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摸到那一张张碧绿色,精致、小巧的麻将牌,『姚念淳』真的有种恍如隔世的感慨,曾经,他们这群人不是聚在这里『特训』,就是围在『巷子内』那头恶补,结果现在物是人非,那名外貌只有五岁大,可是实际灵魂却苍老无比的赌坛大亨,戏剧化的摇头、叹息。
「在想丽凤姨?……是啊!把拔也很想念她,丽凤姨现在已经变夜空里的星星,她会永远保护、照顾弟宝的。」误会了『姚念淳』触景伤情,姚家伟抚了抚对方细软的头发,轻声细语的安慰起来,碰巧分坐在正对面的范牧民,出神似的望着这一幕,眼神分不清是羡慕还是嫉妒,来来回回的追踪着姚家父子俩的一举一动。
「如果真要打牌,还是要在丽凤姨的『巷子内』,她那里的设备比这里更齐全,只不过现在不太方便……」怎么可能错漏了范牧民那种意义不明的眼神,陈则笙适时的介入话题,努力的不泄露出分毫不痛快的感觉。
「丽凤姨的事,我们也觉得很遗撼,在赌坛,她是少见的厉害女性,发生这种事,真的太意外了……」一点也不意外话题会绕回那名女性身上,叶杰儒事前已经调查过了,永福町旧商圈的那些老街坊、店家,彼此之间维系着十分强烈的情感,就像家人一样紧密,如果想拉拢或渗透入这个小圈圈中,就得由这个突破口切入。
「你们也认识丽凤姨?」很惊讶的反问一句,姚家伟当然明白,以汤丽凤在江湖上的名声,出身赌坛世家的范牧民跟叶杰儒,没理由不认识,不过从他们的口吻听来,汤丽凤对那两个年轻人而言,更像是老相识,他在永福町旧商圈待这么久,却从来没听汤丽凤提起过,所以感到十分意外。
默契十足的相视一笑,叶杰儒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又将话题扯到不动不痒的事情上,四人在牌桌上哗啦、哗啦的洗起牌来准备开打。
刻意拉了把小椅子坐在姚家伟身旁,那名年轻店长理所当然的认为是宝贝儿子怕生,又或者是想跟自己撒娇,不疑有他的轻拥了拥『姚念淳』,时不时的用着娃娃腔低声的跟他聊天、说话。
如果不是为了近距离观察叶杰儒的牌技,『姚念淳』才不想这样委屈自己,只不过坐在对家,可以将他儿子的手法看得清清楚楚,那名赌坛大亨不得不承认自己挺惊讶,他从来都不知道范牧民会打牌,苍白、细长的手指在碧绿色的麻将牌上滑动,手法既熟练又优雅,就算以八爷范岳靖的标准来看也无可挑剔。
「家伟有参加『至尊麻将大赛』的会外赛吧?我们也在现场看了,相当了不起呀!」迅速的将牌礅砌好,凭叶杰儒敏锐的观察力,很快就摸清姚家伟跟陈则笙的关系,表面上横看、竖看都是永福町旧商圈的小角头强势,不过他察觉到一旦只要姚家伟拿定主意,陈则笙只有妥协的份,这又是另一个不可放过的突破口。
「你们没参加?」皱了皱俊眉的反问,参赛当天人数实在太多,陈则笙无法肯定有没有见过这两人,但他有点意外,既然已经到了会场,为什么不试试身手?是不屑还是太过自信?还是觉得自己能在正规赛中笃定晋级?最讨厌这种依靠家世背景作威作福的二世祖了。
「呵呵呵呵呵~~凭我们的牌技,还是不要丢人现眼好了,况且已经有牧民的二姐做代表了,她最后不就抱回金牌?你未来老板可是个不好惹的女强人喔!」哈哈两声的又将话题绕开,叶杰儒嘴上自嘲着他跟范牧民的牌技,不过眼尖的『姚念淳』却频频在心底抽着冷空气。打从一上桌开始,范牧民就神经质不规律的敲着桌面,时而指腹、时而指尖,毫无节奏可言的敲得人心烦意乱,可是『姚念淳』却看出端倪来,虽然手法、规则有点不同,但这分明就是他跟他师兄叶泓禾年轻时,随意玩乐搞出来的暗号、小把戏,当年他们是利用姆指敲在第几张牌上代表花色,另一手在则用五指分开、并拢来表示数字,看来范牧民跟叶杰儒也弄出只有他们才懂的暗号,不过那名赌坛大亨不是普通人,认真的推敲了一小会儿,已经摸索出规则来,可惜陈则笙跟姚家伟还是太嫩,傻愣愣的被蒙在鼓里,只能任由那两个奸诈、狡猾的家伙宰杀。
「哇~~你们好厉害……」闲话家常间第一局结束,姚家伟彷佛受到震撼教育般惊叹不已,他承认自己的牌技并不突出,靠的是过人的赌运才能在会外赛中横行,就连那些赌坛新秀、师承名家的大将们都栽在他手中,所以姚家伟年轻心性不由自主的有些膨胀,直到现在,看见范牧民那样又吃又碰的迅速胡牌,他才明白真正的一山还有一山高,光凭赌运是赢不了真正高手的。
「是啊……」看了看叶杰儒又瞄了瞄范牧民,陈则笙言不由衷的跟着『赞美』,哪有可能这么巧,别人打什么他就碰什么、吃什么,就算是姚家伟的赌运发威时都没那么夸张,分别就是做弊、出千了,偏偏他又找不出证据。
「真的好吗?有这家伙坐我上家喂牌,我哪可能输?」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出千,范牧民潇洒万分的耸了耸肩,坐在对家的『姚念淳』差点就爆出一声好字,真不愧是他儿子,这种气魄就该成为赌坛的至尊、他的接班人。一想至此,那名赌坛大亨才惊觉自己『前辈子』有多忽视这个么儿,只知道责备他的不受教、阴阳怪气,却从来不知道他的才智及实力,那个被困在小男孩体内的老灵魂,让强烈的内疚、自责击垮,莫名的感伤起来。
「他怎么知道你想要什么牌?这太厉害了!」一点也不觉得气愤,相反的,姚家伟更加佩服范牧民,如果正规赛上全都是这些毫无破绽的手法,那他还是别上场丢人现眼好了。
「这只不过是简单的小技巧,说穿了就不值钱,而且,像『至尊麻将大赛』这种赛制,除非你有办法影响抽签排序,否则也是无用武之地。」正如叶杰儒所说的,只是不值钱的小技巧,他也不吝惜的解释起来,反正正规赛里也用不上。
「但你们能影响抽签排序,对吧?」微微的眯起眼睛,他们的保证金只够让姚家伟一人出赛,陈则笙即使一再告诫自己要冷静,端正的面孔还是不由自主的紧绷、严肃,如果正规赛里全都是这样的『高手』,姚家伟上场只有让人联手修理的份,这实在太不公平了。
「你们也行啊!啊……可惜汤丽凤她……」并不正面回答问题,叶杰儒只是故做姿态的感叹几句,像这种比赛,有谁的手脚是真正干净的?比的不就是谁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夺得『至尊』头衔?虽然他一点都不在意,不过真要拿到了,他也不会遮遮掩掩。
「不会的!丽凤姨很公正的,她如果还在,也不会用这种手法帮我们……」想也不想的替汤丽凤反驳,虽然姚家伟对汤丽凤的了解其实不算深刻,但他就是相信那个优雅女士的为人,在她的『巷子内』,她不允许任何人偷鸡、出千,她受邀当上『至尊麻将大赛』的顾问,同样也不会循私的影响赛程。
「你确定……你了解真正的汤丽凤,她是个敢跟我母亲抢男人的女人喔!」
范牧民随口的一句话,像枚重磅炸弹似的轰得陈则笙、姚家伟晕头转向,其中又以『姚念淳』最为激烈的疯狂摇头。天杀的是谁造的谣?他承认他『前辈子』对蔡薇霖是不够忠诚,但他什么时候跟汤丽凤有一腿了?他可不是什么窝边草都啃的蠢兔子啊!
142.
喀啦、喀啦又一次将麻将牌推入海底里搅乱,他们在说说笑笑间不知不觉的打了一圈,其间输赢各半,对陈则笙、姚家伟而言,他们重新认识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遇上厉害的高手,光凭运气不可能十拿九稳,要想闯进『至尊麻将大赛』的决赛,他们非把牌技再恶补一番;至于叶杰儒跟范牧民两人,则很惊奇姚家伟的好运气,他们已经配合过无数遍,基本而言只要他们同时上桌,凭他们从小培养起的默契,根本没有输的可能,结果还是让姚家伟硬是赢了几回,真的是运势来了,城墙都挡不住,也难怪那些老字号的赌场遇上这类人,除了直接将他们列为黑名单外,完全没有破解的方法。
「要不要休息一下?」虽然牌桌上的气氛依旧是说说笑笑,但姚家伟隐约觉得另外三人愈打愈认真,这不是他的初衷,一开始只是希望找个地方跟新朋友再多聊聊,打牌算是彼此都喜欢且擅长的消遣,谁知道另外三人神情愈来愈凝重,根本已经到了非赢不可的境界,姚家伟不得不先喊暂停,他不希望因为玩一场麻将,结果反而打坏了他们才刚建立起的友谊。
无聊的在椅子上晃腿,『姚念淳』看了一会儿后就感到不耐烦了,牌桌上这四人的麻将等级,还不到让他需要特别留意的境界,叶杰儒的手法、技巧还是远不如他父亲叶泓禾,如果不是范牧民跟他『一搭一唱』,以叶杰儒的牌技,只会让姚家伟吓死人的好运气彻底羞辱,『姚念淳』已经打定主意了,还是把目标锁定在那个万中无一的年轻爸爸身上。
一提起休息,在场的众人不由自主的想起汤丽凤独门秘方的烤鸡翅,那是个能让赌坛大亨到死都恋恋不忘的好滋味,想到再也吃不到那种飘散着美妙香气的烤鸡翅,『姚念淳』夸张的露出个伤心欲绝的表情,他实在应该去『巷子内』抄一抄,说不定汤丽凤会留下什么秘方的笔记。
「真可惜……如果丽凤姨还在……」无奈的轻叹一声,姚家伟当然留意到宝贝儿子的反应,他知道『姚念淳』非常喜爱那里准备的点心、零食,他也向汤丽凤请教过几次,那个优雅女士什么都好、什么都肯教,唯独那个不传之秘的烤鸡翅,不论姚家伟跟陈则笙怎么威胁利诱,她就是不愿意把卤汁的秘方交出来,现在想想,当初应该再多坚持一下、多哀求几次,总好过现在这样失传了。
「烤鸡翅是吗?蔡薇霖女士也会做,如果你们喜欢,欢迎到我家来尝尝,我想那个女人应该会很高兴的。」扯了扯嘴角,语带嘲讽的邀请,范牧民永远猜不透,他那个高智商、高情商的母亲在想些什么,在她眼中,他父亲,江湖人称八爷的赌坛大亨真有那么好?就因为他喜欢啃这道烤鸡翅,所以蔡薇霖费了不少功夫才从汤丽凤那里弄来了秘方,最有意思的是,她虽然学会了,却一次都没做给范岳靖吃过,真不明白这女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咦?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可以请你母亲教我吗?弟宝很喜欢,可是丽凤姨一直说是她不外传的独门秘方,所以一直不肯教我……」不由自主的眼睛一亮,姚家伟只想到要怎样满足宝贝儿子的需求,一点也没疑心,为什么号称是不外传的独门秘方,蔡薇霖竟然有办法学会。
「我怎么不知道姑姑会做这些莫名其妙的菜?」略扬了扬俊眉,虽然稍微夸张了点,不过叶杰儒确实感到很意外,他印象中的蔡薇霖根本很少靠近厨房。
「我也不知道她从哪听说,八爷喜欢啃那个烤鸡翅,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学来的。」
「真不敢相信,姑姑会为了八爷洗手做羹汤?八爷真不愧是男人中的男人……」
「哈哈!你知道最有趣的是什么吗?她一次都没弄过给他吃,真不知道我妈学这道菜干嘛?八成只是因为不服气……」
听着范牧民旁若无人似的口无遮拦,姚家伟跟陈则笙感到很尴尬,这其实是别人的家务事,他们一点都不想打听,更何况当事人之一,还是他们一直又敬又爱的汤丽凤,真的很难想像,以她的条件及脾气,竟然会成为介入别人婚姻里的第三者。
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的还有『姚念淳』,首先,他真想狠狠教训范牧民这个不肖子,居然跟外人一样喊他『八爷』?『爸爸』两个字他是不认得是吗?再者,他怎么从来都不知道蔡薇霖那女人这么有心,既然学会了这道菜,为什么不做给他吃?还是……她真正想洗手作羹汤的对象不是他?最后,他很想知道究竟是谁散播这个不实谣言,他跟汤丽凤什么时候有一腿了?
「我想,你会不会是误会了?丽凤姨不是那种会介入别人家庭的人。」沉吟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的开口为汤丽凤说话,姚家伟的个性温和归温和,但他绝不容许任何人诬赖他的朋友、他的亲人。紧依在他身旁的『姚念淳』,十分赞同的频频点头,他承认他前辈子对婚姻确实不够忠诚,但也不能什么烂帐都算在他头上吧?他跟汤丽凤真的是清白的。
「不,以我母亲的精明程度,她一定不会弄错,你们也听说过八爷的『丰功伟业』。」苍白、俊美的脸庞写满不以为然,对于上一代的恩怨情仇,范牧民纯看戏似的感到好玩,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认清了『他的父母并不是因为相爱而结合』的这个事实,所以不必指望他们会有个正常的美满家庭,既然没有期待,自然没有伤害。
「既然说是丰功伟业,可见……不只一个女人,为什么要针对丽凤姨?」俊眉一皱、面色一沉,虽然不像姚家伟那么婆妈,不过站在永福町旧商圈小角头的位置,陈则笙同样也不容许有外人欺负自己人,汤丽凤已经死了,不能再为自己辨白,更不能让人污辱她。
「这不是针对,而是事实,她确确实实威胁到我母亲,八爷生前曾有个重要的女人,而那个人不是我妈,你们说说……那会是谁?汤丽凤就连死,都差点害我妈,就为了一对八爷送她的耳环……」愈聊脸色同样也变得愈加严肃,范牧民很意外,原来他也会因为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感到不爽快,那个赌坛大亨真的活着时候恶心、死了令人生厌,除了麻烦还是麻烦,一点建树都没有。
一提及『耳环』两个字,姚家伟及陈则笙默契十足的对看一眼,不会这么巧,就是凭空出现在可乐狗屋里的那一对吧?他们一直以为是蔡薇霖的所有物,还在烦恼该怎么『还』回去,结果那东西是汤丽凤的?那又为什么会出现在狗屋里?是汤丽凤亲手藏的?有什么秘密?
感到最莫名其妙的无疑是『姚念淳』,那名赌坛大亨『前辈子』花心、风流到人尽皆知,这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如果蔡薇霖有所不满他也认了,但什么『最重要的女人』?为什么他这个当事人不知道?他身边几时出现过这种会威胁到蔡薇霖的女人?不都这样来来去去?那个被困在小男孩体内的老灵魂,绞尽脑汁都拼凑不出这一个女人,到底是谁在乱造谣啊?
「算了、算了!别提这些伤感情的事情了,姑姑现在也挺好的,过去就过去了。」拍了拍范牧民肩膀,叶杰儒轻声安慰起来。毕竟是别人家的家务事,即使牵扯上汤丽凤,非亲非故的姚家伟及陈则笙也不好说什么,几个人同时打着哈哈,继续哗啦、哗啦的砌起麻将牌。
143.
毫不意外的发现,不论是范亦珊、又或者是范牧民的办公室,空无一人的连个鬼影都没有,蔡薇霖神情复杂的长叹口气,连个像样的接班人都没有,她要怎么将权力下放?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在鼎天集团中功成身退?
认命的翻看着堆得像小山高似的财务报表,集团旗下的子公司不少,分布层面又广,大大小小的报表最后全都传回总公司让蔡薇霖过目,这名优雅女士不只一次要她那对宝贝儿女跟着学习,谁知道一个、两个全当耳边风,现在更变本加厉,连人都不在总部,蔡薇霖疲累的揉着太阳穴,她要什么时候才能享享清福,过过几天安稳的好日子?
「董事长……」敲了敲门,助理小高又捧了一大叠的公文走进来。
「珊珊跟牧民呢?」顺手的接过那叠公文,蔡薇霖略甩了甩头,将全副精神摆回那些杂乱的天文数字上。
「他们今天都没进办公室。」
「没进来?连珊珊也没有?」
对于自家那个完全不受控制的么儿,蔡薇霖完全不指望他会为这个集团出点力,连踏都没踏进来半步,算起来十分正常,但连范亦珊都没出现,这点就让她挺意外,以她对那个宝贝女儿的了解,范亦珊总是明着、暗着的跟那些男人们一争高下,掩藏不住的有野心,现在明摆着由她接班,正好有机会能让她一展长才的时候,结果范亦珊反而偷懒?这实在不像她的作风。
「她跟执行长去准备『至尊麻将大赛』的事,好像要请几天假,假单应该在……」帮忙在办公桌上翻翻找找,助理小高眼明手快的将公文搜出来,果不其然,不只范亦珊不在,就连翁人豪也跟着请假,肯定是为了决赛恶补,以那位千金小姐的脾气,既然参赛了,她肯定要赢到底,把『至尊』的头衔抢回来。
「嗯……亦珊看重这件事也好,我听说道上的人愈来愈重视这个比赛了?」俐落的签下名字,蔡薇霖盯着那份财务报表良久,又将刚批过的其中两份拉回,仔仔细细的看了两回,不知为何,她总是觉得不对劲,这两份公文的金额不算大、流向也明白,但她看着那些业务明细就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鼎天集团的事业分布的相当广,不过印象中并不没有插手这两项事业,翁人豪什么时候谈成的?为什么她没被通知?
「看得出来,情势已经不是林董事长能够控制的了,他也没料到这场比赛会变得这么重要,他也有不得不赢的压力。」
「哼!不得不赢?林昆清应该先担心、担时他自己的身体,省得让他拿到了『至尊』头衔,一转头就脑中风、爆血管的驾鹤西归了……对了,提到这个麻将大赛的事,汤丽凤的顾问缺,找人补上了吗?我让你去找叶泓禾,他的意思怎么样?」
除了忙鼎天集团内的大小琐事,助理小高要烦心的范围广的不可思议,但他总是能迅速且圆满的完成蔡薇霖交待的工作,再不合理都能使命必达。
「我没连络上叶先生本人,不过他有透过他的秘书传达,如果是董事长亲自邀约,他会接下『至尊麻将大赛』的顾问职。」
「哼……他要来不来。」
「叶先生那里问题并不大,我想……林董事长才是阻力,他已经明确表态,不欢迎叶先生担任顾问,毕竟小叶先生也有报名参赛,为免其余参赛选手感到不公平,『至尊麻将大赛』的所有顾问一定不能跟选手有任何关系。」
关于『至尊麻将大赛』的事情,蔡薇霖其实不像林昆清、范亦珊等人那么热衷,她会希望叶泓禾顶替汤丽凤的位置,目的自然是希望他能在背后运作,让范亦珊那丫头顺利杀进决赛,毕竟她的赌术,跟那些真正在水里来、火里去的老江湖们没有相提并论的空间,她是个母亲,自然要为自己的小孩排除障碍,不过她能理解林昆清的阻挡,换作是她,她也不会容许林昆清安插自己人。
一计不成再施一计,对蔡薇霖他们而言,布局永远不会只有一、两样备案,她真正压宝、下注的其实是姚家伟,不论怎么为范亦珊运作,那丫头的赌术就那么点斤两,远不如林昆清等人老奸巨滑,对付这类人,跟他们拼赌术绝对不可能赢,一定要跟他们搏运势,她永远记得范岳靖说过的话,他们这些老江湖唯一怕的,就是像姚家伟这种鸿运当头的人,他才是她一心想拉拢,而且绝不能失败的对象。
「珊珊知道自己有个特别助理吗?」放下那两份让她起疑,但又还找不出问题点的文件,蔡薇霖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句。没想到她活到这把年纪,居然得为自己的女儿牵红线,择偶条件竟然还离奇的只求对方赌运亨通,蔡薇霖只觉得太阳穴微微抽动两记,她可以笃定范亦珊绝不会喜欢姚家伟,只希望她不会太口无遮拦,把这个财神、福神推出门外去。
「她知道,而且没有异议。」认真的回想了一番,助理小高面无表情的回答。
「没有异议?那丫头什么时候这么明理了?这不像她。」一听见范亦珊不如预期的反应,蔡薇霖像是受到莫大惊吓般,正签名签到一半的笔划都歪斜了。
「二小姐一开始是有表示过她不需要特别助理,不过执行长跟她详谈了许久,后来就签过了这道人事命令。」略扬了扬眉,虽然这不关他的事,助理小高不知道该不该提醒自己老板,执行长跟二小姐走的十分近,尤其是在八爷死后,好几次已经『近』到不合理的程度,严重影响到范亦珊为数不多且薄弱的判断力了。
「还是人豪有办法,算起来,他也是珊珊长辈,看着那个丫头长大,自然明白那个丫头歪歪曲曲的鬼脾气……」分不清是好气还是好笑,蔡薇霖轻扯了扯嘴角,一边闲聊、一边消化着堆满办公室的公文。陪在一旁的助理小高,又一次不由自主的扬了扬眉,也只有蔡薇霖会这么放心翁人豪这个『长辈』,那个男人虽然跟八爷范岳靖称兄道弟,可实际也只年长范亦珊不了几岁,他要真的别有用心,凭他的手段及对那位千金小姐的了解,哪还不十拿九稳的手到擒来?
「一开始,执行长其实是有点意见的……」沉吟了一会儿,助理小高睨了蔡薇霖几眼,不轻不重的应了一句。
「姚家伟有说什么时候来?」彷佛没听见一般,蔡薇霖继续边审批那些文件、边询问着计划的进度,距离『至尊麻将大赛』正规赛的时间愈来愈近,她那个宝贝女儿如果够精明,就该知道她的计划,并且牢牢套住姚家伟这个赌神、福神。让他们鼎天集团这样推波助澜的炒作一番,『至尊』这个头衔不只是虚名而已,还有更进一步等同于赌坛霸主的地位,鼎天集团那几个重要股东全都是生意人,再有义气也会以赚钱为最终目的,假使林昆清更得势,那些家伙肯定二话不说倒向那一方,这绝对会是一拍两瞪眼的赌局,不是全得就是零,不管是鼎天还是林昆清,通通输不起。
「他说安顿好他那间便利商店,就会来报到,估计下星期就会进公司。」
「那好……他进来之后,由你负责训练,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明白。」
144.
虽然口里说着只是玩玩而已,不过一旦上牌桌,那四名年轻人总会不知不觉得严肃起来,尤其是范牧民及叶杰儒,面对姚家伟这个拥有『可怕实力』的对手,打着、打着不由自主就认真起来。另一头,姚家伟趁此机会磨练自己的牌技,看见叶杰儒跟范牧民这样不动声色的一搭一唱,这个做牌、那个喂牌,不是四杠牌就是五暗刻,更不用说动不动就胡边张、单吊、中洞这类难度不低的牌型,连海底捞月这么戏剧化的事情也发生两次,算起来那名年轻店长上了一记震撼教育,等『至尊麻将大赛』当天,像这样结伴而来的高手肯定不少,他只能单打独斗,不能不增强自己的实力。
除了他之外,叶杰儒跟范牧民两人时不时的眉来眼去,牌桌底下长腿蹭来蹭去,无声的交谈起来,全都是惊疑于姚家伟的『可怕实力』,寻常人在他们的『夹杀』之下,早就大失血的投降了,没想到这家伙还有办法苟延残喘,不只如此,等到陈则笙也进入状况,那一对也会『眉目传情』这一招,就像叶杰儒扮演范牧民喂牌手一样,那名小角头也能心有灵犀的将姚家伟所需的牌塞给他,自己输不要紧,尽可能的让姚家伟胡大牌、赚台数,幸亏高额保证金阻止他参赛,否则联手起来还得了。
「姚先生,你的运气真好……」不由自主的扬了扬俊眉,范牧民盯着姚家伟亮开的麻将牌,这家伙竟然能不声不响的凑齐了八张花牌,直接胡了一把八仙过海,电视、电影都没这么夸张,如果不是亲眼瞧见,谁会相信有这种事。
「没有啊!哪有啊?」不好意思的尴尬笑着,姚家伟也不大明白究竟是为什么,他想要的牌,总会转啊转的自己跑到他手中,就像这一把,才刚开局没多久,他就已经集齐六张花牌了,摸了两轮后剩余那两张冷不防的就补齐,牌都还没理顺,他就因为八张花牌胡了,莫名其妙的赢了八台。
「怎么没有?八支花耶!一个人独拿八支花的机会不大吧?……我前一回看见这么戏剧化的胡牌方式,好像就是……好像是八爷最后一场公开比赛,那时候……最后那一把都不知道该算是天胡还是八仙过海啊!简直比电影更离奇。」虽然只是玩玩,不过输赢还是要算分明,叶杰儒迅速、熟练的清点着筹码交给姚家伟,一张嘴闲不下来似的霹雳啪啦,这些老黄历也算不上什么机密,在道上、赌坛打滚过的人,都会忍不住啧啧称奇的叙述那场牌局,其实一堆人根本没有亲眼所见,就像叶杰儒他们年纪太轻,来不及参与,不过每个人都能描绘得活灵活现、天花乱坠,彷佛自己就在现场、就在牌桌上一样。
一直很无聊的窝在姚家伟身旁晃着白白嫩嫩的小短腿,『姚念淳』一听见这几个年轻人谈论自己的『前辈子』,耳朵不由自主的拉长、仔细聆听,不算太意外自己在这些年轻人心目中有如此传奇、崇高的地位,『姚念淳』享受了一、两秒的虚荣心,不过他很想告诫这几个愚蠢的年轻人,像这类以讹传讹的事迹,哪有什么真实性可言,当年那场赌局远没有他们形容的十分之一的精彩,全都是那些输家的夸大其词。
「我也听说过八爷的种种事迹,他的一生就是传奇,那些赌局更是后生晚辈津津乐道的教材……」他承认,他确实不喜欢阴阳怪气的范牧民,更讨厌那个小姐脾气的范亦珊,说得更白一些,陈则笙对整个鼎天集团没什么好感,但这不妨碍他崇拜那名赌坛大亨。
「嗯嗯!外头不是有传言,八爷的赌运亨通、战无不胜,全是因为一尊白无常像的关系?」看了一眼范牧民,叶杰儒故做神秘的压低音量、挤眉弄眼。人总是这个样子,光明正大的讨论,对方不一定会放在心上,可是一旦流露出『这是机密』的模样,果不其然,陈则笙及姚家伟表面上看似不在意,但有意无意的挪动身体、竖起耳朵,足证明他们有多认真。
依旧窝在姚家伟身旁晃着小短腿的前赌坛大亨,夸张的摇动脑袋,他是当事人啊!先不说白无常像是不是真有那么灵验?怎么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收藏一尊了?『姚念淳』眉头都过挑进头发中,就是这些混蛋们的胡乱造谣,才害得他有这么多挑衅及麻烦,所有人都以为他的王朝、功业全是因为那尊白无常像,真他妈的……那是他的实力!
「我还听说……林昆清一心想收购永福町旧商圈,就是怀疑白无常像藏在那里,说不定……搞不好就在姚先生手里,所以运势才能旺成这德性。」彷佛一搭一唱般,范牧民若有深意的睨了姚家伟好几眼,一脸东西就在对方手里似的笃定。
「胡说八道!如果白无常像一早就在家伟手里,他会到现在才选懂怎么打牌?拿着白无常像,还不逛遍五湖四海的各大赌场、赌船,输死你们这些家伙。」没好气的冷哼数声,陈则笙将那名年轻店长的努力全看在眼里,虽然解释不出他的好运气,不过他绝不会否认对方的认真、专注,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学懂如何打牌,并且打了一手好牌,不可能只有『运气』而已。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停留在姚家伟身上,连他自己都不由自主的怀疑起来,是不是真的在某种状态下,不知不觉的接触过那尊白无常像,否则怎么解释他的好运气?一直窝在他身旁的『姚念淳』,微微眯起眼睛的上下打量那名年轻父亲,他在文武英杰馆、『巷子内』还有姚家伟的便利商店中翻了又翻、抄了又抄,连个鬼影都没见过,哪来的白无常像?他也说不出为什么那名年轻父亲会有令赌场、赌船惊惧的亨通赌运。
「好了啦!不要费心神讨论这些不是事实的事情,已经很晚了,你们撑得住,弟宝吃不消的,如果不再继续的话,我想带这小鬼回去休息了。」看了看钟,姚家伟连消带打、面带微笑的转换话题,他发觉自己已经愈来愈适应这种被当成焦点注目的日子,以前他会觉得尴尬、不自在,现在可以很轻松的面对,这阵子一连串事件的打击,逼得他短时间内成长许多,虽然还不见得有本事算计别人,但至少能见招拆招了。
又是一连串客气、没有意义的道谢及道别,拉拉杂杂站在车旁说了十来分钟的话,范牧民终于耐性烧光似的甩门上车,叶杰儒只能不断道歉,随即跃上车后扬长而去。
「……为什么突然提起八爷跟白无常像?你发现什么了?」抓着方向盘,叶杰儒沉吟了一会儿,忍不住的问了一句,也多亏了他跟范牧民的默契,否则哪知道该接什么话。
「没什么……只是突然有种感觉,白无常像肯定跟姚家伟有关系。」皱了皱俊眉,范牧民从来都只凭直觉行事,虽然姚家伟看起来没有说谎,但说不定他在误打误撞下得到了白无常像,然后傻呼呼的不晓得它的价值。
「不可能吧?一点风声都没有,如果白无常像真在他手里,江湖上早吵翻天了,哪有可能像这样静悄悄的无声无息?林昆清第一个就会来永福町杀人夺宝。」
「可是……你要怎么解释他的好运气?那根本不能用『好运气』来形容了,真的就像江湖传闻一样的『一见发财』。我可以很肯定,白无常像不在范家,至少,不在我母亲手里……目前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我爸的收藏品其中之一,然后……」
「然后?」
「然后那个没神经的老男人,不晓得送给哪个女人,最后辗转的流到姚家伟手里。」
「……你怀疑汤丽凤?」
145.
不发一语的收拾着麻将桌,陈则笙不由自主的皱紧俊眉,很难不将叶杰儒他们离开前说的那些话抛在脑后,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有心还是无意,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及,让他忍不住依着他们的方向思考,愈想愈觉得他们有道理,如果汤丽凤确实是八爷范岳靖的红粉知己,既然那名赌坛大亨没将白无常像交给自己原配保管,会不会真在汤丽凤手里?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林昆清就锁定目标似的紧盯着永福町旧商圈,他们这些亦敌亦友的『老朋友』们,肯定知道些什么。
「怎么啦?在发什么呆?」在楼下转了一圈、张罗宵夜,姚家伟很惊讶陈则笙竟然还没收拾好,以他的干脆个性,会这样拖拖拉拉的肯定有心事绊住他。
「嗯……没什么。」
「没什么?陈则笙,我们之间不该有秘密的,不是说好了有什么事要一起商量?」
微拧起俊眉、严肃的望着永福町旧商圈的小角头,姚家伟真心希望对方将那种什么问题全往肚里吞,有事自己一肩扛的个性可以改一改,他承认他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便利商店老板,能起的作用不大,但所有事情全憋在心里又解决不了,还不如说出来,大家有商有量的或许还能找到好办法。
「……我真说了,但你不能生气。」下意识的抿了抿薄唇,陈则笙迟疑两秒的睨了姚家伟好几眼,他实在太了解那个年轻店长的个性,说实话,也谈不上有多了解汤丽凤,只不过那名优雅女士对『姚念淳』太好、太疼爱,所以姚家伟就理所当然的将对方视作家人,扞卫起她的声誉简直比陈则笙更激烈,如果知道他在怀疑她,以姚家伟那种平时又软又懦,但必要时又强硬得不可议的个性,铁定跟陈则笙翻脸。
「喂!距离叶先生他们离开还不到半小时,你又干了什么?为什么怕我生气?……陈则笙你实在很了不起,能不能稍微安份一些,永福町旧商圈的事情已经够多,别再多添麻烦了。」没好气的猛翻白眼,很多时候,姚家伟其实很希望陈则笙放下这些琐事,跟他安安份份的去开间便利商店,反正以那个热闹地段,扣掉种种成本,那间小店铺足够养活他们一家三口外加一头大型犬。不过,他也知道,陈则笙那种改不掉的硬脾气,事事都将兄弟义气摆第一,是不可能扔下旧商圈不管,这也是为什么姚家伟会这么欣赏他的一个特质,虽然矛盾但又甜蜜,脸上不自觉的挂起微笑。
「不是我,是丽凤姨。」
「丽凤姨?」
「嗯……难道你不会怀疑,说不定丽凤姨跟八爷真的有……」
「有什么?注意你的用语。」
狠瞪了陈则笙一眼,姚家伟小心翼翼的望向宝贝儿子,确实那个小家伙一门心思全摆在冰淇淋上头,扯着那个口无遮拦的混蛋到角落里继续商议。
心满意足的挖起一大勺草莓冰淇淋,『姚念淳』还没来得及送进嘴里,就从陈则笙那里听见『八爷』这个关键字,立即面不改色装成没事人般的吃着,但拚死命的拉长耳朵偷听。
其实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不外乎就是相信了叶杰儒跟范牧民这两个小王八蛋的说法,怀疑汤丽凤跟他『前辈子』有染,说老实话,让他们这样绘声绘影的推敲,连『姚念淳』自己都不禁有点怀疑了,是不是他真吃到口,结果忘得一干二净?像这种叫错人、喊错名字的混帐事他还真他妈的没少做过。
『……那怎么可能?如果八爷把那什么……什么白无常像送给丽凤姨,她为什么不自己用?凭丽凤姨的交际手腕,她早该叱咤赌坛、呼风唤雨了。』
『搞不好她不知道那是白无常像啊!一直以来,我们听见白无常像,就把它想像成关公像、三太子像一样的神像,万一不是呢?万一丽凤姨根本不知道,只把它当成定情信物保管……』
轻手轻脚的挪动位置,『姚念淳』忍不住赞同似的猛点头,同时认真思索起来,会不会他真的无心的将白无常像当什么文物、收藏品的弄了回来,然后不当一回事的扔在一旁了吧?那他会把东西扔在哪?『姚念淳』脑袋里冒出一个又一个问号,头一次这么认真、努力的回想那些红粉知己的姓名及长相,深怕自己随手就将白无常像送出去了。
『不不不……我还是不相信那个什么白无常像在丽凤姨手里,大家都是老街坊了,丽凤姨跟我们又那么熟,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听说过。』
『其实……我们跟丽凤姨也不算太熟,她跟八爷那一段,就从来没跟我们说过。』
『喂!那又不一定是事实,根本就是叶先生跟范先生自己在猜测,我还是相信丽凤姨的人格,她才不会介入别人的家庭。』
先是像波浪鼓般的猛摇头,紧接着又因为姚家伟的一袭信任言论猛点头,『姚念淳』真不知道自己『前辈子』的形象怎么会这么糟糕?为什么就没有人愿意相信,他真的跟汤丽凤没有丝毫瓜葛,就算有,也是在他被困在这个小男孩的身躯之后才逐渐频繁起来。即使没办法记起那些红粉知己的姓名,但他能十分笃定,那几个年轻美眉们,喜欢的全是些闪亮亮的珠宝、首饰,『小金库』里值钱的文物收藏从来没少过一件、半件,被拿走的永远都是钻石、宝石这一类的收藏品,除了一个人,汤丽凤在『小金库』里拿走什么,『姚念淳』至今还没有机会回去清查过,十有八九就是那对明明警告过她别动的翡翠耳环,否则它们不会出现在可乐的狗屋里。
「弟宝……为什么一直摇头?你也不相信,对吧?」伸手揉着『姚念淳』细软的卷发,姚家伟温柔的轻声哄着,同时厉了陈则笙好几眼,他们不该在这个小男孩面前臆测汤丽凤的交友状况,汤丽凤这么疼爱『姚念淳』,他相信他的宝贝儿子也会对等的爱着那名优雅女士。
皱了皱鼻子,『姚念淳』脑袋里转过好几个念头,他该不该趁机回『小金库』翻查一下?如果真像陈则笙推测,他不小心把白无常像搜罗回来,这事也不是没发生过,几个交情颇硬的老朋友,也会借他的『小金库』藏东藏西,十次有九次那些宝贝最终都变成他的,『姚念淳』又开始过滤名单,最有可能这么做的五只指头都数得出来。
「你还记得吗?林昆清一开始不是在打文武英杰馆的主意?如果他搞错方向,东西其实一直都藏在『巷子内』……」依旧纠缠在这个话题中,陈则笙动了搜查『巷子内』的念头,虽然这么做对汤丽凤有些抱歉,不过她已经死了,即使真有白无常像,她也用不上了,相信她不会介意的。
「好好好!你想做什么随便你,不要太过火就好了……我先带弟宝回去,你也不要搞到太晚,其他人还要休息。」几乎对方一个挑眉就知道陈则笙在动什么歪脑筋,姚家伟无奈的猛摇头,不让他彻头彻尾的搜查一遍,那个小角头绝不会死心,既然汤丽凤已经不在了,『巷子内』目前是陈则笙当家做主,只要别搞得太过份,应该不会有人说闲话。
「那好!你跟弟宝先回家,我有分寸的,记得准备宵夜。」
「宵夜?你不是才刚吃?」
「真没慧根,谁跟你说是这种宵夜……」
「陈、则、笙!」
146.
这下子不得了了,以前从未在意过,不过现在让这几个小王八蛋一提再提,那名赌坛大亨不由自主的认真起来,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这个软软小小的身体,谈不上有多灵活,再加上运势真的大不如『前辈子』,『姚念淳』发觉自己确实很需要白无常像这类东西加持一下,如果真在他的『小金库』里头,没理由让它摆在那里生灰长霉,如果不是,那也不能便宜了其他人,说什么也能借这两个小王八蛋把这东西找回来,再不就是将它销毁。
「嗯?弟宝,你在做什么?不要乱动卫星定位系统。」将那些拉拉杂杂的东西搬上车后,姚家伟有些愕然的瞪着自己宝贝儿子,这小家伙什么时候自己解开并爬下安全座椅,更夸张的在前座动手动脚,若不看牢一点,难保车子不会让这个小天才开走。
皱了皱眉头及鼻子,他才懒得更动这毫无作用的破系统,『姚念淳』只是想借它的座标位置推算,他那些货柜『小金库』现在流落到哪里了,最麻烦的是,少了汤丽凤当他的手脚,就算他知道『小金库』现在在哪个码头,以『姚念淳』现在的年纪,根本没办法单独到那里查看,空有宝山却什么都动不了,这种感觉真他妈糟。
「玩。」死马只能当活马医,除了姚家伟之外,也没什么人能依靠了,『姚念淳』指着定卫系统上刚刚算好、输入的座标位置,不到『小金库』那里看一眼、翻查一下,他死都死不瞑目。
「不行!这东西不能玩的……」误会了『姚念淳』是想玩卫星定位系统,在他这个年纪,正是对各类电器产生充满好奇心,在家里就把电脑、手机什么的当玩具,如果无伤大雅,姚家伟多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由着宝贝儿子探索,不过车上的电脑系统这东西太精密,弄坏了他也不懂得修,必要时,还是得拿出严父的姿态出来。
「这里!」没想到姚家伟能蠢成这样,那名粉嫩的小男孩,受不了似的猛翻白眼,气鼓鼓的指着设定好的卫星定位系统,如果可以,他真想拦计程车,省得跟这个笨蛋多费唇舌。
「这里?……你想去这里?」终于意识到宝贝儿子在不爽什么,姚家伟微拧起俊眉的瞄了一眼陌生的路线,印象中那里靠近海港,不晓得这个小男孩为什么执意要去那里,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地方。
「汤丽凤。」不想说的太明白,只是一再的指着卫星定位系统,省得姚家伟起疑心,『姚念淳』还打算继续他的谋杀计划。
「弟宝,我说过几次了?不能这样连名带姓的喊丽凤姨,这样没有礼貌!……这个地点跟丽凤姨有关系?她曾经带你去这里?弟宝真厉害,果然是小天才,竟然记下座标位置,是丽凤姨教你的吧?你想她了,是吗?……弟宝乖,现在已经很晚了,把拔明天再带你过去。」盯着那个陌生座标,姚家伟半信半疑的望着宝贝儿子良久,然后发挥想像力的自圆其说,虽然横看、竖看都极为不合理,但他就是从未怀疑到『姚念淳』头上。
还想再坚持己见,所谓的今日事、今日毕,『姚念淳』嘀嘀咕咕了好一会儿,不过在『身体健康』这件事上头,姚家伟绝不可能由着那个小男孩胡来,二话不说的将他赶回后座,仔细的绑在安全座椅上,轰的一声踩下油门将人送回家休息。
送走了姚家父子俩,陈则笙思索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决定找游毅德及梁琬音商量,『巷子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凭他一己之力没可能在短时间内清查一遍,如果不趁着治丧活动时,正大光明自由进出,一旦完成所有仪式,『巷子内』是留是卖又不是真由他说了算,到时就没办法搜索了。
「……喂!你相信那两个人的话喔?」鬼鬼祟祟的跟上楼,梁琬音多少有些不自在,汤丽凤尸骨未寒啊!他们这些老街坊,就因为别人一、两句没有事实根据的话,在她专属的休息室里『抄家』,怎么想都觉得十分不应该。
「不然,他们干嘛平白无故的跑来瞎扯?肯定是有目的。」在书柜附近这拍那拍、敲敲打打,电影、电视不都这样演?密室、保险箱这类东西总是藏在书柜后头,虽然不觉得他们能幸运的在一晚上就搜到白无常像,陈则笙仍旧抵御不了亢奋飙升的肾上腺素,动作不知不觉的加快。
「其实……仔细想想还挺有道理的,我怎么看都觉得家伟哥的运气好到很不寻常,原来是那个白无常像在作祟。」可有可无、懒懒散散的将每个抽屉拉开,游毅德忍不住的啧啧有声,心底则有些小小埋怨姚家伟的不够意思,既然有白无常像为什么不早说,这又不是什么坏事,难不成做兄弟的还会跟他抢不成?为了那尊白无常像,文武英杰馆差点让人拆了,他还差点成了葬送事业、背叛兄弟的混蛋,最该死的就是姚家伟了,由始至终装成没事人般藏着、掩着,存心想看他们兄弟一手建立起来的茶馆赔掉吗?
「这又关家伟什么事了?」明知道那个老实、斯文的男人不喜欢臆测这些事,尤其还怀疑到汤丽凤头上,没想到两、三句话后又把他扯了进来,陈则笙有些做贼心虚似的连忙喝止。
「你是关心则乱还是故意视而不见啊?明明就是家伟哥运气好到破表,你不去搜他,偏偏来查丽凤姨的店铺?则笙哥,你脑袋没这么不灵光呀!」就像是本能一般,只要逮到机会就想挑拨离间,梁琬音一方面很讨厌这样的自己,一方面却又感到很痛快。
「会不会……丽凤姨跟家伟哥有关系,然后白无常像在她这里,结果庇荫到家伟哥身上,我听说过有这种事。」又自以为是的啧啧有声,游毅德愈说愈觉得自己的推测无比合理,虽然说永福町旧商圈里的街坊们都有不错的交情,可是汤丽凤独独对姚家伟的宝贝儿子另眼相待,她对他的好简直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说他们是祖孙俩绝对有人相信,那名优雅女士长得很漂亮,姚家伟五官也斯文、端正,更别说粉粉嫩嫩的小男孩了,三人站在一起怎么看都像一家人。
「有什么关系?不就是看着家伟长大的老街坊?不要乱猜了,如果东西在家伟身上,叶杰儒跟范牧民还会好声好气的坐下来跟他打牌?早就动手抢了。」
「话不是这么说呀!他们就是不确定东西在谁身上,所以才来试探,你不也是这样?只是你老是对不利家伟哥的说法视而不见。」
「琬音,家伟不是那种人,这么大的事,他不会瞒着我。」
「他跟你姐姐结婚那件事,不就瞒着你?连馅都有了才告诉你。」
「什么馅不馅的?游毅德,说人话!」
同样也觉得游毅德的形容不妥当,梁琬音狠瞪了这个没神经的男人一眼,气不过似的补踹一脚,她只觉得既然有所疑虑,那就该摊开来说清楚、道明白,省得日后心底有疙瘩,如果白无常像真在姚家伟身上,他最好有个合理的说法。
「我们都没见过家伟哥的母亲,会不会……他根本就是八爷跟丽凤姨的小孩啊?然后八爷把白无常像送给丽凤姨,然后丽凤姨又把白无常像送给家伟哥……我相信家伟哥的人格啦!他搞不好不知道这个『定情信物』的重要性,所以才没说出来。」用力的一拍脑袋,游毅德大胆的猜测,像那些豪门,不都有三妻四妾?八爷范岳靖确确实实花名在外,汤丽凤又那么有韵味,他们没勾搭上才奇怪。
「胡说八道!……我见过家伟的母亲,她很温柔、漂亮,跟丽凤姨是完全不同款的女人。」带了点自豪的语气,陈则笙跟姚家伟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青梅竹马,他对那名文弱、纤细的女性印象深刻,她总是轻声细语的我见尤怜,病痛太快夺走了她的性命,所以她在陈则笙的记忆里,永远是那么年轻、空灵。
「你又知道她是家伟哥的亲生妈妈?电视剧不都这样演……」
「游毅德,你再口无遮拦,你就可以知道黑帮片执行家法是怎样演的。」
「好啦~~只是推测嘛!那么认真干嘛?这样吧!我跟琬音留下来继续搜查,你回去问问家伟哥,必要时用点手段,说不定他就招了。」
「啧!」
147.
一点也不意外,回到『家』后除了玄关的小灯还亮着之外,其余的地方已经变得寂静、黑暗,陈则笙下意识的放轻脚步,嘴角却不由自主的微微上扬,什么时候开始,当他冒出『回家』这个念头时,第一个出现在脑海中的地址,不再是自己那些空空荡荡的小公寓,而是有人等门,总是飘散着饭菜香的温暖小窝,他知道姚家伟肯定还没睡、还在等他,不过他今天确实弄得有些晚,这个时间点,那位认真、尽责的年轻爸爸应该在哄宝贝儿子睡觉。
唏唏嗖嗖的走近姚念淳的卧室,陈则笙从微开的门缝望了进去,那名粉嫩的小男孩早就睡得天塌不惊,分不清是开心还是惊讶,他那位早熟的小外甥,老是唱反调似的打扰他跟姚家伟的两人世界,每回想早早哄他上床睡觉,结果这位小祖宗比他还要能熬夜?今天是吃了什么鬼东西,还是被灌了安眠药,竟然这么给面子?
「家伟?」蹑手蹑脚的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陈则笙也不明白自己干嘛跟做贼一样,总之有些心虚、有些不怀好意的缓缓接近浴室,果不其然,伴随着哗啦、哗啦的洒水声,里头正白烟袅袅的冒着热气。
「则笙?今天怎么这么晚?……厨房里留有宵夜,放进微波炉里热一热就能吃了。」彷佛在极为遥远的地方或者在深海底扯着嗓子回应,姚家伟的嗓音听起来闷闷的毫不真切。
抿了抿薄唇,试探性的轻轻转动门把,听见咯一声的那一刹,陈则笙一颗心不知该往上提还是向下沉,姚家伟是太没神经了还是故意制造机会,这个笨蛋有多少次忘了锁门还是没将门拉到底锁实了,今天运气好碰上的是他,万一哪天是什么歹徒还是丧心病狂闯入,那就不只劫财、劫色这么简单了。
站在门边天人交战了良久,理智上,陈则笙当然应该退到厨房里,心怀感激的吃对方为他留下的宵夜,不过在情感上,更多的是在生理反应上,哪有可能将到口的肥肉吐出来。
决定了应该给那个没神经的男人一点教训,让他知道不锁门或是没将门锁实、锁牢是多么要命的事情,陈则笙不费吹灰之力的说服自己,正大光明的拉开浴室的门跨了进去……
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离开卧室,『姚念淳』疲累的动了动肩颈,他虽然有着五岁大小男孩的外貌,可是实际年岁却足够当姚家伟、陈则笙两个小王八蛋的父亲了,老年人的睡眠总是比较浅,再加上他『前辈子』的生活习性,一有点风吹草动就会神经紧绷的睁大眼睛到天亮,这栋房子也不晓得是哪出问题,十有八九是闹鬼了,一到半夜就凄惨的鬼哭狼号,他怎么可能安稳的一觉到天亮?
