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被她一番话堵得无语,这时张氏看到了林万可,扬声道:“小林站在门口做什么,还不快进来!”
于是林万可在众人的注目下抱着食盒小心翼翼地走进门,穆掌柜打开看了看里头的莲糕,称赞道:“还是你蒸的糕最好,模样好看,味道也地道!”
他说着取了钱给林万可,又让伙计捧出几包绿荷包饭硬是塞了给他。
林万可推辞不了只能收了,瞧见穆家夫妇重归于好,他打心眼里替他们高兴,只是他到现在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
据素食馆的人说,穆掌柜是在采集荷叶时折了朵莲花回家,这之后就招了精怪上身,而那冬娘是吃了湖里的莲子,也被妖怪附了身,这才闹出了那么多事。
往年的观莲节,城东莲心湖都是人们泛舟赏荷的好去处,这回闹了妖怪,怕是没人再敢去了。幸好京城第一术师成橘在观莲节前一天赶了回来,亲自在莲心湖设下法阵,收了作乱的精怪,平息了莲仙的怒气,又赠了穆家和郑家护身灵符,才算是结了这件事。
林万可对这精怪之说半信半疑,可不论如何,现在都已圆满解决,穆家夫妇和好如初,与冬娘的误会也已澄清,真是再好不过。
他回到糕饼铺时,林百知破天荒已热好了面条,正坐在桌子旁等他。
这孩子早与同伴约好一块儿去湖边放荷灯,从昨天起就坐立不安,一盏荷灯是放下又拿起,连睡觉也要搁枕头边上。
林万可看他三两口呼噜完面,连绿荷包饭也只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跑出门去,不由在后面喊道:“慢些跑,当心摔了!”
林百知的声音远远传来:“大哥你放心!记得叫上乐先生去看我们放灯!”
林万可轻叹口气,可下一刻,笑容就攀上了嘴角。
清言书院的孩子们今天都会去莲心湖放荷灯,灯是乐莘教他们做的,精巧的荷花样,内放一截蜡烛,每人都在灯上写了字或是涂了画。
林百知的那盏灯上被他歪歪扭扭写了首小诗,他还带回来一盏,说是乐先生送给林万可的,让他到时一起去放灯。
林万可思来想去,都想不出该在灯上写些什么,这会快到时间了,他越心急就越没有头绪,干脆抱着素灯就跑了出去。
书院门口,乐莘与文近已等了好一会,见他急匆匆跑来,文近笑道:“林小哥可慢些,当心让衣服绊倒了。”
林万可今天穿的是那天姜跳跳给他的石青色衣裳,后来请邻家的大姐改了尺寸,总算是合了身,不过平日穿的多是粗布短衣,换了新衣服还有些不自在。
“呦,瞧不出林小哥生得也挺俊俏!”文近继续拿他打趣,直到被乐莘轻轻拍了头顶,“不是早吵着要去玩么,现在倒不急了?”
“这不陪着先生等人么,好好好,我走便是了。”文近说完就甩着袖子跑了,还不忘回头扮个鬼脸。
“这孩子。”乐莘摇头一笑,转而对林万可道,“我们走罢。”
林万可点点头,抱着灯走在乐莘身边,大街上满是盛装的人,有认识的纷纷冲他们打招呼。各家的小孩儿都举着莲蓬或是荷叶,点点烛光照亮了十里长街。
莲心湖畔,更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浩月遮云,凉风习习,人们或泛舟湖上,或沿途放灯,笙歌如沸,花香袭人,夜色之中的荷花愈显美态,将这节日之夜装点得令人心醉神迷。
林万可一路走去,只见花丛中画舫如织,湖面上灯影摇晃,人人采莲弄藕,乐在其中。
清言书院的孩子们都候在莲心湖边,见乐莘来了纷纷围上去,争先恐后地给他看自己的灯。
乐莘一一看了,又手把手教他们将莲灯放走,盏盏小灯随波而去,闪闪烁烁。
看到林百知题在灯上的那首打油诗时,乐莘还夸赞了一句,把他得意得不行。
小孩子们放完了灯,就结了伴儿各自玩耍去了。
乐莘则与林万可沿着湖岸漫步,林万可的那盏灯由于未着一字,方才没好意思拿出来,这时被乐莘瞧见了,问他为何不一起放走。
“我想不出写些什么上去,见他们都写得那么好,有些不好意思。”林万可老实道。
“我教了你那么多字,就一个也不记得么?”乐莘笑道,一边附身在湖里掬了一点水,以指沾了在灯上写了两行字。
荷背风翻白,莲腮雨褪红。
林万可识的字还不多,但也知道这句子是写荷花的,他听见乐莘说,这是他喜欢的诗句,等下次会教他。
林万可的回答湮没在人们的惊呼声中,天边升起五彩的光芒,照亮了大半个湖面。
在被烟花渲染得缤纷绚烂的夜空下,乐莘将灯轻轻放入湖中,夏风吹过,将灯吹向远处的花丛,渐渐隐没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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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心湖上,一艘画舫正慢悠悠地穿过荷丛。
阿菱坐在船头剥莲子吃,冷不防一声怒喝从里边传出,吓得他手一抖,莲子洒了一地。
“年纪不大,脾气不小啊。”宝秀在他旁边坐下,顺手捞过一枝莲蓬。
“好可怕哦。”阿菱心有余悸,“煌采还说他温文尔雅气质不凡,没想到居然是这副样子。”
宝秀老气横秋道:“少年,这世上的真相永远会让你幻灭。”
画舫内,姜跳跳与煌采垂手而立,面前一名少年正毫无风度地指着他们大声呵斥,白色术师袍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