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顾家嫁人,不能丢脸的,你的嫁妆厚着呢,放心吧……除了嫁妆,还有样东西留给你。”
大夫人从怀中掏出一个绣包,塞在庄童手里,小声道:“这东西跟我三十年了,现在给你,你留着给自己算是条后路,需要的时候拿去卖了。”
庄童结果绣包,透过薄布感受着里面装的物体圆润的触感,眨眨眼睛,一滴泪掉落下来,砸在火红的霞衣上。
大夫人搂了搂她的肩,望着端城忽然叹出一口气,大夫人一直是希望端城能娶庄童的,本以为时西走了,一切又会如她所愿步入正轨。他们会结婚,会生子,会平淡的度过余生,会将顾恒办得风生水起。但她没有想到端城这么爱时西。时西走后,他的心都死了。看他这幅样子,实是不忍心再逼他,也就没能坳过他,只好顺了他的意,不舍地将庄童嫁做了他人妇。
“好了,走吧,别让他们在外面等太久。”
端城尽力地压制情感,不至于太过失态。为庄童出嫁和商队的事他忙了大半个月,他早已身心俱惫,将庄童扶出房门时,他只觉得那热闹嘈杂的乐声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眼前那红绸缎帐都旋成了一片。
抬手揉了揉眉心,让自己清醒一点,他对花信道:“送小姐上轿吧,别那么多礼节了。”
望了庄童一眼,正巧庄童幽凉的眸子也转了过来,对视一下,他接着道:“早点过去,也早点安心。”
花信抽抽搭搭地应了,她是庄童的贴身大丫头,也是要陪着庄童嫁过去的。马上要离开生活了几十年的顾家,也是满怀着不舍。
到了门口,新郎一见新娘现身,立刻下了马,大步流星朝他们走去。
第八卷(3)
“小婿见过岳母,舅哥。”弯身一个大礼,他雷厉风行道,“不用喜婆了,礼节我是知道的,出了这门,新娘的脚不能沾地,我亲自背了她上轿。”
大夫人闻言欣慰笑道:“你本应是在家中喜宴那边等着新娘子被送到,现在却亲自来接。日后我们也不必担心新娘受委屈了,你定是会好好待她的。”
“应当的。”新郎星眉剑目,气宇轩昂。
此时的庄童已蒙上了喜帕,看不出什么表情。端城趁人不注意稍稍朝她凑过去,问道:“表妹,最后了,你还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没有叫她的名字,他称她为“表妹”。
喜帕下的庄童咬着唇没有吭声,只是轻微地摇了摇头。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既然没用,还说什么呢。
自己的心向他说了十几年,也说够了。
新郎将她背了起来。少女的身体轻而柔软,新郎轻轻在她耳侧笑道:“娘子,你该不会是只猫妖吧?”
喜帕里传来更轻更温柔的回应:“你猜呢?”
周围一片叫好,新郎将新娘背走了,多么幸福的画面。这幸福的画面中,有人欢笑,有人祝福,有人欣慰,有人沉默。端城在这片喧闹中,偷偷挡住了自己湿润的脸。
他视若珍宝的庄童,被他亲手推进了别人的怀抱。他是最矛盾的一个,在最后庄童什么都没有对他说,他又是失落,又是庆幸。眼见着庄童跟着别的男人调笑着走远了,他又是难过,又是庆慰。
就像心上的一个瘤子,本应把他去了才能恢复健康,又不舍将它去了毕竟那是连在心上的一块肉,去了,心也会连着痛。
不过又能怎么样呢?他给不了她的幸福,就让别的男人给吧。爱,太复杂了。他玩了感情一世,最后却被感情玩了,把自己,也给玩弄进去了。
花轿渐渐远了。大夫人忍忍隐了许久的泪,向身边人强笑道:“回去吧,别看了。关门。”
端城却默默地从众人中抽身而撤,坚定地往者鸾凤阁的方向头也不回地去了。
大夫人望着他的背影喃喃责备道:“一声招呼也不打,这孩子……算了,他的心也不好受呢,都退下吧,别去打扰他了。”
“是。”原本扎堆的众下人一哄地散去了。
人走茶凉。
时西正在房中忙活,明日就是中秋了,且牛已经外出了满满十天,明日他回来,定又是一身疲惫风霜,要好好做一顿大餐犒劳他们才行。
这么想着,唇角不由轻轻上扬,勾起一个微弱的弧度,手中冻肉剔冰去骨的动作又加快了一些。
忽闻有人敲门,小屋的门本也不那么御寒,外面那人敲得急促,几乎是在砸了,几缕寒风也飕飕地穿过门缝飘了进来。
时西疑惑,这荒山野岭的,本也只有几户人家,村中人又和善,敲个门也不会这般凶神恶煞,那又能是谁呢?
将手在抹布上迅速地蹭了几下,快步走到门前,一把拉开了门。
当看到屋外人的神情,他才明白,那急促的敲门声,不是因为凶煞,而是出自慌乱。
屋外是村中的猎户周叔,他还背着全套打猎的装备,身上也是风尘仆仆,显然是刚刚外出回来。他神情焦急不安,见时西开门,一把扣住时西的肩,力道大得让时西咬牙。
“时西,快跟周叔去……看看且牛……他倒在那被我发现……带回来了……”
他口语不清的说着,连气息都没有喘匀。
时西从几个单独的词中听出是且牛出了什么事,心顿时如同被千万的冰块买了,胸口那种如同硌在冰锐上的钝痛让他喘不过气来,顾不得对长辈的礼节,时西扯住周叔的衣襟忙问:“且牛他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