幽魂似的晃到餐厅,就看见姚家伟跟陈则笙两人神清气爽的有说有笑,『姚念淳』怨毒的狠瞪了他们两眼,要真相信这间屋子闹鬼,他不是太蠢就是真的有鬼了。这两个小王八蛋可以再更过份一点,他还想掠夺他们其中一人的身体,这两人继续毫无节制的胡搞瞎搞下去,不必他动手谋杀了,这两个混蛋自己就精尽而亡,那他还要这种没用的身体做什么?不行!『姚念淳』无声且慎重的告诫自己,他必需加快进度,不能任由那两个家伙继续糟糕他『未来的身体』。
「早!……怎么了?没睡好?」将煎得半熟的炒蛋铲到陈则笙的盘里,姚家伟亲腻的揉乱宝贝儿子细软的头发,重重的一口吻在他的前额上,惹得那名粉嫩的小男孩气愤的尖叫数声,狠厉了他好几记白眼。
「弟宝不喜欢你这样亲他,你就不要亲他,一大早就弄得他哇哇乱叫,当心他还没叛逆期就先讨厌你了。」分工合作般的倒着鲜奶、果汁,陈则笙忍不住的笑着摇头,姚家伟真的什么都好,就是溺爱宝贝儿子这点,别说他们旁人受不了,就连姚念淳那小家伙自己也很受不了了吧?
「你没当过父亲自然不了解,不管弟宝多大,在我眼中永远这么可爱,怎么忍得住不亲他?……对吧?弟宝你也很爱把拔,对吧?对吧?」在『亲子关系』这一块儿上头,姚家伟意外的迟顿,永远不懂得察颜观色,一心一意、自以为是的将最好的全塞给宝贝儿子,大概是成长于单亲家庭的关系,姚家伟记忆中对『父亲』的印象十分薄弱,他也不晓得该怎么回应才算是个好父亲,不过只要付出满满的爱,他相信姚念淳感受得到。
敷衍的点了点头,『姚念淳』真的很不想理会那个愚蠢的年轻父亲,只不过若是摆着不管,这家伙会地老天荒的烦下去。
「对了!你等一下有事吗?」抹着吐司,姚家伟随口问了一句,陈则笙可有可无的耸了耸肩,他的行程十分规律,那名年轻店长搞不好比他自己更清楚。
「你知道的啊!就是去『巷子内』帮忙,差不多了,等公祭完就没事了,不过『巷子内』是去是留,还得跟那些老员工商量……」吞了一大口香滑的煎蛋,陈则笙呼噜呼噜的回答,他个人是倾向保留『巷子内』,那毕竟是永福町旧商圈的特色之一,不过如果那些老员工们无心打理,他也不能强人所难。
「能晚点过去吗?」
「可以啊!有什么事,还有琬音、毅德可以商量,怎么了?」
将抄下来的座标递给陈则笙,姚家伟不清楚为什么他的宝贝儿子这么执意要到那里,不过他一向尽力的满足他的需求,尤其这可能牵扯上汤丽凤的遗愿,他忍不住的慎重起来。
「这座标可能是丽凤姨留下的,弟宝昨晚吵着要去这里。」
「丽凤姨留的?」
「嗯,在卫星定卫系统上。」
「怎么可能?丽凤姨有自己的车子,她几时动手脚的?」
「除了她,还会有谁?难不成是弟宝输入的?这才是开玩笑!……你怎么看?」
瞪着『姚念淳』好一会儿,陈则笙的表情变化多端,最终说不服了自己的摇了摇头,相信一个不到五岁大的小男孩会设定这些电子产品,确实比汤丽凤神不知、鬼不觉的动手脚更无稽。
不动声色的吞着煎蛋,『姚念淳』装做没事人一般,但又拉长耳朵偷听,虽然有点不服气被看扁了,但最终的目的就是去码头查看『小金库』,过程怎么样一点都不重要。
「你想去看看?」嘴上是这么询问,陈则笙已经自动自发的翻看地图,弄不清楚是意外还是不意外,那组座标指示着距离不近不远的一处私人码头,如果不是在道上打过滚,一般人根本不会知道这个地方。
「万一丽凤姨有什么事要交待……」抿了抿薄唇,姚家伟不由自主的皱起俊眉,那一大一小感情有多好,相信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见,说不定汤丽凤真的意识到危险逼近,特地留下点蛛丝蚂迹,如果她早就知道伤害她的凶手是什么人,他们当然得为她做点什么。
「嗯……去看看吧!说不定丽师姨留下金山银山给我们。」脑海中闪过前一晚梁音跟游毅德的猜测,陈则笙开玩笑般的脱口而出,一旁啃着吐司的『姚念淳』猛力的呛咳起来。这点倒是他疏忽了,那名赌坛大亨危险的眯起眼睛,没想到陈则笙这个小王八蛋竟然动了将『小金库』据为己有的念头,不过他迟早要干掉这两个家伙,也无所谓被他们发现了。
「嘿……小心点,慢慢吃!等等我们就去丽凤姨留下的座标那里探险。」
148.
保持着两个车身的距离,不远不近的紧跟在后,叶杰儒若有深意的睨了正在副驾驶席上闭目养神的范牧民一眼,真的让他蒙中,陈则笙跟姚家伟果然有秘密,若不是沉不住气,就是事关重大,让他们仅隔一夜,就急急忙忙的出门。一开始叶杰儒还觉得是他们自己想太多,不过随着车子愈开愈偏僻、地点愈不寻常,更加证实了范牧民一早的猜测,汤丽凤不单纯,姚家伟也不是省油的灯。
「这里是韩老爹的码头吧?我记得有不少毒品、军火从这里上下货,还闹过几次分赃不均跟黑吃黑的血案,一般人根本不会来这里。」其实拐了几个弯之后,叶杰儒已经心理有谱,刻意放慢车速的远远吊着,看着前头那辆休旅车熟门熟路似的驶近私人码头,金鸥文创投顾的少东不禁有些气闷,他居然看走眼,把姚家伟这家伙想像的太单纯、太美好了,事实上,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好的赌运?他不该让『父子情深』这件事影响了判断力,这点,谁都不相信、号称反人类的范牧民反而比他看得更透彻。
「嗯……那个姓韩的,跟八爷也是老友了,说什么一命换一命的交情,真搞不懂那些老年人怎么会蠢成这样,会相信这些没有半点约制力的承诺?」仍是闭着双眼,范牧民轻蔑的冷哼数声,他现在的心情比叶杰儒更差,一点也没有料事如神的喜悦,他对姚家伟保有一种美好的幻想及憧憬,总觉得他跟其他男人不一样,一定不会将汲汲于名利,结果他大错特错了,什么『父子情深』这些全是装出来的假象,一旦危及利益,马上原形毕露,他讨厌这种奸诈、虚伪的小人。
「喂……你也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这根本是迁怒。」分不清是好笑还是无奈的猛摇头,叶杰儒太明白范牧民在不爽些什么,如果连他都觉得自己看走眼而气闷着,那个一向不压抑自己脾气的少爷,哪有可能不发飙?
「我高兴迁怒就迁怒,怎样?犯法啊?」
「话不能这么说,如果是我们俩呢?到老了感情仍会这么深厚……」
「叶杰儒,我们之间没有感情,只有激情,消退了就什么都不算数。」
终于舍得睁开眼睛,似笑非笑的睨了叶杰儒一眼,范牧民看多了这类『兄弟义气』,同甘苦、共患难时掏心掏肺,可是一旦同享荣华时,也是掏心掏肺,只不过这一次是真的把对方的心跟肺都掏出来,他不认为叶杰儒过得了『利益』这一关,在他面前不用扮圣人,因为他还没傻到会相信这些空虚的承诺。
「哇~~你也说的太直接了……不过,这样也挺好的,没有期待也不会有伤害,各过各的互不干涉。」哈哈的笑了两声,叶杰儒刻意的移开目光,猜想自己应该表现的很镇定,犯不着为了这样的两句话感到不痛快,如果范牧民会甜言蜜语,才该警觉起来。
「喂……他们真的开进韩老爹的码头里,你怎么看?」危险的眯起眼睛,叶杰儒小心翼翼的将车子驶进不易被察觉的死角中,像这类码头全都戒备森严,弄不好绝对会闹出人命,姚家伟他们那辆车竟然这样大大方方、如入无人之境般的开进去,除了他们之前就来过之外,不会有第二种解释。
「还能怎么看?十有八九真是八爷在这里寄放了什么,然后跟他的红粉知己说……」
「说不定是无意中透露了。」
「不必替他说话,八爷对那些女人有多慷慨,你又不是不知道!总之,他告诉了汤丽凤,汤丽凤又跟那两个家伙说……现在八爷跟汤丽凤都死了,那两人就来搬空金山、银山。」
理所当然的推敲着,范牧民知道他父亲还有很多收藏品『流落』在外,对于那些不值钱的东西,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如果白无常像真藏在里头,他非把东西弄到手不可。
「……能不能问个问题?」
「我说不能,你会闭嘴吗?」
「呵呵……我只是很好奇,你对鼎天一点兴趣都没有,完全不想继承,为什么独独对白无常像这么热衷?一心想把它弄回来?还是……你其实很在意鼎天,很想为八爷守护他打下的江山?」
从范牧民会对姚家伟另眼相待,叶杰儒多少猜出,那个年轻人并不是冷血无情,相反的,他或许比谁都更爱自己的父亲,只是利用不屑、轻蔑及不在乎的态度来武装自己,其实潜意识中,他那些反叛、莫名的竞争意识,明着、暗着却又形容不出的夺权计划,说到底就是想凭自己的力量来守护鼎天集团,如果真是这样,叶杰儒很乐意帮忙。
「胡说什么?白痴……」
「好好好!不是就不是,我们该怎么进去?」
「他们怎么进去,我们就怎么进去。」
车子驶近码头后,陈则笙就警觉到气氛不对劲,表面上看起来是个普普通通的卸货码头,可是不论车子怎么绕,总觉得有股充满敌意的视线在暗地里窥伺。
「咦?怎么会有这么多货柜?我以为这里是个废弃的码头?没想到别有洞天耶……」像个观光客一般,十分好奇的四处打量,姚家伟一点也没察觉气氛变得诡异,他只是很想知道,汤丽凤留下的线索是不是在其中一个货柜里?
「这个、这个!」担心这两个蠢蛋不按着规则来,害得他们被机枪扫射、完蛋,『姚念淳』激动的指着卫星定位系统,这些设定好的路线是有意义的,如果不按着特定路线走,那就不是自己人,他那个老伙伴韩小子可不是好惹的。
「你就依弟宝的意思,自己这样乱开也不知道是哪个货柜啊!都长得一样。」横了陈则笙一眼,姚家伟没好气的教训着,是不是这一类的男人都一样,握到方向盘就已经自己掌控天下、地球绕着自己转,只要是条路就能开到目的地,永远不会迷路一样。
「啧……绕一下嘛……」
「绕什么?这有什么好逛的?快点找到丽凤姨的货柜,看看她还有什么事要交待,然后我们才能完成她的遗愿。」
让姚家伟一顿教训,陈则笙不情不愿的按着设定好的路线转动方向盘,左一拐、右一拐的驶向某区,以他野兽般的警觉性,很意外的察觉那些让他芒剌在背的视线消失了。
「嘿……到了,就是这里。」拉起手煞车,陈则笙慎重的比对着卫星定位系统,然后狐疑的瞪着他们车旁的那个老旧货柜,位置是这里没错,但横看、竖看都不像汤丽凤会来的地方,走在这种泥地上,她不担心弄脏她的那些鞋吗?
「弟宝,是不是这里?丽凤姨带你来过这里吗?」轻声细语的询问,姚家伟话还没说完,那名粉嫩的小男孩早一秒的蹦下车,熟门熟路的走向货柜,不知动了什么鬼手法,轻而易举的将门打开。
翻了翻白眼的催促,『姚念淳』不耐烦的先一步钻了进去,什么叫『汤丽凤带他来过』?话应该反过来说吧?如果不是他,汤丽凤知道个鬼。
「丽凤姨跟你们的感情真好,连密码都跟弟宝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祖孙俩。」若有深意似的看了姚家伟一眼,陈则笙一颗心沉到谷底,难不成真让梁琬音跟游毅德料中,姚家伟真的有事瞒着他,而且还是这么大的事情,他跟汤丽凤真的是两母子?他们俩把他、把永福町旧商圈的街坊们当傻子一样耍。
「嗯?你在说什么?快进来啊!」
149.
简直不敢相信会这么顺利,紧跟在姚家伟他们的车后,沿着他们的路线行驶,一路上居然通行无阻,虽然隐隐约约察觉到有人窥伺,叶杰儒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不过还是风平浪静的开到其中一个货柜前头,老远就瞧见姚家伟他们的车子停在一旁。
「看来……刚刚的行驶路线一定有特殊意义,我知道韩老爹很讲信用,一般都不会过问寄放的货柜里头藏了些什么东西,所以道上的人才会这么喜欢在他这里上下货,应该是按照行驶路线来区分是不是『自己人』吧?如果不是,他们才会出面干预。」神经质的咬着指甲,范牧民对于道上这些奇奇怪怪的『游戏规则』略有研究,如果来的是范岳靖或者汤丽凤,他们熟悉这些规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连姚家伟这个看似单纯、无害的男人都这么清楚,范牧民就莫名的火大起来。
「就没有人怀疑,我们是跟踪者?」不知道该称赞码头的守卫尽责还是失职,叶杰儒没好气的猛翻白眼,虽然他也很明白,会选在这里上下货的,绝不会普通人,多半不希望有人知道自己来过之类的事情,愈少人干预愈好,可『万一』总是存在,否则也不会发生多起黑吃黑的血案了。
「呵……在道上打滚,不能发现有人跟踪、意图不轨?说老实话,那真的是死不足惜了。」冷淡的哼了数声,范牧民潇洒的率先跃下车子,半是好奇、半是兴奋的走向那个货柜,不知道他家那个老头子在这里藏了什么宝贝。
张口结舌的瞪着塞满整个货柜的收藏品,陈则笙不知道该称赞这个货柜的主人有品味?还是鄙夷他的不懂得收藏?东一个木箱、西一个木箱,然后珠宝、首饰随便扔、随便摆,除了少数几个看起来就很值钱的画轴有被好好的、妥善的挂起,其余的全堆的像论斤卖的地摊货一样。
「这就是丽凤姨留给我们的……线索?」没来由的绷紧身体,姚家伟下意识的牵牢宝贝儿子,碰花了货柜里的任何一件收藏品,就算把他们父子俩都卖了也赔不起。
「……看起来,比较像丽凤姨留给你们的遗产。」打从走进货柜后,陈则笙的俊眉始终没舒展开来,这已经不是多不多心、猜不猜疑的问题了,事实就摆在眼前,谁会没事留下一货柜的收藏品给一个毫无关系的街坊邻居?况且,汤丽凤跟他们的交情,还深厚过姚家伟,她怎么不把路线、密码之类的东西交给他?反而要一个不足五岁大的小男孩牢记?
听见『遗产』两个字,『姚念淳』敏感的扬了扬眉,他确实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也没想过要为三名子女留下些什么,结果他的『小金库』却被当成汤丽凤的遗产,转手送给姚家伟?虽然这些来路不明的东西确实没有法令保障,不过这跟明抢有什么两样?实在是欺人太盛了。
「遗产?你在说什么啊?从刚刚开始就阴阳怪气,有什么事就挑明讲,是你说的,我们之间不能有秘密……」
「不能有秘密?那为什么瞒着我你跟丽凤姨的关系?你们认识很多年了吧?」
「当然很多年啊!你不也是……」
「那不一样!……如果你跟丽凤姨没有关系,她为什么会把这里的路线、密码教给弟宝?」
「陈、则、笙!你到底想说什么?」
忍不住的大吼一声,姚家伟难掩气愤的怒瞪着陈则笙,他再怎么温和、好脾气,也听得出陈则笙的弦外之音,他们几乎是同穿一条裤子长大,青梅竹马的交情,陈则笙这个混蛋怎么能质疑他?同时也质疑汤丽凤?
这回轮到『姚念淳』张口结舌,这些年轻人脑袋里究竟在装些什么?汤丽凤跟姚家伟有关系?他们是上床了还是亲母子?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种长相,得用哪只眼睛看,才会觉得他们有关系?不过说到长相,『姚念淳』还真见过像姚家伟这类温柔、无害的长相,真要这样牵强附会,这个年轻店长还比较像他记忆中的那个女人,只不过一时半刻间不记得到底是哪个了,那名赌坛大亨尴尬、无声的笑了笑,他生命中太多年轻、漂亮的女人来来去去,该不会姚家伟这个小王八蛋,真的跟他有关系?在外头意外搞出来的风流债?
「冷静点……我们确实该好好谈一谈……」轻轻的叹了口气,陈则笙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气愤,算起来,这也是好事啊!凭白无故的得到了这么大笔遗产,就算汤丽凤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承认,现在人走茶凉也无所谓了。
「谈什么?你到底在怀疑什么?难道你以为丽凤姨跟我……?」
「不是我怀疑,琬音跟毅德也觉得不寻常,丽凤姨对你、对弟宝太好了,好得简直就像……她自己的亲人一样。」
「那是丽凤姨没有亲人,她疼弟宝,那是缘份!你在想什么啊?」
「会不会……会不会你其实是丽凤姨的亲生儿子,然后交给你妈妈代为扶养?」
「陈则笙……你电视剧看太多了,是吗?我妈你不是也见过?」
「可是……」
「没有可是!我妈叫张心莲,我们家跟丽凤姨没有丝毫关系。」
听着姚家伟严肃到接近愤怒的解释,陈则笙也不敢再继续争执下去,倒是意外听见『奶奶』名字的『姚念淳』,不由自主的瞪大眼睛,世界竟然这么小,随便撞还真能碰上熟人的后代?张心莲可不是什么普通人物啊!早在二、三十年前,她可是个能光靠把嗓音就将男人迷得神魂颠倒的夜总会红牌,范岳靖承认自己有段时间确实跟她走得极近,该不会就是那时……?不过这不太可能,张心莲那种我见尤怜的温驯个性,一点都不强势,如果真有了他的小孩,不会不跟他商量一声,更别说后来的一走了之。
机警的拦下叶杰儒,范牧民朝他使了好几记眼色,两人迅速的闪到阴暗处,仔细的聆听着货柜里一点也不知道控制音量、吵翻天的对话。没想到范牧民随口一句挑拨离间,居然真的在他们之间制造出嫌隙,可见他们的友情也没有多稳固。
「嘿……他们刚刚说的那个谁?姚家伟的母亲,你有印象吗?我怎么觉得这个名字好耳熟?」压低音量的朝着范牧民挤眉弄眼,叶杰儒很意外自己竟然对上一辈的某一个女人的名字有印象,可见得张心莲绝不是普通人物,他肯定在什么地方见过她或是听说过她的名字。
「没有,你也听说过太多人了。」完全不摆在心上的耸了耸肩,范牧民一心算计着,该怎么进入货柜中探查,他很好奇他家老头子留下了什么宝贝,白无常像绝不能流落到外人手上。
「不不不!如果我听说过这个名字,应该是我父亲那一辈的风云人物……说不定我们猜测的事根本就是事实,只不过跳过了汤丽凤,以八爷的个性,怎么可能不去招惹那些女人?姚家伟……搞不好真是你兄弟。」不知道该说恭喜还是安慰对方,叶杰儒又挤出个扭曲的表情苦笑,有这种父亲、这种家庭,也真难为范牧民了。
意义不明的看了叶杰儒一眼,范牧民危险的眯起眼睛,一时半刻间,姚家伟他们也不会离开货柜,与其这样瞎猜、瞎等,他决定回去问个清楚,以蔡薇霖的精明,不会连自己的对手都弄错吧?那个叫张心莲的女人,又是何方神圣?
150.
既然林昆清干预她的人事安排,蔡薇霖当然也不可能让对方这么轻松的安插顾问,非常『委婉』的提醒林昆清,经过她的炒作之后,『至尊麻将大赛』已经不是昆锦建设独资就能完成的,如果鼎天集团这时候退出协办单位,少了她的资金、少了她的媒体,林昆清会很麻烦。果不其然,当天下午,昆锦建设就送来一份顾问人选的名单,为了以示公正,不管是蔡薇霖希望的人选,还是林昆清指定的人选,通通不在上头,以现有的资源来说,已经算得上一份难得公正、客观的名单了。
「征求过其他几位赌坛前辈的意思,他们觉得让神算老七来替补汤丽凤的位置比较合适,不论在道上地位,还是对赌坛的贡献,而且这一次的比赛,神算老七并没有子弟兵参与,评判起来会公正许多。」永远面无表情、不苟言笑的陪在蔡薇霖身旁,助理小高已经擅作主张的进行调查,有利益纠纷、暗地里互通有无的人选让他先一步排除了,剩余的都是些久未露面、比较没问题的老前辈,他还询问过几名跟八爷关系较好的股东意见,一致认为神算老七是一个对他们较有利,而林昆清不会拒绝的人选。
「嗯……神算老七厉害是厉害在天九牌上头,麻将的功力只能算中上而已,如果是他,评判只能说不过不失,很容易让其他顾问影响……」先是皱起细眉,随即醒悟神算老七为什么适合,蔡薇霖面带微笑的点了点头,既然容易受到影响,那意谓着她跟林昆清都占便宜又或者都占不到便宜,纯凭个人本事拉笼其他顾问来影响这一票了,也难怪认定了林昆清会点头答应,这确实谈得上双赢,是个解决问题的好选项。
「那好……我把这个结果转告昆锦建设,他们希望能在三点前发出公告,开始麻将大赛的前制作业。」
「嗯……你是负责连系的窗口,如果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全权处理。记住了,做得漂亮一点,但也不要吃亏。」
「明白。」
正当助理小高转身离开时,蔡薇霖连忙扬声唤住对方,于公、于私她都得跟叶泓禾道谢,虽然顾问一职他没办法帮上忙,但她还是很感激那个男人不求回报的义气相挺。
「要约餐叙?还是要品酒?这个月正巧有个酒商举办活动。」
「晚餐吧!以我们的年纪,已经不适宜饮酒了。」
「明白。」
即使自己恪守承诺的不出赛,即使自己的儿子只是瞎起哄似的搅浑水,叶泓禾一直很关心『至尊麻将大赛』,他看得出来,这一役对蔡薇霖很重要,她有不能输的压力,偏偏范亦珊那丫头的实力让人捏一把冷汗,叶泓禾知道自己的儿子肯定会帮忙,就算不是为了范亦珊,也会为了范牧民,他们父子俩就是看不得蔡薇霖的后代吃亏,只不过叶杰儒再怎么能干,毕竟年纪尚轻、经验尚浅,难保不会让林昆清那个奸诈、阴狠的老鬼算计。
『董事长,叶……』嘟的一声,通讯器中传出秘书焦急的声音,一句话还没说完,叶杰儒就带着范牧民,连门都不敲一记的闯了进来,那名好脾气、好修养的退隐高手,不认同似的皱起眉来。
「叶杰儒,『敲门』是礼貌吧?我不记得曾把你教得这么粗鲁、不文明。」扳起面孔的教训起来,叶泓禾也像每个对儿子过度期望的父亲一样,不管外人再怎么称赞,总是拿最严厉的标准来评量他。
「出大事了,谁还有心情跟你讲礼貌?」翻了翻白眼,叶杰儒夸张的晃回门边,重重的敲了两记应付了事,陪在一旁的范牧民,很不客气的大笑起来,像叶杰儒这种行为,明摆着就是吃定了叶泓禾拿他没辄,撇开那个男人在精神上出轨、不忠诚,明刀明枪的打着他母亲主意,不过以范牧民扭曲的喜好而言,叶泓禾也算另类的好父亲了,至少,他就不曾跟范岳靖有过类似的交集,不管他惹出再大的麻烦,那名赌坛大亨不痛不痒的回应只会让他更加火冒三丈。
「你还能有什么大事?回来后,你待在公司里的时间五根手指都算得完,是决策错误还是投资失利?你有什么本事,能出什么大事?」无奈的摇了摇头,叶泓禾有意无意的打量着范牧民,他实在无法责怪自己的儿子,如果连情感也会遗传的话,他怎么能苛责叶杰儒那么喜爱绕着几乎是蔡薇霖翻版的范牧民打转?给他机会,他也希望能分分秒秒陪在本尊身旁闲谈。
「谁说是我?他们家!」
「牧民?怎么了?你妈妈有事?」
先是轻蔑的翻了记白眼,随后慢条斯理的拉了把椅子坐下,果然如他所料,谈不到两句话,叶泓禾就会将话题往他母亲身上绕,范牧民就不明白了,他的正宫娘娘、叶杰儒的母亲、货真价实的叶太太,怎么一点都不会吃醋?这个男人除了没真的偷吃外,根本跟范岳靖半斤八两,师兄弟俩全都是一路货色,不忠诚的负心汉,如果他的另一伴是这种德性,早就一家伙毒死他一干二净。
「我妈很好,只是想问问你,听说过张心莲这个名字吗?」
「心莲?」
听见叶泓禾熟捻的语气,范牧民及叶杰儒意义不明的对看一眼,上一辈的老家伙们果然彼此认识,如果连叶泓禾这么低调的人,都知道张心莲这个女人,那个一向标榜着宁杀错、不放过,有得吃就吃绝不浪费的八爷范岳靖,怎么可能忍得住不一亲芳泽?
「……你知道这个人?」试探性的问了一声,叶杰儒心情多少有些复杂,一个『姑姑』蔡薇霖就已经让他母亲够委屈了,千万别再多来一个。
「什么『知道』?莲姐可是当年黄金城夜总会里最红的歌手,你知道那时为了听她唱首歌,有多少男人在夜总会外头打起来吗?你们现在的那些偶像明星,跟当年的心莲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彷佛陷入回忆中,叶泓禾嘴角微微上扬,一幕幕年少轻狂的影像在脑海中飞驰,他跟范岳靖也不是一开始就不合,最初他们师兄弟的感情也挺不错,至少,在追逐张心莲这件事上头,他们意外的同仇敌忾。
「你喜欢她?」不怀好意的打量着叶泓禾,范牧民挑衅似的朝着叶杰儒挑了挑眉,搞不好姚家伟这个『兄弟』是他的,那名金鸥文创投资的少东,哪会不明白他眉眼间的意思,俊脸顿时黑了一大半。
「那不是喜欢,是欣赏……心莲,怎么说呢?是个很特别的女人,那种呢喃、委婉的嗓音,还有那种温柔、体贴的个性,会让人忍不住想保护她、帮助她,也许不是最漂亮的,但那种我见尤怜的气息,没几个男人招架得住。」低声的笑着摇头,叶泓禾很认真、很严肃的回答范牧民的质问,如果说他对张心莲有感情,那只会是毫无杂质的兄妹之情,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只有一个。
「那八爷呢?他也招架不住?」反击似的睨了范牧民一眼,叶儒杰刻意的补上一记。
「没听说岳靖跟她有关系,心莲……正火红的时候突然退隐了,那时道上的传言是说,她嗓子出了问题,好像是让同个夜总会的另一个红牌毒哑的……为什么会突然问起她?」不无惋惜的轻轻一叹,叶泓禾也曾找过她一阵子,不过江湖的事来来去去,尤其是这些在夜总会里头的女人,一个红牌消失,马上又会有另一个红牌取而代之,久了,人们也就遗忘了,若不是范牧民他们今天提起,叶泓禾也不会记起年轻时这么痴迷张心莲歌声的往事。
「姚家伟他妈……就叫张心莲。」
「什么????」
151.
货柜内的气氛变得十分诡异,虽然算不上大吵大闹,不过总在有意无意间回避着彼此的目光,这对姚家伟及陈则笙而言,简直比大打一架更糟糕。
皱紧俊眉、抿起薄唇,陈则笙忍不住的低声咒骂自己几句,这是鬼迷心窍到什么地步,才会怀疑自己青梅竹马的好友,跟他相依为命的母亲不是亲生母子?让姚家伟吼了一句后,他才记起记忆中那个时常出现的身影,张心莲永远那么温柔,说话轻声细语,眼角、眉梢总是带着笑意的看着他及她的宝贝儿子,她或许有些意识到陈则笙对待姚家伟那种小心翼翼的不寻常感情,不过张心莲从未戳破,依旧那么温柔、和善的对待他,陈则笙很想痛扁自己一顿,他到底是发了什么疯,才会跑来质疑姚家伟跟她的关系?
「呃……家伟,听着……那个……」已经很习惯先服软、道歉,可是这一次却结结巴巴的说不完整,陈则笙忧心忡忡的望着那名面无表情的年轻男子,虽然姚家伟没有更进一步的发飙,一言不发的模样更令他心寒,一向温和、好脾气的姚家伟是真的生气了。
「不用说了!『你很抱歉』,对吧?」二话不说的一抬手,姚家伟随意抛过去一记眼神,竟然意外的狠戾,本来在『自己的』地盘上打转的『姚念淳』,背脊没来由的窜起寒颤,那个眼神似曾相识,他肯定见过这样凶狠的眼神,真是失算了,姚家伟这小家伙居然有本事扮猪吃老虎的骗过他。
「家伟……」
「你知道真正让我伤心的是什么吗?……游毅德、梁琬音他们会这样胡思乱想,没有根据的瞎猜,我不怪他们……但你不一样,你怎么能质疑我?我们认识了多少年,我们之间的感情算什么?你到底是怎么了?以前的你不会这么容易被挑拨……」
语气终究还是放软,但显得更加的痛心疾首,姚家伟眼神复杂,半是愤怒、半是伤心的质问着。愣愣的回望着姚家伟,陈则笙哑口无言,只要他当时冷静下来认真想想,不要跟着游毅德、梁琬音瞎起哄,他跟姚家伟之间什么问题都没有,可是在那当下,他不知道为什么脑袋一热,莫名其妙的感到气愤。其实,他隐隐约约知道原因,打从姚家伟展露了见鬼似的赌运后,陈则笙表面上虽然说不在意,而且任劳任怨、尽心尽力的为对方特训,可是在内心深处,这名永福町旧商圈的小角头,多少还是有些吃味,他才是那个该受到众人瞩目的焦点,他才应该代表永福町旧商圈、代表文武英杰馆出赛,结果却是姚家伟这个应该受他保护的人在伤脑筋;这些也就罢了,后来跟蔡薇霖的餐叙、出任范亦珊的特别助理、与金鸥文创投资的少东结识,一桩桩、一件件全是天上掉下来的好运气,普通人随便碰上一样,就够他们乐翻天,结果全砸到姚家伟头上,他们辛辛苦苦、兢兢业业的努力,却及不上姚家伟的不费吹灰之力,说他完全不在意百分之百是骗人的。
「是我不好……我不该因为毅德、琬音的一两句话就胡乱臆测……」
「……也不能全怪你,如果换成我在你的位置上,说不定会更疑神疑鬼。」
火气来的快、消的也快,姚家伟又变回那个温温和和的软柿子,甚至反过头来安慰陈则笙,受不了他们动不动就眉目传情、打情骂俏的『姚念淳』,毫不客气的连啧数声后,混杂着怀念、欣赏的心情在自己的『小金库』里逛了起来,同时认真的回想,他跟张心莲那段过去的点点滴滴……
这真是很要命的问题,『姚念淳』快想破脑袋了,就是无法确定姚家伟会不会真是他跟张心莲的亲生骨肉?从外貌上来说,姚家伟没有半分像他,太斯文、太秀气,不提起还好,现在这样一回想,他的眉眼倒是十足十的像那个我见尤怜的纤弱女子,也难怪他一直对姚家伟很有好感、觉得亲切,原来有这层关系,就像当年他一头热的迷恋着张心莲一样。
这么仔细一想想,突然觉得姚家伟真有可能也是他儿子,『姚念淳』心惊不已的瞪着那名还在跟陈则笙嘀嘀咕咕的高瘦年轻人,那名被困在小男孩体内的赌坛大亨,下意识的在『小金库』里踱起步来。那几年,虽然跟张心莲相处的日子不算长,比起他后来那几个红粉知己,张心莲跟他的关系只能算是风吹湖面荡起的涟漪,一眨眼就过去了,只不过,她跟在他身边的时间虽然不算长,但那确是结结实实的出双入对,已经亲密到连底下兄弟都开始喊张心莲『阿嫂』了……她是为了什么离开?又是什么时候离开?『姚念淳』发觉自己有些模模糊糊,隐约是大吵一架,不外乎是为了名份的事起争执,就算不是他『前辈子』的决定,换成现在,『姚念淳』也不会为了任何一个女人放弃蔡薇霖。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亲生父亲是谁?」仍在嘀嘀咕咕的那两人,不大不小的商议声飘到『姚念淳』耳朵里,『亲生父亲』这个关键字让他冷不防的浑身一颤。
「喂!你真的够了喔!先是怀疑我妈,现在又来怀疑我爸?」一掌狠狠拍在陈则笙胸口,姚家伟分不清真假的扳起面孔。
「这不能怪我,你自己也怀疑过吧?在你成长的过程中,姚伯伯就跟隐形人一样,你跟你妈有什么事,哪一次不是老街坊帮忙?姚伯伯除了过年、过节会出现,定时寄生活费给你们,其余的时间都不知道在哪忙……」
「他是轮船上的厨师啊!会怀疑是我小时候不懂事,我妈说了,她就是在轮船上认识我爸的,不要再瞎猜了!」
不同于先前沉闷气氛,提起『父亲』这个角色,姚家伟显然不像对待张心莲那般慎重,有说有笑的跟陈则笙打打闹闹,似乎这类猜疑他们之间不晓得讨论过多少回,『姚念淳』一颗心不由自主的蹦蹦乱跳,弄不明白是期待还是担心自己『前辈子』的名字从他们口中吐出来。
只是很可惜,老天似乎不大给他面子,姚家伟跟陈则笙接下来的对话,毫无建树的浪费他的时间,『姚念淳』没好气的猛翻白眼,怎么会这么烦人、这么长舌?那两个小王八蛋究竟有什么事情能说这么久?情话绵绵、甜言蜜语不是这样用的!
「弟宝,不要再那里玩了,我们要回去了。」冷不防的被唤了一声,『姚念淳』很惊愕且挫败的发现,原来他已经这么习惯这个小男孩的名字了,会不会有一天,他会悲惨的遗忘自己曾经是叱咤风云过的赌坛大亨?
「回去?」依依不舍的看着自己『前辈子』的收藏,『姚念淳』虽然挺欣赏这两个年轻人,居然没有动过里头的任何一样东西,『知足』、『不贪』实在是难能可贵的美德,但他还是好想跟这些古文物多相处一会儿,毕竟他『前辈子』最爱的就是时不时的摸摸那个紫砂壶、翻翻这些线装书。
「是啊!这些不是我们的东西,是丽凤姨的,她不会希望我们乱动它们的。」揉了揉『姚念淳』的脑袋,那名年轻父亲柔声安慰着,他能理解小朋友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心,只不过这个私人码头看起来古古怪怪,他不想让宝贝儿子遇上什么麻烦。
「嗯,今天就先回去吧!反正弟宝如果有喜欢的,我们改天再来拿。」潇洒的耸了耸肩哈哈一笑,陈则笙当然明白姚家伟急着想走的理由,只不过如果没好好清查货柜一番,他绝不会死心,不管汤丽凤跟姚家伟是什么关系,她既然透过『姚念淳』把货柜交给他们,他们就有义务要好好守护、好好运用,才不会辜负丽凤姨的在天之灵。
152.
彼此都是大忙人,再加上钟意的餐厅、私人会馆因为生意太好,通通挺不给面子的不让他们插队、订位,这样来来回回的磋商,等蔡薇霖跟叶泓禾终于约成、碰面时,已经过了好几天了。
等在风景宜人的落地窗旁,叶泓禾形容不出此刻的感受,彷佛情豆初开般雀跃,蔡薇霖并不是第一次这样单独与他碰面,就连她刚新婚、感情正跟范岳靖如胶似漆时,他们还是像老友般时常喝喝下午茶、南征北讨的寻找美食,这段美好日子一直维持到他妻子,也就是后来的正牌叶太太出现后,蔡薇霖才像断线风筝似再也连络不上,叶泓禾知道这是她的体贴,担心会造成他的困扰,叶泓禾不得不承认,那位退居于『小妹』地位的优雅女性,愈是善解人意,他愈是难放手。
「……来很久了?」不一会儿,就看见蔡薇霖一如当年般光彩夺目,换下了黑色蕾丝滚边的套装,改穿十分衬她肤色的浅紫洋装,一跨入这间温泉会馆中,彷佛有股魔力般蓬荜生辉,让整栋屋子亮了起来,有一瞬间,叶泓禾只觉得胸口窒息似的难受,用力的按压两记才舒缓过来。
「还好,刚到不久,而且你明白我的,我喜欢等你的感觉。」绅士的替蔡薇霖拉动椅子,叶泓禾没来由的心跳加快,这种感觉许久不曾出现,就好像沉寂了数十年之后,他又意外的重新活过来一遍,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如此,一个并不特别的约会,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感受?总觉得这一次不一样,也许有什么事情正悄悄的改变了。
一直都知道叶泓禾对自己的心意,蔡薇霖觉得自己像电视剧中那些邪恶女人一样,一直坏心肠的在装傻、在利用,不过她一点都不感到罪恶,这确实是叶泓禾欠她的。
「有什么事,这么急着找我?如果是为了『至尊麻将大赛』顾问一职,我很抱歉没能帮上忙……」体贴的为蔡薇霖的咖啡加着糖及奶球,叶泓禾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声,他不会天真的以为,对方真的对他有什么感觉,所以才特意约他出来倾诉,蔡薇霖在他们之间已经划下了一道明确的界线,除了公事之外,她不会再跟他有所牵扯。
「是我该感到抱歉,我知道你已经赌咒发誓了,不会再跟『赌』扯上关系,这次要你接替汤丽凤出任顾问一职,其实也算违反了你当初的誓言……」
「我也只是试试而已,算准了林昆清一定会反对。」
「他们打算让神算老七替补,我同意了。」
「神算老七?我记得他拿手的是牌九吧?来当麻将比赛的顾问,只能算充数。」
「就是明摆着充数才找他来,偏坦谁都有人会说话。」
聊着、聊着彷佛陷入回忆中,谈的尽是些他们年轻时的风花雪月,叶泓禾心底一直都有个疙瘩,当年明明是他先认识蔡薇霖,明明是先追求她,他们甚至已经偷偷交往一段时间,为什么最后她会选择范岳靖?叶泓禾了解他那个师弟,有着不输自己的赌技,一样也是优秀得无可挑剔的人中龙凤,但是在对待蔡薇霖、重视她这件事上头,叶泓禾不认为自己不及对方,他到底输在哪里?
「怎么了?」意识到气氛突然沉闷了好一阵子,蔡薇霖柔声询问,其实也没那么多正经事要商议,她只是让这阵子集团内部的事情、『至尊麻将大赛』的事情弄得烦躁不已,再加上一儿一女全都帮不上忙,特意的找了个藉口,要蔡泓禾这个老朋友陪她谈谈心,她也明白对方是个大老板、大忙人,如果有什么要紧的事待处理,她不会那么自私的绊住人不放。
「没什么,只是从杰儒那里听到一些事,你知道他跟牧民两个小家伙成天不知道在哪鬼混,居然碰上张心莲……」
「张心莲?……那个……张心莲?」
「是!就是她,听说她好像就是那个赌运很好的年轻人……喔!就是那个姚家伟的母亲。」
又续点了一杯咖啡,蔡薇霖震惊不已的瞪着叶泓禾,她没想到自己还能再听见这个名字,张心莲消失的太彻底,当年一别之后从此人间蒸发,若不是叶泓禾提起,她都快忘了当年那个夜总会中真正懂得唱歌,有着一把好嗓音的红牌。
「……怎么会突然提起她?」微拧了拧细眉,蔡薇霖心底多少有些不舒服,如果那名赌坛风流成性,让她逐渐心如止水,但一开始怎么可能不吵不闹?张心莲应该就是她恶梦的开始,她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也隐隐约约知道,对方甚至一度动摇她的地位。
「也许你也不大高兴,但……我跟岳靖曾经十分迷恋她的歌声……」
「我知道,那时……八爷几乎天天泡在黄金城夜总会里。」
「你对汤丽凤一直有股敌意,是因为怀疑她才是师弟心底最爱的女人,如果……」
总觉得揭人疮疤是件很残忍的事情,对事事都完美、无可挑剔堪称人生赢家的蔡薇霖而言,唯一的缺撼就是一桩不忠诚的婚姻,偏偏现在要她回忆这段过去,光想想,叶泓禾就觉得不忍心,他知道蔡薇霖心底一直都有个死结,逢场作戏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那些在道上打滚的男人,哪个没有些风流韵事供小辈们闲谈、崇拜,但最爱的女人不是她,简直比千刀万剐更令她难以忍受。
「你怀疑那个女人是张心莲?这不可能!八爷他说过,他爱的是有野心、有魄力的女人,所以我从没怀疑过那个小歌女,以张心莲那种软软喏喏、胆小怕事的个性,你觉得八爷会想跟她一块儿共享天下?」冷哼一声,蔡薇霖自信满满的回答,她虽然跟自己的丈夫貌合神离,但她对他的了解,还是远高过其他人的。
「他形容的,不正是你?」
「哼!」
无奈的望着蔡薇霖,也难怪她会内心深处敌视着、畏惧着汤丽凤,因为那个女人就像她的影子一样,叶泓禾不禁无声的狠狠咒骂着那个不知珍惜的负心汉,更怨叹着最初蔡薇霖为什么不选择他?
「薇霖,有一句话……鲠在我心里很久……」
「嗯?」
「当初,你为什么会选师弟?我以为我们……」
望着叶泓禾认真的神情,蔡薇霖忍不住的微笑着,温柔中带点意外的俏皮,彷佛恶作剧得逞般的眨了眨眼睛。
「你记得我问过你,假如我怀孕了,你愿不愿意放下一切跟我走,去过只有我们两人的平淡生活?」
「我当然记得,我也回答你了,我愿意!我什么都愿意!」
「……可是八爷不愿意,他要我留下来陪他一起闯,他要当王,而我会是他的王后。」
「薇霖,你……」
「师哥,你是好人,不过我跟八爷才是天生一对、八斤八两。」
「哈……哈……哈~~乞!」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姚念淳』哀怨的揉着鼻子,又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在背后骂他,这名悲惨的困在小男孩体内的赌坛大亨,就一直弄不明白,怎么他『前辈子』都死了,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念念不忘?总不会是咒骂这名小男孩,反过来连累他吧?不都说死了一了百了?结果他一刻都不得安宁?
「弟宝,怎么了?感冒了?哇噢~~。」一听见『姚念淳』的喷嚏声,姚家伟二话不说的冲出厨房,不偏不倚的踩中地板上那滩水,戏剧化的滑倒,若不是陈则笙眼明手快的在他身后拦个正着,这名年轻店长说不定就是第一个在家因为踩到积水摔倒致死的案例了。
「这里怎么有一滩水?弟宝,是你弄的?你这阵子怎么了?」狠瞪了那名小男孩一眼,陈则笙绷紧俊脸的抄出拖把,这几天那个小男孩总是心神不宁,不是这掉东西就是那里砸坏什么,结果倒霉不是姚家伟就是他,整天在家中上演『绝命终结站』,总有一天真会倒霉的惨死。
瞧见自己精心策划的『陷阱』被破解,『姚念淳』不爽的连啧数声闪回卧室,就冲着陈则笙刚刚的态度,他决定了,下一回要收拾的家伙就是他。
153.
「你们两人最近是怎么了?时运低吗?怎么不是跌伤腿就是撞到头?」惊愕的瞪着一前、一后走进文武英杰馆的陈则笙及姚家伟,梁琬音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大白天的看见两只超过一百八十公分的『木乃尹』,对心脏真是一大挑战,那两人怎么能这伤、那伤的把自己捆成妖怪?
「都怪弟宝,那小鬼不知道是中邪了还是被鬼附身,整天魂不守舍,一下是摔破杯子、一下又是撞翻椅子,上一回更夸张,差点连人带狗的滚下楼梯,结果倒霉的都是我跟家伟,不是被他连累就是为了救人受伤,再这样下去,我可能会英年早逝……」没好气的猛翻白眼,陈则笙艰难的动了动牢牢扎紧的手腕,要不是为了及时拉住『姚念淳』,他哪有可能这么丢人的扭伤手腕?最该死的是那个臭小鬼,不晓得在挣扎什么劲,害得他差点翻下楼,虽然只有短短几阶,也有可能出人命的好吗?
「也不能都怪弟宝,小孩子只是想引人注意,我开始新的工作,不能时时刻刻的陪他,他会感到不习惯也很正常,过一阵子就没事了……」想也不想的为宝贝儿子辩驳,姚家伟虽然对陈则笙感到很抱歉,同时也很感激,如果不是他反应灵敏的拉住『姚念淳』,今天翻下楼的就会是那个小男孩的,短短几阶摔不对角度是会出人命的。
「说到你的新工作,不就是个特别助理?有必要每天搞得这么晚才回来?范亦珊一看也是个不管事的,哪有那么多工作交给你?她故意刁难你吗?」先是为了受伤的事感到不愉快,嘀嘀咕咕的抱怨一小会儿后,又转移枪口的直指姚家伟的新上司,陈则笙最不愉快的就是他们能腻在一块儿的时间减少了,疑神疑鬼的怀疑着那个女人刻意制造机会,偏偏陈则笙又拿不出证据,最令他气愤的是,一开始还是他游说姚家伟接受这份工作,现在是哑吧吃黄莲。
「这不关她的事,是我需要时间来了解鼎天集团的公司文化,这跟便利商店的结构是天差地别,我只能慢慢摸索,幸好其余的同事都很帮忙及照顾我……」
「他们当然要照顾你、巴结你啊!这个凭空冒出来的职缺,光想想就很不单纯,那些惯常见风驶舵的家伙们,哪会不知道这个安排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这个安排又怎么了?」
「就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行的正、坐的正,但难保别人不会乱想……」
「陈则笙你鬼打墙啊?一定要把话题转回这里就对了?」
「好了、好了,别老为了这种事吵起来。」
受不了似的扬声制止那两人继续争执,梁琬音心底当然很开心陈则笙跟姚家伟之间有裂痕、嫌隙,不过依照她过去的经验,这种程度的绊嘴,过不了几分钟就会合好,还会让他们之间的感情更紧密,索性『当个好人』的调停,她的心脏还没那么强,能一再忍受这两人在她面前上映『你懂我、我懂你』的眉目传情。
一切全朝着梁琬音预期的方向进行,姚家伟接下特别助理这份工作之后,不仅来永福町旧商圈的时间变少了,他跟陈则笙起冲突的机会增多,对她而言真正有利的是,从旁不断的煽动、加油添醋,让陈则笙认清真正站在他这一方的只有她,假以时日,陪在那名小角头身旁打拚的位置终归还是她的。
「这怎么能算吵呢?则笙哥跟家伟哥的感情不知道有多好,像这样绊绊嘴是增加情趣,你们女人不懂啦!」永远跟梁琬音唱反调,游毅德总是挑选最不恰当的时间点出现,然后狠狠打击她的计划,毫无意外的赚得梁琬音的一记不耐烦的白眼,走到这个地步,他们不仅做不成男女朋友,离仇人恐怕也不远了。
「是啊!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我们也没再吵架,琬音你不用担心了。」分不清是迟顿、不懂得察颜观色?还是姚家伟故意挑衅,那名年轻店长面带微笑的『安慰』着梁琬音,陈则笙火上浇油似的频频附和,果不其然,两人有说有笑的肩并肩硬挤着上楼,回休息室里继续『大聊特聊』。
「你就不用白费心机了,家伟哥爬得愈高、坐得愈稳,对则笙哥的计划更有利,他们才不会为了这个女人、那个女人闹不合。」哼的一声,半是义气、半是赌气,游毅德处处破坏着梁琬音的『挑拨离间』,像她这种连他都不懂得欣赏的女人,又怎么配得上他的则笙哥。
「范小姐既多金、又漂亮,各种条件都那么优秀,你敢保证她跟家伟哥不会日久生情?等着看吧!哼!」
「怎么了?在发什么呆,很累吗?」难得有个没有会议打扰的清闲下午,翁人豪特地订了张桌子,陪他那位千金大小姐吃饭,谁知道过去老是抱怨他心不在焉的主角,今天像三魂掉了七魄般不对劲,心神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你说……我妈安排个特别助理给我做什么?」沉吟了半晌,范亦珊彷佛在半梦半醒间自言自语,翁人豪不由自主的眉头微微皱起,他其实不太喜欢跟范亦珊『约会』时,从她口中听见别个男人的名字。
「怎么了?他做的不好?……还是他骚扰你?我去教训他。」明知道那个便利商店的小店长,根本没那个胆子敢招惹范亦珊,翁人豪还是故做姿态的展现英雄气慨,那名极有可能接掌整个集团的范家二小姐,再怎么强悍也是女人,只要是女人,就吃这一套。
「没有,他很好……只是,反正……总之……我就是觉得他不该留在鼎天,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姚家伟太单纯了,他不适合。」又是拧眉、又是叹气,范亦珊组织了好一会儿后才开始喃喃自语,平平常常的一段话,听在翁人豪耳里却警铃大响,一向大大剌剌的范家二小姐,居然会为一个不相干、前阵子还照三餐骂他的臭男人着想?这不是中招就是中蛊了,果真是知女莫若母,蔡薇霖千方百计把姚家伟摆在范亦珊身旁,就是算准了她会被他吸引。
「别想太多了,他只是在讨好你,男人都一样……」
「我分不出谁在讨好我、谁又是真心的吗?姚家伟很不同,他从来都不依着我的意思、顺我的脾气,一开始我也很不爽,可是……你知道吗?他是对的,很多事情他看的比我透彻,他甚至帮我避过好几个错误的决策……」
「珊珊,你别傻了,那只是他讨好你的手段,这个男人不能相信,他是在利用你。」
「知道我是范亦珊,八爷的掌上明珠,有哪个男人不是在利用我?你不也一样?」
「珊珊!我跟你认识多少年了?别人不相信,你怎么能怀疑我?」
看着翁人豪铁青的脸色,双眼间杀意一闪而过,范亦珊一无所惧的大笑起来,早几年,她可能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傻女孩,相信翁人豪是真的爱她,他们是日久生情一对神仙美眷。不过随着她年纪愈长、接触愈多,范亦珊哪可能看不透翁人豪最简单、最便捷的计谋?翁人豪跟了她父亲这么多年,赌技也许没学到几成,不过『忍』、『等』这几个字诀他绝对牢记在心,还有什么比娶到一个傻里傻气的继承人,直接接手整个集团更保险的事?翁人豪看着她长大,这计划不知道在她几岁时就成型了,也难怪她母亲虽然没有挑明,但一心一意的替她安排其他对象,蔡薇霖并不像八爷那样信任他的兄弟。
「珊珊……你并不傻,一定看得出来姚家伟跟那个陈则笙之间有什么,别陷下去。」一改先前的气愤,翁人豪语重心长的苦苦规劝。
「他结过婚,还生过孩子,可见得他能接受女人……我就不信我会输给那个角头老大。」以前她没得选,翁人豪是她生命中算得上相配的男人,不过随着这段时间的相处,范亦珊发觉她其实也很向往姚家伟代表的安定生活,她愿意试一试,反正没损失。
154.
