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凤梅手搓着围群一角,望着窗外,忙拉上窗户。
他看着苏凤梅的举动,心里一处还是忍不住抽痛。
我妈妈是养蜜蜂的,她把蜜蜂当孩子养着,你不要老拿我妈妈是养蜜蜂的来讽刺我,我知道你看不起乡下人,可是我就觉得我妈妈很了不起,你要是嫌弃养蜜蜂的,麻烦不要在她面前表现出来,你得学会尊重大人。路锦丰说。
我没有嫌弃,路锦丰,你想事情能不能不要一根筋到底。
是吗?那你为什么老拿我妈妈是养蜜蜂的来挖苦我,摆明了就是看不起。他记性本来就不坏,路稣年几次三番提醒他,他的妈妈在林镇养蜜蜂,真的,他就真的不懂了,三六九等的,养蜜蜂就是最不堪的吗?
路稣年没和他较真下去,路锦丰,你没必要这么自卑。
我哪有自卑,我活得脚踏实地的,好端端的去自卑干嘛?他夹了小白菜放进碗里,疑惑不解。
路稣年把菜移到离路锦丰近一点的地方,不再说话。
吃过饭后,他把晚上睡觉的情况大致和苏凤梅说了一说,想到自家的情况,苏凤梅也便没多说什么。
天色暗黑,不像南岛的街市,灯火通明,颜色绚丽,下过雨的缘故,布在台阶上的沥青有些滑腻。
他走在前面,路变得宽敞许多,路稣年走到了他侧边。
我见你晚饭没吃多少,要去饭馆吃些吗?饿了会睡不着。他说。
寂静的夜里,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分外清丽。
两人的手无意间触碰了一下,他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心猿意马。
路稣年牵过他的手,再好的东西,一旦吃饱了就会餍足。
他都快不懂得挣扎了,由着路稣年牵着走,不知道这样的风平浪静究竟会引起多大的天崩地裂,至少现在,他有所贪恋。
对路稣年,他的理智几经崩溃。
酒店老板是许凉非叔叔,见到是他,笑盈盈打招呼:锦丰,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咧。
是好久不见了。他说。许叔,还有房间吗?
还有两间,你运气好,要是再来晚些就没了。
别墅式酒店,来住店的大多都是青年旅客,班得瑞的轻音乐,舒适的环境,周遭花园作伴,以迎客松相迎,林镇大多别墅都有自己的风格。
标准房就好。路稣年环视周遭。
老板看着路稣年,笑说,所有房间都是一样的,没有区分,抱歉。
路锦丰拿起吧台上的饮料单,一手撑在吧台上,他没来过林镇,许叔,等会让服务员送份夜宵,还要一瓶可乐。
十分钟后送上去,205房间,阿非和他朋友在207号房,回来他应该不知道吧。老板把房卡递过去。
嗯。他笑,眼睛还是极其难受。
走到楼梯口,他把房卡交给路稣年,太晚了,我先回家了,早些睡。
你朋友在楼上,怎么,不上楼看看?路稣年问。
他和朋友一起,我上去了会添麻烦。
湖中央的乌篷船星光点点,岸边还有小孩说话声音,香安寺幽暗的烛光,这种失而复得的心境不免都有种怅然若失的情感。
回到家里,坐在凉台的竹椅上,苏凤梅拿来毯子给他盖上。
他不知道在路途里,路稣年说的五个小时,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不然现在怎么会困成这样。
和苏凤梅还没有聊上几句,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苏凤梅好像说天凉之类的,什么时候剪的发他迷迷糊糊地就回到了卧室,一头栽在床上。
苏凤梅给他拉好被子,坐在一旁,看着他安静的睡相,却不由得潸然泪下。
他醒来后,天已经大亮了。
路稣年正喝蜂蜜柚子茶,手上拿着一本相册,苏凤梅在给土豆去皮,路锦丰喜欢吃土豆丝,深怕没什么好吃的招待,刚一早去烟市买了些排骨,准备萝卜炖排骨,再炒点土豆丝,水煮青菜豆腐。
他和许凉非走得近,有人劝他不要和许凉非一起玩,许凉非太调皮了,总爱惹是生非,在学校里天天挨批评,他就说许凉非待他好,不能因为这样就不跟人家做朋友。苏凤梅对路稣年说。
岁月的痕迹在她脸上还不算太清晰,林镇是个养生的好地方,除了肤质不算光泽,依旧看得出女人年轻时候的风姿。
在路家,他不大说话。路稣年说。
苏凤梅脸上始终挂着清淡的笑意,他比较怕生,性子内向,其实骨子里太要强了,有时候不见得是好事。我希望他好好读书,有出息了去外面看看,他倒也听话,尤其是英语成绩,回回都是班里第一名。
说到这,苏凤梅低下了头,那个孩子有很多值得她骄傲的,只是她没多大能力让路锦丰过上好日子,她年纪大了,路锦丰的路还长,世界很大,他该有自己的一片天。
路稣年合上相册,窗户边有个老镜子,镜子右侧挂了一小本日历,不禁联想到路锦丰看日历他取笑他的情景,学什么不好,学人家看日历,选个黄道吉日把自己嫁出去纯粹是笑话他。
镇上常有背包客来,他站在凉台上看见了就喜欢问他们要不要喝蜂蜜柚子茶,趁着喝茶的功夫打听一些离自己很远的事情,镇长塔沐是个年轻人,他没事就爱到塔沐家去,看一些书,听塔沐弹吉他吹风琴,周末了还会去香安寺庙,和小沙弥一起诵经,天气好了还会和小沙弥坐在台阶上看漫画
苏凤梅边说嘴角的笑意越浓厚,他静静地听着她讲,偶尔插上一两句话。
这样细水长流的生活,大概是城市里的人用钱也买不来宁静致远了,有时候她也在想自己是不是错了,硬是逼着路锦丰去南岛,这的念头也不过是稍纵即逝。
无论路锦丰那天如何哭如何乞求,她是铁了心要他离开。给不了他很好的未来,就应当替他选择一条更为宽敞的路,她做母亲的没能为他筑一个完整的巢穴,那么总应让孩子过上好一点的生活吧。
阿姨,男孩穿干净的黑棉衣,浅牛仔裤,头戴毛线帽,站在门口,显得阳光精神。
苏凤梅端着洗菜盆,见是许凉非,笑道:来了啊,他还在睡觉,我正准备做饭,没事的话留下来一起吃个饭,你两也是好久没见面了。
许凉非视线停留在路稣年身上,稍许,才说:不了阿姨,我爸爸今天去北城,妈妈去烟市小姨家了,我还要顾店。
就走吗?要不你去房间把他叫醒,他睡得也够久了,睡久了也不好。苏凤梅道。
许凉非抬手腕看了看表,让他睡吧,没睡够他有起床气。手揣在衣袋里,抬抬下巴问苏凤梅,阿姨,锦丰朋友么?
苏凤梅脸上表情僵了下,既而说道:是锦丰的哥哥。
哦。许凉非瞅了眼路稣年,路稣年面无表情,我先走了阿姨。
不等苏凤梅挽留,便大步走了出去。
他就是许凉非?路稣年说,看起来挺听话的。
苏凤梅笑,是挺听话的,锦丰不在的时间里,怕我一个人不习惯,一放学了就往我家里跑,说上半小时的话才肯回家。不知道的人都说凉非害了他,其实啊,他两还指不准谁害谁,都一样调皮,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