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白微微看了看向他走来的男人,那个记忆中很熟悉的男人。他的眼神仍然是那样的幽深难懂,嘴角四周已经有了一层淡淡的胡茬,似乎已经有些日子没有打理过了。
此刻,看着赵君临这样走向自己,肖白竟然没什么特别感觉了。
本来就有些醉意的肖白此刻有点恍惚,在楼梯间不小心绊了一脚,一双大手就这样扶住了他。
“怎么还是这样不小心?酒量不好就不要多喝,这样的你叫我怎么放心?”
赵君临的声音在肖白耳中听来有些朦胧,好像是从千里之外传来的一样。肖白其实很想听清他对自己说了什么,但是偏偏始终听不太全,他十分讨厌这种感觉。他摇了摇自己的脑袋,希望自己能够清醒一点,突然想起自己想问他的问题。
他想问赵君临什么问题呢?
肖白歪着头靠在那个扁长的盒子上,怔怔地想着:来之前不是想问他有没有什么苦衷的吗?他那天说累了,让自己等他,是什么意思呢?赵二叔说的那段话又是什么意思?爷爷的死是不是有什么隐情?还有,关于那天后海酒吧碰到的男生,他们是什么关系?
他用头在那个扁长的盒子上蹭了蹭,又稍稍退了一步,想看清赵君临的表情,却只是徒然地发现眼前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赵君临。
他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女人的声音,好像是——范文隽?
心下一凛,他想到范文隽在房中对他说的话,她说:有些关系,名不正便言不顺。
心里微堵,他当然知道她的意思。可是,从他爱上那个男人的那一刻,他陈肖白便不在乎所谓的世俗眼光了。他爱他,什么时候爱上的,爱了多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或许,从肖白还不懂爱是什么的时候就已经爱上了那个倨傲不已偏偏却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男人了吧?
曾经,他自信那个男人是同样爱着他的,所以,他才不在意其它人的想法。
可是,如今呢?这个自己现在看都看不太清的男人是不是还爱着他呢?
“爷爷留给你的东西,都看了?”
“看了。”
“你……都知道了?”
肖白有些迷茫,都知道了?知道了什么呢?他想到是赵君临让范文隽将爷爷的钓竿交给自己的,难道……也是他让范文隽对自己说那些话的?
醉意又一次涌上来,肖白的脑子很乱。伴随着这份乱,内心是无法抑制的疼。他不确定地语气问道:“是你……让她把东西给我的?为什么你自己不亲手交给我?”
“是。小白,一直以来委屈你了。但,爷爷的嘱托,我无法违抗。相信我,再给我一段时间……”
肖白脑子嗡的一下,后面的话他根本就没听进去。他只清清楚楚地听到赵君临对自己说“委屈你了”。
这还是那个他所认识的赵君临吗?这么说,是他让范文隽告诉自己那些话的,是他想正式结束这段“名不正言不顺”的关系。所以,他才说一直以来委屈了……
痛到极致,肖白竟然感觉不到任何痛楚了。他有些想笑,笑曾经的自己,笑曾经以为赵君临有什么苦衷的自己……
为什么一次次的受伤后还要对他抱有期望呢?
他想离开,只是刚走下一步楼梯就踉跄了一下。
他推开了那个想上前扶住他的男人。让自己走吧,就这样结束吧。他低下头去,却发现楼梯上有一个白色的毛团在自己脚尖乱闹腾。
兔子?肖白心里一股暖流滑过,他不由想起赵君临与自己的约定。他心想,再给他一次机会吧?也算是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你愿不愿意离开范文隽跟我走?”连肖白自己也没有发觉,他的嗓音中带着浓烈的绝望,“离开她,离开这里,我们可以去国外。你继续拍戏,我继续跟在你身边。只有我们两人,无牵无挂,无忧无虑……”
“小白,不是现在。”赵君临顿了顿,又说道:“我们,都应该对文隽好点。”
听到赵君临的回答,此时脑子凌乱的肖白只得到两个讯息:他不愿意跟我走;他说要对那个女人好。
感觉全身的重量被抽走了一样,肖白全身一软,瘫倒在地。
一个熟悉的气息将他拥入怀里,将他与外界的一切喧闹声阻隔开来。肖白心里有些微的安心,就这样放任自己沉浸在那个温暖的怀抱中……
“小白始终是赵家人,还请顾先生不要插手赵家的家务。”
“哦?我可不认识什么小白,我只知道我怀里抱着的这人是我曾经承诺要护他一生的陈——肖——白。他姓陈,不姓赵。”
肖白只觉得本还喧闹不已的屋子静了下来,他有些不安地动了动,却被掌心传来的那份温暖给包围。好像,每次自己无助的时候总是这双手给他传递丝丝温暖……
恍惚间,他只听到那人温柔的声音中带着一股不同以往的坚决:“有些话我这个外人自然不方便说出口,我一向佩服赵导的才华,但做人方面却不敢苟同。有些人,一旦放手了便不要妄图再次得到。你和他有的,是过去。但,我能给他的却是一辈子的将来。”
有些事情或许真是命中注定,如果肖白此时的意识能够清醒一点,他也许能够从赵君临的言语与表情中发现更多的蛛丝马迹。可是,结果是,他就那样被顾炎抱着离开了充满回忆的赵家私宅。
本还喧闹的府邸现在只剩下赵君临、范文隽与一些仆人。
范文隽端着一杯茶递给了沉默着的赵君临,“喝杯水吧。”
“你,真的将爷爷的信交给了他?”
掩去神色间的不自然,范文隽笑着说:“那是当然,你的嘱托我哪次没有做到呢。君临,现在你应该打起精神,赵家家业现在全都指望着你呢。”
赵君临也不回答他,只是坚持问道:“他,当时看完信是什么反应?”
范文隽故意想了想,回道:“哎,小白这孩子也是内敛,什么情绪也不表露出来。他看完信也是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什么也没说。我想,也许他最近受了太多打击,太伤心了吧?”
赵君临静静地看着范文隽,沉默不语。良久,他只淡淡说了句:“文隽,谢谢……”
顿了顿,他又说:“还有,对不起。”
“你知道,我想要的,从来就不是这两句。”
“你也应该知道,除了这两句,我什么都给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