揉着摔疼的手肘,『姚念淳』一脸阴沉的在幼稚园里踱步,小孩子其实都鬼灵精怪的善于察颜观色,全都本能的离他老远,由着那个思索事情想到面目狰狞、扭曲的小男孩,独自一人在游戏室里像只幽灵似的逛来逛去。
「小淳……我们去玩溜滑梯?」虽然小朋友们都『友善』的让那名被困在小孩体内的赌坛大亨享受个人空间,不过里头总会有几名勇者似的人物,不怕死的接近『姚念淳』,其中的代表人物,正是那位十有八九患有公主病、挫折容忍度低过零的小女孩,嘟着小嘴、有些不满的闯进游戏室,她都这么低声下气的来约他了,『姚念淳』竟然还不给面子,实在是罪无可恕。
「不要!你也不要来吵我!」看了一眼那个叫妮妮的小女孩,『姚念淳』现在都快烦不完执行不力的谋杀大计,哪有闲功夫理会她?更何况,她才多大年纪?他又没有恋童癖,等她再长个十来岁,他就会追在她身后对她献殷勤。
「……你干嘛这么凶?妈咪说我们不能一整天都待在游戏室里,走啊!我们去玩溜滑梯!」明显无法忍受『姚念淳』的拒绝,那名叫妮妮的小女孩,开心不到两秒,神情立即凶恶起来,二话不说的扯着对方朝外走,她答应过老师、妈咪要照顾『姚念淳』,就一定不能让他们失望。
「嘿!你不要太过份喔!小淳不想出去就不想出去,女生走开啦!」果不其然,只要『姚念淳』跟那个叫妮妮的小女孩单独相处不出两秒,他那位义气十足的小兄弟就会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护驾般的拦在他身前,跟那名小女孩互看不顺眼的大眼瞪小眼。
分不清是无奈还是无聊的摇了摇头,『姚念淳』看了看这个、睨了睨那个,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欢喜冤家吧?加上他,可以演一部青春扬溢但他绝不会付钱收看的纯爱电影,以他前辈子情场上的丰富经验,只要这两个小家伙继续互相斗气,再加上长相没太大变化,十有八九会成为一对,他祝福他们,希望他们步入礼堂时,他这名赌坛大亨不必以『姚念淳』的身份观礼。
「小淳,你受伤啦?」指了指自家好兄弟扎起的手肘,那名讲义气的小男孩露出个夸张的疼痛表情,彷佛触动了某个不愉快的记忆,那名小男孩眼眶不由自主泛红、小嘴嘟起。
「你爸爸打你了吗?妈咪说,如果爸爸打你,要拨电话……好像是……123,叫警察来救你。」一脸同情的眨着大眼睛,那名叫妮妮的小女孩天真的提醒着。不说还好,一说轮到『姚念淳』的好兄弟泪眼汪汪,不一会儿便大哭起来。
不敢相信会遇上这种事,『姚念淳』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他承认自己『前辈子』谈不上什么好父亲,但他说什么也不会对小孩子动粗,即使他们再吵、再闹……好吧!他其实在家的时间不算长,根本没遇过几次宝贝儿女发脾气或哭闹的时候。
「你爸爸打你了?」皱了皱眉,『姚念淳』半是义气、半是关心的询问,他最瞧不起欺负小孩跟女人的男人,有担当、够带种的话,就挑跟自己一样强壮的角色对付,别柿子捡软的吃。
「他没有打我,可是……可是……他也不是我爸爸……」抽抽答答的猛吸鼻子,那名小男孩一脸委屈的望着『姚念淳』,这个事实恐怕比挨打更令人难以接受。
「蛤?」
「嗯……爸爸跟妈妈吵架,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然后爸爸带我去做一个测试……」
「那个叫亲子鉴定,我妈妈也带我去做过,我是我爸爸的小孩。」
愕然的瞪着语气无比骄傲的妮妮,『姚念淳』突然发现,他不是很懂现在的小孩脑袋里究竟装了什么东西?为什么连『亲子鉴定』这种事,他们都了解得如此稀松平常?这种事,值得拿出来炫耀吗?那些家长们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小淳,你呢?你是你爸爸的小孩吗?」可怜巴巴的望着『姚念淳』,那名小男孩一脸期待,又依稀觉得自己太过份而感到难为情,怎么可以希望他的好朋友也跟他一样,再也没有爸爸疼爱?
「废话……」理所当然的回答,『姚念淳』其实完全不能肯定,他从没见过陈亚筑这个女人,说不定她也是个玩咖,姚家伟只不过傻呼呼的特别宝贝这顶绿帽而已。
「小淳的爸爸这么疼他,所以小淳的爸爸一定是小淳真正的爸爸,而且小淳已经没有妈妈了,所以小淳的爸爸没办法做测验了。」逻辑只能用一蹋糊涂形容,那名叫妮妮的小女孩,自以为是的帮腔,彷佛她跟『姚念淳』这类『是爸爸的小孩』的小孩才算同一国,惹得那名小男孩更加伤心的嚎啕大哭。
听见游戏室里的夸张动静,幼稚园的老师自然而然的奔进来安慰,趁着这个难得的空档,『姚念淳』又一次的陷入沉思,他不能确定现在使用着的身躯,究竟是不是姚家伟的亲生骨肉,但这不是重点,对他而言,最该弄明白的是,那个年轻店长究竟是不是他跟张心莲当年惹下的风流帐?
原本只是想叙叙旧、道个谢,没想到竟然从叶泓禾那里听见令她震惊的消息,蔡薇霖重新翻看着先前请征信社帮忙调查的资料,里头有好几张姚家伟、姚念淳父子俩的照片,那时她只在意那个小男孩,认定了他是范承翰的骨肉,所以备感亲切,现在她则忧心,那些所谓的『亲切』,根本遗传自姚家伟,那个年轻人根本就是八爷在外头的私生子,彻头彻尾的范家血脉。
神经质的咬着下唇,蔡薇霖认真的检视着那些照片,从姚家伟的眉眼间,确实能看出张心莲当年的风采,她的秀气、我见尤怜,到了他身上则变成俊朗、斯文,只是她不能肯定,他究竟是不是八爷的血脉,如果他是,那她打算招揽对方的计划就得更改,蔡薇霖头疼似的轻揉着太阳穴,她冒不起这个风险。
「小高,进来一下。」按下通话键,蔡薇霖语气凝重的叫唤着,用不着数秒,那名一板一眼、不苟言笑的助理已经站在门边等待。
「什么事?」理所当然的收走了蔡薇霖批审过的公文,助理小高面无表情的等待,他已经回报过范亦珊及姚家伟的相处情形,不知该不该感到意外,他们两人的关系完全按着蔡薇霖期待的方向前进,至少,从他的角度观察得知,范家千金对那名特别助理确实很有好感,姚家伟的单纯、平凡,恰恰好给予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帮我连络一下,先前那名私家侦探……」思索着该不该跟助理小高商议这件事,蔡薇霖沉吟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决定保留一些,没必要把事情弄得太复杂,她跟八爷不是同类人,他会对自己的兄弟翁人豪推心置腹,傻的看不见他的野心,但她不同,有了许雅婷这个例子,她再也无法对谁完全放心。
「关于那个叫姚念淳的小男孩的事?需要特别交待什么?」拿出记事本抄抄写写,助理小高理所当然的询问,关于那个小男孩的血缘问题,蔡薇霖已经不是第一次让征信社代为调查,也许有更进一步的疑惑待厘清。
「没什么,帮我连络他。」
155.
烦闷的在教室内踱来踱去,不情不愿的晃回座位上,对那名被困在小男孩体内的赌坛大亨而言,最痛苦的不是得伪装成一个小孩子,而是得伪装成一个小孩子去上幼稚园,那些完全在蚕食他智力的教学活动,一而再、再而三的考验着『姚念淳』的耐性,就算那些什么妮妮老师还是薇薇安老师再可爱个一百倍、一千倍,依旧是忍无可忍。
「小淳,你在干嘛?外头有什么好看的?」学着『姚念淳』的动作,对着窗外东张西望,那名叫妮妮的可爱小女孩,一脸关心的望着自己好友,她依稀还记得他们谈论过的关于亲子鉴定的话题,希望不会造成『姚念淳』的心理阴影,她妈咪说过,只要是好小孩,就会是爸爸、妈妈的小孩,『姚念淳』这么乖,肯定是他爸爸的宝贝。
「没什么……」微微的眯起眼睛,『姚念淳』对这个小身躯的视力十分有信心,很早之前就留意到有人时不时的跟踪、窥伺,只不过对方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所以他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没有特别反应,省得陈则笙跟姚家伟那两个沉不住气的家伙,打草惊蛇的让事情愈搅愈糟,但今天不一样,他明显感觉到窥伺的目光消失了,是死了还是准备出手了?他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应付。
「你不是想吃烤肉吗?我妈咪准备好了,这星期天来我家玩。」就连『姚念淳』自己都忘了自己说过什么话,那名叫妮妮的小女孩却总是优先考虑到他的好恶,像个小姐姐似的照顾着对方。
「这星期?」愣了好一会儿,『姚念淳』终于想起自己曾打算利用烤肉活动来制造烧炭意外,不过他只是个小孩子,执行起来有困难,所以很快就让他抛到脑后,没想到那个叫妮妮的罗嗦丫头竟然替他安排好了?老天真是喜欢开玩笑,早几天邀约的话,他大概会二话不说的答应,现在他怀疑起姚家伟的身份,虎毒不食子啊!他还是得有所取舍。
「嗯,妈咪前一阵子很忙,所以没空准备,现在可以了,这星期来玩呀!我还邀了好多人一起来烤肉,妈咪说每天开开心心,会快一点长大唷!」虽然左一句『妈咪说』、右一句『妈咪说』,听久了烦人,不过小女孩稚嫩的嗓音及天真的语气,还是让『姚念淳』不由自主的心情好了许多,也难怪有那么多男人对娃娃音毫无招架之力了。
「星期天?不行!」除了还没弄清楚姚家伟究竟是不是他亲生儿子之外,『姚念淳』还记得那天正是『至尊麻将大赛』的初赛,这么重要的日子,他怎么能不再场?
「为什么不行?」
「总之不行就是不行!」
「喂!你怎么这样啊?这是为你举办的耶!」
字典里恐怕没有被拒绝这回事,那名叫妮妮的小女孩气愤的叫嚣起来,原本就乱哄哄一片的教室,顿时间尖叫声此起彼落,不知道该先安抚哪个小朋友的年轻老师,只能眼明快快的将几乎要扭打在一块儿的妮妮及『姚念淳』分开,在那名小女孩语意不清、声泪控诉之下,那名被困在小男孩体内的赌坛大亨,终于如愿以偿的被带后导师办公室,世界总算清静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的打扮变得古典、朴素,以前不喜欢的古板搭配,现在一一穿上身,经过安置在川堂附近的全身镜时,范亦珊忍不住的偷瞄自己几眼,然后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女为悦己者容这句话原来是真的,她愈跟姚家伟相处,对那名年轻父亲的好感就愈盛,他的温柔、体贴就不多提了,光是那种相处起来没有压力、无法形容的亲切感,范亦珊就愿意配合姚家伟的喜好,穿上那些她以前绝对看不上眼的衣衫。
「二小姐,执行长找你。」其中一名年轻、漂亮的女性员工,笑眯了眼睛的叫唤着,随后惊奇不已的上下打量着范亦珊,后者朴素的简直像……换了个人一样。
「小七哥?什么事?」皱了皱细眉,范亦珊突然发觉自己竟然开始有意、无意的与翁人豪保持距离,跳脱了过去形影不离的日子,范亦珊像旁观者似逐渐看清局势,她其实一点都不了解翁人豪,对方虽然口口声声、人前人后说要帮她、挺她,可他私底下做了些什么?联络哪些人?他从来没跟她说过,她要怎么像翁人豪说的全心全意相信他?
「执行长订了法式料理,想跟二小姐餐叙……」
「我不喜欢法式料理。」
冷淡的翻了翻白眼,范亦珊是真的不喜欢法式料理,至少,现在嫌它吃起来麻烦又耗时,她喜欢速战速决,就算只有一碗拉面,跟姚家伟忙到八、九点后,有说有笑的品尝着热腾腾的豚骨拉面,意外的好滋味。
「可是……」
「没有可是,你就这样回他,没别的事的话,不要来烦我。」
没耐性的哼了数声,范亦珊随意的摆了摆手,一溜烟的晃回自己办公室,在经过前头隔出的小办公室时,不由自主的放缓、放轻脚步,既端正又优雅的迈动步伐。
那个让她有熟悉且有亲切感的身影,正在小办公室里忙着,姚家伟低头翻看着不晓得什么文件,专注的神情让她半是欣赏、半是气恼,那个男人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她这个堂堂鼎天集团的千金小姐就这么没有存在感?
「咳……」刻意的重咳一声,范亦珊微嘟着嘴的瞪着姚家伟,她很不习惯地球没有绕着自己转,她的世界理所当然的就该众星拱月,偏偏体贴但死脑筋的姚家伟,除了公事公办之外,甚少拿正眼多瞧她一眼。
「嗯?珊珊,有事吗?」面带微笑的询问,姚家伟发觉当范亦珊的特别助理,跟管理一间便利商店其实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总之,就是大小琐事全都要操心,习惯后也就顺手了。
「没有……没有!你在忙什么?」本来冒升的怒意,因为姚家伟简单的一声叫唤烟消云散,范亦珊喜欢他喊她『珊珊』的语调,就跟其他人不一样,里头总有股宠溺的感觉,大概因为姚家伟是个单亲爸爸的关系吧?对她说话的方式,似有若无的带了点好气又好笑的无奈,范亦珊发觉自己喜欢他对她无可奈何的模样。
「『至尊麻将大赛』这星期天开打,我正在恶补一些规则……呃……这好像跟公事无关喔?」尴尬的将笔记本收起,姚家伟吐了吐舌头,迅速的整理着桌面。他没料到范亦珊会这么早回办公室,所以才想利用时间再温习一些规则,哪知道她最近愈来愈乖,待在营运总部的时间愈来愈长。其实相处久了,就会发现这名千金一点也不难搞,相反的,她的那些小任性、小脾气,会让男人想展现英雄气慨,至少,对姚家伟而言,他就像个大哥哥似的保护这个娇滴滴的小妹妹。
「啊!说到这个,我也参赛了,到时我们就是对手啦!你要高抬贵手,遇上我一定要放水,不然我炒你鱿鱼喔!」顽皮的眨了眨眼睛,丝毫没有杀伤力的威胁着,范亦珊说着、说着自己都大笑起来,她开始相信她母亲的眼光了,跟姚家伟说笑一点压力都没有,这种感觉是翁人豪给不了的。
「我的牌技很糟的,你才要高抬贵手。」
「才怪!你一定是扮猪吃老虎,妈妈对你的评价很高。」
一提及蔡薇霖,姚家伟及范亦珊同时静默下来,他们彼此都知道,那位鼎天集团的大家长,对这道人事命令的安排有何深意,只是范亦珊表现的愈配合、愈开心,姚家伟就感到愈内疚,总觉得自己十分无良的在利用这名年轻女孩。
「嘿……你的电话!别发呆!」指了指姚家伟震动得快跌下桌子的手机,范亦珊没心没肺的喀喀笑着。那名年轻父亲点了点头,稍微的避开、接听,不一会儿顿时脸色大变,弄得范亦珊跟着紧张起来。
「弟宝出事了!我得去他学校一趟。」
「我送你去!」
156.
心不在焉的盘点货物,永福町旧商圈的街坊们商量过了,也跟『巷子内』的员工认真讨论,大家一致决定要保留这间老店铺,希望它能继续营运下去,陈则笙理所当然的被推派出来当暂时代理人,麻烦他打理『巷子内』,直到老员工凑出钱盘下店铺为止,街坊们尽力的保持旧商圈的原始样貌。
他忙,姚家伟比他更忙,陈则笙已经一连几日没碰上那名年轻父亲了,两人的时间永远是错开的,不过即使忙成如此,姚家伟还是能分出心神的安顿好宝贝儿子,替他及陈则笙准备好晚餐,甚至还有空回便利商店逛逛溜溜,不得不让人佩服他一心多用的本事,再忙、再累还是习惯性的照顾好每一人。
「还有什么事吗?」长长的呼出口气,陈则笙突然发觉当个『老板』真的不容易,待在文武英杰馆里,因为是几个朋友集资开设,所有总有着玩票的心态,就算真有什么事,还有好朋友、好兄弟帮忙担待,可是『巷子内』却不同,损益结结实实的摆在眼前,每一分钱都得用在刀口上马虎不得。
「嗯……两边的帐都弄好了,嗯……应该没别的事了。」同样也忙了大半天,梁琬音瞄了一眼工作列表,忍不住的也跟着大呼口气,现在终于体验了事业有成的女强人并不容易当了。
「那好,我出去一趟。」彷佛得到特赦令一般,陈则笙难掩笑容的胡乱收拾桌面,迫不及待的就想离开。
「等等!你要去哪?」想也不想的唤住陈则笙,梁琬音若有所思的扬了扬细眉,她哪里会不知道那个家伙在打什么算盘,她不会让他趁心如意的。
「呃……」支支吾吾了半晌,陈则笙有些难以启齿,在大家都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偷偷溜去找姚家伟吃饭、喝下午茶,似乎不大妥当啊!
「等我一下,顺利载我一程,我要去银行。」这阵子已经不晓得从中破坏了多少次他们碰面的机会,梁琬音心里得意的继续进行着她的小计划。她真是受够了这两个难舍难分的家伙,尤其是姚家伟,他怎么能那么空闲?三不五时的跑过来找陈则笙吃午饭,幸亏次次遇上的都是她,随便编个藉口让他知难而退,否则不就辜负了她这么大力的挑拨离间。
「嗯,那好吧!我到车上等你。」不情不愿但又没有理由拒绝,陈则笙闷闷的捉起车钥匙朝外走,认真的思索着,他该用什么理由支开梁琬音?最不济,只能三人行一起享用美食了。
「这不是去银行的方向吧?」看了看车窗外的景象,梁琬音心知肚明却又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句。
「喔!我想正巧有空闲时间,顺便去找家伟吃个午饭,你不会介意吧?反正这个时候赶过去,银行也午休了吧?还不如舒舒服服的吃顿饭,然后再去银行?你觉得如何?」潇洒的耸了耸肩,陈则笙多多少少也感受到梁琬音对姚家伟的敌意,但他就是不明白,大家都是老朋友、老街坊,更何况以那名年轻父亲的个性,实在没理由会得罪她,真不明白梁琬音究竟在不爽些什么?就算是想替他出口气,认为姚家伟不该得到这份优差,但陈则笙自己都不在意了,梁琬音实在没必要像只刺猬似的到处扎人。
「你怎么知道家伟哥有空?他说不定正忙着陪那位千金小姐……」逮到机会就想在陈则笙脑袋里加深这个印象,虽然她自己都觉得不大可能,以姚家伟那种一板一眼的个性,出了名爱玩、爱闹的范亦珊怎么可能看得上他。
「那不是『陪』,那是他的工作,特别助理本来就要打点一切琐事,以范亦珊那种烦恼个性,家伟才会忙到没时间过来我们这里……不能再这样下去,再忙也得停下来喘口气,这次说什么也要把他拖出来好好吃顿饭。」
「我无所谓,反正有得蹭饭就好,你不会介意吧?」
知道逼得太紧就会有反效果,梁琬音以退为进,表示纯粹只想去凑热闹、蹭饭吃,一向当大哥惯的陈则笙,自然无比欢迎,还打算利用这个机会,化解一下梁琬音及姚家伟之间莫名其妙的敌意。
休旅车拐了个弯,老远就能瞧见鼎天集团宏伟、气派的建筑群,以黑色、金色为主体的营运总部耸立在正中央,陈则笙扬了扬俊眉,稳稳的将车子驶近,真的不论来过多少回、进去几趟,什么时候看见鼎天集团的建筑群都觉得震撼,完全无法想像姚家伟在高楼层的地方办公是什么滋味。
「则笙哥……」本来想不到还能再怎么分化他们俩,梁琬音惊愕的瞪着正快跑出营运总部的两道身影,真是老天助她一臂之力,她根本不需要多说什么,姚家伟就自己挖坑将自己埋了。
「那是……」显然也瞧见了这一幕,陈则笙不敢置信的瞪着有说有笑的姚家伟及范亦珊两人,那名年轻父亲口口声声跟他保证,他跟那位豪门千金只有公事上的交集,他们彼此不来电,但看看范亦珊眯得跟弯月似的眼睛,那绝不是『不来电』三个字的表现。
「看来……家伟哥跟他的新老板处得很好呀!」时不时的留意着陈则笙的反应,梁琬音小心翼翼的试探着。
「不!他没说……他只说他们公事公办。」俊眉皱得死紧,陈则笙面色一沉的将车子驶向暗处,他承认自己不高兴,但也不能冤枉好人,说不定实情并不是他们想像的,他应该要对姚家伟更有信心才行,这是他们商量好的计划,他们说好了要一起努力。
「公事公办?现在是午饭时间吧?」
「……也许就像我跟你,只是顺道而已。」
「嗯,应该是,家伟哥为人这么正直……哇~~真好,开的还是范家千金的那辆保时捷,其实远看两人还挺配的……」
事不关己的在一旁嘀嘀咕咕评论起来,梁琬音当然知道陈则笙会不高兴,不过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牺牲一次能跟对方『约会』的机会,换来那两人的互不信任、磨擦,实在太值得了。
「哼!配什么?家伟又不会开手排车……」话才刚说完,就好像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脸上,就看见那辆鲜黄色的保时捷在姚家伟的操控下,像只飞鸟似平稳的滑出、消失不见,陈则笙的脸色更加难看。
「则笙哥……?」车内的气氛巨变,梁琬音有些胆怯的小声询问,陈则笙压抑怒火时比他大吼大叫时更令人胆寒。
冷哼一声,油门一踩、引擎疯狂嘶吼,陈则笙怒极反笑的转动方向盘,车子像头豹子似的朝外飙了出去。
「慢点、慢点!……你跟太紧会被发现的!」没来由的跟着紧张起来,梁琬音下意识的捉着门框上的把手,陈则笙不知是太心急还是太生气,一路狂飙的追着那辆鲜黄色保时捷,其实只要他静下心来,不难发现姚家伟的目的地是『姚念淳』的幼稚园,他大有更多条近路可抄,用不着这样死催活催的硬赶。
「他竟然带那个女人来弟宝的幼稚园?他在想什么啊?」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哪,陈则笙机警的将车子拐进小巷弄里,心底那股怒气再次冒升,他以为姚家伟很忌讳让范家的人接近『姚念淳』,深怕他们用不正当的手段来抢小孩,结果他居然大大方方的带范亦珊来幼稚园?他还记不记得自己说过些什么?让那个女人迷到神魂颠倒什么都不顾不管了?
「看起来……他们感情挺好的,还蛮像一家人哩!」指了指一左一右牵着那名小男孩离开幼稚园的姚家伟及范亦珊,梁琬音无情的宣判着陈则笙的死期。
157.
神情古怪、扭曲,『姚念淳』来来回回的看着那名年轻父亲,还有他『前辈子』的宝贝女儿,现在是什么情况?在他还没搞清楚那个小王八蛋是不是他在外头偷生的之前,这两个家伙就先搞上了?这还得了,老天要不要这么捉弄他啊?
「怎么了?弟宝,怎么可以跟同学吵架?」无奈的轻叹口气,姚家伟就知道自己不该太天真,发生了这么多事,接二连三的失去亲人、朋友,就连他们大人都承受不了一再打击,一个不足五岁大的小男孩怎么可能调适的过来?『姚念淳』一直以为表现的太正常、太冷静,所以他就忽略了宝贝儿子的心理问题,果不其然,累积久了就爆发了,那名粉嫩小男孩不仅跟自己的好朋友吵架,甚至还动手打架,这真的不像『姚念淳』的为人,百分之百是警讯,幸亏幼稚园的老师们及时发现。
「啧……才没跟她吵架。」懒得回应这种无聊问题,『姚念淳』夸张的翻了翻白眼,然后继续好奇的打量着他『前辈子』的宝贝女儿。事情真的很要命啊!他从没见过范亦珊出现这种神情,即使在她还是个小女孩、小姑娘的时候,都不曾为了哪个男人这样神魂颠倒过,她可是堂堂鼎天集团的千金小姐呀!生来就该让所有男人捧在手心上宝贝着、哄着,结果居然因为姚家伟这个不起眼的家伙,随随便便的一、两句话,搞得自己俏脸飞红?『姚念淳』心里警铃大作,如果真闹出『我爱的人是我亲哥哥』这种俗烂戏码,然后伤了他宝贝女儿的心,蔡薇霖那女人肯定会把他拖出来鞭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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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你没跟她吵架,你打她啊!这太不应该了,你不可以打女孩子。」俏皮的摇了摇手指,范亦珊发觉只要扯上那名小男孩的任何话题,姚家伟就会很感兴趣的继续往下聊,而且语调会变得十分轻松、自在,如果再表现的友善些,他会更开心,这一点都不难,范亦珊发现自己一点都不讨厌那个小男孩,大概真是范承翰的骨肉吧?她总觉得跟姚念淳相处起来十分亲切,虽然他偶而理智、成熟到令人害怕,不过这总比幼稚无比又哭闹不休的小孩可爱多了。
震惊无比的张口结舌,他听见什么了?范亦珊竟然对着他使用娃娃腔?老天准备下红雨还是太阳打从东边落下了?他那个谁的帐都不买,就连对着他都呼呼喝喝的宝贝女儿,竟然……用着娇滴滴的娃娃腔说话?那种撒娇的神情,在他还是前辈子赌坛大亨的身份时,都不十分常见,而她现在讨好这个小男孩,还是讨好这个小男孩他爸?这下不仅仅只是警钤大作,『姚念淳』已经看见死字写剩最后一撇了。
「真是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是我没照顾好弟宝,还害你陪我跑这一趟……」有些尴尬的道着歉,任何对『姚念淳』的指控,听在姚家伟的耳朵里,都像在责备他不是个称职的好父亲,他真心希望能照顾好、教育好这唯一的儿子,偏偏他蜡烛多头烧,本以为换个工作后会轻松些,哪里想到会更忙,但又答应过陈则笙执行那个见鬼了的计划,他感受得出范亦珊对他确实冒升出好感,这更让姚家伟备受内疚啃食、煎熬,里里外外不是人。
「不不不!你别误会,我知道你很辛苦,身兼数职不容易,照顾小孩这种事,单靠你一人真的太勉强了……」愈说俏脸愈红,范亦珊只想挖个洞将自己埋了,这听起来多像她想帮姚家伟带小孩一样,但她真没那个意思,至少,暂时还没有。
「呃……」果然误会了范亦珊的意思,姚家伟半是内疚、半是尴尬的吭不出声,他根本不是花花公子个性的人,做不出那种玩弄别人感情的事情。
「没有啦、没有啦~~不要误会,我其实……唉呀~~反正……反正小淳的事你不要太自责,小孩子慢慢教就好。」害羞的满脸通红,范亦珊困窘的语无伦次,胡乱的挥着手跳过这个话题,催促着姚家伟离开,他们还能把握时间顺道去吃个中餐。
一左一右的牵紧『姚念淳』,范亦珊突然发现自己很喜欢这种『家庭』气氛,时不时像只小花雀似的咯咯笑着,再不就是你一句、我一句幼稚无比的跟『姚念淳』绊嘴,不顾那个小男孩的抗议,硬是要玩人体荡秋千的游戏,她更发现了,只要对那个小男孩好,姚家伟就会傻气的微笑,这根本就是他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弱点、死穴,先讨好了他的宝贝儿子,就能对姚家伟手到擒来,范亦珊心底忍不住得意的笑了起来,就算她捉不住他的胃,那个年轻父亲依旧插翅难飞。
分不清是困窘还是羞辱了,『姚念淳』气愤不已的甩脱那两个神经病的箝制,不要自以为是的认定小朋友就喜爱这种愚蠢的游戏,更何况,他又不是真的小孩子,他可是堂堂的赌坛大亨,他只过的盐比这两个小王八蛋吃过的米还多!
「真的不用太麻烦了,也不该耽误你的时间,我带弟宝回去就行了……」很感激范亦珊义气相挺的送他过来,姚家伟是关心则乱,一听说『姚念淳』在幼稚园里打架,就担心他受伤还是怎么了,所以当范亦珊说要送他过来时,姚家伟根本没想过拒绝,只希望能愈快时间到达幼稚园愈好,现在确定了『姚念淳』一点毫发无伤,他自然意识到不该让范亦珊继续误会下去,至少,他不能让对方愈陷愈深。
「哪里?小淳一定很饿、很累了,不如先去吃饭吧?」一心还沉浸在这种『甜蜜家庭』的气氛里,范亦珊完全听不出姚家伟话语中的意思,喜滋滋的自做主张,话才刚说完,她已经订好餐厅座位了。
「这……」
「别跟我客气,就当做是这阵子你替我分摊那么多工作的报答,这家的烤半膝非常好吃,你一定会喜欢。」
听着自己宝贝女儿的自言自语,『姚念淳』无奈的摇了摇头,当他将她捧在掌心宠着时,怎么一点都没想过,范亦珊的公主病已经病如膏肓没救了,这丫头一意孤行的完全不会替别人着想。
不知该如何惋拒自家上司的好意,除了不想跟范亦珊有过多公事外的交集,姚家伟觉得很为难的是,正常人也不会带一个不足五岁大的小孩去啃烤羊膝吧?『姚念淳』哪有本事享受这类美食?
「……那家餐厅的甜点跟冰淇淋非常好吃,小淳一定会喜欢的!我……」叽叽喳喳的介绍着那间餐厅的各种美食,范亦珊一句话还没说完,脸色突然大变,凶恶、狰狞的朝着某个方向猛扑过去,吓得姚家伟立即将宝贝儿子拦往身后,深怕是什么仇家寻仇,结果他们父子俩无辜的被波及。
嘿嘿吓吓的吆喝数声,范亦珊面色铁青、又踢又踹的扭着一名高大男子走了回来,她才想在姚家伟面前维持温柔、甜美的形象,偏偏这些不长眼的憋三害她露馅,一时之间不知该感到气愤还是尴尬。
「他是……?」看着那名中年男子痛得一脸扭曲,姚家伟有些同情对方,范家二小姐果然不是好惹的,若是再使劲下去,只怕就扭断对方的手臂了。
「喂!问你话啊?鬼鬼祟祟的跟着我们干嘛?」狠狠一巴掌刮了下去,范亦珊打完了才惊醒她得维持形象,一瞧见姚家伟吃惊的神情,不由自主的更加恼怒,这些破坏她姻缘的混帐就该被抽筋剥皮灌水泥的扔进海港里。
「是……是蔡女士……雇我跟监的!」
158.
高举的手僵在半空,一巴掌不知道该狠狠刮下还是就此放过这个鬼鬼祟祟的中年男子,范亦珊神情复杂的看着姚家伟检查对方的证件,那名中年男子确实如他自己所言,是个正派经营的私家侦探,这反而让那名千金小姐一时半刻间不晓得该怎么反应,她习惯了应付那些不友善的窥伺,轻则痛打一顿、重则抛进海港里,像这样虽然谈不上正大光明,但也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威胁的跟监,范亦珊突然间不知道该怎么打发他。
「……他真的是私家侦探……你妈妈为什么要派人跟踪你?」尴尬的笑了笑,姚家伟朝着范亦珊猛使眼色,要那名外貌看起来挺纤弱的年轻女性松开手。看来,他得跟陈则笙重新商量、评估这个不切实际的计划了,范亦珊这么能打,玩弄她的感情不是找死吗?不用鼎天集团那些有黑社会背景的人出马,光是千金小姐她本人就够把他们俩打死、打残废吧?
「我哪知道……」话才刚吼出口,随即像想起什么似的将后半句咽了回去,范亦珊瞪了姚家伟良久,然后不好意思的眨了眨眼、回避对方的目光,她怎么会不清楚蔡薇霖在打什么主意?她那位习惯性掌控一切的优雅母亲,一心一意的想撮合她跟姚家伟,派出私家侦探跟监,随时回报他们的感情进度,绝对是她干得出来的事情。
分不清是困窘还是感到不被信任,范亦珊当然不会也不敢让姚家伟知道她们母女俩的阴谋诡计,她怎么能让那名年轻父亲知道,她母亲看中了他的好赌运,打算不择手段的吸收他,尤其在她发觉自己似乎、好像、彷佛真的喜欢上他之后。范亦珊就像每个普通女性一样,感情说风就是雨的来得又猛又快,一旦陷进自己编织的爱情故事中,先前的那些看不顺眼、不欣赏全都像过眼云烟般消失不见,现在她只满心欢喜的继续勾勒着美梦,幻想着自己是偶像剧中的女主角,忧心着任何反派来阻碍自己的感情之路,然后挺起胸膛、鼓起勇气的扞卫自己的爱情,现在,最大的反派就是她的母亲,范亦珊打定主意绝不容许她多管闲事。
「既然他只是工作而已,更何况花钱请他跟踪你的是你的母亲,不要太为难这位先生了。」半是无奈更多的是无力,姚家伟轻轻的叹了口气,光是『跟踪』这种事,范亦珊就能动静如此之大的暴跳如雷,他可以想像,当她意识到他只是在利用她时,那名千金小姐会是什么反应了,更别说在她背后的蔡薇霖,姚家伟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宝贝儿子,希望他跟陈则笙的一时鬼迷心窍,不会为『姚念淳』带来任何危险。
「我才懒得理他/她……」狠狠的一把推开那名中年男子,范亦珊一脸委屈的嘟着嘴咕哝,从她小时候开始,有多少恋情就因为她那个无所不管的母亲干预而不了了之,虽然次次证明她的眼光才是正确的,但这一回不是蔡薇霖挑选的吗?她就那么不信任她?
「不好意思……你没受伤吧?请回复蔡董事长,我会将珊珊平安的送回去……噢!」礼貌的向那名私家侦探道着歉,姚家伟一时之间跳脱不出便利商店老板的角色,习惯性的与人为善,而那名中年男子皱了皱眉后接受他的道歉,同样也伸出手,只不过分不清是无心还是故意的扎了姚家伟的手指一记。
「嘿!你想干嘛?」一听见姚家伟的惊呼声,范亦珊根本没压下的怒意又再度喷发,凶神恶煞似的就想扑过来。
「没事、没事!他不是故意的,只是意外!」连忙拦下那名张牙无爪的千金小姐,姚家伟努力的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忍一忍就过去了,他不想在这种鸡毛蒜皮的琐事上多做纠缠。
一直无聊但安静的待在一旁,『姚念淳』旁观者清的瞪大眼睛,他把一切都瞧得明明白白,那个私家侦探根本不是派来跟监他的宝贝女儿,而是冲着姚家伟来的,刚刚扎的那一下,分明是有意的,背地里隐含的深意让他紧张的心脏疼痛、紧抽起来。
看样子,怀疑姚家伟身份的人不只他一人,蔡薇霖也有动作了,他那个过份聪明的前妻就是这么恐怖,那名赌坛大亨自己都弄不明白的事情,那个女人不晓得透过哪个管道也收到风声了,并且果断的进行验证,若不是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太不适宜,『姚念淳』都忍不住的想为她拍手叫好。
若有深意的睨了姚家伟一眼,那名中年男子沉吟了一会儿后,最终还是选择什么话都不透露,点了点头后转身离开。深知刚刚那名私家侦探扎姚家伟那一下是为了什么,『姚念淳』比谁都更想知道鉴定结果,如果他能在失去范承翰之后,又能从别个地方赚回一个亲生儿子,那名赌坛大亨至少死都能死得瞑目一些。
「弟宝,怎么了?走了,我们回去了!」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孩总是过份好动、不受控制,姚家伟眼明手快的抱起宝贝儿子,果不其然,那名粉嫩小男孩拚命挣扎的想跟上前去,这小家伙有时候傻呼呼的不知危险,对陌生人太海派、太友善,姚家伟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真的不知道像这样的个性是好还是坏?
「嗯嗯!那我们去吃饭吧!」
「不了,还是回公司吧!只是……你介不介意我把弟宝带回办公室?」
「当然不啦!我欢迎都来不及,走吧、走吧!小淳,我们公司咖啡厅的甜点一样好吃喔!等到了之后,阿姨再买冰淇淋给你。」
只要姚家伟没有拒绝她,范亦珊就觉得信心十足,喜滋滋的主动牵起『姚念淳』的手,俏脸堆满了与她个性完全不相称的温柔贤淑,姚家父子俩不由自主的对看一眼,各有各的念头,意义不明的一脸苦笑。
等范亦珊那辆保时捷高速驶离,翁人豪派来保护二小姐的人马,才陆陆续续的自暗处闪出,其中几人牢牢的压制着先前那名私家侦探,为首的那名黑衣男子面无表情的跟翁人豪通着电话,等待更进一步的指示。
「……嗯……是!是二小姐自己发现的……嗯……对!是那个男的阻止,二小姐才放人,不过给我们的弟兄们拦下来了。」为首的那名黑衣男子,一五一十的向翁人豪回报着事情经过。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范亦珊的安全,居然让一个私家侦探惊扰到对方,算起来是他们的失职,不过幸运的是受保护对象没有损伤,翁人豪不至于太为难他们。
听着电话那头的指示,那名黑衣男子目露凶光的瞪着被箝制住的私家侦探,冷不防的一巴掌狠狠刮在他脸上,打得那名中年男子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小七哥问了……是谁让你来跟踪二小姐的?为什么跟踪她?你老实回答,大家都是文明人,不会刁难你的。」虽然语气平静,甚至可以用温和来形容,只不过那名黑衣男子的眼神中难以掩藏的杀意,即使是个普通人都会感到阵阵寒意,更何况是一名在黑白两道打滚多年的老江湖,那名私家侦探傲气的冷哼数声。
「你有你的职业道德,我也有我的职业道德,我的当事人不想曝光,尤其是对你们这些闲杂人等……」冷静的看了看四周,试图找寻退路、生存机会,那名私家侦探在心底长叹口气,没想到他接过那么多艰难、棘手的案子,最终都能全身而退,结果竟然栽在『认祖归宗』、『血缘关系』这类的事情上头,果然牵扯上豪门恩怨就没好事。
彷佛算准了会得到这个答案,为首的那名黑衣男子危险的眯了眯眼睛、点了点头,其余几名弟兄们便七手八脚的将那个私家侦探押上箱型车里。
「……嗯……是!小七哥,我们会按照你交待的去处理,请放心。」
159.
哗的一声,大力的转动方向盘,打从看见姚家伟跟范亦珊『甜甜蜜蜜』的去接他那个阴阳怪气的小外甥之后,陈则笙一开始还能安慰自己、说服自己,只不过在梁琬音细碎耳语的推波助澜之下,本来就不够冷静的个性,顿时变得火冒三丈,但他还知道在事情真相没弄清之前,绝不能莽撞的冲到姚家伟面前质问,那个年轻父亲只是平时和和气气、温温吞吞,真正发起飙来比永福町旧商圈的小角头更恐怖。
「……则笙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也许察颜观色的本领并不出众,不过想看透陈则笙还是没有问题,梁琬音正得意着自己的计谋得逞,谁知道开心不到两秒,就让车窗外愈来愈诡异的景象吓着,这附近不是他们习惯活动的地区,尤其还听说过误闯这个私人码头的人下场都很惨,陈则笙是因为受到了太大打击,结果想不开还打算拉她当垫背的?
「你不必知道,我有点事要处理。」俊眉皱得死紧,其实在梁琬音开口询问前,陈则笙也不明白自己想做些什么,他只是依着卫星定位导行系统的指示开车,而它最后的设定就是那个摆放价值连城货柜的私人码头,他突然冒升出一个捣蛋、恶作剧的念头,即使一再告诫着自己,要相信姚家伟,那个年轻父亲不会变对,但他还是无法摆脱不爽快的情绪,那至少制造点小麻烦,让姚家伟知道他的心情。
「则笙哥!这不是开玩笑的,这个码头……」
「我知道!没事的。」
按着卫星定位导行系统的指示,车子东一拐、西一拐的在私人码头内绕圈,正如陈则笙预料的,只要依照『规则』行驶,就不会有人出面干预。
只不过老天似乎很喜欢开他玩笑,车子一个拐弯,明明就该摆放『那个货柜』的地方,如今却空无一物,陈则笙震惊的面色铁青,什么时候移走的?为什么要移走?姚家伟为什么没跟他商量?
「则笙哥……这里是哪里?你干嘛……跑来这个码头?这里什么都没有啊!」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梁琬音耐着性子的疑问,她当然还没天真到以为陈则笙打算跟她告白,就算他真的是,挑选在这种脏兮兮、跟浪漫毫无关系的地方,她也不会答应的。
「货柜呢?原本在这里的货柜呢?」气急败坏的跃下车子,陈则笙在原本停放货柜的空地上,像只无头苍蝇似的乱转。那里头光是随便一条项炼、一幅挂画,金额都令人咂舌,现在整个货柜凭空消失,他们该损失多少钱?
东转西转的咆哮了一会儿,几名看上去像街头混混装扮的年轻人,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其中几人大大剌剌的扛了挺长枪,陈则笙立即戒备的退回车旁,是他把梁琬音扯进来的,他有责任保护她。
「啧……真是……跟大姨妈一样准时,每个月都有这种蠢蛋,货柜早运走啦!麻烦你们要取货的时候,留意一下时间,不要次次都这样,货柜运走了之后才在这里大呼小叫,把规则看清楚啊!白痴……」其中一名像小头目似的年轻人,没好气的猛翻白眼,似乎像是很习惯这种情况见怪不怪了。
「货柜呢?」面色一沉的盯着为首那名小混混,陈则笙不怒反笑的冷静追问,如果只有他一人来硬闯,也许脾气还压不下来,但现在多了个梁琬音,他不能不为那个无辜的年轻女性忍这口气。
「大哥啊……麻烦你看看日期,我哪知道你的货柜上哪了?那『规则』每个人都不同,是我们这些做小的能知道的吗?回去按『规则』算一算,然后到下一个码头找啦!别留在这里烦人了,等等有别人的货柜要进来了……」
嫌恶的挥了挥手,为首的那名小混混,懒得再跟陈则笙两人多费唇舌,既然不是误闯码头的闲杂人等,他们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随便提醒两句,然后又各忙各的消失不见。
「他说的『规则』是什么?货柜又是怎么一回事?我们有进口还是寄放什么东西吗?」等那些小混混们走光,梁琬音才大着胆子下车,一脸茫然的望着陈则笙,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有太多秘密陈则笙只跟姚家伟分享,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他、游毅德还有她才是同一阵线,同甘苦、共患难的好兄弟,不是吗?
「没什么……」皱起的俊眉久久无法舒缓,陈则笙不清楚姚家伟知不知道货柜被转移了这件事,他不敢也无法相信,理论上该是他灵魂另一半的姚家伟,会背着他动手脚,那个货柜里究竟有什么宝贝,值得让那个年轻父亲放弃他们之间的信任及感情?
「……是不是家伟哥背着你做了什么惹你不高兴?」微微的眯起眼睛,梁琬音试探性的猜测,她不是故意将姚家伟想像得那么坏,只是他们这些老朋友、老街坊,尤其是陈则笙,算得上当局者迷吧?他们根本就没那么了解姚家伟,就因为他那种与人为善的温和个性,然后断定他是个值得信赖、值得深交的好人,他曾经背着青梅竹马的陈则笙,跟他的姐姐陈亚筑结婚,然后又扮猪吃老虎的暗藏一手好牌技,她才不相信那单纯是运气,不声不响的当上的鼎天集团未来接班人的特别助理,天晓得姚家伟还有哪些身份?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
「你不要乱猜、乱说,这不关家伟的事!」
「则笙哥!你不要自欺欺人了好不好?你其实没那么了解家伟哥……」
「够了!这件事不要再提,我跟家伟的事,我们自己会解决。」
「则笙哥……」
「够了!上车,我送你回去。」
从范亦珊推掉他的午餐约会,改跟姚家伟出双入对后,翁人豪的脸色就没好看过,他并不是那么在意,那个小丫头究竟有没有把他放在心上,至少,在此之前,翁人豪压根没想过范亦珊会选择其他人这个可能性,他看着那位千金小姐长大,他了解她的脾气、她的一切好恶,翁人豪自以为自己手到擒来,结果半路竟然杀出程咬金,居然还是姚家伟这么不称头的对手。对这位代理执行长而言,范亦珊结婚后爱跟谁在一起,翁人豪肯定不会干预,但现在却超出他能掌控的范围,他不能任由集团内部传出任何不利他的流言蜚语,他只能说蔡薇霖下的这步棋太高、太狠,她真的无心释放出权力,他若想更上层楼,跟她的斗争只怕无可避免了。
「小七哥,那个私家侦探我们处理好了。」敲了敲门,一名穿着黑西装的男子毕恭毕敬的走进翁人豪的办公室,他们并不属于鼎天集团的正式员工,其实不太适宜太过光明正大的出入执行长的办公室,不过跟踪并保护范家二小姐这件事,是翁人豪亲自交办,他们也得一五一十、钜细靡遗的回复经过。
「嗯……没留下什么证据吧?」点了点头,形式上的关心几句,翁人豪十分相信自己弟兄们的办事能力,这么多年下来,盯着他们虎视耽耽的人多如牛毛,还没哪个能在他这里逮到什么把柄。
「小七哥可以放心,绝对干净俐落。」得意的笑了两声,那名黑衣男子若有深意的挑了挑眉,他这些本事全是从翁人豪身上学回来的,狠劲只怕青出于蓝。
「最后有说什么吗?」
「嘴挺硬的,不过……应该是董事长交待的,我们没收到任何风声,昆清大仔那边最近风平浪静的。」
「哼……想也知道。」
「对了,我们在那个私家侦探身上搜到这个……」
将一枚收藏得很仔细的『细针』交到翁人豪手里,那名黑衣男子显然不太明白这东西的用处,好奇心作祟的想从翁人豪这里挖掘出答案,只可惜那名面色阴沉的男子,盯着那枚『细针』久久不发一语,最后只能自讨没趣的退出办公室。
160.
