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同人)[沈谢/夜初] 以吻 作者:是耶非耶【完结】(38)

2019-06-08  作者|标签:是耶非耶

那天他循着灵力痕迹走进暗室,满眼所见就是初七委顿在壁架下的样子。面具掉落一旁,衣衫被不知是露水还是汗水浸透,全身血色斑斓,正渐渐散逸出暗黑色的魔气。

可那双眼睛却随着他走近而张了开来。

眼底泛着铁锈般的红,瞳仁中一片混沌,但视线分明是望着自己的。

——他在等他。

原来时至今日这心脏仍能感知到疼痛。

多年以来他要初七所做的一切,都和当初的他迥然两样。他想那时自己要交付他一个光明的未来他断然不要,如今陪着自己踏这刀锋血路却无惧无怨。

……倘若你还记得,可会后悔么。

他在他身上打开疗愈结界,又俯下身去将他抱起,触手所及一片黏腻s-hi冷。

不过是灵力空虚引致魔化反噬而已。不过如此。

死入黄泉都会将他拉回来,区区魔气又算得了什么。

初七不安地挣动了一下,似乎是不愿将自己身上的血污沾到他身上,他却在法术的清光里将他抱得更紧。

有何紧要?再怎样染血,他们也都是一样。

[梦]

傍晚时分雨渐渐停了。

神殿外的长廊下并没有积水,只是廊柱与地面都未干透,青石径上一片片墨染般的深色水迹。

路很短,沈夜径直走过去,秋风夹着雨后的冷意拂过,透衣生寒。

换过衣衫进到内殿,床上的人似乎还未醒。

这是要睡到几时?

他靠近过去看他的侧脸,气色仍有些差,眼下魔纹被略显苍白的脸色衬着,更显得鲜红刺目。呼吸很轻,只是睫毛微微颤动,不知道梦见了什么。

他伸出手去,指尖沿着眉骨轮廓轻轻抚过。

前一日的这个时候,他们在七杀祭司殿的制蛊室里。

盛着蛊虫的密闭容器堆叠在所有能看到的角落,此外还有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物事,寻常的诸如断臂残肢尚能辨认,更多的却连形状也看不出个大概,只在晦暗幽深之中泛出或青紫或暗红的光。

大概是自捐毒之后第二次。

第二次,将他置于那间密室的黑暗之中。

只不过这次他醒着。

毒瘴深入脏腑,再加上外来灵力源源不绝与魔气冲击,其间滋味恐怕鲜少有人敢尝。法阵中的人闭着双眼,尽管一声未发,却几乎将固定手腕的链条捏变了形。

瞳将一碟赤红色粉末点燃,轻烟腾起,屋中便弥散开一种奇异的香。香气到处,蛊架上的竹管瓦罐相继震动起来,无数细小脚爪挠在容器壁上,微弱声响层层叠叠,像一场窃窃私语的s_ao乱。

初七在法阵中央剧烈一抖。

瞳转头看向沈夜,行了一礼说,尊上若无他事可先行离开,余下之事我自行处理即可。

沈夜说,倘若他不慎魔化,你如何应付?

瞳似乎并不担心,语调像是不经意,反问他,尊上此言,是在顾念我还是顾念他?

沈夜瞥他一眼,淡淡答道,自然是你。

流月城中的傀儡如今已有十个,跟在他身边的却不过两人。如华月以七大祭司之一的身份堂堂正正立于神殿之上,听从他也敢顶撞他,若说是傀儡便与常人有异,谁又肯信。

而初七身为暗杀者,自始至终隐匿于y-in翳之中,从来不曾有过逾越身份界限的言辞。

然而人心所系又岂能仅凭言语认定。

压制魔化耗时甚久,期间更有波动反复。

他知道瞳留有手段,却在察觉到异常时先一步制止了他,自己走过去解了扣住初七的机关,将他上身靠在自己身上,一手圈住他,另一只手放在他牙关紧闭的唇边,命令他张口咬住。

只是怕他用力太猛将牙齿咬损,兼之灵力魔气在体内激烈冲撞,需要一处出口发泄。

一开始初七不肯听从,他便在他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句,听话。

后来的时间里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姿势。

掌缘传来的痛觉十分鲜明,而臂弯中的颤抖却渐渐止歇了。只有白色法阵在周围时涨时退,像漫过沙滩的潮水。

异香燃尽。蛊虫的s_ao动平息。

黑色魔气随同法阵光芒一起消散下去。

初七微微睁开眼睛,在汗水淋漓中倒进他怀里。

也许是多年身为暗卫养成的习惯,也许是本就睡得不太安稳,才将指尖划过床上的人就醒了。

沈夜问他,可还觉得哪里不适?

