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头【完结】(5)

2019-06-08  作者|标签:


阿爹回来时还会带着郎中,到时候顾公子的病就会好了,我见过郎中,往你手腕子上摸一摸就能知道你得了什么病,比佟叔要厉害,像神仙一样。
阿木说得口干舌燥,拿了碗咕咚咕咚喝了许多水,又小心翼翼的瞄了眼顾临,却见他呼吸匀称,唇也比昨日的要润一些,像是更好看了点。
他摇摇头,轻轻的凑近了:顾公子,你你是不是睡着了?刚问完就觉得蠢,哪里会有人问这样的问题,难不成睡着了还会醒过来回答你吗。
可是顾临却动了,欣长寡淡的眉下那双眼睛朝阿木看了过来。
阿木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拿着空碗在手里转着,惴惴不安:你,嫌我吵了吗。
顾临没反应,仍是看着他,既不答应也不反驳。
阿木胆子大了些,扛着胸腔里扑通扑通的跳动声趴在了床沿,迎着那淡淡的视线看过去:那你,都听到了我说的话?
他看着顾临,都能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样子,等了片刻,顾临居然轻微点了头,就见那乌黑的头发在枕上蹭了一下,几乎看不到。
阿木憋着呼吸看得仔细,见顾临对他的话有了反应开心的很,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笑得眼睛都快眯在了一起:我怕你会无聊,就说了那些,你该是不熟悉的,可我也只知道那些。他想了想,又问:那,那你可愿意继续听我讲?
阿木瞪着眼睛,一动也不动的看着顾临,就怕错过顾临任何一个动作。
这次没等多久,顾临又点了下头。
阿木开心得就差没跳起来,扒着床沿的手指跳动着,恨不得抓着什么东西挠两把。
他将换下来的脏布丢到了一边,自己拿了个小凳子往床边一放,手肘又支在了床沿上,趴在那儿滔滔不绝的说着,从树林子讲到木屋里的花,再从小时候讲到十五岁,他讲一会儿就要停下来看看顾临睡着了没有,有时候顾临会点下头,有时候就像真的睡着了一样不动,阿木怕吵着他睡觉停下话时他又会抬眼去看阿木。
这么讲着讲着时间居然过得飞快,阿娘端着饭进来的时候阿木正讲得两眼发光。他在这林子里也没什么朋友,平日里还是和那些树木讲话讲得多。
在和顾公子说什么?阿娘将饭放在一旁,摸了摸阿木的头发。
在和顾公子说我们家,他愿意听我讲话的,他点头了!阿木说着,又去咕咚咕咚喝水,笑得两眼弯起来。
阿娘看起来很欣喜,可看向床上的人又要留下眼泪,半哭半笑的样子叫人看得心酸。阿木的笑也低了下来,轻声的问:阿娘你怎么了?