盯着自己手上的细小伤口,姚家伟俊眉纠结的久久无法舒展,他嘴上虽然说不在意、只是意外,可是他清清楚楚的看见那名中年男子,是有意识的将那枚『细针』扎向他的手,那枚『细针』、那种手法,不是刻意的谁相信?但为的是什么?姚家伟不敢多想。
「怎么了?手上的伤口还很痛吗?要不要我去拿个急救箱?」开心的将一大桶冰淇淋递给『姚念淳』,费尽心思的想收买那个小男孩,范亦珊眼角余光瞄见了姚家伟的凝重神情,直线条的推测着对方大概是为了不能跟她一起去品尝美食而感到不开心,换做是她也挺气闷的,不过范亦珊自问自己的要求不高、很容易满足,像现在这样一家三口坐在咖啡厅里也很惬意。
「不用了,没什么大碍,只是觉得怪怪的,不会痛、不要紧。」连忙摇头,不想因为自己的大惊小怪,让范亦珊陪着自己烦恼,姚家伟勉强的挤出个温柔笑容,只可惜愉悦爬不上眼里,若是陈则笙坐在他对面,肯定会发现他的心不在焉,幸亏坐在那里叽叽喳喳的是那位缺根经的千金小姐,听见姚家伟的回答,再瞧见他的笑容,立即俏脸泛红的垂下头去意义不明的嘀嘀咕咕。
挖了一大勺的冰淇淋塞进嘴里,『姚念淳』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他同样也很在意刚刚那个毫不专业的私家侦探,搞出来的糗事。看情况,蔡薇霖让他跟踪的对象,肯定不是范亦珊,她自己生的怎么可能不清楚那个丫头是谁的种?一想到这里,『姚念淳』下意识的打了几记冷颤,拜讬千万别告诉他,他『前辈子』捧在掌心上宠着、哄着的小公主,结果不是他的亲生女儿?用力的甩了甩头,再怎么说他『前辈子』可是堂堂的赌坛大亨,不可能这么不济事,三名儿女都不是他的种?不要自己吓自己了。
眯着眼睛、叼着汤匙,『姚念淳』认真的思索起来,蔡薇霖那个比鬼还精的女人,肯定在哪里收到风声,然后怀疑姚家伟的真实身份,所以派个私家侦探来调查,这点非常合理也非常好,他也想知道检验结果,问题就出在他现在这个的身份,这种『谁是谁的小孩』的丑闻,不会有人跟一个不足五岁大的小男孩讨论的,他究竟得用什么方法,才能知道姚家伟是不是他当年不小心留在外头的风流债?
「小淳,怎么了?不喜欢这个口味吗?」留意到『姚念淳』已经许久不曾开口说话,范亦珊不无担心的频频看向姚家伟,她还没见过有哪个小男孩能这么安静、这么乖巧的坐这么久,喜欢归喜欢呀!她还没热情、自信到认为自己有本事照顾好一个患有自闭症的小孩。
「弟宝,怎么了?」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对冰淇淋这东西向来是来者不拒,姚家伟同样关心的望着那名小男孩,担忧是不是因为自己的情绪问题,影响到细心、敏感的『姚念淳』。
「我见过阿公吗?他现在人在哪?」慎重的放下汤匙,『姚念淳』神情严肃的盯紧那名年轻父亲,张心莲已经因病过逝了,除非问米,否则休想从她那里得到答案,不过他还有另一名『当事人』,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得了这顶绿帽子,如果姚家伟真是他跟张心莲的儿子,他肯定有很多不甘想倾吐啊!
「谁?阿……阿公?呵呵~~你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演技一点都不好,根本就烂透了,姚家伟那种明摆着想顾左右而言他的尴尬神情,就连不清楚问题始末的范亦珊都觉得他有所隐瞒,其实不需要他真正回答些什么,刚刚这种反应,『姚念淳』就已经心知肚明了。
「很奇怪吗?难道小淳没有祖父?」开玩笑似的问了一句,范亦珊压根没有考虑过其他人也可能有复杂的家庭背景,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谁知道姚家伟的脸色一变再变,再后挤出点尴尬的微笑,那名意外单纯、缺根经的千金小姐才惊觉自己说错话了。
「……弟宝,怎么会突然问起阿公?我知道你没见过他,可能会很好奇,但是……」心疼的揉了揉『姚念淳』细软、微卷的头发,姚家伟轻轻的叹了口气,他的父亲在游轮上工作,印象中跟他们母子俩聚少离多,最后选择了同在游轮上日久生情的漂亮公关,其实也是能理解的结局,他的父母很和平的分开了,没有人吵闹、没有人口出恶言,姚家伟已经觉得很知足、很感激了,只不过心底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怨,他的父亲真的从此在他生命中彻底消失,姚家伟有试着寻找、联系,永远得不到任何回音。
「怎么了?你父亲已经……?对不起,我不该提及你的伤心事。」
「不不不!你不要误会,他很好,只是……他很早之前就已经另组家庭了,所以弟宝才没有见过他,也难怪这个小家伙会好奇了,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怪主意。」
继续揉着『姚念淳』的头发,姚家伟心不在焉的喃喃自语,没想到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就会勾起他这么多谈不上多愉快的回忆,他也希望能找个人好好聊聊、理清思绪,只不过那个人绝不是眼前的范家千金。
「会不会……他不是你爸爸,所以不想见到你,也不想见到我?」已经刻意的使用着小孩子奶腔奶调的语气,不过依旧够震撼,『姚念淳』的话才刚说完,同桌的另外两名大人一脸吓傻似的回瞪着他。
「弟宝,你在说什么?你怎么会这样想?」
「妮妮说的,她有去做亲子鉴定,问我有没有做过,你有吗?」
尽量挤出点无辜表情,『姚念淳』用力的挖了舀冰淇淋塞进嘴里,偷偷留意着姚家伟古古怪怪的神情变化,看样子有怀疑的不只是他,就连那个年轻父亲自己都不太能肯定,私家侦探突然来这么一手,似乎把他尘封许久、不愿回想的记忆全翻出来了。
「哇……现在的小孩子好可怕……你还好吧?脸色突然变得这么难看?不舒服吗?」吐了吐舌头,范亦珊夸张的打了几记寒颤,如果她的小孩敢用这种语气质问她,只怕她没有姚家伟那么好的修养,说老实话,看看那个阴阳怪气的『姚念淳』,她都有点不敢生孩子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我以前也曾这样怀疑过,我父母为数不多的争吵里,围绕着的似乎就是这个话题。」苦涩的笑了数声,姚家伟没想到竟然会在范亦珊面前剖析自己,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不能太习惯于这种莫名的亲切感,总有一天会坏事的。
「这有什么?不会比我们家的更可怕吧?说出来都不怕你笑话,我都怀疑我们家三兄妹是不是同个老爸、老妈出品……」似乎触及了范亦珊的痛处,那名千金小姐嫌恶的猛翻白眼,待在那里屋檐下,她都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彷佛被好几柄利剑戳进心口,『姚念淳』一脸凄楚的望着范亦珊,她可是他的掌上明珠啊!结果他在她的眼里却是那么的不堪,他『前辈子』到底有多失败?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过去就过去了,你也不要太在意。」习惯在安慰别人时,伸手揉揉对方脑袋,姚家伟想也不想的这么做了,接触到范亦珊的眼神时,才惊觉自己的行为有多不妥当。
重重的呛咳几声,没想到弄假成真的真的噎住,『姚念淳』差点没把自己的肺叶咳出来,一阵人仰马翻之后,总算打断了他那个宝贝女儿的花痴美梦,他得想办法阻止,现在已经顾不得要不要谋夺姚家伟的身体了,先斩断范亦珊的痴心妄想才是要紧事。
「我要回去。」半真半假的推开那桶冰淇淋,『姚念淳』二话不说的跃下椅子,要拆散这对疑似兄妹的年轻人,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将姚家伟推回给陈则笙,他相信以那个小角头的本事,他一定会很用力、很认真的阻止范亦珊再接近。
「弟宝,你不要乱跑~~。珊珊,不好意思,我得请个假!弟宝,等我~~。」
「喔……好。」
望着早就走远的姚家父子俩,范亦珊失魂落魄、更多的是失望,不情不愿的道别……
161.
重重的甩上车门,陈则笙撇下梁琬音不管不顾,面无表情底下隐藏着怒气冲冲,二话不说连招呼都不多打一声,横冲直撞的跑上楼,跟着再狠狠的甩上休息室的房门,将自己锁在里头。
「……则笙哥!……他干嘛啊?你们去哪了?」正巧有事要跟陈则笙商量,游毅德才刚慌张的奔了出来,只来得及瞧见陈则笙一闪而过的身影,不由自主的皱起双眉,质问着晚了一步跨进文武英杰馆的梁琬音,那名年轻女性可有可无的耸了耸肩,那个小角头什么都没跟她解释,天晓得他在不高兴些什么。
「我哪知道?则笙哥本来要载我去银行,顺便去吃午饭,谁知道他突然拐到一个莫名其妙的码头,然后就气呼呼的回来了,结果我什么事都没做,支票还没弄好,午饭也还没吃……」嘟着嘴的嘀嘀咕咕,梁琬音刻意隐去了关于姚家伟的部份,她不想让旁人误会,只有那个男人能牵动陈则笙的情绪。
「特意载你去银行?然后吃午餐?约会啊?」表情古怪的扭曲起来,游毅德想装成不在意的开开玩笑,偏偏整个人僵硬到看起来十分不自然。
「怎么?不行吗?你有意见?」突然像只刺猬似的张牙舞爪,更多的是做贼心虚,梁琬音用愤怒掩饰她的不甘,为什么她就是得不到她想要的?陈则笙为什么就是看不见她的好?
「省省吧!则笙哥肯定是去找家伟哥,他们是什么交情?你只不过是顺便的。」毫不留情的捅穿那扇薄得可怜的纸窗,游毅德就不明白了,梁琬音为什么就这么死心眼,偏偏要去当介入且破坏别人感情的反派角色,像他一样,安份的当支持陈则笙的好兄弟、好姐妹,不才能走得更长久?情侣会分手,但家人永远不离不弃啊!
「哼……」狠瞪了游毅德一眼,梁琬音同样气鼓鼓的冲上楼,她不会放弃的,除非她不喜欢陈则笙了,否则休想她放弃。
「啧……女人……」瞪着梁琬音上楼的背影,游毅德分不清是生气还是哀伤的啧啧有声,随后意思不明的望了一眼文武英杰馆,这曾是他们同心协力、一砖一瓦建立起来的店铺,可看看现在貌合神离的合作,眼看着就快要分崩离析,游毅德曾想过要力挽狂澜,但悲哀的发觉自己无能为力,也许是时候该结束、分道扬镳了,趁着还没真的打坏彼此感情前收摊吧!
不由自主的在休息室里打转,陈则笙试图让自己保持冷静,同时想厘清目前情势,他哪里会不晓得,这一切全是梁琬音的阴谋诡计,那个妹子千方百计的在煽动、在挑拨离间,他明明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偏偏还是敌不过自己的心魔,姚家伟曾经选择过他姐姐,难保他不会再一次选择另外一个女人而舍弃他。
猛力的甩了甩头,陈则笙告诫着自己不能盲目的跳到结论,只不过看见姚家伟跟范亦珊有说有笑的去接他的小外甥下课,这并不代表什么;只不过是价值连城的货柜被转移了却没有通知他,同样也不代表什么,不能因为这些无伤大雅的小问题,直接判了姚家伟死刑,他陈则笙,堂堂的永福町旧商圈的小角头,不是这么小鸡肚肠的男人,他不会介意的……谁信啊?碰的一声踹翻椅子,陈则笙现在巴不得把姚家伟揪过来痛揍一顿,誓要把答案挤出来不可。
来来回回踱了几圈后,陈则笙总算冷静许多,不声不响的翻出自己手机,在道上打滚这么多年,他也不是吃素的,虽然没有恶意,但做人处事还是习惯性的留一手,当他们在货柜里打转时,陈则笙悄悄的拍下了里头的所有收藏品,原本是想回来后进行分类的,看看能不能找个适当的时机标价、出售,姚家伟毕竟是个父兼母职的单亲爸爸,守着这个货柜也没什么意义,还不如变换成现金当『姚念淳』的教育基金。那时,他是这么为姚家伟打算,结果那个男人却说转移就转移的将货柜弄走,这就是所谓的能共患难,却不能同享富贵?陈则笙皱紧俊眉,他现在更需要冷静,货柜里的其他东西他不在意,反正那本来就打算留给姚家伟,不过白无常像不行,那个年轻父亲根本用不着,但他却能利用它飞黄腾达,就像梁琬音说的,没理由整碗都让姚家伟捧去。
一件、一件的细细浏览,陈则笙的俊眉愈皱愈紧,他连白无常像究竟是圆是扁都没见过,这要怎么找?关二爷的木雕像、创世女神像倒是有几尊,就是不知道一见发财的白无常像藏在哪?
「则笙哥,『巷子内』的帐目……你躲在这里干嘛啊?那是什么?」拎着一大叠帐册碰的一声闯进休息室,大大剌剌的游毅德愣了一愣,才刚进门就瞧见陈则笙手机中的照片,马上将『正经事』忘得一干二净,不管那名小角头刻意的闪闪躲躲,硬是挤到他身旁查看。
「又有什么事?」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陈则笙不想让这些好兄弟牵扯太深,偏偏怎么都瞒不过,索性放弃性的任由游毅德翻看,说不定那个也在道上打滚多年,打听消息本事比他更高竿的好兄弟,能在众多收藏里找出传说中的白无常像。
「还会有什么事?『巷子内』的收支要你过目啊!你说了才算……这是什么?哇靠……这些东西是真的?这么多?不得了了,这得值多少钱啊?」翻了几张照片,游毅德忍不住咋舌的哇哇乱叫,一双眼睛不由自主的爆出精光。
「别打这些东西的主意,那是丽凤姨留给家伟的。」
「家伟哥?丽凤姨干嘛留这些值钱东西给家伟哥?他是她并头啊?要也是我们比较熟呀!老街坊这么多年,为她的『巷子内』出生入死,她怎么就没想过留些好东西给我?」
一想到自己做牛做马却没什么好处,而姚家伟在一旁纳凉都能捞到肥缺、遗产,游毅德就是一般人会有的反应,真心流露的嘀嘀咕咕,陈则笙半是无奈、半是思索的眯了眯眼睛,他骗不了任何人,随着事情愈多、时间愈长,其实他心底也有同样的疙瘩。
「你跟丽凤姨的感情会比弟宝跟她的感情好?这些是丽凤姨留给弟宝的,那小家伙才知道货柜的密码。」
「货柜?居然有一货柜?真他妈的……没想到弟宝居然是个小金童、财神爷,以后真不能对他不敬了。」
「少耍嘴皮子了,我让你知道这些,是想跟你商量一下,有没有见过白无常像?」
「则笙哥,你不要开我玩笑了,这种传说中的东西,我哪可能见过?你都不知道的事,我哪里会晓得?怎么了?如果家伟哥找到白无常像,他不会不通知你的……」
「……他把货柜转移了,他什么都没说。」沉吟了好一会儿,陈则笙面色凝重的说着,原来一直听梁琬音提醒是一回事,自己亲口说出是另一回事,这名小角头不由自主的皱起俊眉,心口一阵、一阵的刺痛感原来这么难忍。
「转……转移了?这不可能,家伟哥不是这种人,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虽然陈则笙跟姚家伟之间的感情纠葛从来没有挑明,不过游毅德全都看在眼里也很力挺,他跟姚家伟的交情自然远不如跟陈则笙来得深厚,但他很相信那名年轻父亲的为人,更相信自家兄弟的眼光。
「也许吧……这件事你不要说出去,找时间,我会跟家伟好好谈谈……」
「谈什么?则笙哥,你不要太冲动,这当中肯定有误会,大家这么多年朋友了……」
「放心,我不会乱来的!那些收藏品我不会跟他争,本来就是要留给弟宝,但白无常像事关重大,家伟留着太危险了。」
盯着陈则笙凝重的神情,游毅德不好的感觉又一次袭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同甘苦、共患难的和乐气氛消失了,他并不多愁善感,却深深觉得,他们彼此之间再也无法开诚布公了。
「毅德,还有事?」
「嗯……没有,你继续忙吧!我下楼去了。」
162.
舍不得太快跟宝贝女儿分开,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跟她好好吃顿饭,另一方面,『姚念淳』又很开心他们总算分道扬镳,每一次撇见范亦珊望向姚家伟的眼神,都会让他心惊肉跳,这真的不是开玩笑的,在亲子鉴定报告还没出来前,他们还是保持距离为妙,天晓得会不会像武侠片一样狗血,他可受不了这种打击。
「弟宝,会不会饿?要不要先买点面包给你?」忍不住的松了口气,姚家伟对于那类过份热情的女性,其实有点畏惧感,偏偏范亦珊是当中的佼佼者,她时常陷入自己编织出来的美梦、幻想中,一旦不如她的预期,不是委屈得想哭,就是横眉竖目的动杀机,姚家伟不禁有些同情她未来的男友、丈夫,要搞定这名千金小姐恐怕是世界最艰难的任务。
「不用,不饿。」闷闷不乐的窝在安全座椅上,『姚念淳』不由自主的瞪着车窗外的景色发傻,他该不会就这样……了此残生了?再也拿不回属于自己的荣耀?还得一切重来似的战战兢兢往上爬,他是不担心啦!相信自己实力及斗志,如果一切真得的清零重来,『姚念淳』深信自己还是能再次呼风唤雨。即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的不甘心,看着自己打下的江山,平白无故的拱手让人,如果是翁人豪还好些,那小老弟对『前辈子』的他是真心诚意,如果被那个背叛他的女人拿走,『姚念淳』真的觉得不甘心。
「也是……这么一大桶冰淇淋,珊珊也真是的……哪有给小孩吃这么多冰淇淋的道理?由此可见,她真是完全不会照顾小孩子。」不停的透过照后镜,留意着宝贝儿子的状况,姚家伟无奈的摇了摇头,结果他什么事都没解决,根本没机会好好了解『姚念淳』为什么会跟自己的好朋友起冲突,就让范亦珊的麻烦打乱,最后甚至『落慌而逃』,他觉得他必需跟陈则笙好好商量这个谋夺计划,执行起来漏洞百出,没他们想像的这么简单。
「她很好!你那什么眼光?」不容许任何人批评他的宝贝女儿,『姚念淳』奋力的踹了前座一记。谁生下来就会照顾小孩了?他也是在当了父亲之后才学习怎么当个父亲,范亦珊未来有了自己的小孩,她也会是个好妈妈,姚家伟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实在要不得。
「嗯?你喜欢她?你喜欢范亦珊?」吃惊的车子差点打滑,姚家伟透过照后镜瞪着后座那名粉嫩小男孩,心底警铃大响,他就知道事情不会那么顺利,他们千算万算就是算漏了这一点,被收买人心的不是范亦珊,结果是他的宝贝儿子,如果『姚念淳』喜欢上她,希望他们变成一家人,那该怎么办?
激动的差点咬断自己舌头,『姚念淳』不知该如何解释,不安的在座位上又是抱头、又是扭动,怎么会让姚家伟那个笨蛋误会了呢?天晓得他有多不希望这个小王八蛋跟范亦珊在一起,明摆着就是想欺骗他女儿的感情,他怎么可能同意他们交往?现在只能期望蔡薇霖,她既然派了个私家侦探跟踪、调查,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一旦证实了姚家伟是他跟张心莲的儿子,蔡薇霖一定不会让他继续纠缠范亦珊的,这点他很有信心。
小声的喃喃自语、安慰自己,『姚念淳』突然想到一个更可怕的问题,如果姚家伟真是他流落在外的儿子,而这件事又让蔡薇霖知道了,同时还被她发现这个混小子在算计些什么?……老天,以那个女人的一不做、二不休的行事作风,姚家伟还有命活?搞不好连他都会被斩草除根一并收拾了,『姚念淳』惊恐得脸色大变,这不是开玩笑的,他没兴致再死一次。
「弟宝,怎么了?」可能在无意识间尖叫出声,吓得驾驶座上的姚家伟也跟着脸色大变,频频张望的关心着『姚念淳』的状况。
「报警!快报警!我不想死……」激动到口不择言,『姚念淳』也懒得解释蔡薇霖的恐怖手段,只是拚命又踢又踹驾驶座的椅背,他们得趁着检验报告还没出来前,先找个地方避一避。
「什么?报警?……呵呵呵呵~~,你又看了什么电视剧,好了、好了!不要吵闹了,我送你去则笙舅舅那里,在把拔回去之前,你就乖乖待在文武英杰馆,不可以惹麻烦,知道吗?」半是好气、半是好笑,姚家伟又一次猛摇头,小孩子总是异想天开,就算『姚念淳』再早熟、再贴心,他终究还是个小孩子,像这类无伤大雅的举动,姚家伟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忍苛责。
隐隐约约察觉到营运总部的气氛变化,其实打从赌坛大亨范岳靖猝逝后,权力中心正悄悄倾斜、拉扯,助理小高自然而然的站在蔡薇霖的阵营里,有意无意的刺探着翁人豪那一方的种种安排。一开始还算平和,毕竟,翁人豪只是个代理执行长,他必需跟范亦珊这位未来的接班人同进退,有些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意谓,不过从蔡薇霖安插了姚家伟这个特别助理后,彻彻底底的打破了这个局面。表面上,翁人豪还是对范亦珊呵护备至,而范亦珊对他也是言听计从,不过这些假象瞒不过助理小高的晶晶火眼,他冷眼旁观的看着那两人的感情由浓转淡,甚至变得恶劣,不得不说蔡薇霖这一手确实高明,精准的削弱了翁人豪的势力。
「小高,连络一下那个私家侦探,为什么这么久没回音?」疲累的揉着太阳穴,蔡薇霖自然也发现了范亦珊跟翁人豪之间出现矛盾,这并不是她的本意,她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让那个男人牵着鼻子走,姚家伟这步棋,不过是无心插柳,她现在反而更担心范亦珊愈陷愈深,万一那个男人,真又是范岳靖种下的麻烦,她真会去刨坟、鞭尸,真是死了都不清静。
「一直都在想办法连络,可是电话全转进语音信箱。」个性被磨练得一扳一眼,很多事情不需要蔡薇霖特别交待,助理小高就已经先替她设想并且处理了。
「只不过要他去……这都能遇上麻烦?」差点脱口而出,蔡薇霖硬生生将话吞了回去,助理小高若有深意的望着自家上司,那位呼风唤雨的女董事长,很少有事会瞒他。
「这很正常吧?二小姐的身手挺好的,一般的私家侦探应该躲不过她的目光,再加上执行长一直都有派人保护二小姐,他的人马也不是省油的灯,我担心那位私家侦探……」也许想开开玩笑缓和气氛,不过从面无表情的助理小高嘴里吐出,怎么听都更像是威胁。
微微的眯了眯眼睛,这些蔡薇霖全都考虑,不过前一回,那名私家侦探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完成任务,她对他的本领还算有信心,就算范亦珊那丫头再野蛮,她也不至于真对那名私家侦探动手,至少,她相信只要报出她的名号,范亦珊就不会再追究;现在麻烦的是,万一落到了翁人豪的手里,再还没证实姚家伟的身份前,她不希望节外生枝。
「继续连络他,我要知道他的调查结果。」
「明白,需要我再多找几个私家侦探……?」
「嗯……暂时不用,这事不急,先找到那个人再说。」
不想太多人知道这件事,蔡薇霖沉吟了一会儿后回答,助理小高慎重的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离开办公室前,室内通讯冷不防的嘟了一声……
163.
阵仗夸张的一群人簇拥着蔡薇霖走进会议室里,除了助理小高及他的两名助理之外,剩余的那些穿著名牌西装的男人,全都是些令人闻风丧胆的律师,通常出现一、两名就够棘手、够难应付,这一回遇上麻烦的是蔡薇霖本人,鼎天集团的律师群自然倾巢而出。
「谭督察,你已经搜索过营运总部,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我们鼎天提供协助?」身形略显福泰,一脸写着他才是负责人的中年男子,皮笑肉不笑、敷衍无比的跟谭享铭打着招呼。简俊逸算是鼎天集团的老臣子了,跟着八爷范岳靖一同打天下,行事作风狠辣,摆平了不少法律上的问题,后来接手整个法务部,反而比较少出面处理事情,如果这次出事的不是蔡薇霖,简俊逸根本不可能亲自出马。
「关于汤丽凤的伤害案,我们有更进一步的线索,需要蔡女士到局里说明。」显然忙了好一阵子,连黑眼圈都熬出来了,不过总算让他找到突破口,谭享铭难掩得意的扯动嘴角微笑。
「更进一步的线索?我怎么记得,警方十分神勇的在第一时间就逮到了几名犯案的年轻人?早该破案了吧?」不甘示弱似的连啧数声,简俊逸朝着蔡薇霖比了个稍安勿燥的手势,警方这种虚张声势的手段他见的多了,谭享铭这种程度的演技,得多沉不住气才会上当。
「那几个小混混只是受人指使,而我们……算是捉到主谋,不过……从她的笔录中,似乎她也是枚棋子……」思索着要透露多少筹码,谭享铭故意语带保留的支支吾吾,同时仔细留意蔡薇霖的反应,分不清是可惜还是失落,他没办法在那个女人木然的表情中读到蛛丝蚂迹。
「那跟我们董事长有什么关系?」另一名年轻律师,彷佛接收到简俊逸的示意,像头斗犬般杀气腾腾的质问,跟着谭享铭一同前来的警察,有几人确实让这样的气势震慑住。
「蔡女士听说过许雅婷这个人吗?」夸张的扬了扬眉,谭享铭脸上写满『逮住你了』的得意表情,咬住许雅婷这一条线索,是他们警方重大的突破,在他们连番侦讯下,轻松的撬开她的嘴,让那个女人一五一十的全盘托出。
「她曾经是我无话不谈的好友。」心平气和的回答,蔡薇霖一点也不意外警方能找到许雅婷。因为妒忌,她竟然疯到去杀害汤丽凤,而且漏洞百出,她怎么就这么有自信,认定警方查不到她头上,与其说蔡薇霖讨厌她带来的麻烦,这名高高在上聪明惯了的女人,无法忍受许雅婷的愚蠢。
「曾经?」
「这段往事不知道方不方便透露……?」
故做姿态一脸为难的看向蔡薇霖,简俊逸还不能确定许雅婷说了些什么,是不是严重到会影响蔡薇霖,他采取了一惯的反击动作,降低许雅婷证词的可信度。
轻轻的叹了口气,蔡薇霖无奈的摆了摆手,反正他们范家那点丑事,早就闹的人尽皆知,也不差多这一件了。
「许雅婷女士原本是董事长的好友,然后经由董事长介绍,成为荣誉董事长八爷的秘书,从那时起,许雅婷女士就跟董事长渐行渐远……」
刻意的隐去一大半,身为律师,简俊逸对于说话技术熟捻无比,知道什么时候该开口、什么时候该留白,八爷范岳靖的风流韵事,认识了哪些女人,又有什么老相好,相信警方调查比他本人更清楚,根本不必详细说明。
「喔?你想说明什么?」略为扬高半边眉毛,谭享铭实在很不喜欢跟这些律师们打交道,他们最大的本事就是激怒你,被他们的话题绕进去、牵着鼻子走,下场只有偏离主题,最后自己火冒三丈什么正经事都没谈成。
「许雅婷女士跟董事长原本就不合,她的证词似乎不能够说明什么吧?」
「所以才需要蔡女士到局里说明,我们也不希望冤枉任何人,对吧?」
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尔虞我诈,蔡薇霖疲累且嫌恶的揉着太阳穴,许雅婷如果疯到将所有罪证全嫁祸到她头上,这名什么风浪没见过的江湖阿嫂也没在怕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有整班的律师团队,这场官司还有得玩,她耗得起。
低声的跟助理小高交待几句,蔡薇霖慎重的跟简俊逸商量了好一会儿,决定先配合警方调查,不等谭享铭回应,整个律师团簇拥着那名优雅女士离开会议室,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警局出发。
吃惊的来来回回瞪着姚家伟跟陈则笙,『姚念淳』原本心不甘、情不愿的被那名年轻父亲带回永福町旧商圈,没想到等着他的不是平日里吃不完的零食、点心,而是火山爆发似的争吵。
严格说起来,完全不关他的事,当他们父子俩踏进文武英杰馆时,反应最激烈的是梁琬音,混杂着气愤、不甘,朝着姚家伟没头没脑的骂了句阴魂不散后,尖叫着跑离。
原本安静的店铺,让梁琬音这么一闹,自然惊动了还在二楼休息室里『分析事情』陈则笙,惊天动地的冲下楼来,姚家伟有千言万语想说,还没来得及开口,也没来得及拜讬自家小舅子帮忙照顾一下小孩,那名年轻父亲便让绷紧俊脸的陈则笙,二话不说的硬拖上楼。
「喂!等我……」等一次被彻底无视,『姚念淳』本能的叫喊起来,若是在平时,在那两人关上门谈话、私聊时,不是游毅德就是梁琬音负责照顾他,结果今天一个人都没有,整个店铺里所有人都阴阳怪气,『姚念淳』非常不习惯及不喜欢,自己不是其他人绕着打转的中心。
「弟宝、弟宝……大人要谈话,你……你先在这里玩一下。」同样也听见骚动,其中一名店员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正巧看见陈则笙杀气腾腾的将姚家伟拖上楼,担心吓到那名小男孩,急忙的安慰起对方。
「谈话?谈判吧?」翻了翻白眼,『姚念淳』不以为然的连啧数声,就连门被重重甩上后,还听得见里头的争吵声,依照陈则笙这种冲动、莽撞的个性,说不定会一不小心铸下大错、闹出血案,不留神点怎么行?姚家伟那个小王八蛋有可能是他儿子啊!
「没事的……他们……他们一直都这样,你……你要不要吃点冰淇淋?」明摆着不大会哄小孩,那名年轻店员干笑数声,同样担心不已的频频望着休息室紧闭的那扇门,这一回似乎吵得太激烈了些,碰碰、碰碰的撞击声响让人毛骨耸然。
「不要再跟我说冰淇淋!我吃了太多冰淇淋了!我可不想连这个身体都得糖尿病……有没有……正式一点,像是烤鸡翅那类能填饱肚子的东西?」不知从何开始,『姚念淳』已经很习惯对这些人使用命令语气,大概小孩子都有这类特权吧?除了姚家伟偶而还会念念,要他注意礼貌,其余人似乎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长相可爱恐怕也占点便宜。
「烤……烤鸡翅啊?这恐怕有点难……那是『巷子内』老板娘的招牌菜,除了她之外,没有人知道秘方,现在连『巷子内』的老员工也不知道怎么弄出这道菜。」笑容僵了一僵,那名年轻员工尴尬的搔了搔头发,他一直都知道,这名外貌粉嫩的小男孩,是所有人宝贝着的小王子、小少爷,今天实际相处一下,才发觉对方真的天生有股逼人的魄力,害他不由自主的战战兢兢。
「啧……胃被养叼就是这么麻烦,你随便弄个泡面还是水饺之类的就行了,蛋要半熟……」挥了挥手打发对方,『姚念淳』咬着下唇,盯着二楼的休息室,忍不住的悄悄潜近,一阶、一阶往上爬。
164.
「你到底在做什么?放手!……陈则笙,你在发什么疯?」不由分说的让怒气冲冲的陈则笙拽上二楼休息室,姚家伟一开始以为能碰上面、好好聊聊的喜悦全都烟消云散,他不明白对方究竟在生些什么气,但他十分不喜欢陈则笙不顾他意愿的将他拖来扯去,姚家伟自认为自己的个性温和归温和,不过绝不是能任人搓圆捏扁的软柿子。
「……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神经质的在休息室里踱步、打转,原本情绪好不容易稍微冷静一些,一看见姚家伟牵着『姚念淳』走进文武英杰馆,『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影像又冷不防的窜进陈则笙的脑袋里,一瞬间各种负面情绪拦不住的蹭蹭蹭往上飙。
互不相让的对视许久,休息室内气氛变得沉闷、诡异,姚家伟根本摸不着头绪,才刚踏进文武英杰馆,就好像踩中地雷一样被炸得尸骨无存,原本想跟陈则笙商量的事情,让这火爆的气氛一冲,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一方面急的想了解究竟发生什么事,能让最近已经很收敛脾气的陈则笙,又一次冲动、莽撞得不可理喻,同时,姚家伟自己也被重压逼得喘不过气,说话的分贝也跟着拉高不少,对峙的气氛无可避免的愈演愈烈。
另一头,陈则笙先是很懊悔,他不该在没弄清楚事情真相前就先发火,只是他本来就不太会控制脾气,随后又想到了货柜背着他被转移这件事,原本生出的愧疚感顿时消散,窜高的怒火更激烈,比起看见姚家伟跟范亦珊有说有笑、状似一家人亲密,对他而言,真正的打击是姚家伟对他的背叛。
「则笙,如果你还是这样,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不想在气头上进行无谓的争吵,姚家伟知道口不择言的威力有多大,他跟陈亚筑之所以不能再继续,就是两个太过直接的人彼此互相伤害,同样的错误他不想再犯一次,尤其对象还是更为冲动的陈则笙,姚家伟必需坚强起来,扮演那个成熟、理智包容者的角色。
「等等!」及时的拉住姚家伟,结果那名旧商圈的小角头使劲太大,两人撞向门边的矮柜,碰的一声,两人不由自主的同时一愣,气氛略显微妙的互相凝视,久久不发一语。
不知道谁先沉不住气,又或者谁受不了这种沉闷气氛,前一秒还怒目相视,下一秒四瓣薄唇却紧紧相贴,无比渴求似的互相吸吮、啃咬,『爱』在他们之间从来都不是问题,再多的外在因素,一旦两人碰面后激起的四射火花足以烧光这些毫无根据的疑虑。
「嘿……我们不能这样!你的员工都在楼下,弟宝也在楼下……」在最后一秒恢复理智,姚家伟使了点劲轻轻的推开陈则笙后喘息,这才惊觉他们两人这样难分难舍、这碰那碰的不晓得撞翻了多少东西,整个休息室像让台风扫过似的惨烈。
「弟宝在隔壁都没在怕了……」没好气的猛翻白眼,有时陈则笙真的很佩服姚家伟这种顾虑这、担心那的婆妈个性,他能不能依着自己的本能稍微冲动一回?哪怕只是上哪吃饭、挑选餐馆这种小事。
「喂……你不要脸,我还想做人。」不客气的朝着陈则笙结实的胸膛挥了一掌,姚家伟轻手轻脚的收拾着休息室,希望刚刚没闹的太过份,更希望楼下的员工不会起疑心。
分不清是好气还是好笑,陈则笙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姚家伟真是他的克星,遇上他之后,天大的事情都会融化在对方的一记笑容里,就像现在这样,再大的火气,也跟着烟消云散,他只能心平气和的陪着姚家伟收拾。
「……你急着拉我上楼,发生什么事了?」停了好一会儿,姚家伟瞧了陈则笙几眼,确定那名年轻人情绪完全平复,理所当然的将话题绕了回来,他自己也有事想跟对方商量,不过还是先解决掉那名小角头的问题再说。
「……我看见你跟范亦珊那女人去接弟宝。」俊脸又一次绷紧,陈则笙沉吟了许久,听不出喜怒哀乐的一字一字吐出。
「我跟范亦珊?那……那只是弟宝突然出问题,她好心送我去幼稚园……」心惊的连忙解释,为了范亦珊这件事,他们不知道起过多少次冲突,这也是姚家伟急着找他商量的问题,他们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一旦范亦珊真的当真,他们该怎么收拾?
「我知道,我没误会。」一开始也许还没那么有把握,但『吻』绝不可能骗人,当他们接吻那一刹,陈则笙真实的感受到对方迫切且热烈的需要着自己,那种感情绝对无法造假,在那一刹,他的心就踏实了。
「那你在气什么?」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又浮起另一层疑问,姚家伟狐疑的瞪着陈则笙,如果不是为了范亦珊,还有什么事能让他这么失控?
「……别件事。」
「我在听。」
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陈则笙皱紧俊眉的瞪着姚家伟好一会儿,万一那名年轻父亲就是当他是外人、就是不愿跟他分享,那该怎么办?又或者,姚家伟也不清楚货柜的是,是码头的人黑吃黑、五鬼搬运,然后他为了这件事质问姚家伟,对方又会怎么想?
「则笙?」
「我要问一件事,但……先说好,你不能生气。」
忍不住的笑了起来,没见过这么霸道的人,自己可以火冒三丈像要杀人似,别人却不可以生气?这种只准州官放火的事情,连任性、幼稚如『姚念淳』这么小的小孩都干不出来啊!瞧见陈则笙那么慎重的眼神,姚家伟只能半是好气、半是好笑的点头同意。
「你……你是不是悄悄的转移了那个货柜?」
「货柜?哪个货柜?」
认真的瞪着姚家伟好一会儿,陈则笙确信对方的演技还没好到能瞒骗过他,那名年轻父亲一脸茫然,确确实实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陈则笙不得不从头解释起,一说到码头那个价值连城的货柜,姚家伟总算像惊醒似的『喔』了一声,然后发现它被转移了,他的震惊程度绝对不比陈则笙当下低。
「真的不是你动的手脚?」
「不是!我转移那个货柜干嘛?再说了,我能转到哪去?」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长长的呼出口气,陈则笙不由自主的安心许多,对他而言,货柜的价值再高,也抵不过姚家伟背叛他的打击,证实了那个年轻父亲仍是他的,没什么比这更令陈则笙开心。
「好在哪?整个货柜不见了!」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什么,姚家伟气恼的指责着陈则笙,那是汤丽凤托负给他们保管的东西,而他们竟然转眼就将货柜弄不见?这怎么对得起汤丽凤的信任?
「听码头上那些人的说法,货柜的转移似乎有一定规则,所以他们一直叫我到下一个码头取货。」
「那有什么用?我们又不知道规则,丽凤姨根本来不及交待……」
「她说了!只是不是对我们。」
「……你怀疑弟宝?」
略显震惊的回瞪着陈则笙,不过姚家伟心底同样也有小小的疑虑,自从『姚念淳』知道卫星定位系统里的路线,再到货柜的密码,这些全都不是一个五岁大的小男孩能熟记的事情,他不想怀疑自己的宝贝儿子,但姚家伟不得不痛心的承认,他真的愈来愈觉得那个小男孩……陌生了。
「其实,有件事一直梗在我心底,前阵子一忙就忘了跟你说……」
「什么?」
「弟宝曾跟我说过,他不是你儿子!」
「蛤?」
165.
「陈则笙,你知道自己在讲什么鬼?」如果是关于自己的事情,姚家伟通常都会以和为贵的选择忍让,但扯上他的宝贝儿子,这说什么都不能退缩。
「你听我说完……你还记得我们之前翻车的时候,弟宝不是一度心跳、呼吸停止?」摆了摆手制止姚家伟发飙,陈则笙认真的回忆起当时的点点滴滴,简短的向那名年轻父亲解释着他的疑虑。
「这太无稽了……」抿了抿薄唇,姚家伟下意识的猛摇头,但语气却一点都不坚定,与其说气恼陈则笙的胡乱猜测,倒不如说他本能的不愿接受这个其实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的现象。
「是他自己亲口说的。」
「弟宝撞伤脑袋了。」
「撞伤脑袋会说自己不是自己?弟宝才五岁,他知道个鬼!……你仔细想想,以前的弟宝早熟归早熟,可行为举止还是个小孩,但现在呢?琬音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我知道她那阵子让弟宝吓个半死。」
并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些事,只不过让两次的失而复得冲昏脑袋,姚家伟无可避免的皱紧俊眉,其实从『姚念淳』的娃娃车车祸,第一次躲过死劫时,这名年轻父亲就觉得有些奇怪,原本跟可乐形影不离的小家伙,变得不再亲近那头大型犬,时不时的说一些诡异的对话,一直到现在,那名粉嫩小男孩使用的命令语句,完全不像五岁大的小孩该有的口吻,就好像……他是个发号施令惯的老大一般。
「……不!弟宝是我儿子。」
「我知道,我没叫你跟着怀疑,只不过……问问不要紧,如果我猜的没错,他一定知道货柜在哪?不要质问,要假装不经易的旁敲侧击。」
脑袋乱成一片,姚家伟一方面不相信这些无稽的事情,另一方面,却又被陈则笙说服,心底一旦有疑虑,然后就迅速蔓延开来,愈是回想愈觉得不对劲,假如现在的『弟宝』不是『弟宝』,那真正的姚念淳在哪里?
「你为什么那么执着于那个货柜?」潜意里不由自主的一直逃避,姚家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想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接受失去儿子的打击。
「因为白无常像可能在里头啊!」
「……那东西就这么重要?比起白无常像,不是更该关心弟宝?」
「这两件事又不冲突!」
「怎么不冲突?你不就是怀疑弟宝,想从他嘴里问出货柜的下落,万一……万一……」
另外半句话哽在喉咙里,姚家伟呼吸困难似的胸膛起起伏伏,他害怕的是,万一『姚念淳』真的知道关于货柜的一切,万一占据那个小小身躯里的灵魂真不是他儿子,那该怎么办?他该怎么把真正的姚念淳找回来?
「这也可能只是我们在发神经,弟宝还是弟宝,所以我们更要小心试探,重点是……我们得尽快将货柜找回来,把白无常像找回来。」安抚似的拥了拥姚家伟,末了在对方唇瓣上轻轻的吻了一记,陈则笙着魔似的想将那尊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白无常像占为己有,彷佛只有他才能安心,才能倚仗那股战无不胜的魔力与姚家伟平起平坐,将对方牢牢的栓在自己身边。
「……怎么有这么多麻烦事。」长长的叹了口气,姚家伟疲累的摊倒在沙发上,他本来是想跟陈则笙商量关于范亦珊的事情,哪知道自己宝贝儿子的问题更棘手,希望就像那名小角头说的,一切只是他们大人在发神经,姚念淳仍旧是那个姚念淳。
「怎么了?」
「是关于那个范亦珊,她好像……有点太投入了,我不想欺骗她的感情,我们还是不要利用她……」
「太投入?那不是很好?」
「好个屁啊?陈则笙,你这人精神分裂吗?前一秒还因为我跟她太亲密在不爽,现在又一付没事人一样?」
其实也觉得自己反复的太厉害,不过一扯上感情,谁还有理智可言?陈则笙会不爽,单纯是因为不安,可是在见到姚家伟之后,确认了彼此感情没有变化,那还有什么问题?计划应该要继续下去,他们只要常碰面、腻在一块儿就行了。
「到时我真的跟她结婚了,你就别哭!」轻轻的刮了陈则笙脑袋一记,姚家伟十分慎重的警告着。
「我最多、最多只能忍受到订婚,结婚就真的太超过了,我会宰掉你的。」不甘示弱般在姚家伟耳边回敬一句,听起来虽然是句玩笑,但陈则笙是认真的,他们的目的是谋取鼎天集团的权力,成为范亦珊最信任、最不可缺的人即可,用不着真把自己的后半生赔进去,相信那个女人的热度也不会维持太久,她会感激这种安排的。
「我还是觉得不太妥当……」
「没问题的……走吧!现在来去试探、试探那个小家伙。」
不知道哪生出来的自信,认为所有事情全在他掌控中,陈则笙朗声的笑了笑,理所当然的揽着姚家伟腰际,顺势的拉开休息室大门……
背贴着墙,鬼鬼祟祟的一阶一阶上楼,『姚念淳』频频对身后的那名文武英杰馆员工使眼色,两人小心翼翼的潜近休息室,原本乒乒砰砰的吵闹声响,不知何时变得一片死寂,快被好奇心杀死的一大一小,不由自主的对看一眼,不会是哪个已经杀害了哪个,现在正在分尸吧?
『怎么办?没声音了。』用嘴型疑问,那名店员反而没有主意,对他来说,不管是陈则笙还是姚家伟,都是老板层级的人物,不是他能惹得起的角色。
『敲门啊!如果真的出事,当心他们杀人灭口。』小小的拳头凶狠的揍了过去,『姚念淳』没好气的猛翻白眼,同样用嘴型回应,怎么尽是些不成气候的混蛋,他手边没有半个能信任、堪用的人物。
『你白痴啊?如果真的出事,去敲门难道不会被灭口?』毫不客气的反驳,那名员工挤眉弄眼的就是不肯再上前,一大一小就在楼梯间拉拉扯扯。
冷不防的休息室大门被拉开,姚家伟半是关心、半是狐疑的望着自己的儿子,让陈则笙这么一闹,他现在怎么看都觉得诡异,『姚念淳』的外貌可爱是可爱,但那眼神横看、竖看都不像一个五岁小孩该有的纯净、天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深沉。
「弟宝,你在这里做什么?」过份关心的询问,陈则笙向姚家伟使了记『看!我就说他有问题』的眼神。
「你们……没事吧?」跟在『姚念淳』身后的员工,分不清是好奇还是狐疑,支支吾吾的问了一声,来来回回的看着姚家伟及陈则笙,那两人怎么看都不像刚吵过架或打过架,肩并肩、手碰手的感情好得很,不过看向他们身后的休息室,除了缺了点血迹外,那里倒是很符合『命案现场』四个字。
「我们有什么事?」默契十足的对看一眼,跟着在心照不宣般的笑了起来,陈则笙像是要证实自己的话一般,用力的握了握姚家伟的手,又一次肯定他们是站在同一阵线,谁都不可能介入他们之间。
「啧……」毫不客气的啧了数声,『姚念淳』不以为然的转身下楼,他真是鬼迷心窍了才会以为陈则笙会在盛怒之下错手杀死姚家伟,这种精彩戏码不会发生在那个笨蛋身上。
「嘿!……呃……弟宝,进来!把拔有话问你……」让陈则笙推了一把,姚家伟先是厉了那名小角头一眼,随即尴尴尬尬的开口,为什么对自己儿子说话要这么的毕恭毕敬?那名年轻父亲连忙甩了甩头,不敢继续往下想。
略扬了扬半边眉毛,『姚念淳』看了看姚家伟,再睨了睨陈则笙,然后大步大步的上楼,二话不说的走进休息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谅这两个小王八蛋也变不出什么把戏来,堂堂的前·赌坛大亨没在怕的!
166.
已经有多少年了,那名赌坛大亨的字典里没有『听命行事』这几个字,谁有那个胆子敢对八爷范岳靖呼呼喝喝?只不过被困在这个软软嫩嫩的小身体里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姚念淳』只能暗自咬牙的扮演那名贴心、善解人意的乖儿子,一边在心底诅咒着那两个小王八蛋、一边不情不愿的走进跟战场似凌乱不堪的休息室里。
「喂!你问啦……」推了陈则笙一记,姚家伟做贼心虚似的不敢直视那名粉嫩小男孩明亮、清澈的眼睛,背地里他也许被说服了,开始怀疑起『姚念淳』的真实身份,不过一旦面对面,他立即让父爱淹没,毫无疑问的跟宝贝儿子站在同一阵线上。
「那是你儿子……你问啦!他比较没有戒心……」想也不想的将烫手山芋扔回,陈则笙直线条归直线条,还没那么傻,他跟『姚念淳』的关系才刚修补一些,现在又去怀疑对方,万一事实真相不如他所预期,然后不幸的又让那个纤细、敏感的小男孩知道他曾经质疑过他的身份?那接下来的日子没想有片刻安宁了。
假装不在意,实际上是真的不想理会,『姚念淳』挑了挑眉,大大方方的窝进单人沙发里,抄起摇控器就胡乱转台,既然这两个蠢蛋没闹出什么喋血案,理所当然的将重心摆在亲子鉴定的事情上头,有时间应该关心、关心他的『前妻』,『姚念淳』至今还想不到有什么办法,能弄到蔡薇霖手里的那份鉴定报告。
你推我挤的拉拉扯扯,一瞄见『姚念淳』正在看的电视节目,陈则笙便拚命的朝姚家伟使眼色,连他们都不怎么看的新闻频道,这个小家伙竟然沉得住气?正常的小孩子不是应该守着儿童频道或者卡通台吗?『姚念淳』的品味已经不能用早熟两个字形容了啊!
