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半蹲下身,紧贴在窗台上,那身迷彩绿的作训服是最好的掩护,没有灯光,大略一看,根本辨别不出来这里有个人。
知乐警惕,屋里几个小子可都怕了——没有脚步声,踢着东西的声音却不断靠近。
“不会是鬼吧?”小白脸已经变成了小青脸,大冬天的,额头上满是冷汗。
“鬼会踢着东西吗?”孤身的城镇兵很镇定,握着铁管的手微微颤抖着,“别瞎说!”
“可、可是鬼也有法术吧……什么厉鬼啊之类的,是、是不是啊?”方江的普通话更不标准了,南京腔冒了出来,“沃是的,不、不会这么巧包?活见鬼了。”
“怎么可能嘛!”
没神经的好人终于停止了对司马山的“慰问”,环顾了下面无人色的发小,哈哈一笑,提步往前走去。他探出头,左右一看,什么人也没有,顿时就得瑟了,转过身,叉着腰站门那儿,得意地道:“哪有人嘛,看你们吓的,真是没用!”
好人随即放声大笑,一连串“啊哈哈哈”笑完,低头一看,就发现所有人正以惊恐的表情望着他身后。他浑身一僵,缓缓的、缓缓地转过身,只觉得眼前一黑,脑门上的伤口一痛,立时“英雄”变“狗熊”,哇哇叫着闷头往后退。
“干什么呢,大呼小叫的?”败城笑眯眯地站在门口,一身墨绿色冬常服似乎融进了黑暗里般,语气轻柔得像是雨雾,“害怕吗?”
新兵们怔了好几秒,突然齐齐爆发出一阵呼气声,个别胆小的诸如小白脸,已经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捣蛋鬼在整个过程中一直握着根烂木棒,瞪圆了眼睛抿着嘴一语不发,其实也吓得不轻。这会儿心放下来了,深呼吸几下后,他把木棒往地上一扔,大骂起来:“你什么意思?故意吓我们!?啊?我告诉你,我要向上级反应!我要检举你公报私仇!你不仅克扣我们的粮晌,还虐待新兵!你、我、我要告你!你要你上军事法庭!”
败城笑眯眯的听着,捣蛋鬼见无人响应,越说声音越低,最后讷讷的住了嘴,却仍旧倔强地盯着他。他也不急,慢悠悠地往屋里迈了一步,新兵收蛋子们立刻往后退了一步,像是碰上了怪物般。
败城对捣蛋鬼一笑,道:“名词学得不错啊,知道得不少。那我问你,关于不准打骂新兵的文件全名叫什么啊?”
捣蛋鬼被问得一愣,皱起了眉头,闭上了嘴。他哪里答得出来啊,不要说文件了,他连文件名字都没听过,这些都是从他的大校老爸那儿听来的,来之前,他可是打听了不少,打定主意,绝不受老兵的欺负。
败城在屋里转了一圈,打量了下,笑得很爽朗:“条件不错啊,同志们!有没有觉得很幸福?”
小白脸、方江和卫广是部队大院里出来的发小,对军队很熟悉,当下就不快活地噘起嘴。
方江嚷嚷道:“排长,我们这是怎么回事啊?这也太过分了,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啊。”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败城连连叹气,感慨道,“我刚才就是去和连长反映了!”
新兵们顿时连问“怎么样”,败城长叹一声,仰望窗外,一付虎落平阳的悲凉之意:“连长说,你们都是尖子,好马得用快鞭,所以,要给你们多加磨炼!从衣食住行开始,全部都要以一个兵的标准来要求。”
“哈?”
新兵蛋子们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了会儿,又齐齐嚷了起来,七嘴八舌的,说什么都有。
捣蛋鬼叫得最响,暴跳如雷:“胡说八道!我们都吃不饱,穿不暖,怎么当兵!当兵没饭吃算什么!”
妈的,我不知道啊?你们跟我嚷什么,跟赵斌那个家伙说去啊!
败城等所有人嚷完了,这才掏了掏耳朵,漫不经心地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没办法,连长说,这也不是没办法住,修理修理,勉强过得去。”
小白脸晃了晃床架,只听得一阵吱嘎吱嘎的声音,没好气地道:“排长,这还有修理的价值么?”
没有,败城心中想,嘴上答:“怎么没有,慢慢修嘛。”
卫广提出最实际的问题:“那我们今天晚上住哪?”
败城挥了挥手,驱散一帮小兵,慢悠悠地走到窗口,说:“知乐,你晚上住哪?”
知乐的脑袋从窗外露了半个出来,大眼睛笑弯了,指了指屋后道:“我在楼后面挖了个坑。”
“哦?”败城一撑手,跳了出去,“带我去看看。”
一屋子新兵蛋子眼睁睁看着俩人走没了影,互相瞄了瞄。
方江说:“那个小炮子子,不会一直蹲在我们窗外包?”
小白脸浑身抖得和筛糠一样:“他是人是鬼?”
捣蛋鬼气得不轻:“屁个鬼,我们不是一起坐火车过来的吗?”
另俩人才稍微放下心来,不过,卫广一句话又把所有人的心提了起来:“排长过来时,怎么会没有脚步声啊?”似乎觉得战友的脸色还不够青,又补充道,“而且,这个小子也是一样,走动起来都没声音,你们记得不,我们这屋子外面窗底下是野草唉,你们有听到脚步声不?”
所有人开始狂咽唾沫,小白脸骂道:“操,你就不能说点儿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