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三在隔壁一家店铺里帮人搬运货物,理论上还算是个童工,只是个头不矮也就唬过雇主挣几个钱。
寄人篱下,再不拿出些吃饭钱,还真指不准半夜三更就被人从Cao棚里直接踢到马路上。
阿四因为还年幼一些,便留在舅舅家里帮忙干活,白天舅舅阿三都不在,阿四的活儿从起来开始就没个停。
柴火都是他一刀一刀劈出来的,洗衣服刷碗打扫屋子打井水灌满水缸,都是他每天必干的活。
地主婆一般恶毒的舅母就无时无刻不看着他一般,只要做错了什么或是动作慢了之类的,就会遭打骂。
有一次,他握拳想要反抗,那女人捏住了他要扬上去的手,恶狠狠地对他说你要是敢下手晚上就别想吃饭!
不吃饭就不吃饭,他已经忍无可忍,一甩手,啪得一声,他用力不小,平日里砍柴的手劲都用上了。听到了那女人的鬼哭狼嚎,他刚想窃喜,便被她的话逼得笑不出来,后悔涌了上来。
你还真敢动手,今晚的饭没你的份儿!还有刘阿三!
这是刘阿四第一次懂得连坐的道理,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人,模糊了双眼。他受再多委屈也没哭过,阿三在外忙碌一天,却还因为自己的错连累他一起没饭吃。
责打还在继续,但已经没打在他身上,阿三紧紧抱住了弟弟的身躯。
“舅母,阿四还小,别打他了!”
“你问问他自己做了什么?年关了!砸人饭碗啊!还要不要人活啊!”
阿三皱了皱眉头,看了看怀里的弟弟,年关砸饭碗,这还真是让穷人家很在意的事情。
“哦……哦,我……我明天买一个新的,阿四也不是故意的。”
“买?你买得起么?这兆头能买就没有忌讳了!”
“那……碎……岁岁平安么……舅母就不能换种解释么?”
阿三到底已经在外混当了一些时日,说话的调儿也学会了外面的那种圆滑。
“还跟我卖弄嘴皮子呢,臭小子,我告诉你,要是年头上我们家出事,你等着!”
她没有再疯狂地打下去,只是说着狠狠瞪了兄弟两一眼。
那夜很自然的,他们两个又得饥肠辘辘地熬一个晚上,天已经很冷,连一口热水都没得喝实在很难熬。
饿得太厉害,只能舀水缸里的冷水充饥,喝得肚子里哐嘡哐嘡全是水,冷得两人蜷缩在角落里。
盼到早上j-i打鸣,半夜收工的舅舅才偷偷给他们送来一些稀得比水强不了多少的小米粥,却已经让兄弟两个很满足。
这个年果然过得不太平,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故意的,阿四砸的碗居然应验了。
舅舅做夜工的那家的老板因为好赌输了店铺,辞退了所有工人还欠了月把工钱,这下破天荒的消息,让舅母丧心病狂地拿着阿四砸了碗的事情来借题发挥。
阿四也同情他可怜的舅舅,没日没夜地去附近的镇上找活儿干,而阿三自然得继续去工作,要不就连这么一点生活开支都没有了。
前所未有的暴风骤雨,这是刘阿四在他们家挨到的最重的一次打。
他不知道被打了多少下,被打了多久,反正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阿三抱着躺在柴房的稻Cao上。
“阿四,怎么样?”
对上了阿三急切的眼,亲人,这就是亲人心疼的目光。
“没事。”阿四闭上眼,躺回哥哥怀里,“三哥,我是不是坏孩子?”
“你胡说什么?”
“那为什么会应验?”
原本阿四也不信那些迷信,可这回他不得不信,应验了,真的应验了,老天是那么的不眷顾自己。
“那只是巧合。”
“三哥,我们走吧。”
“好,你乖乖再躺两天,等伤不疼了,我们就走。”
也许自己只是心中难受,随口说一句撒娇的话,这回阿三竟然真的答应了。
“恩……”
点点头,好似身上的伤痛都好了大半,阿四笑了笑靠到阿三怀里。
可他忘记了这世界上远有比应验更可怕的事情,那就是毫无预兆的变故,他已经经历过两次,可生命力的变故,永远是不定的未知数。
越不希望出现,就越会发生。
第42章 流浪贫儿的过往
“阿四!阿四!”