「嘘!你们两个安静一下,出大事了!」虽然是奶腔奶调的童音,可是语气却成熟、老练的令人不得不信服,『姚念淳』粉嫩脸蛋上双眉聚拢,神情凝重的指着电视,那个漂亮但呆板的女主播正报导着鼎天集团及蔡薇霖的新闻,正巧放到他的『前妻』被谭享铭等人带离营运总部的画面。
也许感情不算浓烈,中间甚至夹杂了些恩怨,不过蔡薇霖依旧是他的原配妻子,那名被困在小身躯里的赌坛大亨,瞪着电视萤幕双手握拳的微微发颤,现在是人走茶凉?他还活着的时候谁敢动他的女人?看见蔡薇霖被『请』上警车时那个憔悴神情,『姚念淳』就怒不可抑,他还『尸骨未寒』啊!谭享铭是什么货色,这么快就踩到他地盘上跃武扬威了,他怎么敢?
「Ohshit……坐过去一点!」瞄了一眼电视萤幕,陈则笙的神情立即大变,二话不说的抢走『姚念淳』手中的摇控器,更顺势的将那名小男孩推到他的父亲身旁。
「喂!弟宝是我儿子!」紧忙的扶稳那名小男孩,姚家伟十分不以为然的厉了陈则笙一眼,不怎么关心的瞄着电视萤幕,不过才一、两秒的时间,他的脸色也跟着变得严肃起来,事情果然严重了,也难怪陈则笙会如临大敌。
「丽凤姨的案子有进展……真的跟蔡薇霖那女人有关?」读着电视萤幕下方的跑马灯,新闻还没有正式播送,已经利用这种方式将震撼弹投出,陈则笙吃惊的抄起电话开始连系,果不其然,鼎天集团的股价如他所料的一泄千里。
「这……不太可能吧?董事长她人……她人其实很好……不像那种会买凶杀人的人……」张口结舌的喃喃自语,其实姚家伟跟蔡薇霖碰面的机会不多,不过在有限的几次里头,对她的印象总是说话轻声细语、举止优雅的大家闺秀,像这么一个有学识、有教养的女性,怎么可能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
「你怎么能这么天真?」没好气的翻了几记白眼,陈则笙片刻不停的抛出手中持股。当初是看中鼎天的发展潜力,所以才买了几张保值,希望等老了的时候,能跟姚家伟到乡下或是海边养老,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而且各家媒体敢这样铺天盖地的播报,可见证据确凿、八九不离十,他可不想连棺材本都赔掉。
不只陈则笙这么明刀明枪的鄙视,就连『姚念淳』也不由自主的斜眼睨着姚家伟,那位可是他的『前妻』,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男人比他更了解蔡薇霖了,那个女人跟『善良』两个字犯冲,外表再温柔、再美好,也掩饰不了她骨子里的凶狠,如果他挡了她的道,范岳靖敢拍胸脯保证,她绝对会在睡梦中将他干掉,而且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像个没事人,不!应该说她会明正言顺的以未亡人身份主持他的丧事、接收他的事业……呃!她已经这么干了,不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还是没办法想像……她跟丽凤姨有什么深仇大恨?要用这种方式伤害对方?」
「女人之间的战争,我们男人是不会懂的,反正你不用管,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得连络一下,最大赞助商的董事长糗了,这『至尊麻将大赛』还打不打?」
看着那两人嘀嘀咕咕的交头接耳,煞有其事的讨论起来,『姚念淳』一言不发的继续盯着电视萤幕,心知肚明『至尊麻将大赛』肯定如期举办,而且会更加盛大,这一切根本就是林昆清搞的鬼,他由始至终就只忌惮蔡薇霖一人,在决赛开打之前,一定会想尽办法将她洗牌出局,真正让那名前·赌坛大亨感到忧心的是,林昆清敢斧底抽薪,足证明他拿到了更大的赞助,还有哪个单位比鼎天集团更有力?又或者……鼎天权力核心中有人动摇了、背叛他/她?是翁人豪?还是……?
「……范牧民,你到底在干什么?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混帐!」用力的踹开自家么弟的卧室大门,范亦珊杀气腾腾的闯了进去,一点也不意外叶儒杰也在这里,而那个年轻男子似乎也云淡风清,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大方自在的闪进浴室里。
「门上锁了,意思就是我不想被人打扰,你就不怕你进来那时,我们的『事情』还没办完?」慢条斯理的斜靠在床头,范牧民翻翻找找的搜出半截大麻烟,看他的外貌就知道他对『糟蹋自己身体』这件事驾轻就熟,范亦珊也见怪不怪了,前后或许还会吼个两句,现在随便他要生要死。比邻有鱼@℉ёì℉аη
「那你们就阳痿到死!哼……」抄起门边的衣物,范亦珊狠狠的砸向范牧民脑袋上,厉了对方一眼后转身离开,末了还不忘重重的甩上门,反正门锁早就踹坏了,再多一下也无所谓了。
「啧……肖婆……」叼着仅剩半截的大麻烟,范牧民慢条斯理的套着衣裤,叶杰儒则裹着浴袍悠悠哉哉的晃了出来。
「她大概发现你在背地里动的手脚了。」嫌恶的捏走那半截大麻烟,叶杰儒在范牧民湿润、泛红的薄唇上轻轻的吻了一口,他们之间没有感情,但不意谓着他不能关心对方的身体,他不喜欢范牧民沉溺在那一类物品中,尤其讨厌这些烟味。
「不算太蠢嘛……」语带嘲讽的冷哼数声,范牧民自然在盘算些什么,只是他懒得跟自家老姐那个笨女人解释,范亦珊在他的字典中等同于『坏事』两个字。
「牧民,你在玩火……真的,太危险了……」
「没有风险还玩个屁?不冒险怎么让那些老家伙一刀毙命?」
167.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书房那扇厚重的大门还没来得及关上,范亦珊便石破天惊似的咆哮,龙形的纸镇更是凶狠的朝着范牧民砸了过去,幸亏那名年轻男子太熟悉自家老姐的一举一动,刚踩进门那一刹,就机灵的朝旁一闪,惊险的避过那块致命的大理石镇。
「喂!有话你不能用说的?这个纸镇很贵耶……」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被砸破脑袋,范牧民『痛心疾首』的拾起摔得四分五裂的大理石镇,装模作样的教训着丝毫不爱惜物品的范亦珊,她那种发泄脾气的方式真的该收敛一点,省得哪天真嫁出去,没两日就失手宰了自己的新婚丈夫,连累他还得替她收尸。
「贵?有你出卖集团贵吗?别告诉我,鼎天的股价大跌跟你无关!」抄到一柄拆信刀,那名怒心冲冲的年轻女性,彷佛有杀父、杀母不共戴天之仇般,狠狠的、笔直的射向范牧民,后者又一次展现矫健身手,优雅且机敏的闪了过去。
「你在说什么?鼎天的股价大跌,不是老母那件事害的?」像个没事人般,范牧民悠悠哉哉的拉了把椅子坐下,他一点都不担心蔡薇霖的案子,有那些无良的律师团陪着,就算是天皇老子亲自出马,一百几十年内都动她不到分毫。
「哼!怎么可能?那个案件根本无足轻重,就凭那个万年升不了官的什么……什么督察,把证据堆到他鼻子前,他都没那本事破案!这种新闻只能炒作几天,对鼎天一点影响都没有。」自信满满的连哼数声,范亦珊同样不担心自己母亲的案件,真正让她动怒的是自家人的背叛,集团的股价大跌,分明是有人暗中搞鬼。手中有足够多股票,能够影响起伏震荡的人十只手指就能数完,她不可能、她母亲也不会这么做,翁人豪比谁都更宝贝鼎天,唯一有能力而且够反骨的就是范牧民,当初她母亲怎么会把这个不肖子生下来的?像这种吃里趴外的混帐,就应该冲到马桶里一干二净。
「你又有什么证据是我搞的鬼?」
「范牧民,你不会真的天真到以为,你在倒卖集团股票不会被发觉吧?」
将一叠报表狠狠的摔在桌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直被认为只会耍脾气、没心机的千金小姐,开始懂得步步为营,私底下悄悄的留心着集团内的一切,这是她的江山,范亦珊不允许任何人危及它,即使是她的亲手足也不可以。
「如果我说……这是我放长线,准备阴死那些老家伙们,你信不信?」睨了一眼那叠报表,范牧民多少有点讶异,他那位『不食人间烟火』的老姐,居然会绕过翁人豪,自己料理这些事,他先前确实有点小看她了,范亦珊有野心、想要权势,而且不会甘愿沦为魁儡,不管姚家伟这枚棋子出不出现,她跟翁人豪的矛盾迟早会扩大。
「你想做什么?……有什么计策应该先跟我商量啊!你这样……你这样根本是在玩火,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一直抛售,外头的人会怎么想?集团股价大跌,连那些老股东都沉不住气了,这不是平白无故让林昆清那个老不死的捡便宜?」
微微的叹了口气,范亦珊皱紧细眉的在书房里踱步,兄弟姐妹三人中,范承翰最正直、最大气,而她则总被贴上任性、情绪化的标签,而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范牧民才是那个遗传到蔡薇霖聪明才智的幸运儿,他如果有什么阴谋诡计,相信她母亲若在这里,母子商量一阵后,最终一定会支持他的决定。
「既然你开口了,正好,把你手里的股票也倒出来。」盯着分不清是气愤还是疲累的自家二姐沉吟许久,范牧民脸上挂起邪气的笑意,要玩就玩一把大的,他们姐弟俩同时出手,就不信林昆清那个老不死的不上钩。
「范牧民,你是耳朵有问题还是脑袋有洞?我叫你收手别瞎搞了,你居然要我陪你疯?我跟你联手倒卖股票,我们占了多少股份,鼎天会易主的……」
「不这样,那个死老鬼怎么会出手?他不就一心一意的想入主鼎天,这么好的机会他如果放过,死都会死不瞑目的。」
「你是故意的?把鼎天让给林昆清?」
「我要他下重注,把他的老本昆锦建设赔掉!」
阴狠的冷笑数声,这个计谋在范牧民的脑袋里打转了好多年,只不过八爷范岳靖无心、蔡薇霖不屑针对林昆清,所以才没有机会实践。他跟那两个老人不同,范牧民自问自己没那闲功夫跟林昆清纠缠,他这一次要彻底把那老不死的逼上绝路。
肥胖的脸颊挂着笑意,被挤压到眯成线的双眼,片刻都不肯放过的盯住泛着青光的股市,看着鼎天集团的市值一再蒸发,林昆清终于掩饰不住得意,疯狂大笑的整个身躯都在颤抖,咖啡厅内的店员、顾客,忍不住的频频侧目,除了他的外貌太引人注目之外,还有陪在他身旁的那个女人实在太漂亮、太冶艳,跟他处在同一个空间内,总有种美女与野兽般的不和谐。
「哈哈哈哈哈~~如果八爷还在,看见他一手创建的基业变成这种惨况,只怕会活活的气死吧?哈哈哈哈哈~~~~。」笑得太过激烈,差点一口气就这样喘不过来,林昆清肥硕的脸庞涨成猪肝红色,急忙的连吞两颗药丸,奋力的拍打着心口。
「别太得意,当心乐极生悲。」嗓音依旧沙哑,许雅婷冷淡的睨着林昆清,她就不明白了,就凭这种货色,居然有办法跟八爷甚至是她最钟爱的女人斗生斗死的大半辈子?要换成是她,用不着一个星期,就能让这个男人死在她床上了。
「哈哈哈哈哈~~不会的、不会的,那两公婆死光死绝了都轮不到我,就算只剩口气,我也要看他们俩先走一步。」说到后来,被挤压到眯起的双眼喷出火光,林昆清当老二当了一辈子,被范岳靖跟蔡薇霖夫妻骑在头上大半生,总算让他等到这一天,只可惜那名赌坛大亨已经往生了,不然他真想欣赏、欣赏,八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江山崩解了会是什么可悲的模样。
「随你……我们说好的呢?钱呢?捅出这么大篓子,我已经不能留在这里了,蔡薇霖的势力你应该比我还清楚,如果让她知道是我在背后搞鬼、嫁祸她,她一定不会放过我……」神情紧绷的左右张望,许雅婷被谭享铭盯上后,为求自保,再加上对蔡薇霖的失望及不满,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她把一切的一切全推到蔡薇霖头上,有了这份供词,谭享铭哪还沉得住气,二话不说便带队杀往鼎天集团的营运总部逮人了。
「杀汤丽凤的事,真的是蔡薇霖指使的?」笑得像只老狐狸,林昆清斜眼瞄着许雅婷,美丽的女人都是不能相信的,只有范岳靖这种蠢货才会对她们毫无防备,他对眼前这个女人说的话,绝对大打折扣,他们恰好有共同敌人,站在同一阵线罢了,谈不上朋友,更没有所谓的信任。
「我跟她之间的恩怨你管不着,我已经按你说的嫁祸给她,你也要履行承诺,把我弄出去,我可没兴趣上法庭,更不可能陪她蹲牢笼。」心知肚明且不耐烦的瞪着林昆清,许雅婷哪会不清楚,谭享铭会摸上她这条线索,全是这个肥胖的男人在背后穿针引线,她也不是省油的灯,第一时间就找上了林昆清谈条件,既然已经出卖了蔡薇霖,那他就要遵守诺言的保她全身而退。
「少了你这个证人,我怕不能钉死那个女人啊……」一脸为难的回望着许雅婷,林昆清多少有些佩服范岳靖,他如果不是真有一手,不能让这些女人发疯似的争风吃醋,到死都不安宁。
「明人不说暗话,蔡薇霖死不死,你根本不在乎,你想要的是鼎天,借这个杀人案,鼎天的股价大跌,早称你心意了。」
「啧……我真的有点嫉妒了,怎么八爷身边的女人都这么精明?难缠啊……」
「少说废话了,钱!」
168.
打从收到蔡薇霖出事的消息,叶泓禾二话不说的放下手边所有工作,倾尽全力的想替对方摆平这件事,不过这一回,那名叫谭享铭的督察真的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来势汹汹,不论他动用哪些关系,就是联络不上被留在分局里侦询的蔡薇霖,唯一感到安慰的,是她那帮既嗜血又无良的律师团密不透风的紧跟着,相信那个叫谭享铭的督察肯定讨不到半分便宜。
「找到杰儒了吗?这混小子……一天到晚往范家那里跑,他到底是姓范的还是跟我姓叶?有事要他出力,竟然连电话都不接了。」分不清是头疼还是疲累,叶泓禾不停的揉着太阳穴,他把叶杰儒这个混小子叫回来,是要他帮忙打理金鸥文创投资公司,好让他有时间去料理其他事情,结果那家伙比他更忙,三天两头不见人影,他这个做父亲的反而要倒过头来帮他收拾残局,人人都羡慕他有个青年才俊的儿子,谁了解他背地里的辛苦。
「少东有打过电话回来,他这几天在忙别的事情,暂时不会回公司……」年轻秘书无奈的回复,她都动了递送辞呈的念头了,如果不是公司给出的薪水还不错,她一点都不想把青春浪费在这个地方,成天替叶姓父子俩跑腿,尤其那些事情明摆着都不关他们金鸥文创分毫,她就不明白了,公司的投资情况良好,正是该大展鸿图的时候,插手管鼎天集团的事情做什么?那个巨大得像只怪兽似的集团,根本不是他们投资公司的目标,再这样牵扯不清下去,迟早会出事。
「他还有什么事好忙?把他叫回来,我有事要离开几天,叫杰儒回来顾着公司,没人主持会议不行……」没好气的闷哼数声,叶泓禾哪会不知道自家儿子在搞什么鬼,十有八九是腻在范牧民身边,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规劝这个小子,如果范家老三是个女的,他们还能大大方方把人家娶进门,现在这个样子,除了互相拖累之外,还能有什么结果?他知道自己儿子遗传了自己的死心眼,他也把蔡薇霖摆在心上一辈子,但至少他知道、也曾经品尝过那份美好,范牧民那小伙子青出于蓝啊!他可不是省油的灯,叶杰儒再怎么痴情只会被对方践踏而已。
「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提?」支支吾吾的语焉不详,那名年轻秘书不想出卖自家上司,但又觉得事关重大,弄不好公司垮了不要紧,她失去高薪的工作才是真正要命。
「什么事?讲。」
「少东挪用了不少资金……」
「那没什么,杰儒的投资眼光还不错,他可能看中了哪些有发展性的小公司……」
「不是,他大量收购的是鼎天集团的股票。」
「什么????℉ёì℉аи 首 发」
「其实也不是太不能理解,鼎天是很有潜力的集团,最近正巧股价大跌,少东顺势购入很正常,只不过……鼎天超跌的情况有些超出预期,现在买入等于赔钱,我们是不是应该再观望一阵子,等跌至谷底时再买进?」
让叶泓禾石破天惊的吼了一声,那名年轻秘书吓了好大一跳,立即改变口风,只不过问题依旧存在,她始终不认为这是个明智的决策,鼎天集团一直以来,都不是他们文创投资的优先目标。
「他在护盘?」神情不由自主的变得凝重,叶泓禾自然也明白,一旦蔡薇霖出了什么事,经过嗜血媒体的推波助澜,肯定会对鼎天集团的股价造成影响,但他实在分不出心神来管这件事,没想到叶杰儒那个混小子居然会先他一步设想周到?
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那名年轻秘书神情古古怪怪,她在创投公司这么久,多少了解里头运作手法,她不会将叶杰儒注入资金的举动,形容成『护盘』,相反的,如果他不是故意的,那她必需说一句,整个行为愚蠢的可以,简直是落井下石,他只会愈弄愈糟,让鼎天的股价跌得更惨,连带的影响了金鸥的资金流动,完全不明白叶杰儒为什么会犯这种错误。
「不管用什么方法,把杰儒那混小子找回来,护盘不是这样护的,不仅没有效果,还有可能危及我们公司,叫杰儒回来顾着公司,别到处乱跑,我还有事……」
「老板……」
「对了,之前让你调查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不给那名年轻秘书喘息的机会,叶泓禾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的扔了出来,那名年轻女性无奈的翻了翻白眼,一件又一件的交待,又是公文封、又是邀请函的全摆到气派的办公桌上。
「私家侦探跟拍到许雅婷跟林昆清碰面的照片,中间那个厚厚的信封,应该是现金。」
「果然,薇霖这件事,根本就是这些人在背后搞鬼……继续派人跟着许雅婷,不要找草惊蛇,也不能让她出事。」
「我们公司投资在鼎天里的资金其实不多,蔡董事长的案子,我真的不认为……」
「照做就是了。」
「……了解。」
脑袋里不晓得在盘算些什么,叶泓禾面色凝重的拆开那份邀请函,大红色烫金字果然是林昆清恶俗的品味,一点也不在乎最大赞助商的董事长官司缠身,大张棋鼓的如期举行『至尊麻将大赛』。
「……我们该怎么办?」盯着刚到手的参赛证,姚家伟心情十分沉重的长叹口气,没想到汤丽凤的案子会在这个时候有进展,更要命的是,竟然还牵扯上他的新任上司的母亲?如果不是一旦弃权,高额的保证金拿不回来,他真的没有心情理会这种莫名其妙的麻将大赛。
「不怎么办,你还是照计划去参赛,丽凤姨的案子有我们盯着,你不要被影响……」同样烦躁的猛搔头发,对陈则笙而言,这不仅仅是关于汤丽凤的命案,他没料到鼎天集团的股价竟然会如此不堪一击,幸亏他动作快、脱手的快,否则不晓得会赔成什么样子,那时才是真的无法交待。
「你觉得有可能吗?完全不受影响,我只要一想到,丽凤姨的死跟……跟蔡董事长有关……我简直不敢相信,她竟然真的买凶杀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嘴上虽然这么说,不过姚家伟还是很认份的准备着比赛时要穿的正式西装,这可不比会外赛,『至尊麻将大赛』就连参赛证、邀请函都做得如此华丽、贵气,可见不能随随便便一件衬衫、一条牛仔裤就打发了。
「烦……真烦,怎么会有这么多鸟事?货柜还没找回来,丽凤姨的命案还没破,现在还扯出蔡薇霖,你说女人怎么就那么麻烦?八爷都死多久了,现在才来争风吃醋?」理所当然的将这个案子视作情杀案,陈则笙更在意的是汤丽凤的货柜,他已经一心一意的认定了,白无常像肯定就藏在里头,如果不把它找回,只怕他死都死不瞑目。
「喂……别说那么大声,弟宝很沮丧。」指了指缩在角落的粉嫩小男孩,姚家伟一脸心疼且无奈的望着自己的宝贝儿子,打从他们在新闻上得知消息后,『姚念淳』就情绪低落,那两个年轻人,猜想是因为他跟汤丽凤的感情太好,所以心情难受,哪会晓得被困在小男孩身躯里的前·赌坛大亨,正为了自己逐渐崩解中的帝国感到焦虑及痛心。
神经质的晃动身体,『姚念淳』下意识的咬着指甲,那名前·赌坛大亨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多出这个习惯,只是现在管不着这么多,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萤幕,不动声色的偷偷留意着股市,伳知道肯定有股东大量抛售,才会造成鼎天的股价狂泄,担心林昆清会趁人之危的入主,而那个老不死的混帐肯定会这么干,偏偏这么关键的时刻,蔡薇霖竟然被留在分局里,老天要亡他吗?
一阵寒意自背脊窜起,『姚念淳』没来由的急抽口气,胸腔分不清是气闷还是抽痛,那名赌坛大亨还来不及吭声,粉嫩的手臂才刚伸出求援,眼前顿时一黑……
169.
耳边全是嗡嗡、嗡嗡彷佛沉在水底似的闷雷声,『姚念淳』隐约记得发生什么事,但实际上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知道自己像是躺在担架上,而身旁则是姚家伟及陈则笙紧张的叫唤声,再然后……没有然后了……
「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弟宝他……弟宝他不是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昏倒?」被挡在急症室外头,姚家伟慌乱、失控的尖叫,四肢没来由的颤抖、发寒,对他而言,那不只是『昏倒』而已,那名小男孩的心跳、呼吸结结实实的停顿了十来秒,已经一连两次差点失去宝贝儿子的经验,他怎么可能不害怕?
「冷静点!家伟,你这样帮不到弟宝,让医生检查他,你冷静点!」捉紧姚家伟的手臂用力摇晃,陈则笙逼着自己镇定些,怎么说着、说着话,那名小男孩就突然失去意识、倒地不起?他还有好多话想问,关于汤丽凤的那个货柜,『姚念淳』是不是知道内情?照现在这种情况,姚家伟绝不会让他追问下去了。
「我怎么……我怎么能冷静?弟宝他……」
「家伟!」
正当两人争执不下时,负责检查『姚念淳』的主治医生面色凝重的走了出来,他们遇上了十分棘手的问题,小孩子的身体其实没有病痛,即使接连遭遇了两次车祸,姚念淳的复原情况非常良好,可是现在却发生器官急速衰竭的现象,就好像……就好像他的身体开始排斥他自己一样,没有理由的『罢工』了。
「什么……什么叫他的器官在衰竭?弟宝……弟宝他一直都很健康……」惊吓不已的结结巴巴,姚家伟勉强的挤出点笑容,求救似的望向陈则笙,他们不是一直都在一起,一家三口的相处得十分融洽,『姚念淳』如果有什么不妥,他们两个大人、四只眼睛,没理由没发觉啊!
「我们也在找原因,目前用药物暂时抑制恶化的情况。」冷静的向姚家伟解释,那名主治医生简单的交待几句后,又去照顾其他病患,留下手足无措的姚家伟,失控的想闯进急症室里陪伴自己的宝贝儿子,一旁的陈则笙不得不费劲的拉住人、安慰他。
「让让!……你们去办理手续,小孩要留院观察。」粗暴的推开挡路的陈则笙及姚家伟,推着病床的护士头也不回的命令着。
从那名粉嫩小男孩『发作』后,文武英杰馆就陷入一阵慌乱,七手八脚的将他送上救护车,而姚家伟及陈则笙也连忙追赶前去,梁琬音便自动自发的收拾东西,她看得出来,那个小男孩的气色非常不好,十有八九会留院观察,果然不出她所料,没过多久就接到陈则笙打回来的电话,梁琬音略挑了挑细眉,什么时候不好『发作』,偏偏选在这么紧要的关头?老天真的要亡他们?不管是文武英杰馆还是『巷子内』,都有挪动一部份的资金押宝在鼎天集团上头,现在发生这种事,就算他们退场得快,一些钱还是打了水瓢。这些还不要紧,投资本来就有赚有赔,但参加『至尊麻将大赛』却是赌注,而且他们还押在了毫无胜算的姚家伟身上,这下好了,他的宝贝儿子出事,那个温温吞吞又没主见的男人哪有可能去比赛?巨额保证金势必拿不回来了。
「这下……怎么办?」当家主事的老大哥一走,所有琐事便全掉到他头上,游毅德忙得团团乱转、焦头烂额,不过他更关心的还是『至尊麻将大赛』,输钱事小、面子事大,他们永福町旧商圈能不能扬眉吐气,彻底摆脱那些虎视耽耽的麻烦就看这一回了啊!
「还能怎么办?我去顾着弟宝,然后你跟则笙哥想办法劝姚家伟出赛啊!」没好气的猛翻白眼,梁琬音很气自己竟然做出让步,明明已经撕破脸,至少,她单方面的认定了姚家伟是情敌,结果现在还得和和气气的帮他带小孩?这世界还能再更不公平一些。
「你?」半信半疑的睨着梁琬音,游毅德一点也不相信她是真心诚意,该不会想趁机绑架人家的小孩,胁迫姚家伟离开她的则笙哥吧?
「不然呢?保证金是钱呐~~钱呐~~,你还记得当初为了凑出那天价的保证金,我们费了多大的劲?总不能因为这些事放弃吧?最该死的是这个赛制,居然不能换人顶替……」不情不愿的嘀嘀咕咕,那名年轻女性熟练的收拾必要的行李,她对姚家伟确实有些偏见,但这不意谓着她不愿意照顾陈则笙的小外甥,那个小家伙虽然有阵子阴阳怪气的吓坏她了,但事后也没什么更过份的举动,她还是很喜欢『姚念淳』那个早熟、贴心的小男孩。
「那好……我尽力……」又是啧啧有声、又是摇头叹气,游毅德索性让文武英杰馆及『巷子内』的员工全部休假去,他相信接下来这段时间,他们肯定没办法分出心神来照顾这两间店铺。
「不能只是『尽力』,而是一定得成功,姚家伟不参赛,我们的保证金就拿不回来了……不!是他一定要进决赛!」一掌重重的拍在游毅德胸膛,梁琬音杀气腾腾的命令,这些男人临到头来,一个、两个全都靠不住,最后还是要她来当坏人。
完全被黑暗吞食,彷佛被千层大石、又或者是万吨的海水深埋,不论怎么挣扎都无法重见光明,一向自以为无所不能、呼风唤雨惯了的范岳靖,头一次感到这么害怕。他知道自己仍被困在这个小小的身躯里,但大脑却连动动小指这么简单的动作都指挥不了,不……这种感觉更像是这个大脑根本不是他的,他只不过是个不小心被『凝结』在这个身体里的……旁观者。
『医生!医生~~。则笙,快去叫医生,弟宝醒了!』耳边传来姚家伟欣喜若狂的叫喊,听说『自己』痊愈、清醒,范岳靖一开始也跟着兴奋起来,只不过开心不足两秒,随即意识到更恐怖的事情,如果姚念淳清醒了,为什么他四周仍是一片黑暗?
『嘿……小朋友,看医生叔叔这里,对……好乖……』另一个陌生男子凑在他脸前嘟嚷,至少,范岳靖是这么认为,只是他就连听都听的不十分真切,更遑论看见什么了,但四周围的欢呼声,又好像他已经清醒了,范岳靖忍不住的扯开嗓门尖叫,可惜一点声响都没发出来。
『医生,弟宝他……』
『小朋友目前还很虚弱,必需留院观察,不过按刚刚检查的结果,情况比先前好很多,不要担心。』
『你们不是说……有什么器官衰竭的问题?』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并没有继续恶化,甚至……总之我们会替他安排更详尽的检查,不用太担心,小孩子的复原能力比我们大人强许多。』
听着那个陌生男子明显敷衍的口吻,范岳靖忍不住的猛翻白眼,当然,他以为自己确确实实在翻着白眼,不过相信那个叫姚念淳的小男孩,肯定没有任何动静,因为他仍旧深陷在黑暗中动弹不得。
『嘿……医生都说不用担心了,弟宝吉人高照,一定能逢凶化吉,你应该……』
『陈则笙,你胆敢在这种时候,叫我去参加什么鬼麻将比赛……』
『家伟!这不是在开玩笑,那些保证金不单单只是文武英杰馆有份出的。』
声音总像隔了层厚重的障碍物似,听得不清不楚,不过范岳靖还是补捉到了『至尊麻将大赛』这几个关键字,姚家伟应该出赛的,而他应该在一旁『压阵』,结果现在竟然发生这种事,他不仅困在这个小身躯中,更可悲的是还无法控制,他还怎么收复他的帝国?怎么彻底打败林昆清,羞辱那个老不死的家伙?
『……别担心,弟宝在这里很安全,有那么多医生、护士照顾他,琬音也说她会过来帮忙。』听不清陈则笙究竟在说些什么,不过十有八九是在劝说姚家伟参赛,范岳靖虽然动弹不得、口不能言,不过十分同意那个年轻人的看法,凡事都要以大局为重。
『可是……』语气有些动摇,姚家伟也知道情况严重,那笔保证金不是小数目,他怎么也不能让永福町旧商圈的街坊们失望。
『只要进入决赛,我们就能把保证金拿回来,说不定那时,弟宝早就痊愈了。』
『老天……我真的……』
『嘘……没事的!有我在,会没事的。』
170.
奋力的扭动、挣扎,范岳靖回想自己的『前辈子』,从没哪一次像这一回一样拚命过,只可惜不论他怎么使劲,四周仍是一片黑暗,但他能从模糊不清的声音中确认,那个叫姚念淳的小男孩真的清醒了,时不时用着软软、甜甜的奶腔奶调跟护士说话,童言童语的要这个、要那个,惹得那些婆婆妈妈们爱心泛滥成灾,巴不得什么好吃好喝的全塞进这小家伙的嘴里,只是这下让那名习惯性呼风唤雨、掌控一切的赌坛大亨更加慌张,他该不会真的被困在这个小身躯里,永远动弹不得?
不死心的继续挣扎,老天似乎终于肯给他几分薄面,范岳靖兴奋的『瞪』着眼前逐渐绽现的一丝光明。
「嗯?小淳,怎么了?你不是刚嚷着说要睡觉?小朋友要多休息,身体才会好得快。」一个上了点年纪的护士,原本正检查着IV,瞧见『姚念淳』睁开眼睛,二话不说的靠到他身旁,一边温柔的揉着他细软的卷发,一边轻声细语的哄着。
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姚念淳』用力的眨了眨,十指夸张的动着,最终忍不住的捏了自己大腿一记,痛得他哇一声叫喊起来,兴奋的老泪纵横、喜极而泣,皇天不负苦心人,他终于又拿回了这个身体的主导权。
「怎么了?怎么了?」另一名护士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前一名则老神在在的回应,表示只是小朋友做恶梦惊醒而已,一切正常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嘿……小淳,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仍旧不放心的凑上前检查着,随后进来的那名护士,温柔的嘀嘀咕咕。若是在以前,『姚念淳』乐得装死由着她伺候,不过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办,真的没闲功夫跟这些护士们纠缠。
装睡似的紧闭双眼,『姚念淳』心底多少有些害怕,担心自己又一次陷入黑暗中,幸亏那两名护士很快就退出病房,那名赌坛大亨胆颤心惊的瞪大眼睛,试探性的动了动手脚,深吸口气后急忙的蹦下病床,一开始还有些不稳,战战兢兢的走了几步后,总算放下心来,他确确实实的拿回身体的主导权了。
「真是要命……」轻手轻脚的晃到窗边,『姚念淳』贴在玻璃窗前啧啧有声,以他现在刚刚恢复的身体状况,要怎么偷偷溜出医院?他想知道『至尊麻将大赛』的情况,他想知道姚家伟亲子鉴定的结果,这些事情全是这个小小身躯办不了的,他不能再拖延下去,现在不管是谁踏进病房,他一定要想办法了结对方,占据成年人的身体。
机警的在儿童病房内转了一圈,能够做为『武器』的东西实在少得可怜,看起来最有杀伤力的竟然是点滴瓶,『姚念淳』没好气的猛翻白眼,照这种情形,他要何年何月才能摆脱这个身体?他总有感觉,不只他急着想离开,这个身体也在排斥他,说不定被困在黑暗中的恶梦很快又会降临,他必需把握时间。
喀啦一声,病房大门冷不防的被拉开,一名看起来气色不佳、五官普通的中年男子鬼鬼祟祟的钻了进来,『姚念淳』扬高半边眉毛,这间医院的警卫是纸扎的啊?闲杂人等这么随便就能闯进儿童病房?万一进来的是个变态杀人魔,这里的病童、护士还有命吗?
「哈!你真的在这里,我在会场遇到你那个年轻爸爸,还在想说你怎么还没抢他的身体,没想到你竟然在这里?怎么啦?身体吃不消了?也难怪,这么小的小孩……你一开始就不该选择这个身体……」
完全不理会『姚念淳』的默不作声,那个中年男子彷佛熟人般连珠炮似的霹雳啪啦,听得那名前·赌坛大亨一头雾水,不过隐隐约约捕捉到一些线索,无稽到那名前·赌坛大亨都觉得是不是自己精神错乱了。
「你……走错病房了?精神科应该不在这个楼层。」斜眼睨着那名陌生的中年男子,现在是非常时期,『姚念淳』不确定自己还能掌控身体主导权多久,不想要节外生枝,只想早早打发这个胡言乱语的家伙,他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得策划。
「喔!我还没自我介绍,已经换个躯壳,我先前的身份是鹰眼的弟子……」那个中年男子继续自我感觉良好的喃喃不休,『姚念淳』不由自主的皱紧眉头,撇开无不无稽这回事,他记得前一回,那个自称是鹰眼大弟子的男人,再三表示他之所以会去拜师,就只为了在赌坛上一争长短,结果现在换一个看上去更不称头的男人身体?因为频频换身体,脑袋终于吃不消的烧坏了?
「你是……?算了!名字不重要,我记得你一心只想在赌坛上扬眉吐气,为什么又换了个身体?这个男人来头很大?」猜想自己八成是疯了,才会顺着这个男人的思路说话,不过『姚念淳』又很想知道,万一真如他所言,究竟是用什么方法,才能这样在各个身体间自由来去?
「喔!出了点小问题,不过那不重要,这个身躯也挺不错用的,再说……跟着鹰眼那老家伙,再怎么学也及不上你……当年功力的十分之一。」
「哈!那当然!」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姚念淳』得意的大笑数声,不自觉的放下敌意,同时更加好奇,既然换了新的身份,既然还怀抱着想在赌坛发光、发热的梦想,不趁这个时间重新锻练,究竟为了什么跑来?该不会精神异常到想抢这个小男孩的身躯吧?
「我在『至尊麻将大赛』遇上你那个年轻爸爸……你到现在还没抢走他的身体,怎么?于心不忍?还是你的目标是另一个?如果……」
「离他们远点。」
看出了那个男人是来试探,『姚念淳』一直迟迟不出手,再加上姚家伟又频频跑医院,让那个男人不由得疑心起来,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导致那名前·赌坛大亨不得不放弃这个目标,现在看来是多虑了。
危险的眯起眼睛,瞬间变得杀气腾腾,以前是不想人动他相中的『所有物』,现在,姚家伟有可能是他的亲生儿子,那名赌坛大亨更不可能让人伤害他,尤其是这种痴心妄想,即使只是个小小、柔软的身躯,『姚念淳』依旧能迸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气势。
「呵呵……我来只是想证实一件事,果然不出我所料,你不是不想要那个逢赌必赢的身体,而是你无能为力,这个小家伙快吞了你……所以我从不找小孩子,因为他们的生命力太可怕,稍有不慎……」
「这个小家伙……你说这个小男孩没死?」
「……蛤?你……你什么都没搞清楚就『借尸还魂』?喔……你大概是我见过最蠢的……人?喔!还是该说鬼?」
胜券在握似的得意洋洋,那名中年男子大约难得碰上相同经验的『人』,话匣子一开就关不上,尤其对象还是他曾经奉若神明的八爷范岳靖,难得有一件事能胜过那个男人,他怎么忍得住不大书特书的说个没完。
「所以,如果我不离开这个身体,我会死……而那个小男孩会复活?」神情凝重的跃下病床,『姚念淳』神经质的病床里踱步。
「既然,你不想要那个逢赌必赢的身体……喔!我瞧你老也无能为力。」居高临下的睨着那名小男孩,那名中年男子一点也不介意对方在他身旁绕来绕去,反正一个不足五岁大的小鬼,搞不出什么明堂,也因为太过得意,直到剌痛感在脚背上传来时,仍旧无法相信『姚念淳』究竟干了些什么。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选择小孩子的身体?……因为不会有人相信,一个五岁大的小孩会用针筒、清洁剂杀人。」冷静的看着那个中年男子跪倒、颤抖,『姚念淳』凑到他耳边低语,冷不防的将空了的注射器塞进他手里。
「你……你……」无法控制身体的猛烈颤抖,那名中年男子愤恨的伸长手臂,偏偏怎么也构不着『姚念淳』,那个粉嫩小男孩吸足了口气,开始放肆的尖叫起来。
听见他的尖叫声,医生、护士全都涌入塞满儿童病房,几名人高马大的男看护,毫不客气的将手中握有注射器,疑似想攻击小孩的变态打倒在地,而跟『姚念淳』感情最好的护士,则紧紧的拥住他,轻声细语的安慰着……
171.
气急败坏的冲进医院,完全不顾警卫、护士们的阻挡,姚家伟杀气腾腾的直奔儿童病房,他只不过离开一下,回家去梳洗、换套衣裤,也拜讬游毅德等人暂时照看一下宝贝儿子,怎么还会发生有精神病患闯入、差点伤害小朋友的事情?
「家伟,你慢点!」紧跟在姚家伟身后,陈则笙一面向那些被碰撞到的医护人员、病患道歉,一面连系着游毅德等人了解事情经过。其实只是个空档,那些来帮忙看顾『姚念淳』的朋友,才离开不到十分钟,也再三确认了那名小男孩没有问题,谁知道会发生这种意外。
「慢?我怎么慢?再慢一点,说不定弟宝连命都没了!」神经质的按着电梯按键,姚家伟焦急的猛踱步,彷佛这样就能让电梯上升的更快一些。
没什么资格指责姚家伟的神经紧张,刚接到电话通知时,陈则笙的震惊程度不下于那名年轻父亲,只不过比起担心那名小男孩的安危,这名永福町旧商圈的小角头更气愤医院的管制疏失,同时又对自己弟兄们不负责任的态度感到痛心,他们就连十来分钟的任务都完成不了,这又怎么能办大事?
叮的一声,电梯大门在儿童病房的楼层打开,姚家伟及陈则笙片刻不停的直奔『姚念淳』的病房,长廊上来来往往许多不像病患家属的人物,几名制服警察正神情凝重、压低音量的交谈着。
「你是……姚念淳小朋友的亲属?」一名年轻护士,小跑着到姚家伟身前追问,她虽然没有实际照顾过那名小男孩,不过从特征相似的外貌,让她一眼就认出这父子俩。
「嗯……你是?」
「请跟我来,我们替姚念淳小朋友安排了另一间病房。」
比了比手势,那名年轻护士率先走了几步,领着他们到长廊的另一端,同样也有几名制服警察等在这里,不过神情明显轻松许多。
「为什么……突然换病房?是不是弟宝他……?」好不容易放松了些的神经,又在一瞬间嗖的绷紧,姚家伟分贝不由自主拉高,那名年轻护士连忙打着手势,要他们降低音量,让那个精神异常的变态一闹,几乎整个儿童病房的楼层变得躁动不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吓坏那些虚弱且敏感的小病患们。
「喔!没事、没事!小淳很平安,是那个……那个闯进来的男人……」下意识的颤了几记,那名年轻护士彷佛想起什么可怕的景象,俏脸瞬间煞白。
「他不是被制伏了?」安抚似的拍了拍姚家伟手臂,陈则笙用眼神示意由他来交涉,那个年轻父亲关心则乱,他担心过份吵闹的结果,是害得他们全被赶出去,到时才真的帮不上姚念淳的忙。
「是被制伏啦!小淳非常机警,而且那个闯进病房的男人似乎精神有问题,一直在胡言乱语,然后……然后他突然浑身抽搐、倒地不起,最后……急救无效……」
「急救无效?他是不是有什么疾病?所以想不开,才跑去儿童病房攻击小孩?」
「不清楚他的动机,不过他那明显不是疾病。」
话才刚说完,那名年轻护士就拉开病房大门,就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背对着他们,挺直背脊、负着双手的蕴藏着吓人的气势。
「弟宝……?」不知为何自己要放轻语气,陈则笙没来由的记起那个小男孩先前的胡言乱语,从那个背影来看,他确实不像只有五岁大的模样。
半转过身,『姚念淳』的眼神先是一阵小孩子独有的茫然,紧接着不到半秒的时间里,彷佛换了个灵魂似的变得精明、沉稳,面无表情但又胸有成竹般的回望着那三个张回结舌的成年人。
不发一语的皱紧俊眉,姚家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望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却觉得对方像个陌生人,虽然在下一秒钟,『姚念淳』又奶腔奶调、眉开眼笑的喊他『把拔』,但他却觉得对方完全不是真心诚意,那个小男孩在假装、在敷衍他。
「家伟?」愕然的喊了一声,陈则笙轻轻的碰了碰姚家伟的手臂。平日里,这对父子一碰面,哪一次不是恶心巴啦的又亲又吻,尤其是姚家伟,不管那个小男孩怎么挣扎,他就非得用力蹭得对方脸颊通红才罢休,现在好不容易见着了宝贝儿子,那名年轻父亲却没有任何反应,这不像姚家伟。
「嗯……能不能,让我跟弟宝单独谈一下?」有礼的请求着,但神情意外的严肃,姚家伟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陈则笙,后者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微笑的顺势一带,不动声色的将那名年轻护士『赶』出病房,喀的一声拉上房门。
「有什么好谈的?我肚子饿了……」漾开一抹天真无邪的微笑,『姚念淳』撒娇似的蹭到姚家伟身旁,只不过还没来得及攀住对方,那名高瘦的年轻父亲冷不防的猛退一步,病房内的气氛一僵。
「……你是谁?」
不让那名年轻护士打扰到姚家伟的『父子谈心』,陈则笙假装很感兴趣般有一句、没一句的陪着对方闲聊,慢步的踱回护理站,不知道是他的错觉还是眼花,医院像是变得更加混乱,长廊上的警力人员多了一倍有馀。
「怎么了?怎么乱七八糟的?不是说了要安静吗?这样吵吵闹闹等一下重症那边会抗议的。」面色一沉,那名尽责的年轻护士,快步的冲向护理站,陈则笙也不明白自己是哪根神经错接,竟然也煞有其事的跟上前去,彷佛他也是医院的一份子一般,认真的打听、关心着。
「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有钱人搞的那一套保外就医,平日里吃好、穿好的注重养生,一遇上有牢狱之灾的官司诉讼,马上就万病齐发,到底要多愚蠢才会相信这种鬼话。」重重一拍桌子,那名年纪稍长且正义感十足的护士,一脸的不以为然,派了这么多警力过来一层楼、一层楼的排查,根本就是劳民伤财,原来她缴的税就是浪费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
「保外就医?谁?」显然不太理会时事,先前那名年轻护士一脸茫然。
「哇~~你真是……还会有谁?就是这阵子闹得沸沸扬扬,鼎天集团的大老板啊!」继续没好气的翻着白眼,那名上了点年纪的护士,忍不住的连啧数声,她最瞧不起的就是那些有钱人利用权势逃脱法律制栽,尤其还事关人命,实在太不公平了。
「鼎天的大老板不是往生了?」吃惊的瞪大眼睛,那名年轻护士虽然不关心时事,不过八爷范岳靖的新闻铺天盖地,想不知道都不可能。
「他的大老婆接班,结果扯上命案,好像买凶杀了小三,反正那些人的关系就是乱,现在居然利用保外就医这一招,真是不要脸。」又是一连串的啧啧有声,那名稍为年长的护士又是哼、又是白眼。身为女性,她自然讨厌介入别人婚姻的第三者,但闹到出人命就真的太过份了,又不是在拍电视剧。
听着护士站的那些护士们你一言、我一句的八卦,陈则笙危险的眯起眼睛,这么巧?蔡薇霖保外就医的地点就是这间医院?更令他惊讶的是,她居然会动用『保外就医』这一招,而不是用庞大的律师团队狠狠的修理检方,这真的不像那名江湖阿嫂的一贯作风,难道鼎天集团真如外界传言穷途末路了?那他跟姚家伟还有必要耗费那么多心神来谋夺一个倾倒中的帝国吗?
「嘿!不多说了,我上楼准备一下,迎接这位皇太后啊……」
172.
