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城着急,天天焦头烂额地守在当铺里陪着查,再找不出问题,县府开始惩处,这么一大笔数字的漏税罪名扣到头上,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以后没了上面的庇护,生意可就难做了。
时西虽是担心,却也苦于帮不上什么忙,这时候说任何安慰的话都只是隔靴搔痒。正值初夏,天也热,时西这么一着急,嘴边竟上了火,起了红色的水泡,看了既心疼又吓人。
夜半,鸾凤阁里仍是烛火通明。
烛光忽明忽暗,摇曳着映在窗上,从木雕缝隙中透出一两缕,穿过走廊,落在院中静谧花丛之上。
屋内端城一直埋头在帐中,就算偶尔抬头拨拉算盘,提笔书记,眉头也都是紧锁着的。时西披着衫子守在一边,为端城挑挑灯芯,递杯热茶,忙活得格外勤快。
“你先去睡吧,我灭了蜡烛去书房看好了,你还要唱戏,别熬出病来。”端城头也未抬,将蘸足了墨的羊毫笔放下,抻了抻酸得肩臂的肩臂,苍白的脸尽显疲惫劳累。
“不用,我陪着看看也好。”时西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甜甜地凑过去为端城揉肩。
“你别跟着我着急了,还是早点休息吧。你看你嘴边的水泡,不怕疼吗?”端城舒了口气,终于抬起头来,伸手过去用食指轻轻触碰时西的嘴边,满怀着心疼和责备。
时西柔柔地弯了眉眼,巧笑着摇头:“其实不去在意它,也就不疼了。你别担心我,赶紧找出问题才好,顾家上下全都靠着当铺生活呢。”
端城闻言,又是苦闷,以前当铺的账从来没有出过问题,如今突然出了这么棘手的岔子,手忙脚乱又不知该如何处理,便忍不住抱怨道:“若是这事出在别时倒也还好,偏偏是这个时候……若是别时,给县爷送去点好处,再补齐了所欠,也就没什么大事了。偏偏这时候正遇上张小侯爷下访,张小侯爷这次下访就是为了探察县府月供和税收归缴的,当铺里算是麻烦大了……”
“张小侯爷下访是为了查税?”时西心中猛地一惊,心里隐约察觉到什么。
“是啊,怎么了?”端城发觉时西反应强烈,莫名其妙地望向他。
时西心里含事,面上却不表露,平淡地笑着望向端城,轻轻摇头敷衍道:“没什么……先睡吧,账本的事明天再说吧,都已经深夜了。”
端城点头,合了账本。
时西转身去铺床,看似没什么特别的,心里却沉甸甸的,惦记着张小侯爷的事。刚才听到张小侯爷是负责这次查税的时候,心里一瞬间便将这几天发生的事联系在了一起。不过,这只是自己的猜测,还是暂时不要告诉端城的好,等明天自己去对证了再说。
第十卷(3)
张小侯爷被县府安排在一处僻静的大宅子里住着,要找起来也不是那么苦难。时西一大早起来便穿戴整齐奔着宅子的方向去了。
要见张小侯爷也不算麻烦,毕竟不是在县府有多少人拦着的。时西只是求门卫通报了一声便被引着穿过绿荫掩映的幽深曲径抵达了侯爷所住的屋子。
张小侯爷好像正要出门的样子,看到时西求见,便就近请了他在附近的亭子里说话。
时西不敢失了礼节,进了亭子也只是毕恭毕敬地伫在那里,两只眼睛随着张小侯爷的身影移动。
“坐吧。”张小侯爷见时西紧张,不由轻笑出来,随手拍了拍桌子,示意让他坐在对面。
“是。”时西小心落座,眼睛却依旧在侯爷身上打转。
侯爷见时西神色古怪,也不兜圈子,单刀直入:“实习老板,你一大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被这么一问,时西反而不敢直言自己的目的,便摆出一个自然的笑容道:“侯爷上次送到后台的花篮中有一首诗,我回去以后百般思量都不明白,所以这次特求侯爷赐教。”
张小侯爷眉毛微微一挑,不答话,笑容意味不明。
长久的沉默,就在时西不知所以的时候,张小侯爷突然开口,不疾不徐的将那首诗朗诵一遍。
“窈窕瘦玉似柔荑,兰质蕙心目盼兮。不许春尽芳颜老,舜华动人纵无情。”
时西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也不敢搭话,静静地望着他的脸,等待下文。
“时西老板,你不懂这诗的意思并不要紧,怪我说得不够直白,不过你是个明白人,早晚会明白我的意思。”张小侯爷把玩着手里的一枚扳指,笑意盈盈地道。
时西心中自然明白,不过亲耳听出他的用意还是有些吃惊。定了定神,时西表面装作镇静,对着张小侯爷笑了笑:“侯爷莫不会觉得时西还能勉强入眼吧?”
张小侯爷也笑笑:“时西老板不必谦虚,都说‘窈窕佳人,君子好逑’,我也不过是遵循了本性。若你需要考虑,我也不着急,你好好考虑便是。不过,自从那日铁凤戏班一见倾心,我便势在必得了。喜欢不喜欢都是一时的,不是一世的,你现在不喜欢,不代表以后都不喜欢,你说对吗?”
时西沉吟一下,随即点头:“是的,现在喜欢,也未必以后都喜欢。”
张小侯爷自是明白他的意思,赶忙分辩:“我对人好是一辈子的事,虽不能给你一个男人名分,却也敢保证痴情均恩。你肯跟我,我便不让你后悔。”
时西大胆,微微翘起嘴角道:“侯爷,时西即使有意也不会跟侯爷而去。其实时西早有相爱之人约定携手终生。您的心意还是不要再白费在时西心上。时西受之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