初七望着他,眼眸里弥漫的浑浊渐渐滤尽,又现出往日的澄澈。

他说,已无大碍,多谢主人出手相救。

日间他曾经醒来一次,后来不知怎样又睡着了,这一睡便堕入梦境之中。

像是无限接近生死边界的地方,四野漆黑空旷,无星无月。

眼前似乎有一个人影,他极力辨认,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楚。而左侧胸口中那个从来不曾有过知觉的地方却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似乎有件事尚未完成,他却不知道那是什么;而从那人所在之处传来含着失望的痛楚,他隐约觉得,那是他永生难赎的罪过。

后来他就醒了。

睁开眼睛就看见他心中所念的那个人,离得这样近,近到能从对方眼中看见自己的影子。

而梦境就像一座坍塌的宫殿,一瞬间便崩碎消散下去。

梦里梦外,庄周迷蝶。

那一年大约是被上天注目的一年。

像平静阔水漫过断崖,从某一时刻,某个节点开始,水流就忽然改变了方向。一场发生在西域偏远之处的灭国浩劫,造就了九天上下,边疆中原无数的命运转折。

而一切发生之前,所有人都在命运的交叉点前安静等待。

万古江山一枰棋。

西域,捐毒。

浑邪王在祭坛前仰望繁星。深秋大漠的星空异常明亮,从他醉意朦胧的眼中看去,好似下一刻就将如光雨陨落。

兀火罗在自家庭院中抱臂而立,看长子手执晗光演练剑法。

他年轻貌美的汉人妻子站在葡萄架下,怀中幼子在晚风里酣然沉睡。

中原,长安。

宫墙内院深处,淑妃红珊弯下腰替小皇子拉了拉衣裳,温声教他,待会儿行礼要记得口称父皇。

圣元帝为五万将士送行,神色肃穆将一碗酒捧在乐绍成面前。

正当盛年的乐将军接过来一饮而尽,又将酒盏抛下城楼。风卷着帅旗猎猎作响,在头顶上空铺开一个硕大的“乐”字。

江陵城北,纪山。

谢衣将仿照桃源仙居石像所做的人偶留在了偃甲房中。

桃源仙居图上扣了六子连环锁,和一排古旧的捐毒画卷放在一排。

北疆,流月城。

砺罂罕有地在祭典之时忽然现身,在祭台上所有人的惊愕注视下回旋了数圈,又带着骇人的怪笑声消失了。

沈夜未动声色将众祭司遣散,仅将华月与十余名高阶祭司留下。凛凛目光扫视了一周才吩咐:

一切按先前布置行事,万事谨慎,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十五日后捐毒城破。

宏丽国都化作一片断壁残垣,浑邪王逃入地下祭坛,手戴当年神农所赐国宝指环与王妃相拥死去。

乐绍成领兵杀入城中,却遭到带有魔气的矩木枝吸噬,以折损两万兵士的惨痛代价撤出捐毒。临走前偶遇兀火罗遗留在城中的幼子,遂将其救出城。

城破不久,南疆天玄教闻讯派人追查,然而所遣三人均就此失踪。

百Cao谷也派人赶赴捐毒,同样一无所获。

捐毒国自此从九州浩土之上消失,无数亡魂怨灵闭锁地宫,留下可怖传说,过往商旅尽皆绕行。

晗光古剑随同兀火罗首级一并呈入乐绍成帐中,从此成了长安巨贾家中的一柄藏剑。

而千里之外,北疆上空,心魔砺罂忙于吸食捐毒国难中爆发散逸的七情,本已危机四伏的盟约重又稳定下来,流月城自此换得最后十数年安稳。

数千年前留下的神之遗迹,也终于逼近了陨落的终点。

时光寸寸推移,朝着破晓之前的最深处,黑暗与光芒的分界线迤逦而去。

彼时流月城大祭司寝殿里,初七醒来那一刻,沈夜从他神情中察觉到一丝异样,他有些恍惚,一时竟分辨不清眼前人是他只肯听命行事的下属,还多年以前那个与他纠缠背离又无法割舍的逆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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