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初认可地点了点头,“那你这伤是?”
夏跃春咬牙:“被那个人推到了墙角,摔在了地上。”
“地上?”
阿四凑过来在阿初的耳朵边小声交代:“地上有块钉板,是医院整修的时候废弃在那边的,停尸房平时不太用,所以也堆了一些杂物。”
“所以,他这是一屁股坐在了钉板上?”阿初小声地回问。
夏跃春扭头瞪着阿四,眼睛瞪的大大的。
阿四缩了下脑袋,想了想,还是老实的“嗯”了声。
“噗……”阿初一下子就想笑出来。
夏跃春挣扎起来指着阿初大叫:“你再笑,你再笑一百盒咖啡都不够!哎哟……”
“好好好,我不笑,我不笑……”
阿初捂住了咧开着的嘴巴,扶墙出门,实在忍不住还是靠着门框捂着肚子闷声大笑起来,笑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夏跃春恶狠狠地哼了一声,他真是倒了什么霉了,自从这次来找阿初就是一连串的厄运。先是吃坏肚子,再是被过山车甩得吐光五脏六腑,紧接着是给推下了河,昨夜又是坐了一屁股的钉板,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我是黑蛾子讨骂的分割线——
“父亲,我回来了。”阿福拎着行李箱一大清早就按响了家里的房门。
“这么早?”
“是啊。这两天换了课表,今天的课程是选修的,正好我没选,所以今天一整天都没什么事,本来昨天就想回来了,不过晚上实验室里还有些事情走不开。”阿福麻利的解释了一番,左看右看没有见到另一个,挠挠头问:“我爸爸呢?”
“去医院了。”
“医院?”阿福用紧张的语气揣测着:“不会家里又出什么事了吧?”
“你夏伯伯受了点伤。”阿次说:“别的倒还好。”
“最近很不太平。”阿福回房间放好了行李箱,下楼倒了杯茶。
“我要一杯咖啡。”阿次看了一眼说。
不一会儿,阿福端着另一只咖啡杯走过来搁置在书桌边上:“咖啡因会影响睡眠质量。”
“现在是白天。”
“那也一样。”阿福眨眨眼。
“臭小子,你又不是学医科的,怎么越来越跟你爸一个脾气。”
“有其父必有其子?”阿福回答。
阿次端着咖啡喝了一口。醇香浓郁的味道散布味蕾,一夜未休息好的阿次感觉到了些许放松,靠着椅背闭上眼睛养神,“那你怎么不像我?嗯?”
“呃……”阿福吐了吐舌头。
阿次锐利的眼神扫过来。
忽然门铃作响。
阿福如释重负撒腿就跑:“我去开门。说不定是爸爸回来了。”
阿次不禁地笑起来,这个小子越大越像阿初那个脾气。
“哎?先生,您找谁?”
“……”
“……您是……”
门口传来阿福迟疑的声音。好像是有人来找阿初的样子。
阿次转过轮椅探身望过去。只看见大门外的逆光下站着一双男女。
竟然是之前在美国遇见过的荣升与和雅淑夫妇。
阿次不知道怎么的,感觉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空荡荡的,视线一时模糊,大脑一片空白。
手心全是冷汗。
他没有忘记,荣升说过一个月以后要阿初跟他回去的事情,他曾小心翼翼的希望那不过是撂狠话,结果没想到,他当真是找上门了。
面对无数刀枪险阻,经历无数风霜雨雪的杨幕次忽然觉得自己胆怯了起来。他无法预料接下来的局面会是怎样。
或是阿初从此与故人决裂,或是从此他们家庭瓦解,无论那一种,对阿初来说都是痛苦的。而且……他们还未知的,那个藏在黑暗中制造陷阱的敌人。
阿次觉得自己像是溺在漩涡中无法逃脱束缚的人。
阿福还在门口迟疑不定,阿次只能故作镇定的出去迎接。
“煜霄,这位是荣升,荣伯父。那位是荣伯母。你爸爸以前是他们家长大的。”阿次向着门口站立的两位微笑了下,客道有理地说:“请进。”
阿福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可能有外人在的关系,阿次才这么生疏的叫了阿初给他起的名字。默不作声地配合着向荣升行礼:“伯父好,伯母好。”
和雅淑俏脸微红的回礼,显然对于突然有这么大个子的青年人叫自己伯母非常的不习惯。
拄着手杖,风衣礼帽的荣升神色淡然,仿佛阿次在他眼里就像空气一样,他盯着阿福的脸也没有受礼,只是温吞吞地说:“你就是阿初的养子吧?”
