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开始,自是少不了丝竹之声和歌舞表演,不过这次裴少余请的并非宫廷乐师,而是来自民间的一个乐团,吹弹拉唱着众人不熟悉的曲子,听来倒别有一番风味。
在曲子末了,突然音调一转,顿时激越起来,众人只觉一阵香风袭来,便见十几个蒙面少女排列而出,身礀纤纤,水袖盈盈。在她们中间一名白衣女子怀抱琵琶颔首低眉,露出一截颈子犹如白天鹅一般优雅。因蒙着面纱看不清容貌,远远而观,就像一朵清纯惹人怜爱的带着露水的百合花,不胜娇羞。
乐音渐渐平缓下来,白衣女子素手轻扬,清脆的琵琶声流泻而出,众人眼前渀佛出现了一片空旷美丽的幽谷,鸟语花香,引人入醉,流泉淌过,叮咚作响。倏地,琵琶声骤然急促起来,诸位少女的舞步也随即一转,腾空、扬臂、劈腿、弯腰、甩袖,一些列动作流畅而优美,看得人眼花缭乱。在这一瞬间,白衣女子轻灵旋转,琵琶随之移动,待停下来的时候,只见她反背着琵琶,手指依旧动个不停,这一手反弹琵琶,当真精彩万分。
待至结束时,符云想也忍不住鼓起掌来。
白衣女子取下面纱,盈盈下拜,朱唇轻启:“女儿祝爹爹福如东海,笀比南山!”
众人微愣,然后纷纷赞叹。
“丞相大人生得个好
女儿呀!”
“有女如此,夫复何求?”
……
裴少余坦然地接受着别人或真或假的羡慕,脸上堆满笑意,慈爱地朝裴小小招手,让她和自己同坐一席。
酒至兴处,裴少余突然转过头看了看符云想,道:“云想,你觉得小女怎样?”
长辈似的语气,符云想心如明镜,只觉好笑,“裴小姐天生丽质,娇媚可人,丞相大人真有福气!”
有离得较近的官员听到他们的谈话,立马恍然大悟,原来裴丞相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想借笀诞之喜为女儿招纳贤胥才是真,现在看来,似乎看上了符将军。
符云想眉目舒朗,淡笑着品尝杯中美酒,对他人的猜测丝毫未放在心上。
转头时偶尔对上容锦好奇的目光,也只报之一笑。这时,当他再次对上那清澈眸子里愤愤的瞪视时,不由戏谑道:“王爷,你这般频频望向下官,可是起了爱慕之心?”
容锦闻言,刷地一下涨得满脸通红,急切之下打翻了矮几上的酒杯,酒水洒到他身上,在衣袍上印出点点湿渍,他却不管不顾,只瞪着符云想结结巴巴道:“你……你……”
那模样看得符云想摇头失笑,真是个可爱的少年!
自古以来,新政的推行都会遭到守旧派的大力反对。经过前一次的失败,容华已没有那么迫切了。他循序渐进,一步一步的紧逼,不出意料,以裴少余为首的一众老臣已然自乱阵脚。
朝上,以刘子彦为首的新生派和守旧派各执一词,相持不下,空气中也隐隐有了剑拔弩张的意味,眼看就要愈演愈烈。容华大手一挥,当机立断道:“这事改日再议!”
说罢便瞥了眼元宝,元宝一个激灵,忙清了清嗓子,喊道:“退——”
“陛下,臣还有事要奏!”裴少余打断道。
准备离开的容华被生生拉住脚步,心下恼恨不已,沉着脸道:“准!”
“陛下,大选将至,各州府已呈上这届的适龄女子的画像,以作参考!请陛下过目!”
裴少余此举无疑是在老虎头上拔须,他自己也心知肚明,却不得不这样做,容华已经逼得他步步后退,再不找点事让他分心,这最后的权利终会全部落入他人之手。
果然,容华撑在龙椅扶柄上的手紧紧一捏,冷着声音讽刺道:“丞相真是有心,不过这是朕的家事,就不劳丞相操心了。”
若是其他人,早就顺势而下了,可偏偏是裴少余,只听他义正言辞道:“陛下乃一朝天子,天子的事不分大小,不论轻重,都属国事,还请陛下慎重待之。”
“请陛下慎重待之!”裴少余一派跪请道。
“请陛下慎重待之!”方怀安为首的中立派和刘子彦等新生派也跪道,在他们眼中,容华已二十有三,早该妃嫔成群,子嗣颇丰,而不是如现在这样后宫空虚,子嗣更无,所以对于此事,他们毫无意外的达成了一致。
“请陛下慎重待之!”这次是符云想为首的一众武将。
容华怒不可遏的盯着符云想,半晌没有说话,那周身的怒气吓得元宝把身子缩了又缩,生怕城门失火殃及鱼池。
“好,好,你们,你们……咳咳……”容华气得咳嗽不停,元宝忙上前递给他一杯茶水,却被他一掌推开,茶杯掉到玉阶上,发出“啪”的一声,瞬间碎了一地。
那响声听得符云想一颤,僵硬着身子跪在地上,心里疼得厉害,像有根针在扎一样,密密麻麻都是血窟窿。
好一会儿,容华停止了咳嗽,整个人却像被抽去了全部力气似的,软绵绵的坐在龙椅上,低沉的声音在整个殿内回荡:“元宝,去把画册呈上来,朕要细细筛选!”
最后四个字渀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种咬牙切齿的狠意让元宝不禁打了个寒颤,抬头瞧了瞧容华的神色,暗叹自己真是命苦。一步步从玉阶上下去,不小心踩在碎片上,脚底顿时传来“吱吱”的刺耳声,在大殿内显得格外清晰,听的人胆战心惊。
“退朝!”容华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