看着助理小高面无表情的跨进病房,蔡薇霖轻轻的叹了口气,露出个预料中、能够理解但却又故做坚强的奇怪神情。从她协助警方调查开始,她那双仅剩的儿女便对她的诉讼不闻不问,范亦珊还能解释成忙于工作、忙于『至尊麻将大赛』无法分心,可是一向无所事事的范牧民,有什么理由置身事外?就算他帮不上忙,就算她不需要帮忙,一声问候并不过份吧?这时不禁想起正直、可靠的大儿子,蔡薇霖又是一叹,在她身旁除了助理小高之外,就属范承瀚最让人放心、信赖,偏偏这样一个有为青年却英年早逝,老天故意针对她吗?就算她真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行,怎么也不该报应在她的大儿子身上。
「怎么样?进来一趟很不容易吧?」语气平静的询问,蔡薇霖倒不是刻意装病避祸,一连串的打击,再加上层出不穷的麻烦,真的重压的喘不过气来,食不安稳、睡不安寝,若不是平时她十分注重养生,一般人早就垮了,饶是如此,她也时常闹头疼,身体虚弱不少,添了许多白发。
「还好,以前的一些老朋友还说得上话。」仍旧语气死板、不苟言笑,助理小高略耸了耸肩,八爷范岳靖结识了各个阶层的人、交友广阔,即使那名赌坛大亨已经不在,还有不少人十分重情重义,一听说八爷的未亡人遇上麻烦,虽然不见得能让她躲过牢狱之灾,但使点劲、出点小力还是有办法的。
「帮我谢谢他们,有心了。」
「卖个人情给鼎天的董事长,对他们而言,这事很划算。」
「别把人心想得这么坏。」
听出了助理小高话中有话,蔡薇霖轻轻揉了揉太阳穴,略摆了摆手要对方继续往下说,助理小高就是她的耳目,他肯定探查到什么事情,才会刻意的冷嘲热讽,否则以他严谨的个性,极少在别人背后议论。
「鼎天的股价一直跌,是背后有股东在恶意抛售。」清了清喉咙,显然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情绪化,助理小高又一次恢复冷静,开始回报着这段日子的清查,很难说是哪个大股东开始的,不过一旦有人起头,就像水霸捅出个缺口一样可怕,愈是抛售、股价跌得愈快,股价下跌得愈凶,抛售的规模就愈夸张,就像看不见尽头也无法阻挡的恶性循环。
「能跟八爷称兄道弟、拜把子的,全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一直撑到这个时候才倒戈,也算他们够义气了,不怪他们,出来混的哪个不是为了求财?这又不是慈善事业。」非常看得开似,蔡薇霖轻声的笑了笑,彷佛料准了会有这么一天。其实她早就萌生退意,只是一口气咽不下才强撑着,现在想想,守着八爷的这片江山又如何?只不过是麻烦多、是非多,她已经没了丈夫、没了长子,如果是个好母亲,不该让她仅剩的子女远离这些风波?她花了太多时间去争这口气,是时候修补、修补亲情,试着当一个母亲了。
「没经过证实,不过……」
「嗯?」
「二小姐跟牧民少爷也在倒卖手中的股票。」
不由自主的扬高半边细眉,如果是那些老股东们抛售股票,蔡薇霖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只要那几个能左右董事会的老董事们没有动作,鼎天的股价再不济事,一时半刻间也不会有大问题,但如果范亦珊跟范牧民联手,那情况就不乐观了,他们手中的所有持股是有可能让江山易主的。
「林昆清那里有什么动作?」深呼吸几口气,蔡薇霖对自己的两名子女还算有信心,范牧民这家伙再怎么搞怪,还不至于反骨到出卖自己家业,尤其范亦珊还在,那个丫头不会由着他胡来,背地里肯定有什么计谋,等有空时,她再来好好查问,现在更重要的是知己知彼,她虽然不打算再争下去,但也不意谓着会平白无故的将江山拱手让人,尤其让给那个老不死的胖子。
「没有,应该是在观望。」
「嗯……很符合他老狐狸的个性。」
「还有件事……金鸥文创一直在买进,像是在护盘。」
「金鸥?叶泓禾?这不像他,在这个时间点进场太冒失了。」
同意蔡薇霖的看法,助理小高频频点头,他虽然对叶泓禾谈不上有什么好感,认识也不算深,但也知道那个男人是跟八爷范岳靖齐名,甚至在能力上胜过八爷的狠角色,连他都不会犯的错误,叶泓禾没理由这么傻。
「嗯!金鸥进场护盘更像是搅局,根本无法阻止鼎天的颓势,昆清大仔应该就是在等待机会,如果股价真的跌到谷底,金鸥反而不够资金承接,到时昆锦建设就能明正言顺的入主鼎天集团。」
「如果我没猜错,在金鸥背后搞鬼的应该是杰儒这混小子,你替我找牧民跟杰儒出来,我来问!」
「好的……还有件事。」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欲言又止、支支吾吾,只要牵扯上姚家伟、姚念淳父子俩,助理小高就觉得不自在,毕竟,那算是八爷的家事、私事,以他的身份,实在没什么立场发表意见。不过,站在那名江湖阿嫂的角度来看,那个小男孩不管姓范还是姓姚,都是这个家庭的一份子,蔡薇霖应该会想知道姚念淳又住院、甚至差点被攻击的消息。
「什么?那个小男孩差点死了?」吃惊的在病床上坐直身体,蔡薇霖对姚念淳的感情十分复杂,她总觉得对方亲切,一开始认定他是范承瀚的血脉,又后发现姚家伟可能是八爷在外头的私生子,张心莲嘲讽她的最佳棋子,蔡薇霖承认她对那个小男孩又爱又恨,就像对八爷一样早分不清是恨?是爱?但无论如何,小孩是无辜的,究竟是谁这么丧心病狂,居然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幼儿下毒手?
「听说是个精神异常的男人,闯进儿童病房,不过没伤到那个小男孩,反而在病房里自杀了。」
「自杀?」
「是,他将清洁剂打进身体里……董事长?」
「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往事,当年八爷也曾利用清洁剂结果几个仇家……」
「你是谁?」深吸口气,姚家伟面色凝重的拉了把椅子,慎重的坐在『姚念淳』的病床前,他真的没想到,他居然会怀疑自己的宝贝儿子,用这种严厉的语气对他说话,不过看着那个同样冷静,而且明显不怕他的小男孩,姚家伟心凉了大半截,他的怀疑几乎可以直接宣判了。
「有些事情,知道的太清楚,日子活的反而不痛快……」微拧着眉头,『姚念淳』打量了姚家伟好一会儿,决定不再打哑谜,失去汤丽凤的协助,他什么事都办不到,索性跟姚家伟摊牌,说不定还能拉拢对方,这一仗他不能输也输不起,鼎天集团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了。
「不要跟我打哑谜!你到底是谁?真正的弟宝在哪?你把他怎么了?」半是痛心、半是气愤的咆哮起来,姚家伟浑身发抖的瞪着那名依旧冷静的小男孩,一想到这段时间,他疼爱的、宠溺的对象竟然不是自己的宝贝儿子,他就觉得背脊恶寒连连,只能怪他自己被『亲情』蒙蔽了眼睛,有太多证据一再出现,偏偏他选择自欺欺人的视而不见。
「这话应该反过来说,是你儿子把我怎么了……那天我中风被送进医院,等我清醒后已经在这个小男孩的身体里……」
「不要赖在弟宝身上!你到底是谁?」
「……八爷,范、岳、靖!」
173.
盯着『姚念淳』老半晌,姚家伟神经质的在病房里踱步、打转,最后甚至情绪有些失控的放声大笑,他原本还抱有一丝丝希望,希望他的宝贝儿子会害怕的放声大哭,这一切不过就是他疑神疑鬼的胡乱猜测,谁晓得那个小男孩,会用这么冷静、严肃的神情,报出这么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姓名。
「你……你不要乱说话!弟宝……弟宝你需要心理医生……不!是精神科!我认识一个精神科主任很厉害……」大眼瞪小眼的又对视了好一会儿,姚家伟终于败下阵来的移开目光,神经质的猛搔头发,什么『借尸还魂』、『死而复生』太无稽了,他一定是发疯了才会相信这些事,全都要怪陈则笙,如果不是他多嘴、口无遮拦,姚念淳才几岁大?他不会有这种观念的。
「冷静!……你如果不是有所怀疑,为什么跑来问话?既然问了,又不愿意接受事实,年轻人……你这样婆婆妈妈、摇摇摆摆的个性实在难成气候。」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姚念淳』略挑了挑眉,不管姚家伟是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这段时间的相处,或多或少都产生些感情,那名前·赌坛大亨爱才心切的谆谆善诱。
分不清是气愤还是恐惧,姚家伟无法克制自己的浑身打颤,病床上的小男孩,外貌依旧粉嫩、天真,可眼神却是令人胆寒的老练、深沉,那名年轻父亲下意识的控制呼吸,他担心自己会忍不住的尖叫出声。
「你……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如果我不是范岳靖,你觉得以这个小家伙的能力,有可能知道那个货柜的事?喔……顺道一提,那个『小金库』是我的,跟汤丽凤无关。」
提及那个价值连城的老旧货柜,姚家伟意外的冷静许多,逐渐接受了眼前的小男孩,确确实实不是他的心肝宝贝,他只能冷静,并且想办法跟占据身体的老鬼谈判,他必需坚强起来,他相信真正的姚念淳还在,被困在小小身躯里的某个小小角落,他说什么也要把对方救回来。
「那个货柜是你的?」
「我刚刚说的你没在听?汤丽凤没那本事搜罗到这么多东西。」
「所以……你知道那个……『小金库』现在在哪里?」
「废话!在各个码头间转移的『游戏规则』还是我订的,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紧抿着薄唇,无数个念头在姚家伟脑袋中快速转动,他现在应该将全付心神摆在替儿子夺回身体这件事上头,可是同时又想起了陈则笙十分在意那个『小金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两全其美?
「你……介不介意,我找则笙进来一块儿商量?」咬了咬下唇,姚家伟煞有其事的询问,原本以为会很别拗,用这么正式、严肃的口吻跟『姚念淳』商量,谁知道话出口后才觉得轻松,那名小男孩眼神中透露出的威严,让人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付。
这回轮到『姚念淳』皱起眉来,理论上,他是范岳靖的这件事,知道的人愈少愈好,不过陈则笙的身份很特殊,先别说他跟姚家伟那种根本藏不住秘密的关系,真要利用起来,个性冲动、行为果断的永福町旧商圈小角头,不论是能力还是人力,都比姚家伟适合得多。
点了点头、打了个手势,既然已经挑明身份,『姚念淳』乐得不再伪装,尽情的恢复过去高人一等的习性。得到特赦般,姚家伟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急忙跑到病房外寻找陈则笙的下落,这么诡异、无稽的真相,他需要对方陪着他消化。
表面上跟普通的登徒子没什么两样,硬是要凑在护理站里跟那些年轻、漂亮的小护士们闲话家常,实际上,陈则笙心甘明镜的在字里行间内捕捉他需要的讯息,别小看这些吱吱喳喳的小姑娘们,她们知道、听到的消息多如牛毛,随随便便一个新闻都能搅得天翻地复的。
「则笙……」在病房外头没找到陈则笙,姚家伟心有灵犀般的急忙跑向护理站,果不其然,那名高瘦、俊朗的小角头,正靠在服务台上跟其中一名护士聊得正起劲。
「家伟?你不陪着弟宝,跑出来干嘛?发生什么事?弟宝怎么了?」连珠炮的一长串疑问,陈则笙的反应让那些小护士们也跟着紧张起来,深怕那个无辜被波及的小男孩,病情有什么变化。
「没事,弟宝很好!……只是……只是,我有事跟你商量。」看了一眼那群好奇张望的『闲杂人等』,姚家伟放低音量的支支吾吾,『姚念淳』真实身份这件事,一旦泄露了只会被当成精神病患。
「嘿……怎么了?什么事这么着急?」同样也感受到那群小护士们夹杂着嘻笑声,不怀好意的打量眼神,陈则笙只觉得背脊窜起阵阵恶寒,下意识的揽着姚家伟腰际,朝着『姚念淳』病房的方向走了几步。
「是关于弟宝的真实身份还有那个货柜……」
「你知道吗?你的上司的上司也住在这家医院……」
迫不及待的分享消息,姚家伟及陈则笙几乎是同时开口,跟着两人又是一愣,以为自己没听清般的又复述对方的讯息一遍。
「什么弟宝的真实身份?货柜?哪个货柜……那个货柜?」
「上司的上司?你是说蔡董事长?她住院了?」
话语刚完,气氛又是一阵静默,陈则笙跟姚家伟对望一眼后忍不住的低声笑了出来,真不知该形容他们默契太好还是根本没默契,照这种抢话的方式下去,他们永远也商议不了任何事情。
「别争了!你先说,弟宝的事情重要。」又往病房的方向领了几步,陈则笙很快恢复情绪,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个鬼灵精怪的小外甥真的知道货柜在哪里。
「……你是……八爷,范岳靖?」深吸了口气,陈则笙神情复杂的瞪着病床上的粉嫩小男孩。从走回病房这段路上,姚家伟已经条理分明的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那名小角头虽然设想过很多可能性,也怀疑过那个小家伙被借尸还魂,但占据他身体的竟然是大名鼎鼎的赌坛大亨?这简直比电视、电影更加匪夷所思。
「如假包换……记得,你也曾怀疑过我的身份,怎么我现在坦白了,你们反而不相信?」潇洒的摊了摊手、耸了耸肩,『姚念淳』露出抹居高临下、胜券在握似的笑容,一些『前辈子』习惯性的举动,现在套到一个五岁大小男孩的身上,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呵呵……叫你证明你是八爷,似乎不太妥当啊?」不知道该怎么反应,陈则笙神经质的笑了起来,怀疑是一回事,发现真相又是另一回事,他突然觉得原来继续误会下去比较轻松,现在连望着『姚念淳』都感到毛骨耸然,他不知道姚家伟该怎么跟『这个儿子』相处下去?那名年轻父亲不能放任不管吧?这会被告遗弃的。
「我能告诉你们……『小金库』在哪?条件是……你们得帮我一个忙。」像是看穿陈则笙的想法,『姚念淳』好整以暇的睨着那名高瘦的年轻舅舅,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陈则笙又不是圣人,拒绝不了这个诱惑的。
「你还想谈条件?你应该把身体还给弟宝……」不由自主的激动起来,姚家伟把陈则笙拉进来,是为了己方壮声势的,而不是看那一大一小狼狈为奸。
「冷静……冷静!让我来说,你太激动会坏事的,而且我相信,八爷一定很清楚,我们的条件是什么?」连忙将姚家伟揽到一旁安慰,陈则笙眼神变得冷静甚至冷酷,瞬也不瞬的瞪着病床上的小男孩。
「当然!所以我确信……我们会合作愉快!」
174.
车子唰的一声店在门口急停,原本在里头忙着的游毅德,正想冲出来教训上门挑衅的家伙,谁知道一前一后跃下车子的是陈则笙及姚家伟,那两名高瘦的年轻人,仅仅跟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跟着风风火火的冲上二楼休息室,碰的一声重重将门甩上。
「谁?……这又是干嘛?」先是煞车声、再然后是甩门声,梁琬音同样被惊动到的跑了出来,难得她大发慈悲打算展现她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本事,正在厨房里为『姚念淳』准备鸡汤,结果就连这么点小事,都不能让她安安静静的完成?老天存心跟她做对啊?
「不知道?神秘兮兮的……他们不是去医院探视弟宝吗?会客时间结束了?」茫然的搔了搔头,游毅德理所当然的质疑起来,若依照姚家伟的个性,他一定会留在病房里陪伴到最后一刻才依依不舍的离开,现在就跑了回来,实在太反常了一点。
「再搞什么啊……我的鸡汤才炖一半……」没好气的嘟嘟囔囔,虽然单方面的认为自己跟姚家伟属于敌人关系,不过梁琬音还是很心疼『姚念淳』那个小男孩,发自内心的为他准备着补品,结果总有一堆突然冒出的闲杂事来打扰她。
「则笙哥?家伟哥?」站在楼梯口扯着嗓子直吼,既然提早回来,游毅德多的事情要商量,不光是两间店铺的生意,文武英杰馆转投资的问题,最要紧、最要紧的还是『至尊麻将大赛』,前两轮姚家伟毫无意外的轻松晋级,但接下来的赛程不是闹着玩的,稍有闪失他们的保证金就全打水漂了。
「……你真的相信他?你竟然想跟他谈判?那个是弟宝,我儿子啊!你不觉得这个风险太大了?」拎了一袋行李,姚家伟气急败坏的冲下楼,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神经错接了,真的在病房里跟那个前·赌坛大亨谈判,虽然对方说了会原封不动、完好如初的将完整的姚念淳还给他,条件是他们得替他扳倒林昆清以及夺回鼎天集团,先不论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办到这两件根本是天方夜谭的妄想,姚家伟无法不怀疑那个赌坛大亨的诚意,失去了『姚念淳』这个身体,他就彻彻底底的『死』了,他为什么肯放弃?
「嘿!别这么大声嚷嚷……我当然不是百分之百的相信他……但现在有什么办法?你能硬抢?你也会说了,那是弟宝的身体,我们只能小心处理。」先是紧张的将姚家伟扯到角落,陈则笙语气凝重、压低音量的警告着。关于『八爷范岳靖附身在姚念淳身体里』这件事,愈少人知道愈好,让其他人当成精神病还是小事,要是莫名其妙的引杀机那就太得不尝失了。
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游毅德及梁琬音,那两人果然好奇不已的频频探头探脑,姚家伟咬了咬下唇,他当然明白陈则笙的顾虑,若是换位思考,他也会做出相同的决定,毕竟,他们不仅没有筹码,最大的软肋还掐在别人手里,除了妥协之外他们还能怎么办?但只要想到他宝贝儿子的身体还让那个前·赌坛大亨占用、糟蹋,姚家伟又是愤怒又是心急,一不注意就全迁怒到陈则笙头上。
「我们现在必需沉住气,千万不能自乱阵脚,所有事一件、一件解决,从最能掌握的先开始,我们本来就要闯进决赛,最好能赢得胜利,『那个男人』的目标正好与我们不谋而合。」深吸了一口气,陈则笙其实也没什么把握,他的脑袋还让刚刚得知的消息,冲击的晕头转向,不过现在这个时刻,绝不能流露出一丝丝的不确定,姚家伟需要他的支持。
「……你告诉他,蔡董事长保外就医这件事,妥当吗?」沉吟了一会儿,姚家伟终于冷静许多,他承认自己是关心则乱,太想『救』回自己的儿子,以至于不能理智分析,虽然如此,他还是不太明白,陈则笙为什么说出蔡薇霖的事情?在这种时刻,不是不应该节外生枝?就算范岳靖知道了自己的『前妻』病倒、住院,以他现在的『身份』,又能做得了什么?
「总得让他有点寄讬、有事烦恼啊!否则……天晓得他还会干出什么事来,你不会希望弟宝真的染得满手血腥吧?」
「你的意思是……」
「别告诉我,你没怀疑过那个精神异常的男人,不是他干掉的……我甚至怀疑那个男人根本没有精神异常,哪有那么多巧合,他搞不好是知道了什么事情,然后被八爷灭口……」
不由自主的静默下来、皱紧俊眉,姚家伟若有所思的瞪着陈则笙良久,如果一切真如他的猜测,那他们同样也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八爷的真实身份,等到完成了协议好的任务,那名前·赌坛大亨会把姚念淳的身体还给他们?还是又用什么可怕的手段,让他们两人……『发生意外』?
烦躁的在儿童病房内踱步,透过玻璃窗的倒影,『姚念淳』瞪着自己粉嫩、可爱的外貌,然后更加气恼的继续踱步。
跟陈则笙、姚家伟的谈判非常顺利,这一切全在他的意料之中,最终也照着他的剧本进行,只是他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对那名前·赌坛大亨而言,姚家伟有可能是他的儿子,姚念淳这个小男孩自然是他的孙子,就算他们没有半分血缘关系,相处这么久了也有感情,如果可以,他真心想在一切尘埃落定后,将这个小身躯还给姚家父子俩,问题就出在,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脱离?濒死这一招风险太大,他还没那个意谓牺牲小我、成全他们,难道就没有个皆大欢喜的方法?
这件棘手的问题,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两个年轻人还被蒙在鼓里,原本对他是百分之百有利的状况,等姚家伟替他赢得比赛、修理了林昆清,最好还能抢回鼎天,到时就算他翻脸不认帐,那两个人也莫可奈何,可这是头一次,那个被困在小孩身体里的赌坛大亨心生愧疚感,『姚念淳』又一次的在病房内摇头叹息,难得他想当一次真诚的好人,老天就这么不给他面子?
喀的一声,『姚念淳』轻手轻脚的溜出病房,他『前辈子』有什么事情想不通、搞不定时,就会去找那位绝顶聪明的江湖大嫂商量。从陈则笙那里听说,蔡薇霖保外就医,无巧不巧的正是这家医院,在他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之前,小小的身影已经在蔡薇霖的病房外徘徊了。
「嘿……你在这里做什么?」推着推车,一名陌生的年轻护士柔声的叫唤,任谁瞧见一个穿着病服的小男孩,在医院长廊上闲逛,都会本能的上前关心。
又是傻气的张口结舌、又是语竭的支支吾吾,『姚念淳』只是习惯性的想到『前妻』身旁晃晃,看看能不能冒出些什灵感,他倒没有想过该怎么进入病房,甚至该怎么跟蔡薇霖商量,这是保外就医耶!又不是自费来健康检查,哪有那么容易的?
『啊……是你啊……?我认得这个小孩,他的父亲是我女儿的下属,让他进来吧!』一切都是那么碰巧,那名推着推车的护士刚好离开蔡薇霖的病房,于是房门还没来得及完全关上,那名优雅女士将病房外的动静听得一清二静,同时也认出『姚念淳』,自然而然的邀请着这名让她备感亲切的小男孩。
「我……可以进去?」好奇的在房门外探头探脑,『姚念淳』没经历过保外就医,但印象中没有这么轻松、惬意吧?
「进来吧!」微笑的招了招手,蔡薇霖像在自家的客厅里招呼朋友一般自在。
175.
都不知道该不该感到意外,『姚念淳』略挑了挑眉的看了病房里的另一个男人,他『前辈子』的大师兄真是不死心啊!他还尸骨未寒,叶泓禾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跟他『前妻』出双入对,听说他自己也有老婆呀!虽然感情不好,早就不理他的在澳洲还是加拿大生活,但好歹两人还没正式离婚吧?叶泓禾会不会太心急了点?……等等!他该不会是让这对奸夫银妇联手害死的吧?
「又是这个小孩?他怎么会在这里?」正单方面的享受着难得的两人世界,叶泓禾微皱了皱眉的睨了那名小小的不速之客一眼。
对视的那一瞬间,彷佛在空气中擦出劈劈啪啪的火花,一大一小互不相让的瞪着彼此,时间长到病房内气氛既诡异又尴尬,最终还是蔡薇霖忍不住,率先大笑出声,这场没有意义的莫名对峙才烟消云散。
「他只是个小孩子,干嘛这么认真?我听小高说,他好像身体不大好,前一阵子就送进医院检查,我进来那一天,他还差点被精神异常的病人攻击,受到不小的惊吓,你就不要那么凶了。」温柔的望着『姚念淳』,蔡薇霖还弄不清楚对方的身份,不过决定依着自己的感觉,疼爱这名让她备感亲切的小男孩。
「你对他很好嘛……他的消息都打听得这么清楚……」没来由的有些吃味,叶泓禾原本以为,在八爷范岳靖离开后,在蔡薇霖的心中,除了她的三名子女之外,不会再有另外一个人的地位重要过他,谁知道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孩,竟然轻而易举的分去了蔡薇霖的注意力,就像当年的范岳靖一样,明明是他先认识她的,结果却是他抢走了她所有的目光。
「儿童病房闯进一个精神异常的人,医院早就传得沸沸扬扬,用不着认真打听。」朝着『姚念淳』招了招手,蔡薇霖将一大颗苹果递给他,从她住院开始,范亦珊、范牧民一次都没来过,会来探视的除了叶泓禾之外,其余的全是对她有所求、另有企图的人,大约是因为生病的关系,心理层面较为脆弱,蔡薇霖都为自己感到悲哀了,所以她很感激也很开心这个小小的不速之客。
「你怎么知道薇霖在这里?」危险的眯起眼睛,叶泓禾上上下下的打量起那名小男孩,对方的眼神、态度总让他想起他那个天纵英才的师弟,果然是范家的骨血,小小年纪就展露了令人不得不全面警觉、严阵以待的气势。
「姚……把拔说的。」扬了扬眉,『姚念淳』大大方方的窝进沙发里啃着苹果,他得在两个精得跟鬼似的人面前扮演一个五岁大的小孩,还是少说少错,反正小孩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是非常合情合理的一件事。
微微的点了点头,彷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以她对姚家伟有礼、周道的个性,听说自己顶头上司的母亲住院了,没理由不闻不问,她相信不久之后,那个斯文、温柔的年轻人还会拎着一大篮水果上来关心。
「好有心机啊!让小孩子上来先上来探虚实?」
「你别人都想的这么坏,我看那个姚家伟是真的老实人,这年头已经不多见了。」
「当心他是扮猪吃老虎,你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安静的望着叶泓禾好一会儿,蔡薇霖心如明镜,她跟他相识那么多年,哪里听不出对方话中有话的语气。
「说吧!又是什么人在背地里搞鬼?」微拧了拧细眉,蔡薇霖考虑了半晌才开口,她不希望那名小男孩太早接触这些乌漆抹黑的肮脏事,不过『姚念淳』显然挺自得其乐的玩着那颗苹果,她猜想那个小男孩压根没留意大人们的对话。
「你还记得当初那个背叛你、抢走岳靖的好姐妹吗?」
「雅婷?」
「我的人拍到照片,她收了林昆清一大笔钱诬陷你……」
拢紧外套,许雅婷拖着旅行箱的快步走向停车场,不知是她的精神紧张,还是真有人尾随,高跟鞋鞋跟敲击在水泥地上的声响在地下停车场里孤单的回荡,许雅婷不由自主的加快脚步。
手机铃声冷不防的窜出,吓得许雅婷惊叫一声,车钥匙跌在地上,只能一边没好气的接听电话,另一手则在黑暗中胡乱摸索的试图捡回车钥匙,只不过心脏没来由的紧抽几记,这绝不是她多心、胡思乱想,这种危险逼近的压迫感,一再说明了有人在暗处窥伺她。
「喂?」刻意的压低音量,许雅婷悄悄的挪动身体,利用停放在一旁的轿车做掩护,小心翼翼的四处张望。
『你人在哪?』电话那头是林昆清不耐烦且猛清喉咙的难听嗓音,许雅婷嫌恶的翻了翻白眼,那个男人真是从头到脚油腻的令人恶心,八爷范岳靖虽然感情上不忠诚,不过那名赌坛大亨确实有花心的本钱,即使上了点年纪,还将自己的身形、外貌保持得十分完美,光凭这一点,就不知道赢过脑满肠肥的林昆清几个马身了。
「我人在哪里,关你什么事?你不该打这通电话,我们早就银货两讫,已经没有任何瓜葛……」
『谭督察在找你,你必需出庭,别忘了,你是最重要的污点证人……』
「林昆清,你听清楚了,我再说一次,我不会出庭!我不是你那些走狗,用不着听你的命令!」
『回来!你一定得出庭,你是钉死蔡薇霖最关键的一枚棋子。』
「去死吧!我已经做了你说的事情,能不能定罪,是那个姓谭自己的问题……」
『许雅婷,我们之间的协议是……』
「协议?呵呵呵呵~~林昆清,你不是老江湖吗?也太天真了吧?……你就当自己让个坏女人诈欺了。」
得意笑了数声,许雅婷不理会林昆清还在电话那头气急败坏的叫嚣,潇洒的挂断电话,无巧不巧的正好捡回那串车钥匙,再三确认四周无人之后,继续迈开步伐。
其实一开始,她只想替蔡薇霖制造点麻烦,就因为那名她爱慕已久的优雅女士,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训斥她,许雅婷才会一时鬼迷心窍的被林昆清煽动,不过那个男人的口才也只能让她短暂迷失,她绝不可能真的出庭背叛蔡薇霖。
嗖的一声钻进车里,许雅婷正为自己的疑神疑鬼感到可笑,才刚想松口气,赫然发觉有个男人潜伏在后座等着她……
「雅婷?她成不了气候,不用理她。」略摇了摇头,蔡薇霖平静的回望着叶泓禾,她跟许雅婷的关系,比外人眼中看来的更复杂,绝不只是『情敌』这么单纯。
「你就是太相信她,她才能趁隙沾上岳靖……」半是心疼、半是庆幸,叶泓禾语气不明的说着,他骗不了人,当范岳靖跟蔡薇霖感情触礁时,他比谁都开心,在他心中,谁都配不上蔡薇霖。
「……如果我告诉你,是我刻意安排她跟八爷认识的,因为雅婷的背景,我知道她一定能弄残甚至弄死他,你会觉得我狠毒吗?」
情绪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蔡薇霖就这么稀松平常的说出她跟许雅婷是如果谋划,最终想弄摊范岳靖的计策,只不过许雅婷太激进,才让那个男人不小心死了。
病房内气氛陷入一阵死寂,『姚念淳』瞪大眼睛的浑身发颤,叶泓禾神情哀伤的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大哭大叫、没有任何失态,蔡薇霖依旧那么优雅,可是在字里行间内,却能感觉出她的哀怨,对于范岳靖的不忠诚,她不是默默忍受,而是静待时间的在最佳时间点爆发。
「……是他不懂得珍惜,岳靖自找的。」沉默了许久,叶泓禾又一次长长的叹了口气。
震惊不已的浑身发颤,『姚念淳』脸色惨白的离开病房,他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只觉得自己像快解体般不断打颤,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要想办法宰了这对奸夫银妇、绝对要宰了这对狗男女,然后啪的一声像断电般,意识陷入一片黑暗……
176.
等在急症室外头踱步,姚家伟的心情不再像前两回那样紧张,刚接到医院的电话通知时,他确实有吓了一跳,不过冷静下来后,他居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姚念淳』又一次的昏倒、意识不清,是不是意谓着他的宝贝儿子正在身体里头『反击』?清醒过来的会是真正的姚念淳?而不是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赌坛大亨?
另一头,陈则笙却出乎意料的焦虑,他还没问出『小金库』的转移规律、姚家伟也还没赢得『至尊麻将大赛』,范岳靖千万不能在这么重要的时刻『撒手人寰』。
频频在护理站似有若无的打探消息,陈则笙只知道那个小男孩偷偷溜去蔡薇霖病房,关于这一点,倒是在他的掌握中,但为何会闹到再一次失去意识?究竟在病房内发生什么事?那名前·赌坛大亨该不会疯狂到跟自己的『前妻』摊牌吧?
「……啊……好可怕。」原本应该十分忙碌的护士们,其中一人无意中撇见了正在播映中的新闻频道,无巧不巧的正在报导着饭店地下停车场的命案,年轻女孩们总习惯大惊小怪,明明不关她们的事,也不了解事件的来龙去脉,一行人竟然煞有其事的编起故事来。
「真是搞不懂这些有钱人,有那么多钱,为什么还会自杀?」随意的撇了一眼,正在誊写着记录的另一名护士,不以为然的应了一句,好几名同在看着新闻的护士、志工同声附和。
「谁自杀了?」意外的跟这群年轻护士混熟了,陈则笙对这类八卦新闻其实不太感兴趣,只是想找个话题跟他们继续闲聊以便打探消息,随意的张口询问。
「大概是什么名媛之类的?反正就是有钱人,不确定是不是自杀,新闻说还在调查,不过在车里吸废气,应该就是自杀了吧?」耸了耸肩,显然觉得这则新闻没什么娱乐价值,那名护士很快就抛到脑后,继续去忙着自己的事情。
「那可不是普通的废气,Ferrari耶……好像还是2012年最新款的,应该没几辆吧?」对车辆稍有研究的志工,忍不住的啧啧有声,陈则笙不由自主的皱了皱俊眉,他不喜欢媒体对待这类新闻的切入角度,人命显得一点都不重要,八卦、奢侈品反而成为重点,只不过因为这样,给了那辆亮红色的Ferrari几个特写镜头,那名永福町旧商圈的小角头一眼就认出了这辆跑车,他跟姚家伟在鼎天营运总部附近见过几次。
「知道那个死者的身份吗?」俊眉愈皱愈紧,陈则笙总觉得事情不单纯,近期发生的事情似乎都有关联,一条看似毫不相干的新闻,也会出现一辆眼熟的跑车,一切都太过巧合了。
「不知道,没留意……你认识她?」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护理站又开始热闹哄哄的忙碌起来,问话的那名年轻护士,也不等陈则笙回应,就自顾自的去巡房、关心病患了。
护士站这里又恢复忙碌且热闹的状态,认识的或不认识的护士、志工,跟陈则笙点了点头,打声招呼后就去处理自己的事情,留下那名高瘦的年轻人瞪着新闻频道发呆,不一会儿,在急症室前踱步的姚家伟,半是狐疑、半是关心的推了推他,两人在一同走回急症室前等待。
「……哪位是姚念淳的家人?」嘶的一声,急室症的自动门滑开,溢出的冷森空气让人连打几记寒颤,姚家伟想也不想的拽紧陈则笙的手臂冲上前去。
「医生,我是!我们都是!弟宝……弟宝他怎么样了?」先是默契十足的相视一笑,姚家伟深呼吸几口气,他需要对方陪他一起渡过这些难关,而陈则笙从不吝惜他的支持,用力的回握他的手。
「我们仔细检查过了,小朋友生理上没有任何问题……」一直在急症室里值班,那名医生尽量挤出点和善、热情的态度,但仍旧掩饰不了疲累且冷淡的神情。
「没有问题?可……这不是弟宝第一次昏倒了。」不由自主的皱起俊眉,姚家伟并不想质疑医生,但如果连专业人士都给不出解答,那他们这些升斗小民更摸不清情况了。
「但生理上真的没有问题,我的建议是……你们找儿童心理科的罗医生谈一谈,姚念淳小朋友似乎是精神上受到创伤,才会形成保护机制般的陷入昏睡,不过这是我的个人观点,在儿童心理学方面,罗医生才是权威。」十分礼貌且慎重的向姚家伟及陈则笙介绍着,那名医生解说完毕后又去救治其他病患,留下那两名高瘦的年轻人,等待着护士、志工将仍在沉睡中的姚念淳送回病房。
「……你说,这次醒过来的会不会是弟宝?我是说,真正的弟宝?」回到儿童病房,姚家伟神情复杂的望着病房上的粉嫩小男孩,担心自己惊醒对方一般,难掩紧张、不由自主的压低音量。
「希望啊……」第一次面对姚家伟却是如此的言不由衷,陈则笙当然希望小外甥的平安『回来』,可是在此之前,他仍想在那名前·赌坛大亨嘴里问出『小金库』的下落,他形容不出这种感觉,就好像『白无常像』在他心底、脑里札根,怎样都挖不出、刨不尽,总有股声音不断诱惑、催促,非把『白无常像』找出来不可。
「可惜……让你们失望了……」疲累的扯了扯嘴角,漾起一抹邪气的微笑。『姚念淳』其实早就清醒,只是他又遇上向前一回一样的情况,整个『人』深陷在黑暗中,在小身躯内跟另一股不明的力量互相拉扯,最终让他取得了胜利,只是这样一来也耗去了太多力量,所以非必要时,那名前·赌坛大亨懒得开口,索性继续装睡直到被送回病房。
斜斜的躺在病床上,『姚念淳』略感兴趣的睨着姚家伟及陈则笙,这两个年轻人都不大能隐瞒自己的情绪,前者显得那么失望,后者却意外的有些松了口气甚至是兴奋,老江湖惯了的前·赌坛大亨,不得不承认人心真是十分复杂又残忍的东西,再亲密的情人、亲人,都有反目成仇的一日,就像蔡薇霖是怎么对他的……
「你……还好吧?」咬了咬薄唇,姚家伟努力的不让自己冲上前去扇对方几巴掌,他赌咒发誓,有生之年内不想再看见那种得意洋洋的奸诈神情,出现在他宝贝儿子脸上。
「如果你问的是掌控这个小身体?喔……很好。」无辜的眨了眨眼睛,脸上泛起一抹天真、可爱的笑容,『姚念淳』其实还很虚弱且不舒服,但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他当然不能让那两个年轻人察觉,他其实快要控制不住这个小身体,他需要借那两人的手,重新夺回他的江山,绝不能便宜任何人,尤其在他知道了杀死他的凶手是谁之后。
「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又昏过去?如果身体真有什么不舒服,请一定要告诉我们,那毕竟是弟宝的身体……」贪念一闪而逝,冷静下来后,陈则笙又是那个疼爱小外甥的好舅舅,朝着姚家伟使了一记眼色,不动声色的向『姚念淳』套话,如果能弄清楚是什么心理问题影响他,说不定他们能凭自己的力量夺回身体。
「……也不是什么大密秘,你们迟早也会知道,换成是谁,都有可能被气的再死一次。搞了半天,我的『死』不是意外,而是蔡薇霖跟我的秘书联手谋杀……我还真是小看了许雅婷那女人,哼!」冷哼数声后嘲讽的说着,『姚念淳』一点也不担心那两个年轻人会利用这一点,刚得知的时候确实挺打击,不过现在……他火冒三丈的斗志高昂。
177.
「……他刚刚说的,什么……谋杀?怎么办?」办理着出院手绪,姚家伟用手肘轻轻碰了碰陈则笙,忧心忡忡的问了一声,虽然那是别人家的家务事,但……『谋杀』啊!他们该装成不知道吗?
「嗯?什么谋杀?」注意力让电视新闻吸引,陈则笙心不在焉的应着。因为新闻总是不断、不断的轮回,画面又出现那辆眼熟的鲜红色Ferrari。
「你有没有在听?……嗯?那辆车好眼熟。」皱了皱俊眉,姚家伟谴责似的横了陈则笙一眼,随后又看向电视萤幕,同样也认出那辆曾在鼎天集团营运总部附近打转的亮红色跑车,姚家伟甚至在地下停车场见过几次,就停在蔡薇霖专属的停车位上。
「你也觉得眼熟?」
「嗯,车身上故意烫出的花样很少见,所以印象深刻,我曾在蔡董事长的停车格上见过,怎么了?什么新闻?」
「我也不清楚,什么名媛自杀之类的。」
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毕竟只是辆眼熟的车子,和一个不相干的新闻,陈则笙没花太多心思在上头,快速的帮忙办完手绪,有点迫不及待的要将『姚念淳』接回家,美其名是休养,不过那名被困在小男孩身体里的赌坛大亨,已经放话要教他们几手,能得到八爷范岳靖的指点,这一回肯定能在『至尊麻将大赛』里大杀四方。
「……麻将讲求的是手、眼、身、心的协调。」深吸了口气,『姚念淳』若无其事的挪动身体,他也不晓得为什么这一次,医院会这么快办理完出院手绪,他原以为还要再拖一阵子,多做几道检查之类,谁知道那两个年轻人像火烧屁股一样,迅速的处理好所有文件,当天下午就接他『回家』,那名前·赌坛大亨只能有苦往肚里吞,他需要花太多气力来掌控这个小身体,更要命的是,得花去更多的精神来瞒天过海,真的是件苦差事。
「喂!你一定要这么哲学吗?决赛就快到了,你能不能教些实用点的?」原本以为能听到什么不传之秘,陈则笙先是一脸期待,谁知道『姚念淳』一开口竟然是什么眼观鼻、鼻观心啥的?他怎么不干脆讲打通任督二脉算了。
「闭嘴!你懂什么?麻将本来就是哲学、心理学、统计学,你以为这么简单就能赢?多学着点,笨!」没好气的睨了陈则笙一眼,『姚念淳』太了解到了决赛后,牌桌上的都是些什么人,若按照姚家伟先前的打法,最多只能不输,要想得胜谈何容易?首先,他们就得先放下想要『赢』的这个念头,必需真正享受、拥抱它,才能达到想要什么花色、就来什么花色、牌我合一的境界。
「你别骂则笙,他说的没错,我没那么多场比赛能摸索,你现在说的东西,对我一点帮助都没有,如果没有帮助,要怎么赢?你也说了,能进决赛的都不是普通人。」不喜欢看见自己宝贝儿子的五官,这么不客气又略显狰狞的教训着『自己的舅舅』,姚家伟面色凝重的扬声制止,必需尽快完成交易、救回真正的姚念淳,他担心时间拖的愈久,那名前·赌坛大亨的所有坏习性会残留在这个小身体上头。
「嗯……比起这个家伙,你还算够聪明、够理智。」分不清是真心赞美还是冷嘲热讽,自从摊牌之后,『姚念淳』对这两个年轻人愈来愈不客气,除了延续他过去指使人的习惯外,还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心情,既然姚家伟有可能是他的亲生儿子,『前辈子』来不及培养他,现在也不算太迟。
「废话少说。」多少存在点年轻人的竞争意识,陈则笙不想让人看扁,刻意扳起面孔挤压点不服输的威信出来。
「我们该怎么做?」摆了摆手势,温和的制止陈则笙跟『姚念淳』继续针锋相对,必要的时候,姚家伟其实很有威严,至少,他能兵不血刃的消弭那一大一小之间的火药味。
「拿出你们最有利的资源来搏一搏啊!」无奈的猛摇头,『姚念淳』真的挺受不了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两个全都傻愣愣的等着别人喂给他们答案,就像他家那位千金小姐,差不多到了茶来张口、饭来伸手的地步,脑子再不动一动,跟植物、矿物有什么分别?最惨的是,常动脑子的那个又精的跟只鬼似,如果能平均一下该多好?
「最有利的资源?……你是说……永福町里的那两间店铺?」狐疑的盯着『姚念淳』,陈则笙危险的眯起眼睛,在他们手边最值钱的就只剩文武英杰馆跟『巷子内』,再拿去抵押别说梁琬音跟游毅德会翻脸,就连他自己都打死都不可能同意的。
「聪明!小子,你还不算太傻嘛……『巷子内』是什么地方,龙蛇杂处的别的不多,就是小道消息最多,你们的人手也不算少,没事多走动、走动,打听、打听内幕,玩技巧你是一定玩不过那些老江湖,所以决赛一定得攻、心、为、上。」
「攻心为上?」
「没错!牌桌上一定不能安静,一旦安静,你的七情六欲就全展露在脸上,不仅如此,『安静』也意谓着紧张、严肃,再厉害的高手,没来由的突然安静下来,绝大多数的时候就是听牌了,而且等的是一副大牌,所以你如果安静了,同桌的另外三人一定会防备你,记住四个字……谈笑风声,再大的难题都不算难题了。」
得意的哈哈大笑,『姚念淳』靠着这个不二法门,赢过多少高手、迈过多少难关,只不过是个小小的『至尊麻将大赛』,没什么可怕的。
「你要我们去打听进入决赛那几人的八卦?」隐隐约约摸清了『姚念淳』要他们去做什么,个性称得上正直的姚家伟,非常不喜欢这种利用小道消息影响别人情绪的旁门左道,真没想到威名远播的赌坛大亨竟然是这种人,还不如最初汤丽凤跟陈则笙在牌桌上的指导。
「错!我不是要你们去打听八卦,我要你们去捉那些人的把柄!」没好气的猛翻白眼,『姚念淳』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姚家伟,这家伙究竟有哪点像他?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儿子?一点都不晓得变通,脑筋完全不懂得转弯。
「捉他们的把柄,威胁他们自动退赛?这会不会太下流了一点?」虽然谈不上什么正派人士,但陈则笙也有自己的原则,要赢当然就要正大光明的赢,否则那个『至尊』的头衔就没任何意义了。
「下流?你以为他们不会这么干?这可是蔡薇霖的拿手本事。」
「有没有搞错啊?安排这样的病房?」嫌恶的眯起双眼,范亦珊在单人病房里环伺一圈,十分不满意的猛摇头,就算保外就医不是他们自行安排的,但也不能让她母亲待在这种地方吧?简直是羞辱人嘛!
「这不是我们自己安排的,能这样……已经是通融了。」陪在范亦珊身旁,助理小高清了清喉咙提醒,现在是非常时期,他们还是得保持低调。
「哼!那个姓谭的还能嚣张多久?本来就没有证据,最有利的就是许雅婷那贱人的口供,现在可好啦!她畏罪自杀,死无对证了。」得意洋洋的哼了又哼,范亦珊真的将病房当自己家般大大方方的吃喝起来。
略扬了扬细眉,蔡薇霖默契十足的跟助理小高对视一眼,后者依旧是往常高深莫测的面无表情。
「许雅婷是自杀的?」
「不是吗?我看新闻是这样报的,吸废气吸到死啊!这蠢女人,拿了林昆清这么多钱,为什么不一走了之?」
听见范亦珊的猜疑,蔡薇霖满意的点头、微笑,这个直线条的丫头都会这么想,生性多疑的谭大督察,没理由不继续往下追查,她等着看接下来会怎么收场。
178.
「……这是在搞什么?一转眼那个女人就跑了,再听到她的消息,居然他妈的死了?少了这么关键的证人,这案子还怎么进行下去?……该不是你暗地里搞的鬼吧?」气急败坏的在林昆清办公室里咆哮,谭享铭将警方的报告重重的甩到桌上,这本来不应该对外公开,只不过他太过气愤,原以为能一击必杀的擒下蔡薇霖,哪知道在最后关头,竟然发生污点证人在警方眼皮子底下跑了的事情,这简直是他执法生涯里最大的耻辱,相信背地里肯定有人在搞鬼,否则以许雅婷一个弱女子,她哪来这么大的本事?最有可能的就是财大势大的林昆清,只是他不明白,他们明明站同一阵线,林昆清是老糊涂了,竟然搞出这种事?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许雅婷有手有脚,她想上哪、要上哪,我拦得住」尽量耐住性子、心平气和的回应,林昆清没好气的睨了谭享铭几眼,只有这种蠢男人,才会以为许雅婷这种女人柔弱、无助,她能跟在范岳靖身旁这么久享尽荣华富贵,就连蔡薇霖也争不过她,足证明她有两把刷子,许雅婷要是真心想跑,就算一整连的军队,坦克、飞弹全对准她也无济于事。
「别想瞒着我,我知道你私底下跟她碰过面,还给了她不少钱……」
「这件事你聪明的话就不要说出去,你以为她为什么要帮我们指证蔡薇霖?没点好处的事情,谁想得罪那个女人?」
冷哼数声,林昆清一脸朽木不可雕似的鄙夷着谭享铭,他们这一类人,唯独赔本的生意不会去干,他虽然气愤许雅婷的不顾大局,倒不是不能理解她的打算,这个案子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判决,时间一长天晓得会有什么变数,许雅婷曾跟蔡薇霖情同姐妹,应该是最了解她手段的人,搞不好最后会无罪开释、大大方方的走出法庭,许雅婷冒不起被秋后算帐的风险,所以先一步躲开是明智的,看看现在,她不就是晚了一步,结果连小命都丢了,一想至此,林昆清的心脏没来由的猛抽几记,蔡薇霖果真心狠手辣,这次若扳不倒她,只怕被狠狠报复的就是他跟谭享铭了。
「你……你收买她做伪证?」倒吸一口凉气,他原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竟然建筑在一个谎言上头,谭享铭吃惊的瞪着林昆清,他晓不晓得这是多重的罪?搞不好他的前程都会全赔进去。
「用得着这么吃惊吗?难道你相信会有这么刚好,完全针对蔡薇霖,能将她钉得死死的证词?」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像这类收买证人、做伪证的事情,林昆清他从来没少做过,这一回除了对手难缠了点,也没什么特别的,用不着大惊小怪。
「你想害死我?要让人知道……」
「谁会知道?死无对证了不是吗?」
听见林昆清这么不在意、敷衍了事的回答,谭享铭心底又是一惊,这下他不得不怀疑,许雅婷的死不仅不单纯,甚至有可能行凶的主谋就坐在他眼前。
「……不用这样瞪着我,许雅婷不是我杀的。」停了大半晌,林昆清总算意识到谭享铭反常的沉默,先是愣了一愣,随即明白对方打量的眼神,不以为然的冷哼连连,他都肯花钱收买许雅婷了,任何事都有商有量,哪用得着杀她灭口?
「我真的会被你们害死。不行!我们不能再见面了,如果让人抓到把柄……」彷佛空间里有病菌一般不敢多待一秒,谭享铭又急又怒的准备离开办公室,任何他来过的证据都必需清除,不能让人知道他跟林昆清过从甚密。
「少装清高了,如果你不是一心一意想当英雄,想定蔡薇霖前女人的罪,你会不清楚我们的技俩?哼……」早看穿谭享铭这个人,美其名是为了公理正义,讲白了追求的是虚名,如果密不透风的完全无法收买,林昆清也不会跟他合作。
「哼!总之我没找你,你不许来找我……你的底细我也一清二楚,如果我出问题,你也别想有好日子!」
「威胁我?呵呵呵呵~~~~。放心,我不会去找你的,我没空理会你那些破事儿,在我眼里,这段时间里,没有比『至尊麻将大赛』更重要的事。」
深呼吸几口气,姚家伟掩饰不了紧张的四肢僵直,表情严肃的瞪着全身镜里的自己,修身礼服剪裁合宜,穿上后显得身形更英挺、腿更修长,再加个微笑后十有八九能迷倒一大片年轻女性,只不过他的心情沉重到脸部肌肉根本不受控制,根本办不到『姚念淳』交待过的,上了牌桌后该如何的谈笑风生,对姚家伟而言,迈出这一步就跟上断头台没什么分别。
「好啦……够帅了,不用再陶醉了……」忍不住的扬声吐槽,『姚念淳』一方面很欣慰,果然不愧是他的『种』,装扮、装扮就帅气逼气逼人,一点都不输他曾经的大儿子范承瀚,说起来也是缘份,他的两个儿子竟然都跟陈亚筑这个女人有染,害他都想见识一下,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魔力,说不定连他自己都会中招。
「我不是在陶醉!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在紧张?」透过全身镜,姚家伟撇了一眼一直窝在沙发上的『姚念淳』,自从他们回家后,他不只一次想尖叫,恐吓、哀求那名赌坛大亨,别用他宝贝儿子的脸跟声音做出那些表情、说出那些对话。
「紧张都能紧张的这么帅气?挺好的,保持下去。」分不清是真的赞赏还是冷嘲热讽,『姚念淳』不感兴趣的将注意力摆回电视上。搞了半天死在饭店地下停车场里的女人是许雅婷,一想到她竟然跟蔡薇霖联手谋杀他,『姚念淳』就避无可避的火冒三丈,心里早列出了十条、八条凌迟她的方法,她倒好,死的这么干脆、一了百了,虽然有点不痛快,不过还是得赞叹老天一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
「你一点都不紧张?」神经质的踱起步来,今天只不过是试试西装,他就已经浑身不自在,真到了比赛当天,姚家伟担心自己不是恶心就是想吐。
「紧张什么?又不是我在比?」一脸的事不关己,『姚念淳』皮笑肉不笑的哼了数声,他『前辈子』大小战役无数,早被磨练的云淡风轻了,如果这么一点小障碍都无法克服,将来还怎么做大事。
「你不担心珊珊?则笙可不会手下留情,也不要小看了他的弟兄们情搜的能力,珊珊要有什么丑闻还是绯闻……」
「呵呵呵呵呵~~那丫头的花边新闻不总是摊在阳光下,她才不在乎这些,你想在桌上打击她,恐怕还得找点真材实料的东西。」
愕然的瞪着『姚念淳』,姚家伟完全不明白他是怎么当人父亲的?可以这么稀松平常的谈论自己女儿的花边新闻?范岳靖究竟有没有真正关心过他的三名子女?也难怪他在范亦珊身上,根本感受不到她对他有多浓厚的亲情,姚家伟暗暗的告诫自己,不管有多艰难,他一定要当个好父亲。
「你不用担心珊珊的事情,你们在决赛之前都不会碰上的。」
「你怎么知道?赛程是抽签排序的。」
「哈哈哈哈哈~~她如果连这点都影响不了,就不配当我女儿……小伙子,听清楚了,这世界没有哪个比赛是真正公平的!」
179.