阿娘擦了擦眼睛,摇头:没什么,小木头,既然顾公子愿意听,你便多说些话给他听,不过要注意着时间,别累着顾公子,桌上的饭是你的,那粥让顾公子趁热喝下,阿娘去外头等着你阿爹。
阿木点头:阿娘你放心吧。
阿娘说完便出去了。这几日阿娘哭得很多,阿木从前都没有见到阿娘哭过,唯一一次是因为他调皮,从树上跌了下来,脑袋摔了个大口子,那次阿娘抱着自己一直哭,这还是阿爹告诉他的,他自己都不记得。
粥煮得很糯,香香的,里面放了些对伤口好的药草,碾碎了和在了粥里一点也问不出苦味,阿木吹了吹,小心翼翼的喂顾临。
他吃的很慢,吞咽似乎也有些困难,一碗粥吃了几口便闭了口,阿木要再喂他也不张嘴了。
吃不下了?阿木问着,顾临也没应他。
再吃一口好吗,凉了就不好吃了。阿木说着,又舀了一勺。
那唇占了少许粥汤,有些模糊的光泽,唇角仍然苍白着,唇线却是红艳艳的,好看得叫人挪不开视线。
顾临听到了阿木的话,真的就又吃了一口。
阿木还想喂,这次却说什么也不吃了,粥也有些凉了,阿木摸了摸碗:粥凉了,我去换一碗热的来。
撩开帘子,去大锅子里换了一碗热的,刚要端进去,却见阿娘跌跌撞撞从屋外跑进来,猛得扯了阿木往屋子里拖。
木质的碗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粥糊成一团流了满地。

☆、第四章

阿娘!发生什么事了阿娘!阿木被她拽痛了,急声问着。
阿娘也不说话,面色苍白且急躁,头发也是乱的,裙角上沾了许多泥土。
她把阿木拽到了里屋便去掀顾临床板下的地砖,阿木清楚的看到在阿娘三个指节轻扣下,那地砖居然有了松动,并且在搬开一块后其它砖像是触了机关似的自己往两边挪去,露出了整块方桌大小的木板。阿娘掀开了木板,一把拉过阿木:快,帮我把顾公子送进去。
阿木心里跳得厉害,直觉是出了什么大事,他在这木屋里住了十几年也不知道就在自己的床下会有这么这样一块木板。但他也没法问,阿娘急成这样,连与他说话的时间也没有,必定是焦急到了极点。
顾临醒着,他自己撑坐了起来,阿娘要去扶他的时候他只是看着阿娘。
阿娘眼里都是泪,顾临一身的伤她也不敢硬拽,只能低声快速说着:公子,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顾临垂了视线,对阿娘流泪的样子无动于衷,仍是维持着方才的姿势。
阿木忽然打了个激灵,忙问:是害顾公子的歹人来了吗?
阿娘红肿的眼里都有了血丝,看向阿木的时候又有泪流出来:小木头,阿娘对不住你,你只需记住,无论如何,阿娘都守着你。她说着,就把先前顾临换下的血衣捡起来套在了阿木的身上,并且把阿木束好的头发解下,这么一番动作后拉着阿木就要走。
阿木被动的跟着,身上血衣散发的腐腥味熏得他头昏脑涨,可是他不笨,逐渐意识到阿娘是要拉着他去做什么。
身后床上的人突然动了,发出了极其嘶哑的声音。阿木忙回头,就见顾临堪堪扶着床沿,眉头皱着,苍白的手微颤,极力支撑。
阿娘似是对顾临的反应松了一口气,回身问:若是公子愿意走,我便不用这样做。
顾临忽然看向阿木,那双眼睛清淡的很。
阿木被着忽然的状况搞得有些迷糊,他拉着阿娘的衣袖紧张的喘气,满是惴惴不安:阿娘,你要做什么?要是伤害顾公子的歹人来了,那我们快些逃吧!
阿娘没有理他,只是看着顾临,而顾临却看着他,片刻后,他点了头。
阿娘欣喜的啜泣一声,忙去拉床下的木板:阿木,快,把顾公子扶进来。
阿木应了一声,跑到床边将顾临扶了起来,小心翼翼的让他进了那木板下面,这人太轻了点,阿木一抱就抱了起来,脚碰了地,再小心的将他放下,让他靠着墙。
等适应了有些黯的光线,阿木才发现这不是地窖或者藏身的地方,而是一个地道,黝黑深邃,看不清头在哪儿。
阿娘蹲在那木板旁,抓着木板的手颤抖着,似乎要把木板盖上。
阿木心里一颤,忙用手去堵:阿娘你要做什么,你快下来啊。
阿娘摇了头,冰凉的手握住了阿木的手背:这地道窄,两人已是吃力,你们快些走,阿娘去出口等你们。
