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跃春撇开脸,在阿四说对不起的时候,他的肩膀微微震动了一下。
阿四又退了一步,大脑一片空白的倒退,然后转身离开。
他不明白,这突然是怎么了,为什么跃春要赶他走,不是说过他不会有机会被赶走的吗?之前说的都是假的?他又被撇下一个人了?
那他现在属于谁?他又该去哪里?
刘阿四茫茫然的走出了春和医院,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走道上,矗立着,像根孤零零的木桩。
到底是因为什么?
阿四默默走开,又默默回来,他充其量不过是从医院走到外面不远的大街上,望着望着又折回来,望着院长室的窗户,久久不肯移开眼。
你不是说过,这辈子不会再把我给别人么?
你不是说过,不会让我离开么?
阿四皱着眉头,来回踱步,点了一支烟,抽了几口又掐掉,看着烟蒂撒了一地。
又突然想起,跃春会责骂他,他又蹲下一个个将没烧光的烟蒂拾起。
看着这些,脑子里又响起跃春的声音,让你别抽那么多还抽!
可是现在,即使他抽再多,也没人管他了吧?
阿四有些感伤,静静地望着那个窗口,他觉得胸腔里面有点痛,这种感觉,还真少有。
跃春合上眼,又睁开眼,满脑子都是刘阿四那呆滞的表情,有些委屈地抿住了唇,其实他心中又何尝不委屈?
浑身的伤痛,他也需要个人来安慰,偏偏遇到阿四这个木头,都不会说一句哄人的话。
他知道自己不是那恋爱期的小女娃,但不知道为什么,那种被人护着的感觉让他太过安心。阿四的举动叫他很感动,如果是风和日丽的年代,他一定二话不说,向阿初学习,带着阿四就往那大洋彼岸去。
可战乱之中,又有谁能全身而退,何况,他还有着信仰和身份,说什么也不能做出这种舍公为私的事情。
他让阿四走,也是逼不得已,阿四这样闹出一片腥风血雨,难保那些人不会来找麻烦。
就是因为怕牵连到他,那些人太过险恶,他们既然能做出利用他医德绑架他的事情,还有什么别的做不出来?
跃春想着想着,又更加不安,想要起身,又觉得浑身痛得厉害,就这样在床上辗转,一直没能睡着。
直到天蒙蒙亮,他还是没有一丝睡意,两眼也不知道是因为昨夜的眼泪,还是熬夜,变得通红。
不能再这样躺着了,他还有他要处理的事情,硬撑着爬起床,他摸到抽屉里找了一副备用的眼镜,度数有些不吻合,总好过没有。
看来自己还得抽空去配副眼镜,好像忘记了什么,随口喊了一句,“阿四!”
没有回应。
夏跃春呆了几秒,默默地叹了口气。
阿四不在了,他都习惯了阿四在身边的日子了,就这么突然不在了。
一种孤寂感,外加心酸,就这么不知不觉地用上了心头。
“什么!”杜旅宁拍案而起,“闸北仓库里那批人被杀了!”他很少冲着俞晓江发出这么近乎于嘶吼的声音:“怎么回事!”
“今天早上,警察到那边的时候只看到满地尸体。一共十三具,无一人生还。”俞晓江恪守本分的说。
“死因呢?”
“利器捅破心血管动脉直接毙命。”
“所有人都是?”
“所有人。”
“这一定是谋杀!这是y-in谋!”
“处座。”俞晓江看着几乎失去理智的杜旅宁,安静的说:“您现在这样也无济于事。”
“不……不……如果上面要查这件事情……”
“那我们可以说他们打架斗殴至死。”俞晓江微笑了下:“警察局是这样认定的。”
杜旅宁闻言,眯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俞晓江的笑脸:“你什么意思?”
“处座,我只是在告诉您事实。”
“事实?”杜旅宁点着头,冷笑“我能猜想的事实是夏跃春派人杀了他们!或者是共产党他们……还是……”杜旅宁顿了一下:“我记得夏跃春身边有一个非常厉害的人,早年是荣初身边的得力助手,叫刘阿四,这个人功夫不弱,也混过黑白两道,非常有可能就是他!是夏跃春气愤难平所以叫人杀人泄愤!”
