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
请问是荀彧先生吗?我是郭嘉的葬礼联系人曹cao。
之前的邮件确实是他亲手写的,如果不相信,可以和之前的往来邮件对照细节,相信您有自己的判断。您也可以查看IP来做最后的证实。
郭嘉为我司员工,因医治无效不幸于二零一四年七月八日过世,终年二十六岁。现定于葬礼在二零一四年七月二十号上午十点,于S市龙华殡仪馆火化。
葬礼一切从简,我希望您能回来与他道别,这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
曹cao]
第21章
没想到再见面,已经是在灵堂上。原来人去世的时候是这副模样的,与当年父母去世的狰狞不一样,郭嘉十分安详,躺在灵堂中央。
有的词只能用在去世的人身上,譬如安详,缅怀,与世长辞。
他的遗容和睡颜一样好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尸体新鲜,保存得也很好。除了面色发青,两颊有些凹陷以外,郭嘉看上去和活蹦乱跳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荀彧在那一刻觉得奇怪的是,自己心底涌上的居然是与郭嘉久别重逢的欣慰,荀彧觉得自己疯了。
荀彧走近郭嘉,从西装里侧抽出一封信放在他的心口,低声道:“我也想你。”
亲属席上只有一个身材略显魁梧的男人,眉目粗犷,面带萧肃。他的眼光一直停留在郭嘉的身体上,并没有招呼亲朋的打算,当然,除了荀彧以外暂时还没有别的亲朋。荀彧走过去站在他的身边:“您好,我是荀彧。”
那人侧过头看他一眼,又回头去盯着郭嘉:“您好,我是曹cao。”
“谢谢你替他办了这个葬礼。”
曹cao摇摇头:“应该是谢谢他,愿意让我替他安排后事。”
“他的父母呢?”
“刚刚来过,已经走了。”
两个人静默无言,一起看着不远处的郭嘉。
“其实,我不知道他是什么开始生病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病。如果可以,能否请你把事情告诉我?”
曹cao苦笑:“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生的病。他刚毕业时认识我,那个时候就已经在吃止疼药了。如果算起来,或许更早吧。”
“可他从来没有告诉我……”
“他怕你担心”,曹cao的声音温柔了起来:“他就是这样的,看上去很没所谓,其实心里都清楚。”
“你们是大学同学吗?”
“嗯,是,从高中就是同学,一直到大学。”
曹cao忽然转过头:“是吗?他很少提起过去的事,朋友也很少,从起我问他,他都不肯说。”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很轻,小心翼翼的,似乎快要碎裂在空气里。
“如果你想听,我会都告诉你。”
荀彧觉得或许自己不需要再替已经去世的人掩埋过去,从前郭嘉任x_ing地从身后抱住自己,带着渴望和哀求,邀请自己了解他更多,而自己只在门口张望了许久却没有继续前进。
如今有这样的一个人,想理解,想爱,荀彧怀揣着愧疚,无法推辞。
曹cao稍稍眯起眼,似乎是要将泪水凝在眼中,带着细微的笑意问道:“他高中的时候,是什么样?”
荀彧想起自己初次看见他,是他穿过重重人海,手不轻不重地拍了自己的肩膀。自己回头,看见一张带着亲密笑意的脸,郭嘉毫不客气地问他,你是荀彧吧?自己也有些气闷。
谁知后来他又一次穿过人群来到他身边,不容分说地和自己坐在一起。
从此以后他再也没离开过。
“有些霸道,很开朗,会做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所以班主任对他又爱又恨。”
“成绩好吗?”曹cao的声音里有了笑意:“我觉得他很聪明。”
荀彧看着不远处的郭嘉静静地躺着,点点头:“是很聪明,就是总不认真。
他喜欢抄我的作业,明明会做,就是不肯自己写。”
他想起清晨早自习上课的时候,郭嘉总是从自己手里抢过作业:给我抄一下,很快很快。然后疾笔如飞。
“那个时候他的运动也很好,什么都会一些,在班里蹦蹦跳跳的。”
“总是会在课上塞给我一些莫名奇妙的东西。小纸条啊,包着封面的黄色漫画什么的。”
还有压抑地哭泣时握住自己的手心。
荀彧感觉到眼睛s-hi了,抬手抹了抹眼角。
曹cao递过来一张手帕:“他似乎很喜欢你。”
在他的印象里,除了算牌,郭嘉与他的联系实在是被动得不能再被动。
听到“喜欢”,荀彧的防线被打开了口子,眼泪忽然汹涌而出。他用帕子捂住眼睛哽咽道:“是……他是很喜欢我……可我总是辜负他……”
葬礼果然如曹cao所说,很快结束了。来吊唁的人很少,空耗了整个富贵华丽的灵堂。
郭嘉的尸体被推进焚烧炉里火化,原本和曹cao远远站在一起的荀彧突然哭着扑向机器,被曹cao从背后死死地拉住了。
整个灵堂回荡着荀彧撕心裂肺的哭声。
“对不起……对不起……”
“冷静了吗?”