阿木半信半疑:阿娘
屋外有了人声,似乎还有马蹄,地道的泥土正零散的落下来。阿娘慌了神,猛得盖上了木板。
阿娘!阿木惊慌得喊着,想用手推开木板,可是那木板似有千斤重,怎么也推不开,他想起之前那自动分离的砖,必定是又压在了上面:阿娘!他又喊了一声。
小木头,听阿娘话,好好照顾顾公子,千万不能让他有事,不然阿娘再也不同你说话。阿娘的声音从木板那儿传下来,闷的厉害。但是阿木听清了。每次阿娘生气的时候便会说你再怎样怎样,我就再也不同你说话。
听到了熟悉的话,阿木才放松了下来,他擦了擦因为忽然地焦急和惧怕而滚落出来的眼泪,反身回去。
顾临还坐在那里,黑暗里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顾公子,你还好吗?我背你出去。阿木说着,就趴了下来,等着顾临。好一会儿,他才感觉到后背有了重量,那些苦涩的药味儿直往他鼻子里钻。
地道不大,阿木几乎是半跪在地上,背上还背着顾临,根本没法走,只能弓着身体往前爬,十分的吃力,不时就要停下来歇一会儿,他毕竟还是十五的少年,心里又担忧阿爹阿娘,只有拼着一股子蛮劲儿使劲儿的爬。
可他没想到的是,身后居然有了声响,似乎有人正追过来,听那声音必然行动十分的快。
阿木不敢停,双手扣着泥土使劲儿的爬。顾临就在他后面,两条腿拖着,一点也用不上力气,时间久了,阿木就听到他有些变样儿的呼吸声,还有逐渐高起的体温。阿木记得顾临腿上有伤,这么拖着必然痛极,可是他们身后有人追着,跟着不能停。
阿木慌的厉害,可那样拖着对伤口更不好,他想了想,稍微停了下来,改成半跪,顾临比他高了不少,他让顾临的胯搁在自己的背上,这样他就能用手抱住他的膝盖,不至于让他拖着两条伤腿。
这其实是十分屈辱的姿势,但此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阿木只记得阿娘说要照顾好顾临,千万不能让他有事,要是照刚才方法,等出去了,只怕顾临也早就没命了。
但是这么走就几乎等于用膝盖爬行,十分的累,不一会儿,身后的声音更响了,阿木心里慌,直觉往身后看去,却见一抹银光从黑暗里直直射过来,撞在了阿木身后不远处里泥土处。
居然居然有箭
阿木克制了就要冒到嘴边的尖叫声,拼了命爬,两条腿抖得不像话,但他没忘记抓牢顾临的双腿,不让他拖在地上。
可越是拼命爬,越是怕,体力也早就消耗的差不多了,每爬一步双腿就要抽痛一下,阿木咬着唇,双眼都模糊了起来,不知道阿爹阿娘怎么样了,那些人又是怎么找到这么隐蔽的地道的,他快走不动了,到底该怎么办
身后的箭矢多了起来,要不是地道里弯曲的地方多,只怕此刻早就落在了他们身上,阿木喘着粗气,身上早就湿透了。
那些追他们的人越来越近,可是除了爬动的声音没有任何一丝人声,哪怕他们大吼几声阿木也能生出些力气爬得快些,可他们一声不发,爬动间窸窣窸窣的声音的叫人听得毛骨悚然,反而怕得没了力气。
阿木的速度越来越慢,爬一步就要喘上一下,背脊也抖得不像话,那身后的箭矢已经离他们不足三米。
背上的人忽然叹了气,湿润而温热的鼻息就在他耳边,带着药的苦。
他说:放下我吧。
阿木一僵,不可置信的朝后看去,可黑暗里哪里看得到,只能感到身后人的呼吸。
这是顾临第一次说话,声音沙哑的厉害,语调也是平的,好像什么都无所谓,和他人一般清冷寡淡。
阿木一咬牙,手又紧了起来,他从来就没有生出想要放弃的念头,顾临说着那句话时他更是做不到。顾临那一身的伤,要是被身后那些人抓到了,恐怖更是生不如死。
阿木狠狠咬唇,恨声道:我不要。
话刚说完,一支箭矢直直得从身后滑过,□□了阿木身前的泥土中,箭尾震颤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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