皱紧俊眉的瞪着自家兄弟们回传的小道消息,陈则笙不知该感慨永福町旧商圈街坊们的情搜能力,还是恶心那些麻将大赛的参赛者,明明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能混到今时今日证明有点本事,结果手脚还是这么不干不净,若不是『姚念淳』提醒他们要多留意,真不知道那个老实巴交的姚家伟,会让人怎么坑死。
「我想不透……背地里搞那么多小动作有什么用?正式比赛时难道不都是对手?又不像我们这样,明摆着就是兄弟、是朋友……」陪着陈则笙过滤这些『资讯』,游毅德不由自主的吐了吐舌头,暗暗的告诫自己,未来出门真的要警言慎行,天晓得吃一顿饭,在你身旁走来走去的服务生是什么来头,多少肮脏的小秘密就是这样不留神的传了出去。
「他们全把家伟当成假想敌,想联手在第一轮就将他洗出去,换个方向想,也证明他们有多忌惮家伟了。」意义不明的冷笑数声,陈则笙多少弄清了那些人的意图及手段,至少能让姚家伟有所防备,那个太正直、老实的年轻店长,可能永远不会明白,那些看似毫不相干甚至可能还有仇怨的人,居然会在牌桌上串通、联手,就为了让他先一步被洮汰。
「根本防不胜防嘛……哪知道家伟哥会对上谁?假如每个选手都是这样,我们不累死?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秘密又该怎么打听?」
「总会有办法的,你们加紧脚步,不管什么样的消息都要挖出来,尤其是范亦珊!」
「范亦珊?她不是种子选手直接保送到最后一轮吗?」
「哼……家伟最大的敌人就是她,我太了解家伟,对着范亦珊,他肯定会心慈手软,我们得在暗地里帮一把。」
不知道该同意还是觉得陈则笙太过小题大作,从游毅德的眼光来看,最不需要暗中搞鬼的就属那位范家二小姐,她背后的势力太过庞大,根本不需要动这些手脚就能进入决赛,至于坐在决赛的牌桌上,基本上全都是敌人,姚家伟压根不是最具威胁性的那一位,也没什么人能跟她联手了。
「那……昆清大仔呢?不用调查他?」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虽然游毅德也不清楚,他们该怎么接近这位江湖大老,不过没理由忽略他吧?撇开范家二小姐不谈,最有可能夺下『至尊』头衔,姚家伟最大的拦路石不就是他?
「当然要!不过我自己来,其他参赛选手就够你们忙了,林昆清我来想办法。」慎重的拍了拍游毅德肩膀,陈则笙大哥风范的揽下最艰难的任务,林昆清不是普通人,稍有差池都有可能送掉小命,他不能让他的兄弟们去冒险。
无奈的瞪着掌心上不停滚动的各色药丸,林昆清长长叹了口气后吞下,就算他再有雄心壮志,可惜年岁终究还是大了,他担心自己撑不到登顶、封王那日。
「董事长,鼎天的股价跌破新低点了……」明显等了好一会儿,曹胜泉终于唤回林昆清的注意力,后者抱歉的点了点头,摆了摆手让心腹左右手继续报告情势。
「又跌?金鸥文创不是一直在想办法护盘?」心底忍不住的冷笑数声,前几回林昆清还十分疑虑,深怕其中有诈而不敢冒然下注,不过次数一多,股价下跌的局势眼看无法挽回,一向多疑、狡诈的林昆清,也不得不开始相信,也许范家的气数尽了,鼎天的江湖即将易主。
「看来洒钱护盘的不是叶泓禾,而是他儿子,经验仍旧不足,进场的时机拿捏的不够准确,挽救不了颓势……」翻看着报表,曹胜泉神情严肃的解释着,在股市里他虽然谈不上有多厉害,不过研究久了,多多少少也看出些端倪,不禁有些感叹,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叶家的少爷即使再怎么天资聪颖,还是沉不住气,进场、出手的时机太早了点,所以才次次无功而返。
「不难想像,蔡薇霖那女人出事,叶泓禾哪会有心思忙别的?当然要想尽办法保她,至于鼎天……那是范岳靖的天下,他不会想替他死守,如果能让叶泓禾选择,他百分之百想带蔡薇霖远走高飞,建立属于他们自己的江山,蔡薇霖那个女人啊……祸水说的就是她。」不屑的嗤之以鼻,林昆清很为自己自豪,除了他之外,那些抬得出名号的男人,没有一个不栽在这个女人脚下,他就很不明白了,谁不知道蔡薇霖聪明、心狠,偏偏以为自己是那个独一无二的男人,痴心妄想的试图驾驭她,最终只有落得人财两空的下场,对林昆清而言,欣赏归欣赏,如果有机会,还是一早除掉她才是上策。
「那……我们是不是该进场布局了?」下意识的放轻音量,显得有些犹犹豫豫,曹胜泉跟在林昆清身边很多年,早摸清了顶头上司的脾气,他一向不喜欢人擅作主张,尤其在一些大事上,过份的耍小聪明、显威风的展露头角。
「你怎么看?」肥硕的脸颊颤了几记,林昆清像名和善的长者般询问,只不过太过狠戾的眼神出卖了他多疑的真实个性。
「分析师说了,鼎天的体质很好,不应该一路探底,算是超跌了,这对我们很有利,当初跟那些大股东谈不拢,现在根本都不必谈,直接在市场上以最低价买进。」很聪明的将所有责任推到分析师头上,不管做什么决定都有风险,曹胜泉才没傻到揽上身。
「确定不是金鸥在搞鬼?」
「应该不是,从它这几次的进场动作,确实有做到短暂护盘,只可惜时机拿捏不对,所以才没有成功挽回局面,多给它几次摸索机会,搞不好金鸥文创能有效的阻挡颓势,那时我们反而无法用更低的价格买进,一旦让他们稳住军心,以那些大股东们对鼎天、八爷的忠诚度……我们就更不容易入主了。」
「嗯……那好吧!就由你去处理,哼哼……终于轮到我扬眉吐气,没了范岳靖加持,看蔡薇霖那个女人还能嚣张多久!」
轻咳了几声,蔡薇霖习惯性的揉着太阳穴,保外就医是他们规避牢狱之灾的一个手段,只不过在医院里待久了,她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病,身体里大大小小的零件全都出现毛病了。
「怎么样?人好一些了?」冷不防的传出低沉男音,范牧民不晓得溜进病房多久了,正不耐烦的歪歪斜斜摊在沙发上。
「杰儒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分不清是感到安慰还是难过,她都入院这么多天了,自己的儿子总算想起她来,舍得抽空到医院关心一趟,真是挺不容易的。
「盯着大盘,还得顺便操心范亦珊的事情,你知不知道,翁人豪也参赛了。」
「不意外,我只是很讶异他竟然这么沉不住气,小七跟着八爷这么多年,虽然学到不少东西,但是赌……谈不上有多强。」
「说不定他有留一手呀!况且,他急了,担心老姐抢下『至尊』头衔,坐稳大位后又一脚把他踢开,你只不过把姚家伟安插到范亦珊身旁,就能把翁人豪逼到现出原形,这招真是挺高的。」
「不用我逼,他自己也会现形,小七不是没有野心,只是以前八爷在,他知道要收敛、低调,现在八爷不在了,珊珊又天真,他怎么能忍得住?」
如果这世界上一定要找个人崇拜,范牧民百分之百选择他母亲,蔡薇霖总是能看透许多事情,再怎么错综复杂,在她眼中就像棋盘一样条理分明,从他小时候开始,不管有什么小技俩、小诡计,永远逃不过她的眼睛,不过更令他佩服的是,蔡薇霖并不是件件都会挑明、捅破,只会选择在对她最有利的时候致命一击。
「说吧?有什么事?」顽皮的挑了挑细眉,知子莫若母,蔡薇霖哪会不清楚范牧民那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个性。
「我就不能来关心自己的母亲?啧……」
「你看也看过了,可以回去了,我要休息了。」
「喂……你……你信不信我?」
仍旧扬高细眉的打量着自己儿子,蔡薇霖缓缓的点了点头,她的三名子女中,就属范牧民心性跟她最像,狡猾、心机且青出于蓝的更加没分没寸,不过她明白范牧民心底还是有把尺、有条底线,他有可能会伤天害理,但绝不会出卖自己人。
「把你手里的股票全倒出来……对了!你那里还有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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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是你跟你姐姐两人在倒卖股票,不少股东跟我抱怨了,你们两个究竟在搞什么鬼?」虽然是指责的言论,可是蔡薇霖却显得那么心平气和,彷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开口询问只不过是走走形式而已。
「哼……小鼻子、小眼睛的难成气候,不下点重本,怎么能套住林昆清那个老家伙?」自从他跟范亦珊抛售自家股票后,就没少接过那些老股东们的电话,范牧民才懒得跟那些没有远见的人多做解释。
「你的所谓『下重本』,对那些老股东而言是倾家荡产,这是我们家跟林昆清的恩怨斗争,别把一向忠心耿耿的老臣子们拖下水。」
「忠心耿耿?哈哈哈哈~~,他们哪个不是过惯了见风转舵的日子?屁个忠心耿耿,若不是八爷在,他们哪会一心一意向着鼎天?要不是我跟珊珊下手的快,倒卖股票的就是他们了。」
「我不管你们谁比谁忠心……你想给林昆清下套,还是要掂掂自己的斤两,损人不利己的事少干为妙。」
指尖轻敲了敲桌面,蔡薇霖早看清了范牧民的险招,让林昆清投入大量的资金收购鼎天集团的股票,这是他以小搏大的好时机,就算他再怎么深谋远虑,也很难忍得住不中招,一旦他自以为风光的入主鼎天,到时股票继续往下跌,蒸发掉的就是他的资本了。
「他上钩了?」微微的拧了拧细眉,蔡薇霖其实不太认同这么阴损的招式,毕竟一同陷入泥沼里的还有他们自己,以及那些无辜的股东们,如果玩得太过,鼎天无力翻身,到时就真的死伤惨重了。
「当然!比我想的还更早些,看来我叫杰儒去胡搅瞎搅一番,确实有功效。」得意的扬了扬俊眉,一提到算计别人,范牧民就会莫名兴奋,比起跟其他人在感情上纠纠缠缠,他更喜欢在智力上较劲。
「你别害了金鸥文创,那是他们叶家父子的心血。」
「我哪有害他?杰儒大可以不帮我,我又没强逼他。」
没好气的厉了范牧民一眼,蔡薇霖无奈的摇了摇头,她又何尝不是在利用着叶泓禾,只能说叶家两父子都是一个德性的傻劲,以他们的聪明才智,不可能看不明白,真不晓得他们究竟图的是什么?
「我现在差的就是最后一步,压死林昆清的最后一根稻草,一定要在他入主鼎天之后,让股价继续大跌,跌到他也不能承受,不能不认赔抛出的境界。」
「所以你想要我手里的股份?」
「当然,你手中不仅有你自己的股份,还有八爷、大哥的,要压死林昆清根本是轻而易举。」
「抛售容易,捡回来难,你有足够的资本吗?还是你真要把八爷打下来的江山拱手让人?」习惯性的揉了揉太阳穴,蔡薇霖一早就在盘算这些,她手边能动用的资金有限,集团内的现金流也受到董事们的监视,不能胡乱挪用,范牧民这么险的一步棋,如果没想好退路,真正受到重伤害的反而是他们自己。
「所以才问你要钱啊!」
「哼……你这语气跟那些败家子有什么分别?我不记得我教养过这样的儿子。」
「啧……你也太计较了吧?说到底还是八爷体贴,你还记得他为我们几个准备的『安全屋』吗?保险箱里都留有不少好东西,我到那几个『安全屋』里搜了一圈,手边的资金够搅风搅雨。」
不知道该不该感到讶异,以范牧民的个性,将几个『安全屋』搜刮一空是理所当然之事,只不过动作那么快,彷佛算计了很多年,这点让蔡薇霖下意识的警觉起来,她一直以为范牧民对自己家里的大小事全都无比冷淡,没想到他倒是对这些以前从不在乎的『琐事』了若指掌。
「就那几个『安全屋』里留的应急现金,你以为能买回几成股份?」
「我算过,那时股价下跌……」
「如果不如你预期?只要有一个环节出错,你就再也拿不回鼎天了。」
很满意范牧民惊讶的神情,年轻人就是年轻人,总是把事情想的太天真,蔡薇霖继续揉着太阳穴,思索着究竟还有哪里能找到钱,儿子毕竟是她的,她怎么也要想方设法的让他的计策成功。
「……你听说过八爷的『小金库』吗?」沉吟了一会儿,蔡薇霖略挑了挑细眉,她其实不想这么快摊牌,毕竟她日思夜想的宝贝,也许还留在『小金库』里。
「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可是……可是除了八爷之外,没人知道『小金库』在哪?外头不是在传,那尊白无常像也在『小金库』里,妈……你见过吗?」态度突然亲腻起来,言谈间居然还多了点撒娇语气,范牧民的热切全写在脸上,他绕了那么大一圈,目的只有一个,他想进那个『小金库』,而这一点,蔡薇霖全看在眼底。
「你来……」招了招手,蔡薇霖缓步踱回病床,拿起纸笔仔仔细细的抄下『小金库』转移的公式,范岳靖已经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全没逃过蔡薇霖的双眼,只不过她从没去证实过,直到汤丽凤戴了那对耳环出现后,她才真的动了收回『小金库』的念头。
难掩心跳的盯着那张公式,范牧民不由自主的伸出手,蔡薇霖却先一步的捉牢他,平静但威严的望着自己的么儿。
「妈……?」心脏冷不防的猛抽几记,这么多年了,那名江湖阿嫂脾气收敛许多,范牧民都快忘了自己母亲严厉起来时有多杀气,那位可是能抄了柄西瓜刀陪着八爷南征北讨的狠角色。
「记住一件事,不论你做任何事,一定要护着你姐姐,比起你来,珊珊心思太单纯,我放心不下……记住了,鼎天本来就是留给你们俩的。」神情严肃的一字一句叮咛,蔡薇霖就担心范牧民太过会算计,最终连自己都赔了进去,不过她也知道,一旦有了牵绊,这混小子多多少少会收敛些。
「留给我们?怎么不是留给大哥?」危险的眯起眼睛,范牧民永远会在言谈间揪住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蛛丝蚂迹。
「承瀚对鼎天一向不感兴趣,你又不是不清楚。」不动声色的扯开话题,蔡薇霖揉了揉太阳穴,跟自己儿子说话比什么事都更加费神,也只有他们这对母子俩了。
「也是……不过八爷非常看重大哥,他再怎么想出去闯,也没理由不把鼎天交给他,怎么看他都比我跟珊珊可靠多了,除非……」
「哪来那么多理由……承瀚已经不在了,你跟珊珊一定要互相扶持。」
不知道是在病房里待太久的关系,还是跟蔡薇霖谈话后耗去太多脑力,范牧民觉得自己脑袋晕呼呼的十分疲累,轻叹一口气后斜靠在长廊上休息。
「怎么样了?你不是去探姑姑病,怎么拖这么久?有什么问题吗?」关心的小跑到范牧民身旁,叶杰儒盯了一上午的大盘,确定林昆清上钩之后,总算松了口气,范家三少爷交待的事情,如果没有办成,天晓得那个家伙会发什么鬼脾气?
「意外问出了『小金库』的地点,原来她一直都知道,真的挺能忍的。」得意的扬了扬俊眉,范牧民或许不太在意金钱、名利,不过他很享受获胜的感觉,如果全天下人都找不到的白无常像给他找着了,赢过江湖上这些老前辈们,那会有多风光?
181.
盯着手上的纸条,叶杰儒不知道该感到佩服还是觉得那些人无聊,为了躲避别人的注意、转移货柜,竟然搞出了这么复杂的公式,设计这套游戏规则的人也真是太清闲了点。
「这就是传说中八爷的『小金库』?里头全是他这么多年里积攒下来价值连城的收藏品?」仍旧有些不敢置信,叶杰儒一直觉得挺不服气,为什么他父亲的名声永远被八爷范岳靖压制,明明是同门师兄弟,赌技也不相上下,甚至叶泓禾的为人比范岳靖更光明磊落点,凭什么世人只知道八爷,而不晓得他父亲的厉害?不过现在来看,他的思维真的异于常人,确实有两把刷子。
「是啊!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像这样的货柜有好几个,套用这个规则就能把它们一一找回来,到时就有足够的资金能动用……」耸了耸肩,理所当然的回答着,范牧民早觊准了有这笔资金可动用,才敢大胆的使用这个损人不利己的计策。
「姑姑竟然肯把这个转移的公式交给你?看来,你在她心目中真的很有份量,这次击垮了林昆清,我想姑姑会放心的把整个鼎天交给你。」眼神混杂着骄傲,更有许多无法言明的爱慕,叶泓禾发自内心的赞美着。他从小时候就认识范家三兄妹,即使范承瀚怎么优秀,范亦珊又是如何的独一无二,他的眼神永远只瞧得见范牧民,那个年轻男子就像在黑暗中,发散出既危险又迷人的阴冷光芒。
「想太多了。她三句不离范亦珊,我猜想在我妈心目中,她最想培植的其实是她,就像武则天跟太平公主一样,只可惜范亦珊太蠢了,即使如此,我妈还是一直叮咛我要照顾她,鼎天是『我们俩的』,说老实话,挺出我意料之外,我以为大哥才是她最中意的人选。」
「无所谓!反正承瀚哥已经不在了……现在有了这个『小金库』的本钱,只等坑了林昆清之后,鼎天就是我们的了……」
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与得意,叶杰儒运作了这么久,为的就是这样的结局,他父亲得不到的,他证实了自己青出于蓝,眼光狠准的压对宝、完成梦想,不管是人还是财,他一样都不会放过。
「你在开什么玩笑?我才不想被绑住,等大局笃定后,我就把鼎天让给范亦珊,那个女人一心一意就想证明自己有多本事,她会乐得收下的。」冷不防的一盆冰水浇了过去,范牧民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他喜欢跟人斗智、博弈,但这不代表他想让集团里框框条条的琐事缠住,他更愿意当个游离份子,没事惹惹事、制造麻烦,多惬意。
「你说什么?把鼎天让给范亦珊?你疯了吗?……我费了那么多功夫,结果你要把鼎天让给范亦珊?」其实不是那么在意这些身外物,个性也跟范牧民相似的喜爱自由,只不过让对方那种不在乎的态度刺激,那句话听在叶杰儒耳朵里,明示、暗示的说着范牧民不想被任何人、事、物绑住,包括他。叶杰儒能够接受将抢回来的江山拱手让人,反正他也不稀罕,但他不能容忍一旦事成之后,他跟范牧民就分道扬镳,从此就是不相干的两个人。
没来由的心脏紧抽一记,脑袋彷佛被雷劈中,又像是千军万马在奔腾,范牧民的背脊窜起一阵阵恶寒,神情复杂的回望着叶杰儒。
即使范牧民再不愿意理会那些琐事,不过只要发生,一桩桩、一件件全印在他脑子里。就像现在这样,叶杰儒看似不相干的一句抱怨,范牧民却立即想到他母亲在事发之后,毫不考虑的向叶泓禾兴师问罪,彷佛咬定了就是他杀死范承瀚,这实在不能怪她,弄成人干这么诡异的手法,就好像扔下了『人是我杀的』的名片一样,十有八九是范岳靖跟叶泓禾那个门派的特殊手段,所以蔡薇霖一开始才会去质问那个男人,不过范牧民多少还是信得过他的辩驳,叶泓禾不会伤害他母亲,也不会对她说谎,那么有嫌疑的就另有其人了……
「牧民?」狐疑的望着范牧民,以叶杰儒对他的了解,一向伶牙俐齿的人突然变得沉默,肯定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只是不知道遭殃的是谁?
「嗯?没什么。走吧!我们去看看那个『小金库』,搞不好白无常像就在里头。」若无其事的哈哈笑了数声,范牧民亲腻的勒着叶杰儒的脖子,有说有笑的离开。
「你还在打那个东西的主意?」
「嘻嘻……如果能在决赛上出现,你说林昆清会怎样?」
大腿让人重重的拍了一记,姚家伟先是吓了好大一跳,跟着微愠的瞪着始作俑者,这么无礼、这种高度,除了阴阳怪气的『姚念淳』之外不会有其他人。
「做什么?」压低音量的质问着,姚家伟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他们来的时间太早,『至尊麻将大赛』选手休息室显得有些空荡,但也不是全无人迹,如果太过大意,说不定会让有心人士捉到把柄,虽然姚家伟十分怀疑有谁会相信这么诡异的事情。
「放轻松,这只是半决赛,以你的实力,八进四没有问题的,这阵子的特训不是白练的。」想要表现出慈爱神情的为姚家伟加油打气,只可惜『姚念淳』五岁的外貌,让他粉嫩的脸孔变得诡异、扭曲。
「你教的那些特训,我有哪一样学会了?什么偷牌、换牌,还有那什么见鬼了藏牌,又不是在拍电影。」不忍心在自己宝贝儿子脸上瞧见那些不相称的表情,姚家伟僵硬的转过头去抱怨,他相信那些练了十年、八年甚至一辈子的老千们肯定会,但他几天前还只是个便利商店老板,了不起就是鼎天集团执行长的特别助理,他永远也学不会这些简直就是特技的牌技。
「则笙舅舅不就学会了换牌?」挤出一张天真无邪的笑脸,奶腔奶调的亲切叫唤,『姚念淳』的模样让深知真相的姚家伟冷颤连连。
「不要用这种语气叫他!……还有,则笙并没有学会换牌,他那些小动作我全看见了,真要上了牌桌,他还不让人断手断脚?」不知道是气愤范岳靖强占了他儿子的身体,还是恼怒他用这么无所谓的语气谈论陈则笙,对那名前·赌坛大亨而言,这可能只是一场无足轻重的麻将比赛,但对他跟陈则笙而言,却结结实实的改变人生,姚家伟自认为自己做不到谈笑风生。
「你看出来了?那特训有用啊!」胸有成竹的笑了起来,『姚念淳』夸张的深吸了口气,他怀念着这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如果不是他现在的『身躯』年龄过小,说不定他也会一时手痒的亲自参赛。
「……你是什么意思?」
「如果要培养一个老千,我会选陈则笙,那家伙手脚比你机灵多了,可是这类技术只能算是下乘,学得再多、再精也当不上『至尊』……」
「我没想过要当什么『至尊』,如果不是为了帮则笙忙,我根本没想要参赛!」
「放心、放心!我说你能进四强就一定能进四强,陈则笙为你准备的那些资料记牢了?好好在牌桌上运用,没问题的!」
又是得意洋洋、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姚念淳』大力的拍了拍姚家伟的大腿几记,半决赛算什么东西,他等着准决赛、决赛时范亦珊及林昆清都会出席的精彩好戏。
182.
手臂让人轻轻碰了两记,姚家伟惊醒般的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他不知从何时站在会场中央,除了工作人员仍在忙进忙出外,已经陆陆续续有不少参赛选手也到了,运用各种方式检查着比赛会场。
「嘿!紧张吗?」不管何时何地,看上去总是那么的神采亦亦、明艳照人,范亦珊轻松、愉快且热情的跟姚家伟打着招呼,对她而言,半决赛只是走走形式,一切都已经运作好,她一定会坐在决赛的牌桌上,倒是姚家伟,他得凭自己的实力才能闯过重重考验,在决赛前,他们都还不算是敌手,她会毫不保留的为他加油的。
「啊?珊珊,怎么来的这么早?」深吸了口气,姚家伟尴尬的笑了数声,只要一想到,强占他宝贝儿子身躯的老灵魂,是眼前这名友善的年轻女性的父亲,姚家伟就一个头、两个大,不知道该用什么眼光、什么态度来应对。
「不早了!我不想被说耍大牌、靠关系,我可是凭实力走到这里的喔!」顽皮的眨眨眼睛,范亦珊一点也不怕被人知道,因为鼎天集团雄厚的财力支持,让她可以变相的直接保送进决赛,反正就算她是清白的,其余人也会这么想,小时候她还会觉得委屈,长大后就会发现,『靠山』、『运气』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也是你实力的表现,甚至还占去相当重要的一环。
「你还能这么轻松……真了不起。」由衷的佩服着,姚家伟虽然牢记着『姚念淳』的教诲,不过说是一回事,真要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在练习的时候他或许可以勉强的谈笑风生,可是一来到会场后,他整个人又僵硬的彷佛死了好多年一样。
「我看你也很自在啊!在会场上逛来逛去,进步很多呀!」重重的一掌拍在姚家伟背脊,范亦珊丝毫不在意旁人目光,大方的跟那名年轻父亲有说有笑。
「……有位高人指点,在牌桌上不能让其他选手看出七情六欲。」看了范亦珊一眼,姚家伟不藏私的分享着『姚念淳』的指点,那可是她父亲多年征战得出的心得,如果八爷范岳靖还活着的话,相信也会这么细心指导参赛的掌上明珠吧?
「那位高人很厉害呀!在哪?怎么不介绍一下?说不定是认识的叔叔或伯伯,我们家的人脉可不是盖的。」
「你一定认识……」
神情复杂的嘀嘀咕咕,姚家伟很感激范亦珊的不感兴趣,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当中的诡异关系。
「你的那根小尾巴呢?那个小家伙不是老在你脚边转啊转的?今天怎么不见人影?」熟知要捉牢姚家伟的心,就要从他的宝贝儿子下手,范亦珊一脸贤妻良母似的好奇打探,她有自信搞定那个早熟的小男孩,说不定他们真的挺适合当一家人。
「弟宝?……他去找他舅舅了,待会儿比赛开打,我没办法分神照顾他。」
「也对,啊!快开始了,我在那边那个赛区,比赛完了再来找你,加油~~。」
不断的用眼角余光睨着后座的『姚念淳』,陈则笙俊脸都气得有些扭曲、变形,那个前·赌坛大亨居然敢像大老爷似,翘着小短腿在后座命令这儿、命令那儿,真把他当司机啊?
「要去哪啊?先送你回去好不好,我还要回来陪家伟,有我在场他会比较安心一些……」透过照后镜,陈则笙勉强自己用着恭敬语气『请示』,否则他真想停下车,狠狠修理那个一脸嚣张气焰的小男孩。
「这都什么时候了,躲在家里平白浪费这个大好机会?」头也不抬的盯着手中萤幕,『姚念淳』来来回回的查看着大盘起伏及最新消息,鼎天集团的股价跌到他心脏都快停了,终于成功引林昆清那头老狐狸上钩,他再不动作,看着青笋笋的盘面,『姚念淳』都不晓得自己撑不撑得住了。
「还有什么好机会?」多多少少猜中跟鼎天集团有关,看着低得不能再低的股价,陈则笙也很心动,可惜文武英杰馆里能动用的资金有限,又不好意思让永福町旧商圈的街坊们再帮忙,有什么机会也只能干瞪眼。
「蠢蛋!昆锦建设资金再怎么雄厚,也敌不过握着好几家媒体的鼎天集团,这是多好的机会,能让林昆清以小吃大的吞掉它,错过这个机会,他就再难有下一次,所以他不会也不能让其他虎视耽耽的人分食,砸盆卖锅他都会榨出钱来买。」
「我知道,但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缴了那个高额保证金之后,我们已经没有钱可以投资了……」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想法就是那么单纯,没钱就搬啊!」
「搬?你说的简单,去抢啊?」
忍下了脱鞋子猛敲前头驾车那个蠢蛋的冲动,『姚念淳』逼着自己深呼吸好几口气,他是勉勉强强的提早出院,说老实话,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情绪起伏的太厉害、太激动,说不定又有黑前一眼撅过去的风险。
「正经点,你是哪个环节听不明白?」
「从头到尾,你现在究竟要去哪?『小金库』搬钱?」
「想得美!……唉~~你真是……」
原本不想解释太多,但又觉得好歹相识一场,『姚念淳』耐住性子的指点着,教导陈则笙怎么从各个新闻、各种小道消息中挖掘有用的资讯,那么前·赌坛大亨能在黑白两道横行这么久,不可能只靠赌术,事实上,不管做哪个行业,资讯战、情报战才是最根本的东西。
「我盘算过了,昆锦建设现在刚动几个工程,手边能用的资金不算多,这时如果有人跟他对着干要吃掉鼎天……这种人肯定有!林昆清那个老家伙会气的爆血管,所以他不会让这种事发生,一定会想办法挤出钱来……」
「他可以跟银行借啊!建设公司跟银行的关系不都很好?」
「他等不及,也不敢冒『等』的风险。」
奸诈的嘿嘿数声,『姚念淳』粉嫩的脸庞上出现老奸巨滑的神情,诡异的让陈则笙不寒而栗,听着他童稚的嗓音解释,原来林昆清太在意八爷范岳靖了,在意到几乎那个赌坛大亨有什么,他也要有一份比拼,所以暗藏『小金库』这件事,林昆清肯定也替自己设置一份。
「你怎么能确定他有这种货柜?」心跳没来由的加快,陈则笙透过照后镜频频瞄着那名云淡风轻的小男孩,他们该不会是要去打劫林昆清的货柜吧?
「啧……大家都知道我有『小金库』,我就不能去查查别人的底?以前不说是因为派不上用场,现在不就有用了?这个江湖上哪有什么秘密,有的只是说跟不说的差别而已。」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姚念淳』才刚得意完,突然又觉得惶恐不安,他会这样打探别人,别人是不是也这样算计他?不过『小金库』的转移公式只有他自己知道,还是很安全的。
「你知道货柜在哪?」倒吸了几口气,陈则笙抿了抿薄唇,就算知道了地点,他们要怎么做?真的去抢劫?那也需要人手帮忙吧?否则光搬就够呛了。
「不知道。」一付不关他事的模样,『姚念淳』答的又快又无辜。
「没关系,如果要动用货柜,他就一定要亲自去一趟……去昆锦建设堵他。」
「哈!这回聪明了,孺子可教啊!」
183.
和范亦珊互相加油、打气,姚家伟怀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向会场,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他们特训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对付那些高手们,是时候验收成果了。
「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新人王?」身后突然冒出一把低沉、清冷的嗓音,姚家伟本能的让到一旁,就看见一名贵妇打扮的美貌女性,似笑非笑的走近。
「呃……你是?」礼貌的点了点头,姚家伟努力的思索着对方究竟姓啥名谁,陈则笙耗费了那么多的心力为他打探消息,调查那些选手们的身家背景,总不能到了紧要关头一件都想不起来。
「我只是无名小卒,贱名不足挂齿。」呵呵一笑,很快将注意力摆到其他人身上,那名美貌贵妇熟捻的与同桌的另外两人有说有笑,眼角余光却时不时的打量、审视着姚家伟,后者深深感到自己彷佛是只无助的青蛙,而那个女人则是正欢愉吐信的毒蛇。
「楠姐不会怕了这么个毛头小子吧?嘿……这女人可是江湖人称『千手观音』的狠角色,偷你的牌只能算是小意思,当心连小命都给她偷了去。」突然一名外貌老实、诚恳的男人,彷佛跟姚家伟十分熟捻般的勾肩搭背,嘻嘻哈哈的开起真假不明的玩笑。
「这么快就揭我的底?老杨你也别五十步笑百步了……小伙子,认清楚这老家伙的脸,别看他一脸忠厚、老实,他最会骗人了,这才是最可恨的地方,老杨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货色。」半开玩笑、半刻意的提醒,被称作楠姐的那名美貌贵妇,啧啧有声的指指点点,陆续走进会场的人,有的看起来非常张扬、有的却平凡无比,姚家伟只觉得脑袋一阵晕眩,他要怎么认出这些人,然后把调查到资料正确的用在正确的人身上?
「唉呀、唉呀~~竟然跟你们同一桌?这下难玩了……」又冒出一名陌生男子,看了看美貌贵妇,以及那名忠厚老实的男人后,目光最后停留在姚家伟身上,似笑非笑的上下打量起来。
「连你都来了?该不会叶泓禾那些老家伙们通通复出了吧?」微微拧起细眉,那名美貌贵妇像是十分苦恼般的嘀嘀咕咕,不过语气却又意外的轻松自在,彷佛一点也不在乎敌手有多少人、牌技有多高明一样。
「你没听说吗?蔡薇霖出事了,叶泓禾哪还有心情参加这个莫名其妙的比赛?再说了,他跟八爷当年的赌注可是人尽皆知,总不能八爷一死就不算数了吧?」
「都这么多年了,就算他来,牌技也生疏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叶泓禾这种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打从一开始就不成气候,倒是林昆清那个老家伙,举办了这个比赛,肯定想留下『至尊』这个头衔,你们怎么看?」
四人依序摸了风牌、就定位,姚家伟不知道该感到幸运还是不幸,摸了摸手中的北风,安静的坐到那名美貌贵妇身旁,像这种时刻,还是少说少错,唯一要做的就是努力保持微笑。
「我看啊!最有机会夺下『至尊』头衔的是这位小兄弟,前几场比赛真是让人惊艳,若不是年纪不对,我还以为是八爷转世哩!瞧瞧那反手为云、复手为雨,如此气定神闲的态度,赌坛的明日之星啊~~。」
话题冷不防的又转回姚家伟身上,同桌上另外三人如电的目光瞬也不瞬的钉向那名年轻父亲,后者心脏猛抽了好几记,表面上却努力的保持镇定。
「没……没有……」深吸了好几口气,姚家伟挤出点自以为潇洒的笑容,试图营造出高深莫测、从容不迫的气势,很显然的,在那几个老江湖眼中,恐怕只是可笑的虚张声势。
「别这么谦虚,我留意你好久了,牌技可能谈不上有多精妙,但运气……呵呵呵呵~~老弟啊!如果八爷还在,可能也抵挡不了你的鸿运当头啊!过两手,你是怎么弄的?去哪家庙烧香?还是戴了什么幸运符?」
最晚出现的那名男子,姚家伟至今弄不明白他的身份,可是那个男人一开口,就意有所指的切中要害,还有什么比白无常像,更惹得这些老江湖们在意的东西。
「小兄弟……你该不会真有什么令人眼红的好东西吧?」危险的眯起眼睛,那名看起来忠厚、老实的男人,一旦放低音量、放慢语气,竟然生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气势。
「就算白无常像在他身上,那也是他的东西,不关你事吧?」先是嫌恶的厉了那名男子一眼,被称作『楠姐』的美貌贵妇,一脸慈爱的替姚家伟说话。若在以前,他肯定感激涕零的认定对方是好人,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练,他再也不会傻乎乎的轻信旁人了。
「话不是这么说,难道你不会好奇?白无常像耶……小兄弟,拿出来让我们几个见识一下吧!如果真这样输了,我也心服口服。」脸上表情依旧那么诚恳,那名忠厚、老实的男人推满笑意的怂恿着,姚家伟却看穿了他双眼中一闪而过的贪婪及杀意,别说他真的没有白无常像,就算有,傻子才会拿出来,有道是财不露白,这些人有什么事干不出来,杀人越货只是小菜一盘。
「我不懂你们说什么?哪有什么白无常像?我身上只有我母亲替我求的护身符。」面带微笑的拍了拍胸口,姚家伟豁出去似的开始玩起尔虞我诈的游戏,就是要让那些人捉弄不清,让他们『疑虑』、『畏惧』也是他的筹码。
「呵呵呵呵~~妈妈求的护身符,里头肯定注满了爱心,说不定比什么白无常像更灵验,也难道小兄弟能一路过关斩将。」知道不能逼的太紧,况且同桌还有另外两名老手,就算真知道白无常像在姚家伟身上,也没本事动手骗或抢,那名看似忠厚的男子,哈哈两声的将话题岔开,大可以利用这场比试好好观察姚家伟,是不是真像传说中的那样战无不胜。
「这种好运气可不是人人都有,看看隔壁那桌,不管谁对上曹胜泉跟范亦珊,只有输的份,那两人根本就是保证晋级的狠角色啊……」呶了呶嘴,闲聊了半晌,终于让姚家伟套出身份的伍老大,算是鹰眼老前辈的旁系弟子,有些幸灾乐祸的嘲讽着。任谁都看得出隔邻那桌的另外两人脸色有多差,不管他们的本事有多高强,不能赢就是不能赢,最后出线的只能是曹胜泉及范亦珊。
「你们还是担心自己吧!我们这桌也只有两人能晋级,如果小老弟的运气再次发威,那就只剩一个名额喽!」皮笑肉不笑的嘿嘿数声,楠姐涂着艳红色的指甲轻敲着桌面,一双美目无比专注的盯着牌桌正中不停翻搅的麻将牌,如果能让她亲手洗牌,那红中、白板、青发肯定会被她牢牢控制着。
「怎么?觉得可惜啊?幸亏是机器洗牌,如果让楠姐动手,我们都别想赢了。」朗声笑着恭维那名美貌贵妇,不论何时,那张忠厚、老实的脸孔上总是写满诚恳,不管说什么都让人讨厌不起来,姚家伟不自觉的感到亲切,随即惊醒似的暗骂自己数声,再像以前那样掏心掏肺,下场只有一个字死。
「不能掷骰,你不也觉得遗撼?」呵呵笑着回敬一记,楠姐像是拉拢姚家伟般朝他挑了挑细眉,自动洗牌机应声停止,牌墩整整齐齐的升起,骰子滚动几圈后乖巧停下……
184.
依序拿了十六张牌,小心翼翼的补花,这不同于前几回比赛,面对这群高手中的高手,相信他们舍牌的速度绝对比眨眼更快,不能让他们牵着鼻子走,一定得镇定的按自己步调摸牌、舍牌,否则很容易一不注意就相公,如果因为这样而无法胡牌,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按步就班的排妥麻将牌,姚家伟牢记着『姚念淳』的提醒,理牌时不能傻呼呼固定的将各种牌型区分、放置,虽然对生手而言,能够一目了然,不容易出错,但次数一多,很快就会让那些老手们捉到规律。
略挑了挑俊眉,姚家伟把预备碰牌的摆在中央,其余的分散两旁,这样至少能让他快速反应,吃、碰时不那么犹豫,显得十分不自信。
「怎么?牌很好?不会是天听了吧?这么紧张……」戏剧化夸张的倒吸好几口冷空气,依旧让姚家伟摸不清底细的伍老大,不停的猛咋舌,弄得同桌的另外两人频频盯向那名年轻父亲,毕竟姚家伟的丰功伟业早在『至尊麻将大赛』内传遍了,天听、天胡的事迹不是没发生过,说着、说着就连伍老大自己都认真起来,深怕真让他自己蒙中,姚家伟真的吉星高照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怎么可能!我一直都这种表情。」谈笑风生太难,知道自己摆不出更轻松的模样,姚家伟索性『面无表情』到底,至少能扮扮高深模测吓吓他们。
「呵呵呵呵~~才刚开局,用不着这么严肃,来聊聊啊!」高手果真就是高手,谈笑间便果断舍牌,楠姐笑笑靥如花的眨了眨美目。
知道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姚家伟虽然心跳快如擂鼓,不过依旧保持着脸不红、气不喘的缓慢步调,稳健的看明白自己手中的牌型,这时候绝不能慌乱,一旦节奏被带着走,心若是急了就会做出错误判断。
『现在是半决赛,你的任务是晋级,一共有两个名额,用不着去争第一。』
脑海里浮现『姚念淳』开赛前的叮咛,与其一开始就显山露水的让另外三人联手起来对付他,还不如营造出『名不符实』、『见面不如闻名』的形象,让他们放松戒心,然后坐山观虎斗,他只要抢到另一张门票即可。
看似好解决的问题,结果落到姚家伟手里反而是最困难的部份,撇开他不会说谎、演技差劲不谈,瞪着手中那组几乎快要胡了的牌,有时好运气反而成为负担。
「看来真是牌太好,没办法舍啊!啧啧啧啧……」似真似假的哼了数声,一直都让人觉得忠厚老实的那名男子,头一次冒出酸溜溜的语气,虽然更像一句玩笑话,不过却让姚家伟不由自主的警觉起来,他不能再拖了,愈是不干不脆,愈容易让其他人看穿,不如就按照一般生手的打牌模式,一开始就是先舍字牌,再来就是么九,那名年轻父亲毫不犹豫的拆了等碰牌的白板。
「不好意思,我的动作比较慢一些。」
「不要紧的,才第一局嘛!放轻松打,别让这几个老家伙吓唬住了。」
慈眉善目的微微笑,楠姐的话才刚说话,哗哗、哗哗另外三人又舍完牌,还没来得及做好心理准备,又轮回姚家伟身上,那名年轻父亲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照这种频率,他很快就会因为慌乱而打错牌,该怎样保持镇定?
「说是说轻松,但也不能太慢啊!会被其他人说闲话的。」夸张的扬高眉毛,神情复杂的左看右看,被称作伍老大的男人不提醒还好,一提醒姚家伟的心里就像有千万匹马再奔腾般骚动不安。
表面上气定神闲,姚家伟不动声色的拆了另一对待碰的牌,果断的将红中舍了出去,老天挺给他几分薄面,几次都摸进他想要的筒子,轻而易举的凑出顺子,即使绕的路远些,他离胡牌始终只差几步而已。
「别给小辈压力,赌坛的未来就看他们的了。」厉了另外两人几眼,楠姐用着老前辈似的口吻期许着。只不过不再轻易相信别人的姚家伟看出了她眼底的欲望,比起另外两人,她同样也有不小的野心,就像早前的汤丽凤一样,意图利用这个比赛更进一步的抬升自己的江湖地位。
「那是……就像当年横空出世的八爷一样,说到八爷,如果他还活着,你觉得他会来这个比赛吗?」
彷佛开启了个十分有趣的话题,同桌的另外三人完全无视姚家伟的聊了起来,不论再怎么争辩,最终的结果都一样,八爷范岳靖不仅会来,而且还会大杀四方,除此之外,他们边聊边打牌的手脚一样俐落,摸牌、舍牌的速度依旧快得吓人那名年轻父亲得费好大劲才能勉强追赶上。
「既然你也玩牌,听说过八爷吗?我们几个老人聊这些不会太无趣吧?」神情温柔的询问着,楠姐好奇的打量着姚家伟,随后像被困扰似的微微拧起细眉。
「嗯。」无动于衷点了点头,姚家伟忍不住在心底咒骂无数遍,他哪会不『认得』那名前·赌坛大亨,如果不是那个男人,他也不必受制于人的坐在这里奋战了。
「真可惜,八爷是赌坛里的一代奇人啊……」
「哈……哈……哈乞!」气闷的猛揉鼻子,『姚念淳』无奈的长叹口气,这个小家伙的身躯实在太敏感了,这么虚弱的气管是要怎样捱过花粉漫天的春季?
「不错喔!死了这么久,还有人想你,该不会是在背地里诅咒吧?」借着照后镜,陈则笙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一开始,他也兴致勃勃的陪着『姚念淳』埋伏在昆锦建设的大门口,只不过时间一久,他不禁怀疑自己的判断,相信那个被困在小男孩身体里的前·赌坛大亨,简直是与虎谋皮。
「啧……你相信这种鬼话?明明就是这个小孩的烂体质,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照顾他的。」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姚念淳』懒得跟陈则笙争辩,仍旧瞬也不瞬的盯着手机里的股市盘面,果然不出他所料,开始出现好几笔大单买进鼎天集团的股票了。
「嫌弃?……那你把身体还给弟宝啊!」
「呵呵~~我们的协议还在,只要你们帮我扳倒了林昆清那个死老鬼,我就把那个小男孩完好如初的还给你们,别费心机玩什么激将了,你们玩不过我的。」
「林昆清……林昆清……你打算守在这里孵蛋啊?讲的好像自己算无遗漏,还不是一点屁用都没有!」
借着照后镜,『姚念淳』狠狠的厉了陈则笙几眼,他若是不露个几手,恐怕降不住这个混小子,毫不客气的踹了驾驶座几腿,手机嗖一声的抛了过去。
「这是干嘛?」皱起俊眉的瞪着手机,陈则笙没好气的哼了数声,这都什么时候了,搞不懂那个老家伙怎么还有心情故弄玄虚?
「看不出来?」语气中难掩鄙夷,『姚念淳』啧啧有声的猛摇头,他原本十分看好陈则笙这个年轻小伙子,比起个性温吞的姚家伟,这名小角头更值得栽培,不过还是太嫩了。
「有话直说。」
「已经接连好几笔大单买进鼎天了,你以为会是谁?」
「真的?林昆清已经出手了?」来来回回的审视着其实看不太懂的盘面,陈则笙狐疑的回望着『姚念淳』,就算昆锦建设开始买进股票好了,只要他们资金仍够,这个守株待兔的计策依旧没有任何作用。
「看着吧!他能挪动的资金不足以买下整个鼎天,想入主称王,势必要对外找钱,以林昆清那种多疑的个性,他不会相信任何人,除了他自己……」话还没说完,彷佛要证明『姚念淳』的观点一般,那名身形肥硕的江湖大老,正气喘嘘嘘的冲出办公大楼,意外灵巧的跃上刚驶出地下停车场的高级轿车……
185.
不远不近的紧跟着前头的高级轿车,陈则笙对自己追踪的技巧挺有信心,再加上后座的『姚念淳』出人意料之外的安静,可见得对方也认为这样的距离是可行的。
「喂……你确定他是去搬钱?这路……不像去码头的啊!你不是信誓旦旦林昆清会跟你一样,也在码头设一个『小金库』?」先是皱了皱俊眉,随后透过照后镜睨着『姚念淳』,陈则笙对这附近的环境十分熟捻,码头在另一个方向,这里再过去就是热闹的商业区,而且还是治安不算太完美的闹区,如果林昆清大隐隐于市的将钱藏在这里,那他打从心底佩服这个男人的胆识。
「啧!这条路是往当铺街的……这死老鬼竟然把钱藏在当铺里……」看了看车窗外的景色,『姚念淳』很快就推论出结果,这一代的治安虽然差强人意,不过当铺街自有一套生存法则,如果是他,他也会把收藏品摆在这里。
「喂!我听说当铺街是齐老爷子在管,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抢,断手断脚只是小意思耶!你还想打林昆清的主意?」跟着转进一条小巷中,陈则笙同样也认出了属于当铺街的特殊色彩,忍不住的倒吸了好几口冷空气,希望『姚念淳』说的搬空林昆清小金库的提议只是说笑,就他们一大一小,勇闯当铺街行抢?不管成不成功都会是传奇啊!