阿福皱眉,觉得这个突然找上门的人莫名其妙,是不是养子跟他有什么关系?而且父亲刚才跟他和颜悦色地解释,结果他竟然不闻不问,简直无礼之极。
“是的,伯父。”虽然不满于荣升的态度,阿福却依然礼数周到的回答了荣升的问题,并且将他们迎入客厅,端上了茶。
对于荣升那种目中无人的态度,阿次也只作不见,进了客厅,大家一起喝茶,彼此无话,沉默的气氛让阿福越来越觉得诡异。
“呃……”阿福咳嗽了声:“伯父伯母,你们远道而来,招呼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我爸爸有事外出,约莫中午才能到家,不如你们多留一会儿,在这里用了便饭吧?”
“不了,我就在这里等阿初过来。”荣升态度并没有软化。
阿福握了下拳。
阿次瞥眼示意阿福下去给客人添茶。
阿福忍下了火气重新加了一壶茶水。
客厅里僵持的气氛还在继续。
四个人愣愣的坐着。
阿福本来已经不想再待下去浪费时间,但想想荣升那个态度,总觉得不放心,硬是坐在阿次边上。
“两位是来瑞士旅游的吗?”阿福终于努力找了话题。
“不是。”荣升简短的回答。
“我……我们……”和雅淑估计也觉得自己丈夫的态度实在有问题于是解释说:“我们是来接阿初回去的。”
她说完看了眼荣升。
荣升不动声色地喝茶。
“回去?!”阿福一下子站了起来大声问:“您说回去的意思是?”
阿次面色冷沉,不言不语。
“这跟你没关系吧?”荣升面无表情的看着阿福。
阿福努力的逼着自己用最礼貌的态度说:“对不起,我想这有很大的关系,您指的那位是我的爸爸,我是他的孩子,您觉得跟我没关系吗?无论怎样我都有权利知道吧?”
“那我就跟你说说这个事。”荣升开口说话,眼神却是隔着阿福望向阿次的,“我跟他约法三章,规定他一个月以后跟我回国去讨个媳妇正正经经的过日子。你这个孩子看起来也还算过的去,难道就不想有个母亲,以后你成家立业也好有人照应吗?”
阿次笔挺着背脊坐在轮椅上,两手紧紧地抓住了衣裤,笔挺的西裤被蹂躏出的褶皱就像他此刻煎熬的心情。荣升的话显然是说给他听的,不自觉的手就这么微微颤抖了起来,可笑的是就算他想努力克制都克制不了。
阿福自然能听出话里话外的意味来,回头看到自己父亲面色惨淡的样子,本来努力克制的火气直冲头顶,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子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幸好他还算理智,竭尽全力地微笑:“不好意思,我实在不明白,我父亲好好的为什么要跟您回国呢?他在这里有他的事业……”
“回国以后一样可以做他的事业,现在打仗都已经结束了,有什么不可以的?”荣升截断了阿福的话。
“他在这里有家,什么都取代不了的家!”
阿福再也忍不住,大声的,并且义正言辞的喊道:“请问,您凭什么认为您就有资格让一个有家庭有事业的男人离开他的家,离开他的至亲?就因为你认为这个是对的,他的行为是错的吗?”
阿福没等荣升开口就一连串的说下去:“别这样看我,荣伯父,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明白您今天来的目的了,虽然我不太清楚情况,但是据我了解我爸爸他们在美国旅游时候也遇到了一些阻碍和不愉快,我现在想来也许也是因为您吧?因为您的出现让我的家庭成员无比的困扰,我觉得您应该反思,为什么您认为您有这样的资格随意去拆散一个家庭破坏一个家庭的和睦?您是神吗?还是您自认为您是正义的?您就不觉得您这样盲目自大,自以为是的去破坏人家家庭非常可耻吗?我想,除了当事人以外,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资格说是对的,还是错的!!”
和雅淑的表情变得无比难看,也许她结婚多年以来,这是她见到的第一个敢在她丈夫面前这样掷地有声,义正言辞的说话的人。
荣升的心被尖锐的刺了一下,表情变得几乎有些痉挛,他用手杖直戳向阿次:“这就是你们教育出来的孩子?这就是你们家良好的教育?”
他的言语中透露出深深的不耻,连带着看阿福的表情就像看脏了的衣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