曹cao从怀里递出又一条手帕。
“嗯。”
路人在窗边来来往往,下昼三点多阳光多少把荀彧的意识拉回人间。
曹cao从地上的小箱子里拿出一张明信片递给他:“这是他留给你的。”
荀彧接过来看,是一张空白的明信片,背后印着富士山。他想了很久,才想起来是那年在东京的街边,郭嘉买了一张藏了很久不让自己看的明信片。
曾沿着雪路浪游
为何为好事泪流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还有,这件大衣他也托我交给你。”
大衣被穿了很久,已经久得发白,料子也被穿得柔暖,带着郭嘉身上的味道。
是一种乍暖还寒的木质香。
我把这陈年风?
送赠你解咒
荀彧终于抱着大衣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BGM:富士山下】
【你有什么办法可以移动一座富士山,回答是,你自己走过去。爱情也是如此,爱过就已经足够】
第22章
曹cao在离开前和他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奉孝的遗物还在家中,他的父母要收回房子,催促我快些搬走。你有什么想要留下的吗?”
“有……”
“明天,明天可以吗?明早十点在他家门口见。”
“……好。”
已经近五年没有进过这所房子,而在五年前,他还是这里的常住客。房子很干净,大型家具被白色的帆布罩了起来,郭嘉的房间还是原样。书架上的书还是那些,香水和酒添了新的,换去旧的。
荀彧拿起Sunday Cologne,已经用去了大半,剩下的液体因为氧化而开始泛黄。这是他与郭嘉在有了切实的身体关系后的早晨,闻见的第一个味道。荀彧在空中喷了几下,带着苦味的清香混合着灰尘在光束中弥漫。那时郭嘉将香水递给他,说:闻见喜欢的味道,会格外有生活的动力。
后来自己嗜香,大抵是这个原因,尽管递给自己香水的少年已经不在,他的香味会跟随自己,永远留在生命里。
“这些香水和CD,留给我吧。”
味道如此,音乐也是,他再也不会回到那些肆意放纵的黑夜,但能握住的,他都要拢在怀中。
“好。”
曹cao招招手,很快从门外跑进来两个小弟模样的人把香水一一包好放进纸箱。
“以后去哪里,还回美国吗?”临分别前曹cao问他。
“我不知道。”
曹cao坐在郭嘉的床上,给荀彧让出了一个位置,示意他坐下,两个人对着一整面的书柜发了会儿呆。
“你知道奉孝的遗言吗?”
荀彧转头看他。
“他说,'告诉文若,忘记过去,好好活着,和爱的人在一起,不要记挂我'。”
忘记过去,好好活着,和爱的人在一起,不要记挂我。
荀彧无力地笑笑。
下午无事可做,只好四处游荡,竟然走了曾经的高中附近,天气炎热,荀彧躲进一间咖啡店里休息。
坐在窗边发愣时眼前走过一个人,短短的晃神之后,荀彧才意识到那是荀攸,他正拎着超市的购物袋往家里走。他站起来追出路边,看见荀攸瘦弱的背影被日光拉得有些长,太阳热烈,他也走得不急不缓。
荀彧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转身往另一方方向走去。
学校里的学生陆续走光了,荀彧翻墙进去,凭着记忆走到cao场边。演讲台还是那样,荀彧上来过许多次,领奖,代表发言,如今台下空无一人,夏天傍晚的风将他的黑色西服吹得猎猎作响。
夕阳余晖依旧是铺满了整个cao场,荀彧的意识逐渐模糊,好像回到了那个早晨。台下是三千学生,个个穿着整齐的校服,只有郭嘉站在中间,衣服解开三颗扣子,手c-h-a在口袋里,敢迎着日光直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