夏跃春的声音越发响亮起来,刘阿四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走神多时,他呆呆站在窗前,毫无焦点地望着一处已经半晌。
他回忆了一场苦痛,而跃春已经喝完了一杯那种让他难以下咽的苦涩咖啡。
“哦……”
回过神来,不知道该怎么应声,他就随口哦了一句。
“你怎么了?不舒服?”
跃春作为医生的自觉,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来探阿四的额头。这种温暖起来的气息,让阿四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我……没事。”
“没事你发什么呆?对了,你不喜欢咖啡,我给你热杯牛n_ai?”
“不……不用了……我只要凉开水就好了。”
夏跃春叹了口气,转身从凉好的茶缸了到了大半杯,又从热水瓶里兑了一点热水,递给阿四。
“说多少次了,喝水也别喝透凉的,天还没开始热。”
这就是医生的唠叨吧,阿四喝着温热的水,曾几何时大冬天他都以透凉透凉的水充饥。
那种日子虽说一去不复返,只是偶尔想起还是会有丝丝刺痛感。
面前的夏跃春,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有钱人,是肯定的。
总之,和自己不同。他知道夏跃春是医学世家的出身,从小受到良好教育,之后还出国深造。
这样一个长于温室里的小少爷,竟然能给他一种莫名的温暖感,也许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是那种春天般柔和的温暖。
穷人和富人生来就在两个世界,当年自己在大冬天喝冷水充饥的时候,夏小少爷应该坐在暖炉旁喝牛n_ai吧?
就这样一个人,居然为他挡过枪子。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也慢慢习惯了辗转多个主人,跟着他们出生入死,而夏跃春对他说,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把他送给别人。
还有那句喜欢还是讨厌,不讨厌便是喜欢吧?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夏跃春的为人他也清楚,虽然他们的生长环境不同,甚至差别很大,可刘阿四到确实没有感到一丝的格格不入。
之所以没有选择跟着阿初老板出国去,也许还真的因为放不下这个人,他明明是个没有任何身手和自我保护能力的人,却还是会义无反顾的冒险。
这就是自己长久以来的习惯吧,刘阿四,喜欢保护人,习惯保护人。很久之前开始,他就知道一个词,锄强扶弱,哪怕在黑道上跌打滚爬多年,这都是他坚持遵循的原则。
一杯水已经喝完了,刘阿四因为想得出神还在继续拿着空杯子喝着,直到被夏跃春一把将杯子抢了下来。
“我看你今天就是不对劲!”
“没……没有啊……”
“你心不在焉。”
“没……夏院长……我……”
“夏院长?”
跃春拔高了语调,眼睛越发瞪得圆了。
阿四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自己好像又说错话了一样,可是他没叫错吧。
夏院长,叫了很久了,是姓夏没错,是院长也没错。
“夏院长夏院长!我就没有名字么?我说了不止一次了,别叫得那么见外。”
“我……那个……”
夏跃春越是吼得响,刘阿四就越是结巴,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都说不上话。
“你不会是不知道我叫什么吧?”
当然不是,刘阿四想回答,只是一张口,还真不知道该叫啥了。人的记忆就是那样没用,一紧张,就绝对不靠谱,叫什么来着?他还真给夏跃春这一大呼小叫给弄得大脑一片空白了。
“你看,我说了吧,你还真不知道!你给我听好了,我再说一遍,我叫夏跃春!”
跃春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句强调着,他好像还想着要解释一遍名字的含义,又改了口。
“算了,太复杂的就算了,你就记得是跃过春天吧,这样好记。跃!春!”
“哦……夏……”已经习惯了的称呼刚要叫出口,就被夏跃春的目光瞪了回去,阿四只能照着他刚才的说法叫了一声,“跃……春……”
“不自然,再叫一次。”
“跃……春……”
“再叫一次。”
“跃……春。”
“再叫一次。”
“跃春。”
就好像是学堂里教念字的老师一般,跃春让阿四一遍遍重复,直到不打搁楞不结巴为止。
“恩,记得了?再叫我夏院长,我就喊你刘保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