“但是处座,您别忘记了,昨夜我们的人盯了春和医院整整一夜,我收到的报告是没有人从春和医院出去。我们的监视点没有漏洞。”
杜旅宁颓唐了下来,坐在椅子上,双手撑住了头,他就像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似的:“这样的结果,没有办法交待……”
“可以的。”俞晓江平静的说:“他们毕竟在重庆,而我们在上海,这件事情,算起来他们也不是从正规途径出发。所以……如果这里坚定的结果是互相斗殴而死,他们是无法追究的。”
杜旅宁望着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第48章 再次相守的回眸
快两天了,他一个人的日子,跃春好几次忍不住想要使唤阿四。
却是叫出口,狼狈地发觉身边没有人,无助又失落。
有时候他还总是忍不住去窗户那里张望,好像希望发觉阿四的身影一般,就偷偷地望一眼,就退回来。
又怕阿四真的就在不远,看到他又会忍不住伤心一把。
该死!夏跃春,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手头上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没处理,你还有空在这里望风景,思念伊人?
夜色又快降临,他处理一天的文件早就饿晕了,阿四不在,连个买饭的人都没有。
夏大院长为了不饿肚子,不得不出门觅个食。阿四说得很对,果然三天一过,身上的伤好了大半,原本疼得裂开一样的屁股好像也没事了,有些步履蹒跚但起码也是可以走了。
一摇一摆地走下楼去,想要去买点什么吃的,刚走下楼,顺着门口出去。
经过一堵墙的时候,就听边上传来一声喷嚏声。
那声音?刘阿四!
“阿四!”他吼出声,阿四没来得及闪开,用手还捂着鼻子,一脸紧张地看着夏跃春。
想要躲开,又不想躲开的样子。
“我……”
不等他回话,夏跃春就上前挥开他的手,只见一喷嚏都打出了清水鼻涕,刘阿四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皱眉脸。
从西装上袋里掏出一块精致的手帕,去给他擦拭,刘阿四还极不习惯地向后躲了躲。
“躲什么?我会害你么?”
“不……不会……”
阿四的声音中都带着沙哑,不自觉地触到他的手,冰凉得就好像是在外头冻了一宿一样。
“你感冒了?”
跃春诧异,刘阿四这样身体的人,居然感冒了?
“没……啊啾——”
又一个喷嚏,刘阿四这下连话都说不上来,夏跃春忙把手帕递上去。
“还说没?”
“我……这个……”
阿四把手中的一个铁皮饭盒递了上去,跃春接在手中,还有些热的。
“这是什么?”
“我……我看你今天一天都没出来过,我想……你是不是没吃饭。所以……是街那头老饭馆里的熏鱼饭,你一直喜欢买的。”
跃春打开饭盒,热气腾腾的米饭,上面铺着两块浓油赤酱的熏鱼。
“你……你……”
感动得有些哽咽,他吸了下鼻子,“你就一直在这里等着?”
“恩……”
“笨蛋!”
“对不起……”
“你就在这里待了两天?”
跃春有些不可置信,又真的有些心疼。
“恩……”阿四点点头。
“混蛋!”
“对不起……我……我没有地方去……”
阿四这句说得跃春心中的酸楚迸发到极点,眼泪就一阵冲上来,在眼眶里打转。
“没有地方去,你就在这里待了两天两夜?”
跃春的语调里带着些许哭腔,背过身去狠狠吸了一口气咽下,眨着眼睛把泪水吞下去。
“我……”阿四有些吞吐,张了张嘴,抬头道,“你说过的,不会把我再给别人的。”
呵呵,是啊,是啊,夏跃春忍不住笑了两声,回转过身,“我是说过,我是说过,所以你就是死,也不会离开?”
“是。”阿四坚决地点头。
“你万一会死……”跃春的语气终于有些软了下来,不再是强行驱逐的语气,而是带着劝慰带着关心地告诉他跟着自己的处境。
“我宁可为了你死……”刘阿四这句接得到快,眼神倒也没了往日那种呆滞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