上砸。喻怀瑾觉得这个人真是可怜极了。
明明很后悔却死活不认输,硬生生弄出把自己分列出来,分裂出一个恨着他的魔鬼。
分裂出一个他认为的陆离。
然后写下了他自己的结局——机关算尽之后仍旧被自己的弟弟杀死。
一切都天衣无缝。
只可惜必要情况下扮演着他的眉间雪终究是爱上了一个美好的女孩。
只可惜他自己并没有足够的狠心毁掉弟弟的尸体。
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过去。
放在一切还没有发生的时候。
却又清楚地知道已经回不去了,自己已经没资格回去了而抹去自己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