「你傻啦?这一波当然要让他拿到这笔钱,他才能陷进泥沼里,之后……就要看情况了,不能真让他成功将鼎天买走吧?」没好气的连哼数声,打从一开始,『姚念淳』就没想要硬碰硬,要制造麻烦的手段这么多,没必要身体力行。
「那要怎么做?」不动声色的将车子停到路旁,陈则笙假意打电话似的监视着其中一间当铺,就瞧见林昆清肥硕的身躯,多此一举的鬼祟进入,不一会儿,该间当铺的铁门就哗啦一声关上不营业了。
「这间应该是齐老爷子自己的当铺,就我所知,这老家伙是真的富可敌国,他手中能动用的资金肯定多……不过,我认得的齐老爷子生性多疑,林昆清来这里不是找他借钱,不排除他有东西摆这儿,而且……能跟齐老爷子交易。」先是气恼自己算漏了一步,『姚念淳』一直以为林昆清会跟他一样,找个地方将值钱的东西妥善收藏,谁知道他还是高估了那个脑满肠肥的男子,一点品味都没有。
「那我们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万一他真的从齐老爷子那里弄到很多钱,你的鼎天……?」
「不用担心,目前那些老股东们卖出的股份,还不足以让鼎天换人当老板,再加上我那两个不肖的儿女,是有点危险,不过林昆清的动作也没那么快,至少目前看来,金鸥文创投资是他最大的敌手,那边也握有不少股份。」
抢回手机后,『姚念淳』一边盯紧盘面,一边认真的推敲起来,他对股市上的勾心斗角没蔡薇霖那么熟捻,但该有的知识他还是有的,只不过他不习惯用这种方式斗倒别人,还是在赌桌上争高下才符合他的个性。
「金鸥文创?这是什么鬼?听名字跟你的鼎天八竿子完全沾不上边。」
「呵呵呵呵~~你也觉得不相干对吧?就叶家两父子搞得出这种事,叶泓禾的司马昭之心啊!我还尸骨未寒,他就急着入主鼎天抢我女人了。」
透过照后镜睨了陈则笙一眼,『姚念淳』邪气的咬牙切齿,世人也许都认为叶泓禾是他的手下败将,而且还因为誓言的关系终生不得复出赌坛,可是只有范岳靖自己知道,真要比试起来,他的赌术还是不及他师兄,只不过叶泓禾这个痴心、痴情的大白痴,始终过不了情关,自从他成功娶到蔡薇霖之后,就注定了那个男人一生不如意,那个蠢蛋恐怕到死都还弄不明白,蔡薇霖之所以不选择他,正是因为他太痴心、痴情了,她想要的是王者,把称霸摆在第一位的男人,叶泓禾却把她摆在了独一无二的位置上。
「啊!我记得了,就是一直跟在你家老三身边的那个男人?喔……你可能要注意一下,那个家伙的眼神不单纯,他对你家老三恐怕不怀好意……」夸张的啧啧数声,陈则笙展露了一丝丝关心,不过更多的是幸灾乐祸,他相信『姚念淳』听明白他的话中有话。果不其然,那名前·赌坛大亨脸皱得更颗包子似,他也极不愿意叶杰儒整日缠在姚牧民身边打转,最好他们范家跟叶家从此不要有任何关联,偏偏他现在的『身份』,根本没资格表示意见。
「就剩这么一个儿子,他妈居然也不盯紧点,真想让我范家绝后啊?」压低音量的嘀嘀咕咕,『姚念淳』泄恨似的瞪着那间当铺,彷佛这样就能瞪透那扇厚墙,瞧清楚林昆清在里头搞什么鬼。
「嘿……嘿嘿!林昆清出来了!」本想继续讥讽下去,陈则笙眼角余光瞄见了当铺的铁门再次打开,林昆清那肥硕的身形,费劲又鬼祟的钻了出来。
「看起来谈的不是很愉快啊……」微微的眯起眼睛,『姚念淳』留意到,虽然有名干瘪的老头子送出门来,但他及林昆清两人脸上的神色都不太对劲,十有八九讨价还价的无比激烈,然后勉强达成其实两人都不算太满意的协议。
「现在该怎么办?」意识到林昆清准备上车离开,陈则笙急忙的催促着,他们跟来这一趟,不能两手空空回去。
「哼哼……让他走,然后报警!」
「报警?」
「让人来查这间当铺,总之不给林昆清再来一趟的机会,急死这个死老鬼!」
又是令人心烦意乱的嘟嘟声,姚家伟皱紧俊眉的挂断电话,捱了这么久,终于让他撑到了中场休息,打牌也许不费劲,但跟那些人老精、鬼老灵的家伙们打交道,真的很耗脑力。
「呦!怎么样了?我看你们这一桌的气氛很沉重呀!」重重的一掌拍在姚家伟背上,范亦珊神清气爽、笑容满面亲昵的打着招呼。
「还好。」轻轻的扯了扯嘴角微笑,姚家伟发觉在这种时候,有范亦珊的陪伴反而感到轻松。
「别想骗我,你藏不住心事,说吧!是不是比赛不顺利?有没有什么地方我能帮得上忙?」话锋一转,范亦珊一脸关心的追问,她喜欢封王、封后高高在上的滋味,不过这不急,她大可以保着姚家伟进入决赛后再一争高下。
感激的摇了摇头,姚家伟承认比赛的过程紧张到让他胃疼,但战战兢兢的也让他赢到足够多的筹码,如果下半场能继续保持低调,就他观察所得,现在楠姐跟那个忠厚老实的男人,全心全意的针对伍老大,他应该能以分组第二进入准决赛。
「没什么大事,只是担心那个小家伙,不知道跟他舅舅跑哪去玩了,半天连络不上人。」刻意的回避范亦珊的目光,每回提及『姚念淳』,姚家伟总觉得自己背叛了这个一直关心着自己的好女孩,那个被困在他宝贝儿子体内的,明明是她父亲,偏偏他无法捅破这个真相,姚家伟打从心底相信着,其实八爷范岳靖及范亦珊也有着深厚的父女情,看他们天人永隔不能相认,姚家伟内心让愧疚啃食着。
「真好……你们的感情真好……」羡慕不已的望着姚家伟,范亦珊喜欢这个男人最大的原因,正是他身上这种令人心安的家庭气息。
「你也有……」
「有什么?一直在算计,现在躺在医院里的母亲,还是同样在算计,天晓得藏在哪个鬼地方的弟弟?」
「别这样,我相信不管算计什么?做些什么?牧民都是为了帮你。」
「最好是这样。」
186.
在笔记本上抄抄写写,虽然从蔡薇霖手中拿到了公式,可跟真正解开它还是有点距离,勾心斗心很拿手、阴谋算计也很行,但这不意谓范牧民对解数学题感兴趣,试了几次碰壁之后,这名养尊处优的三少爷,已经面色铁青打算一家伙撕毁那张公式了。
「这根本是在刁难别人,搞不好我妈被我爸耍了,这根本只是他随意弄出来的废物。」耐性用尽,气恼的将纸笔一扔,范牧民俊脸阴沉的诅咒着,他那个总是没事搞事的父亲,人死了都不安宁,留下个『小金库』,弄出个什么鬼公式,害得他耗损了这么多脑细胞。
「如果那么简单破解,八爷的收藏品早让人搬空了吧?」缓慢的开着车子,有一句、没一句的陪着范牧民解闷,叶杰儒其实挺享受这种时刻,在出发前他已经交待过秘书,让她盯着鼎天集团的盘面,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会立即通知他,事实上,以他调查的结果,林昆清手中没那么多现金能直接买下所有股份,他们有的是时间慢慢『寻宝』。
「哼……这么麻烦,我看他自己说不定也不清楚哪个东西摆哪里。」没好气的猛翻白眼,范牧民长叹口气后,再次认命的捡回纸笔计算,比起他自己,叶杰儒更加不可靠,如果他解不开,更别指望另外那个家伙了。
「那也是一种福气,八爷的收藏品这么多,货柜都不只一个,忘了自己东西摆哪也挺正常的。」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叶杰儒虽然不清楚他们的目的地在哪,不过能摆放货柜的私人码头也不算多,他碰运气似的朝着唯一知道的一个码头驶去,说不定真让他瞎猫碰上死耗子,那就能节省不少时间,或许还能赚到范牧民崇敬的眼神。
「嗯……等等!路边停一下。」
「怎么了?」
「车子一直晃来晃去,我头晕。」
听见范牧民凶狠的命令,若是一般驾驶,恐怕会不大愉快,可是叶杰儒却反常的微微笑,他在意的不是范牧民无礼的态度,而是他那种明明不舒服,偏偏又不服输、死撑的神情,叶杰儒喜欢他微愠中意外带了点无助的模样。
「不如……我们找间咖啡厅休息一下?我知道有间在半山腰上开着的私房餐厅很不错,你也能在那里吃点东西、慢慢计算。」难掩语气中的欢愉与激昂,叶杰儒甚至已经自做主张的将车调头,只要秘书没有通知,情况就对他们有利,他们胜在年轻,有的是时间跟林昆清慢慢耗。
略扬了扬俊眉的看了叶杰儒一眼,范牧民没有意见的点点头,以他唯我独尊的个性,虽然不想浪费时间,可是他更不愿意让自己感到不舒服,在晃动中的车辆里计算繁杂的数学公式?他又不是神经病。
找了个靠窗的座位,范牧民先是翻出纸笔打算继续,可又不自觉的让窗外景色吸引,他必需承认叶杰儒比他懂得享受生活,以他糜烂的品味,是绝不可能挑选这种地方的。
「挺不赖的,居然能找到这种地方。」就连赞美的话都能说得让人咬牙切齿,一般人十有八九忍受不了范牧民,不过对叶杰儒而言,他非常喜欢也想保护对方的无法无天。
「偷来的,是我爸他喜欢这里,有一次我借他的车子,在卫星定位系统里找到这个座标,才知道有这么一间私房咖啡厅。」
「果然……那我可以大胆猜测,这是我妈的品味。」
「应该是。」
毫不避讳的微微笑,叶杰儒无法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当年若不是八爷范岳靖横刀夺爱,说不定他们俩今天会是亲兄弟,也说不定……不会有他们俩了,任谁有了范承瀚那个模范儿子,就已经足够了,这么说起来,他应该感谢那名赌坛大亨,搅乱了所有人的命运。
「想喝什么?摩卡好不好?我知道你喜欢甜一点,还是想来点酒……」翻看着菜单,叶杰儒自顾自的嘀嘀咕咕。
「叶杰儒,你不用对我这么好,不用像个傻子一样做牛做马,你应该知道,我们之间不可能……」沉默了好一阵子,范牧民低着头计算着,冷不防的开口让气氛瞬间冻结。
「呵呵……你在说什么?」先是愣了一愣,随即若无其事的笑了笑,只是怎样也掩饰不了叶杰儒眼底的尴尬,及一瞬间的恼怒。
「你是叶家的独生子,我不信你没有传宗接代的压力,管你有没有心,正正经经的找个女人吧!别老跟着我鬼混,没前途的。」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范牧民仍旧头也不抬的继续计算着,好歹从小就认识了青梅竹马,他自己过得乱七八糟就算了,没必要拖着叶杰儒下水,对方横看、竖看都跟他大哥一样青年才俊。
思绪莫名其妙转到范承瀚头上,这名苍白、消瘦的年轻人突然灵光一闪的睨着叶杰儒,不论是个性或者相貌,范家的长子跟他或范亦珊一点都不像,其他人的解释是他们两人像蔡薇霖,而范承瀚比较神似八爷,不过『神似』两个字也只是说说而已,现在仔细想想,叶杰儒的处事态度反而跟他大哥最接近,希望一切只是他多心罢了。
「你现在也是范家的独生子,这件事还是你自己去烦恼吧!我没有压力。」终于还是有些沉不住气的微拧起俊眉,叶杰儒语气冷硬的回应,他高兴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旁人用不着替他操心。
「唉!你还记得那个姓姚的小鬼吧?他十有八九是我们范家的子孙,我才是没有压力的那一个。」
「这些都还没有被证实,根本是你们一厢情愿。」
「那也不是我的问题,自然有人会去想办法证实。」
「我不管你,你也别来管我,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冷淡的看了范牧民一眼,叶杰儒招了招手,自顾自的点着饮品及餐点,神情漠然的彷佛从此不想再跟对方多说一句、半句。
「随你便!……快点吃一吃,我解出公式了。」
「打电话报警?你傻啦?连我都知道要跟辖区的警察打好关系,齐老爷子这种老江湖哪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匿名电话报警,会受理才有鬼咧!不要让人反查出身份,结果怎么死的都不晓得。」眼睁睁的看着林昆清的高级轿车驶远,陈则笙分不清是急还是气的猛抱怨,他也知道要制造点麻烦来拖住这些人,可是『姚念淳』给出的主意真是馊透了,简直是找死。
「你就没认识几个派得上用场的警察?真是……」果然不能指望陈则笙的办事能力,『姚念淳』夸张的扯了扯头发,如果他还是八爷这个身份,当然能有多大、闹多大,偏偏困在这个小身躯里,真的是有志难伸。罗。密。兜。收。藏
「只要当铺暂停营业,不让林昆清再回来借钱就行了?」
「不只如此,还要弄清楚那个死老鬼究竟还有多少本钱,可恶……我不相信他没有收藏任何东西。」
「别老觉得其他人都得跟你一样,又不是什么好榜样。」
让陈则笙一顿抢白,『姚念淳』半是困窘、半是恼怒的脸色又青又白,他确实太过自信,林昆清那个老家伙比起他来,虽然老奸但个性更务实许多。
「你在这里等着,我试着去打探一下!」
「喂!混小子……自己小心!」
187.
其实一点头绪都没有,陈则笙只是单纯不想让『姚念淳』看扁了,一开始还挺豪气干云,不过走了几步之后,就为自己的冲动后悔不已,那些可不是善男信女,稍微出点小差错,真是怎么死的都不明白。
「则笙哥?」冷不防一名年轻男子,热情、亲切的勒着陈则笙的脖子打招呼,后者愣了好一会儿才认出对方,同样热情的紧搂着对方回应。
「小海?你不是说要回老家帮忙,怎么又跑回来了?这该死的家伙,回来也不通知一声,你知不知道街坊们很想念你,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回永福町?好歹报个平安,看看大家……」
兴奋的扯着对方又扭又打,彼此玩闹惯了,也不在乎现在是在大街上,陈则笙跟那名被唤做小海的年轻人,就这样随性的坐在路边聊了起来,真没想到在当铺街也能遇上老朋友,陈则笙心底暗暗的感激老天爷一声,以他跟小海的交情,还有什么消息打听不出来。
尴尬的笑了笑,小海似乎不想多谈这个话题,兄弟义气的频频追问,担心陈则笙是不是遇上什么困难,所以才不得不低声下气的来当铺街委屈求全。
「喔……不是什么大事……」这下轮到陈则笙尴尬了,堂堂永福町旧商圈的小角头,被人发现在当铺街里鬼鬼祟祟,这成何体统?传出江湖他还用得着做人吗?
「则笙哥,真的不用这样,你以前那么照顾我,有什么困难,只要你一句话,兄弟我赴汤蹈火……」
「唉……哪有这么夸张,只是想向你打听几件事……」
意有所指的挑了挑俊眉,多年的兄弟义气不是白喊的,小海马上明白陈则笙的意思,不动声色的将人带到较为冷清的角落里详谈。
得意洋洋的跑回车上,陈则笙兴奋的俊脸通红,他可比那个如今只有五岁大的前·赌坛大亨有用多了,原本以为无从下手的事情,没想到不费吹灰之力的化解了。
「你不会相信我打听到什么……」碰的一声关上车门,陈则笙透过照后镜挑衅似的睨着『姚念淳』,先前将他瞧得那么扁,现在知道他的厉害了吧?
「你那个朋友……靠得住?」躲在车里,『姚念淳』将对街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他没陈则笙那么天真,莫名其妙的冒出个兄弟给消息?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十有八九是陷阱。
「当然靠得住,我跟小海可是同穿一条裤子的交情……」
「这种话,我以前每两天就说一次,人名还一直换,然后互相背叛、出卖的情形还少吗?别天真了,小子!你还太嫩。」
「你才嫩!……我当然知道不能尽信,可是小海的说词很可靠,他本来就不是齐老爷子的人马,而且还是因为抵债的关系才来这里工作,根本谈不上有什么忠诚度……」
轻轻的叹了口气,大环境愈来愈糟,连他们在永福町旧商圈这么热闹的地方开店,收入跟成本也只是刚刚好打平而已,更何况是像小海老家那种小乡镇,不管做哪行都不容易支撑,也难怪他会负债累累了。
「既然他不是齐老爷子的人,那他怎么会知道关于林昆清的事情?这应该是关上门的私下交易吧?」
「你是疑心病重,还是单纯的不信任我的能力啊?」
「都是。」
「你……」
让『姚念淳』一阵抢白,陈则笙气恼的差点飙出脏话,随后逼着自己深呼吸几回,他才不让那个只剩一张嘴,除了虚张声势之外啥都干不了的前·赌坛大亨牵着鼻子走,他会继续保持着他的好心情。
「不跟你吵……小海确实不算当铺里的核心人物,林昆清的事情自然有其他人招呼轮不到他插手,不过因为协议谈不拢,林昆清跟齐老爷子无视旁人的大吵一架,音量之大喔……不只小海,当铺里的所有人都把来龙去脉全都听的清清楚楚。」
「什么协议?」
「……想知道啊?」
瞪着陈则笙一脸『求我啊!』的死德性,『姚念淳』危险的眯起眼睛,同时又很为自己虎落平阳的困境感到难过,连陈则笙这种混小子都敢没大没小的挑衅他,真是世风日下。
「不想说就别开口烂在肚里。」
「真是小气,开个玩笑也不行?啧……」
「讲!」
让『姚念淳』暴喝一声,陈则笙下意识的挺直背脊,没想到一个小男孩稚嫩的嗓音,同样也有这份威吓力。
「齐老爷子知道了林昆清筹钱的目的,他不要任何的抵押品,但是要鼎天一半的股份。」
「放屁!他是什么东西,也想染指我的鼎天!」
「呵呵~~听说林昆清也是这样吼他的,不过齐老爷子非常坚持,如果他不答应,别说在当铺街这里筹不到钱了,齐老爷子有办法要他在世界各个角落都借不到。」
听见这类夸张的说词,『姚念淳』没好气的猛翻白眼,一个守在当铺街的老头子,有什么本事大放厥词?就连在巅峰时期的八爷自己,都不敢这么托大,这世界没有哪个人真能支手遮天的。不过他不买帐,不代表林昆清有理智判断,那个死老鬼急着到处筹钱,肯定只能咬牙妥协,平白无故让出一半利益给另一个老头子,如果分食的不是自己一手打下的江山,『姚念淳』还真想好好欣赏那个肥硕的死老鬼被气得脸色发青、浑身颤抖的模样。
「就这样!他根本没抵押什么,只是跟齐老爷子签了份合约,然后气呼呼的离开了。」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陈则笙没办法想像,那两人为什么会愿意合作?站在林昆清的立场,他辛辛苦苦的搞出这么多计策,好不容易有机会吞下鼎天,结果冒出个莫名其妙的家伙跟他分一杯羹,换成陈则笙自己,他才不愿意这么干咧!另外,如果站在齐老爷子那一方,他也想不透为什么对方会答应?林昆清根本没提出什么担保品,借出这么多钱,结果他没拿下鼎天,一切岂不是白谈?
「真的欺负我鼎天没人,这么十拿九稳的认定自己会入主?」粉嫩的脸孔变得狰狞、铁青,『姚念淳』又急又怒偏偏什么做不了,他相信蔡薇霖不会让鼎天易主,可是那个女人自己也麻烦缠身,现在还躺在医院里自顾不暇,凭范亦珊、范牧民两姐弟,哪有本事守护鼎天,也难怪林昆清跟齐老爷子敢这么嚣张了。
「我们该怎么办?」忍不住同情的望着『姚念淳』,陈则笙无法想像他现在的心情,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江山像鱼肉般遭人分食,如果有人打他文武英杰馆的主意,他肯定会冲上门去拚命,偏偏那名前·赌坛大亨连这一点都办不到。
「不行!如果连齐老爷子都介入的话,情况就没那么单纯,林昆清真有可能一转眼就买下足够的股份当鼎天老板……」
「就算是这样,我们也无能为力,别忘了文武英杰馆里的现金都被那个『至尊麻将大赛』绑死了。」
眯了眯眼睛、咬了咬下唇,『姚念淳』瞪着陈则笙良久,他不想出这招,但紧要关头没那么多顾忌了。
「干嘛?」
「我要你打通电话……」
「又匿名?」
「不用,反正你匿不匿名,人豪都会去追查,我要你通知他齐老爷子的事情!」
先是踹了踹驾驶座,跟着冷不防的将一张纸条塞到陈则笙手里,『姚念淳』给的是翁人豪私人的手机号码,只有少数几人才有的,就算怀疑陈则笙的身份,个性多疑的翁人豪,也会慎重的看待这个讯息的好好调查一番。
「最好别害我……」
「我怎么会呢?亲爱的舅舅。」
188.
挂断电话,翁人豪面色凝重的瞪着手机,无法形容此时此刻五味杂陈的心情。对他而言,公是公、私是私,一向分得清清楚楚,所以特意的准备了两支手机、两个号码,一般人根本无法用私人手机连络到他,为的就是能在享受私人空间时避免被公事骚扰,可是他却接到了陈则笙打来的电话?一开始他甚至想不起对方是哪号人物,即使陈则笙很诚实的报出名号,他还是费了点功夫才在记忆中挖掘出那名永福町旧商圈的小角头。
当铺街的幕后老大齐老爷子,居然跟林昆清狼狈为奸的想谋夺鼎天集团的主导权?这件事确实麻烦、不得不提防,只是让翁人豪更加困扰的是,陈则笙究竟从哪里弄来这个号码?
虽然不想承认,但翁人豪却无法避免的心痛不已,除了范亦珊将他的私人号码泄露出去之外,哪里还有别的可能性?一直以来,蔡薇霖及范牧民跟他都谈不上多深厚的交情,那组私人号码除了八爷范岳靖之外,几乎就是那位千金小姐专用的,他也乐得任由对方随叫随到,现在居然有个陌生人可以透过这个号码找到他?十有八九就是范亦珊告诉了那个叫姚家伟的男人,而那个混蛋则不当一回事的转述出去,没想到他跟范亦珊那傻丫头的感情已经这么好了?连这么机密的事情都能分享,翁人豪深切的警觉到,他必需为他自己的将来做打算,如果不能将范亦珊拉入阵营里,未来恐怕没有他的位置了。
聚拢的俊眉始终无法舒展,翁人豪沉吟许久,面色凝重的拨通另一组电话号码,回应的是一把低沉且冷漠的男人嗓音。
『小七哥,什么事?』话语间散发着浓浓的江湖气息,电话那头的冷漠嗓音,干脆、果决的询问,翁人豪不是闲着没事会打电话嘘寒问暖的人,尤其以他们的交情,这样只会显得生疏,会拨这通电话,肯定是有麻烦事要他们兄弟去解决,不必浪费时间寒喧、客套了。
「帮我查一件事,当铺街的齐老爷子是不是有什么动静?」这阵子为了鼎天集团一路探底的股价忙得焦头烂额,翁人豪知道是范牧民在背后搞鬼,但他不能确认范亦珊是不是也份参一脚,希望那个傻丫头不致于真那么愚蠢,她之所以能这样高高在上,全因为她是鼎天的接班人,如果失去了这个『帝国』,她就只是个坏脾气又难伺候的女人,翁人豪有理由相信,范亦珊明白要保住自己的地位,就得阻止她那个疯疯癫癫的蠢弟弟干傻事,所以才会让陈则笙不动声色的来传递消息,要他提防突然出现的第三势力。
『昆清大仔找他联手,想以小搏大的吞下鼎天,然后他们二一添作五的瓜分。』不带任何情感的立即回应,电话那头的冷漠男子,彷佛料准了翁人豪会有此一问。
「你知道这件事?」
『昆清大仔是什么身份地位?他只要踏出昆锦建设,不管去哪都算是大事,道上已经开始有耳语了。』
「他肯跟齐老爷子共享经营权?这不像昆清大仔的为人。」
『这部份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如果齐老爷子介入,小七哥你恐怕得准备一下,那老家伙有金山银山很难对付的,要不要这边的弟兄们帮忙筹钱?』
「别傻了,这不是钱的问题,关于经营权的事,我会处理,不可能白白送给那两人,你们帮我盯住姓齐的,必要时……你们明白的,我不想他们合作的太顺利。」
不必等到对方回应,翁人豪果断的挂上电话,他相信那些兄弟们的忠心及办事能力,他现在需要费脑力的,是得想办法对付蔡薇霖,她手上握有的股份才是关键,只要拿到这些,他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看着杂志,随意的转动电视频道,蔡薇霖半是好笑、半是骄傲的看着新闻,也难怪林昆清他们心心念念的就想谋夺鼎天集团,控制了媒体就等于控制了全世界,看旗下的两家新闻台、两家娱乐台轮番播送『至尊麻将大赛』的消息,弄得其他电视台不得不跟进报导,接二连三的炒作,现在好像全民运动一样的疯狂,几乎人人都在关注这个麻将大赛,见面都会聊上一两句,蔡薇霖就让她的护士逗乐了,一个完全不懂规则的小女孩,也能头头是道的跟她评论起参赛选手的实力。
「你来啦?」听见敲门声、开门声,蔡薇霖头也不抬的继续翻看着杂志,这个时间点,只有助理小高会过来回报公司里的事务,她也不指望范亦珊、范牧民这两姐弟会表达孝心,他们不再多添乱子就谢天谢地了。
「阿嫂。」回应她的竟然不是助理小高的单调且熟悉嗓音,蔡薇霖略显惊愕的望着翁人豪,她入院之后,这位鼎天集团的执行长曾来探望过一次,跟着就留守营运中心主持大局,不得不说她感到十分意外,会在这个本应在公司开会的时间点上看见对方。
「有什么事?你应该知道,我跟八爷都非常相信你的判断力,不管什么决定,你自己拿主意就行了。」揉了揉太阳穴,这可能是蔡薇霖自己的心理作用,每回瞧见翁人豪这种神情,肯定伴随着棘手的麻烦,最好不要又是范亦珊那个傻丫头出纰漏。
「阿嫂,你知道牧民在倒卖鼎天股票这件事吗?」下意识的毕恭毕敬,翁人豪很气恼自己这种反应,他不再是在八爷范岳靖身边跟前跟后的毛头小子,他现在是独当一面、手握大权的执行长,蔡薇霖只不过是因身体不适而退居幕后的董事长,他犯不着像老鼠碰上猫一样战战兢兢。
「知道,不过牧民那家伙手中的股份不会影响大局,那混小子本来就无心于鼎天,他想换零用金就让他换,别拿去买毒品就行了。」不怎么感兴趣的摆了摆手,蔡薇霖一脸管不动那个儿子般的疲累神情,全鼎天上下,不!甚至该说凡跟他们有关的人都知道,范牧民的放荡不羁比八爷范岳靖有过之而无不及,根本没人能让那位苍白、消瘦的年轻人安份个一时半刻。
「可是连同那些老股东,情况并不乐观啊!」
「林昆清在大肆收购我们的股票?」
「当然,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你也瞧见了这一次媒体大篇幅的报导『至尊麻将大赛』,林昆清尝到这种众星拱月的滋味,早就食髓知味了。」
略挑了挑细眉,蔡薇霖一点也不意外会有这种结果,鼎天旗下的所有媒体全都投入报导,肯定是范牧民出的鬼主意,目的就是要让林昆清上钩,看起来那个混小子的计谋使得不错,鼎天如果交到他手上,她说不定会更放心,前题是那家伙不能因为一时无聊就将整个集团解散了。
「就算他真想要,林昆清一时半刻也拿不出这么多钱,鼎天可不是一间小公司。」面无表情的回望着翁人豪,蔡薇霖始终看不透那个男人,他对鼎天究竟存有一份什么心?就连她的两名子女都敢拿集团做诱饵的抛出去,翁人豪反倒更像是接班人般的死命想守护它。
「如果当铺街的齐老爷子也插手了呢?」
「齐老爷?」
「是的,所以……我希望……」
「说,别吞吞吐吐。」
深吸了口气,翁人豪慎而重之的望着蔡薇霖,诚恳的请求着,希望对方将名下的股份全转给他,由他来守护鼎天。
「把股份全转给你?加上你手中的股份,鼎天的老板就变成你了……我凭什么相信你?」挑高半边细眉,蔡薇霖倒不是心疼地位,她早就答应过范牧民,会配合他将股份全抛售出去,只不过翁人豪的突然介入,让她觉得十分新鲜,她很想知道那个男人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他如果有心想要夺朝窜位,早在八爷还健在的时期,以范岳靖对他的信任,他有大把的机会可以这么干,再不然,范亦珊那丫头也对他言听计从,蔡薇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鼎天眼看着大势以去的时候才下手?图的是什么?
「我答应过八爷,不会让他的江山垮下,既然你们不管鼎天死活,那就由我来守护它。」
189.
比约定的时间晚了数十分钟,助理小高拎了一大叠公文,片刻不停的直闯蔡薇霖病房,最近为了股价大跌一事,公司里有开不完的会议,有个专门在扯后腿的范牧民,他都不知该怎么安抚那些仍对鼎天抱有希望的股东们,这原本不属于他的业务范围,只因为他是蔡薇霖最信任的特别助理,那些人情愿找他抱怨、商量,也不想去征求现任执行长的意见,助理小高一方面感到被重视,同时十分明白,这无疑让他跟翁人豪之间的嫌隙加深。
心底才刚忆起翁人豪的名字,助理小高的手还没摸着病房门把,那扇诡异的粉色大门哗啦地应声而开,门里门外的两个男大人愕然的彼此瞪视。
「你怎么在这里?」面无表情、语气平板的质问,助理小高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翁人豪,随即移开目光的关心着蔡薇霖,他相信对方不至于胆大妄为到谋害他的上司,但防人之心不可无,现在是非常时期,天晓得翁人豪会不会狗急跳墙?
「探病。」简短且敷衍的随口应了一句,翁人豪看都不看助理小高一眼,伸手推开对方离开。他跟那个手握大权的『小助理』,已经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了,这也是翁人豪非拿到股份不可的原因,只要蔡薇霖仍是鼎天董事长的一天,他就不可能真正的握牢决策权,以前八爷在的时候,他是鼎天的第二把交椅,谁知道八爷一走,他的地位反而一落千丈,那些老股东们,有事情愿去找那个『小助理』,也不愿意相信他,士可杀、不可辱,翁人豪真的忍无可忍了。
「小高。」轻轻的唤了一声,心如明镜的蔡薇霖,哪可能看不出那两个男人的剑拔弩张,既然她已经决定逐步淡出权力核心,那她就得替助理小高打算,其实以那个男人的才能,只当个特别助理真的是埋没了,他够本事也够资格爬上更高的位置。
「他来做什么?」一边询问、一边将堆成山的文件摆上桌,助理小高不动声色的表达关心,蔡薇霖虽然是为了躲避官司,才用了佯病这一招,不过事实上这几年的重担、压力也让这名江湖阿嫂几近油尽灯枯,她真的需要好好休养一阵了。
「他担心林昆清真的会买走鼎天,所以特地过来找我商量……」百分之百信得过助理小高,蔡薇霖只是象征式的看了几眼,就干脆的签字核准了。
「买走鼎天?不可能,就算目前股价探底,林昆清一时半刻间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收购市场上的所有股份,再加上还有金鸥文创一直试图护盘,没那么容易……」比谁都更认真的盯着盘面,助理小高虽然明白且不过问范牧民损人不利己的计策,不过站在集团员工的立场上,还是希望变动愈小愈好,现在这种动荡气氛真的人心惶惶。
「人豪刚刚提了,当铺街的齐老爷子也跳进来淌浑水,林昆清手中的筹码比我们想像的更厚。」
「齐老爷子?……需要我做些什么?」
虽然不是真的跟在八爷范岳靖身旁办事,助理小高依旧听得多、见得多,他知道八爷习惯江湖事、江湖了,遇上这种事,他肯定会亲自出马约齐老爷子吃顿饭、好好谈谈,只不过以现在蔡薇霖的身体状况,实在不适应这类应酬。
「不必,这些事让人豪去烦,他跟在八爷身边这么久,比你有经验多了。」
「可是以目前的情况,我不认为齐老爷子会想跟翁人豪『谈谈』……」
「所以我要把手中的股份全转让给人豪。」
虽然面无表情,但眼神中流露出些许讶异,助理小高或许没有参与过蔡薇霖跟范牧民的私下商议,但他很明白,那位三少爷目前做的这些事情,全是经过这名江湖大嫂点头同意的,照理说,她应该全力支持范牧民的计策,必要时甚至连她手中的股份都该破釜沉舟似地全数抛出,怎么会在这种时刻转让给翁人豪?岂不是意谓着那个男人确确实实的掌控整个鼎天?他日思夜想盼了这么多年,终于咬进嘴里就不可能放开的。
「把股份让给翁人豪,就意谓着把整个鼎天交到他手里,他还会再还回来?」
「不要紧,总不能什么事都不做,任由林昆清入主鼎天吧?这样更会让其他人起疑心。」
云淡风轻的微微笑,反正坑一个是坑、坑两个也是坑,蔡薇霖的心狠手辣正是在这种地方展现,既然翁人豪迫不及待的想往火堆里跳,她不会阻止他,反正对付完林昆清,那个同样野心勃勃的男人正是下一个目标,没把这些障碍清除干净,她怎么放心把集团交给她两名子女。
「还有没有什么事?」将签核过的文件递还给助理小高,蔡薇霖信任对方的办事能力,即使他跟翁人豪彼此不合,不过她既然已经放话出来,不需要多做交待,那名不苟言笑的特别助理就会将转移股份的文件全都准备妥当。
「没了,最近只是倾全力替『至尊麻将大赛』宣传。」
「那好,继续……提起这个,珊珊的比赛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
「喂!不要再等了,比赛就快开始了,进去准备一下,再这样站下去,别人还以为你是望妻石还是望夫石了。」捧着一杯橙酒走近,范亦珊没好气的猛摇头,她的字典里没有『等待』这一回事,所以十分不了解,姚家伟是哪里来的耐心,能够这样痴痴期盼,只不过跟自己儿子分开半晌,有必要这么难分难舍?还是他真正分割不开的是另有其人?
「他们离开太久了……」已经连拨好几通电话,结果全转进语音信箱,陈则笙很少不接他电话,除非有什么正经事要忙,这让姚家伟更担心,现在那名小角头跟『姚念淳』在一起,以那位前·赌坛大亨的标准而言,所谓的『正经事』十有八九万分要命。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陈则笙又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好歹是永福町那边的小角头,什么事情应付不了?有他跟着,谁敢动你儿子?」
用力的拍了拍姚家伟背脊,范亦珊顺势的挽着他的手臂踱回会场,休息时间即将结束,不管再怎么烦忧,都该收拾心情,在牌桌上分神,只是白白将胜利拱手让人,她还想跟姚家伟双双挤入决赛哩!
「嗯……没事了,你自己也准备一下,不要因为我的关系,害你有什么闪失。」只能温柔的微笑、回应,姚家伟深呼吸几口气,告诫着自己不需要为陈则笙太过操心,以前他为了街坊『乔』事情时,比现在凶险数十倍,还不是一样谈笑风生?
基于礼貌,姚家伟不好意思挣开,只能任由范亦珊一直挽着他的手臂,不过这样返回会场,所有人的目光立即像探照灯似的打在他身上,虽然范亦珊对谁都这么热情、友善,唯独对姚家伟更多了份亲密,也难怪窃窃私语声会不断。
亲腻的挥了挥手,范亦珊完全无视其余人的目光,开心的一蹦一蹦返回自己的赛区,姚家伟在心底长叹口气,希望整件事能尽快过去,他快让愧疚感压垮了。
「看不出你这小子挺有一手,跟范家千金走得那么近,还用得着这么拚命?」才刚坐回座位,楠姐似笑非笑的调侃,有苦说不出的姚家伟,不想回应这个话题,沉默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定。
「事情哪有这么容易,你们就不了解这种世家纷争,这小子要想跟范家千金在一起,没有点真本事是不行的,所以才会来参加这个比赛,我说的对吧?」彷佛过来人似的朝着姚家伟扬了扬眉,被称作伍老大的那名男子,一脸『我了解、我懂』的表情。
「那恐怕会让你失望了,小子!接下来就不会再让着你了。」目前战绩最为危险,那名看起来忠厚、老实的男人,终于扯下他的假面具,目露凶光的瞪着姚家伟。
190.
「怎么?跟范家千金有问题?」误会了姚家伟忧心忡忡的神色,是因为范亦珊的关系,那名叫楠姐的美貌贵妇,刻意的挤到姚家伟身旁低声询问,女人总是这样,比较那些攸关生死的大事,她们似乎更在乎这些情情爱爱的八卦。
「没有。」受到惊吓似的瞪大眼睛,姚家伟尴尬的猛摇头,只不过他愈想撇清,楠姐就愈认定他跟范亦珊有不可告人的暧昧关系,一脸心照不宣的模样,同情的拍了拍那名年轻父亲的肩膀。
「别担心,我会帮你……你手中有多少筹码?」若有所思的笑了起来,楠姐睨了伍老大一眼,依旧压低音量的问着,心底则不停盘算,她跟伍老大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如果这一桌有人能进决赛,她情愿是她跟姚家伟两人,这个年轻人至少单纯、好掌控,除了运气之外,赌术只能说平平无奇,但伍老大跟另一个男人就不是这么一回事,进入决赛后拚的就是不失误,想要赢就不能冒任何风险。
「……没增加多少。」不确定自己赢多赢少,姚家伟只知道自己的成续不是最垫底的一个,筹码似乎跟开赛时差不多,但他知道伍老大来势汹汹,他如果赢光另外两人的筹码,姚家伟就得沾光的跟着晋级。
「那好,只要我们两人联手,我可以保证你一定能晋级。」不动声色的微微笑,楠姐自然有她的盘算,以目前的情势而言,她跟姚家伟可以说是不相上下,可是她也知道伍老大跟她打一样的主意,情愿让那个懵懵懂懂的年轻人晋级,也不会让她出线,既然你不仁、我不义,自然要先下手为强。
「我们……?合作……?」半是茫然、半是惊愕的回瞪着楠姐,姚家伟总算有一些些了解『姚念淳』的一再叮嘱,枪打出头鸟,如果他从开始就一路赢到底,现在就是另外三人结盟扯他落水了。
「是,等会儿伍老大坐你上家,不管他打什么,你就跟他打一样的牌,拚着自己不胡牌,也不能让他赢。」
「这样……伍老大不就知道我在针对他了?」
「难道你以为他会放水给你?」
为难的回望着那名美貌贵妇,姚家伟不是不想答应,而是这计策执行起来有困难,他一点也不相信,对方会这么好心的帮助他晋级,如果拚着不胡牌也不能让伍老大赢,会不会最后落马的是他们俩,平白无故的便宜了楠姐及另一名貌似中厚的男子。更麻烦的是,他根本无法保证能盯牢伍老大,以姚家伟目前的程度,他只能按自己的步调慢慢取牌、舍牌,现在要他分心神盯住伍老大的牌,根本是强人所难,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小相公或大相公了。
「不用担心,我会帮你的,比起他们俩,我更希望你晋级,你比较容易对付啊!」毫不掩饰的眨眼、大笑,楠姐风情万种的与同桌的另外两人不着边际的寒喧起来,姚家伟下意识的皱起俊眉,他真的希望陈则笙及『姚念淳』能赶快回来,别的不说,有他们两人在场,他总觉得比较心安。
伴随着牌桌中央的喀啦喀啦声,碧绿色的麻将牌在自动洗牌机翻滚,原本俊眉深锁的姚家伟,突然福灵心至的朝着入口处瞧了瞧,无巧不巧的就看见了陈则笙及『姚念淳』一大一小的身影闪了进来,还来不及向那两人招手、打声招呼,就嗖一声的淹没在观战的人群中。长长的呼出口气,明明没有交谈,甚至连眼神都没有接触,可姚家伟仍是不由自主的感到心安,虽然知道这样很无稽,完全没有科学理论,但他还是很感激,陈则笙他们在开赛前赶回会场。
「在看什么?这么难舍难分?」认定了姚家伟追踪的目标是范亦珊,楠姐低声的取笑着,同时不停的朝他眉来眼去打暗号,只要姚家伟愈在意范亦珊,愈想追求那名豪门千金,他就愈有机会与她联手。
「没什么!开始吧!」嘴角些微上扬,姚家伟俐落的扔出三枚骰子。
「真搞不懂你们,有必要这么痴缠吗?我早说过了,以那混小子现在的能力,只要他按照我提醒的方法去比,一定可以轻轻松松晋级,你这样拚死拚活的赶回来,除了在台下枯等之外,还能干嘛?」晃着短短、粉嫩的双腿,『姚念淳』不耐烦的睨了陈则笙好几眼,他们只来得及通知翁人豪,还不清楚后续情况,比起这个胜券在握的半决赛,不是更应该把注意力摆在当铺街那边?他得知道翁人豪预备如何布署,才能配合的安排下一个计策。
「你不懂……家伟他很容易紧张,不在场盯着我不放心……唉呀!说了你也不明白,我就是有种预感,家伟他很需要我在这里。」其实他们的位置,根本看不见姚家伟比赛的区域,陈则笙还是不死心的探头探脑,这种感觉很难向外人解释,他就是突然间觉得心理不舒服,直到他们踏进会场,那种不安感才消散。
「心有灵犀?我不信这些。」冷淡的连哼数声,『姚念淳』又摸出手机紧盯盘面,目前还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仍是昆锦建设跟金鸥文创的角力,希望翁人豪够时间布署、反击。
「你跟蔡薇霖女士难道不是热恋后才结婚?我怎么听说当年你们的爱情比偶像剧更夸张的轰轰烈烈……」
「啧……江湖传闻哪一次不是加油添醋的夸大其词?这你也信?我跟薇霖、师兄那些事……不提也罢。」
「说真的,从你后来的言行举止,你也不像是那么爱蔡薇霖女士,为什么娶她?」
「哇~~你是怎么说话的?啧……这事得问那女人,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选我?当初,我以为她会选择师兄,他们相识、相恋的时间比我更长。」
「呵呵……你气了她这么多年,最后却被她反将一军,报应啊!」
听着陈则笙的冷嘲热讽,『姚念淳』无法反驳的面色铁青,一直到死,他都不知道范承瀚究竟是谁的小孩,其实也不难推算,十有八九是叶泓禾陷害他,居然还有脸像受害者一样怨怼他这么多年,这一次,他要连金鸥文创一并算计下去,绿云罩顶的这笔帐说什么也要讨回来。
「喂!收敛你的表情,旁边的人在注意你了。」轻轻的碰了碰『姚念淳』手臂,陈则笙呶了呶嘴,刚刚那一刹,那名小男孩冒出骇人杀气,连他都感到不寒而栗了,更何况是周遭的普通市民,一个、两个全都害怕的退开了。
「换个位置,我们去大萤幕那里瞧瞧,看看姚家伟那混小子有什么长进。」
细长的手指将那十六章碧绿色的小东西整整齐齐的摆放好,姚家伟依着平日练习时养成的习惯,将字牌、碰牌摆在中央,暂时凑不出什么大牌,但要屁胡还是挺容易的。
「伍老大,这么犹豫?这不像你。」动作总是那么明快、果断,楠姐一早就理好牌的催促起来,已经下半局,用不着保留实力了。
神色严肃的睨了楠姐一眼,随即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麻将,伍老大扬了扬眉,慎而重之的将一张五筒扔进海底。
「五筒?一开始就扔了张五筒?伍老大,牌很好啊!」先是愣了一愣,那名貌似忠厚老实的男人,谈笑间的取牌、舍牌,不动声色的扔出一枚北风,注意力片刻不停的紧盯着伍老大。
「已经到这地步,大家都没有退路了,我也不会手下留情,谁走谁留……各显神通、各凭本事!」
191.
目前情况最不利的是成绩垫底的那名貌似忠厚的男子,就看到一脸肃杀的盯紧伍老大,每一次的取牌、舍牌都显得小心翼翼,同一时间,楠姐也处处针对伍老大,一圈打下来,所有人都精神紧绷的疲备不堪,其中反而是姚家伟最轻松,『幸运』两个字真的帮了他极大个忙,每一次都能补进想要的牌,即使没有,也能舍出其他人不需要的牌,所以结算下来没输没赢,筹码没有变动多少。
「全都盯我一个?」冷笑数声,一直胡不了牌,眼看着手中的筹码愈来愈少,再怎么老江湖的伍老大也沉不住气了。
「事关晋级,不是针对你。」面无表情的将碧绿色的麻将牌推进自动洗牌机里,那名貌似中厚的男子皮笑肉不笑的回答,如果不拖下伍老大,那最终晋级的不是他跟楠姐就是他跟姚家伟,只有重新打散筹码数,他才有一丝机会。
「你不也说了,各凭本事?怎么能说是故意盯你呢?」眨了眨漂亮的眼睛,那名美貌贵妇故做姿态的拢了拢狐裘,很满意的睨了姚家伟一眼,没想到这个年轻人一点就通,盯伍老大盯得最紧、最凶的就是他,这种上家打什么、下家就打什么行径简直烦人透顶,不过也多亏了他的『不懂事』,伍老大除了靠自己之外,几乎吃不到什么牌,更别说想要胡牌了。
「小子,她给了你什么好处?如果平平顺顺打完,晋级的就是我们俩。」怎么可能看不出楠姐跟姚家伟眉来眼去,伍老大自动说不动那名美貌贵妇,但自信还有威势能够吓住那个年轻人,事实也是如此,如果那几人没有联手,他跟姚家伟早早就胜出了。
「我……那个……其实……」尴尬的清了清喉咙,姚家伟一脸为难的支支吾吾,他倒想有本事能一边盯牌、一边胡牌,以他现在的能力,这两件事里他只能顾牢一件,所以只能对不起楠姐,比起联手对付伍老大,他更希望自己能率先晋级,会出现这种令人误会的结果,除了老天大力帮忙之外,真的没有其他解释了。
「别吓唬后生晚辈了,以你现在的筹码还是稳操胜券,担心什么?」明摆着联合阵线,楠姐适时的阻止伍老大继续威吓姚家伟,这个紧迫盯人的计策虽然不错,但他们的时间不多,必需要加快脚步,下一局开始一定得彻底击垮那个男人。
又是几局无关痛痒的牌,至少对姚家伟而言,他就像个旁观者般看着另外三人互相斗法,有限的筹码在他们之间彼消我长的来来去去,而那名年轻父亲却幸运的蚕食着,一点一滴的慢慢累积,在不引起其他人注意的情况下,稳扎稳打的保住晋级的资格。
重新开局之后,姚家伟按着自己的步调理牌,这一次突然有种……『就是这一把』的感觉,牌面上看起来平平无奇,但他就是有预感,凭着这副牌,他一定能挤下伍老大跃升第一,再加上最后一雀,『晋级』是囊中之物了。
「怎么?牌很不好?别太担心,你的筹码不算少。」略扬了扬细眉,斗争得最凶狠的就属楠姐及伍老大,那名美貌贵妇很快就留意到姚家伟略显僵硬的理牌动作。因为费去不少心力去拖伍老大后腿,她其实只能算第三顺位,但对于她这类的高手而言,只需要一把就能翻盘,开局后似乎也拿到不错的牌型,又或者是她在虚张声势,总之那种高深莫测的笑意,让原本就剑拔弩张的牌桌火上浇油。
不知道该承认还是否认,姚家伟用着一百零一种尴尬表情回应,最好谁都不在留意他。以现在的情况,时时刻刻挣扎着的是那名貌似忠厚老实的男人,动起真格来时,他的实力还是略逊于伍老大及楠姐,所以在这几局的缠斗当中,他反而没讨到半点好处,而愈是浮躁,他就露出愈多破绽,另外两人则像秃鹰般紧盯着他不放。
前面几回,姚家伟只要拿到太多相同花色的麻将牌,就会担心自己打错牌而胡不了,甚至是相公了,于是赶紧把能吃、能碰的全都吃吃、碰碰,只是这样一来,反而缩减了他胡牌的机会,这一次又拿了一手的索子,姚家伟抿了抿薄唇,也许是时候试验一下,『姚念淳』不断要他熟记的公式了。
静下心来无视另外三人的争锋相对,姚家伟仔细的将牌按顺序理好,居然幸运到能组成三张三索、一张四索、然后又三张五索,接下来就是六七八索,若是在前几回,姚家伟一定为免混乱的想都不想的扔了那张单独的四索,不过这样一来,他能等的只剩五八、六九,其中五索自己又拿了三张,想等到的机会又更小。
这一回不同,姚家伟冷静下来的背颂着『姚念淳』提点的口诀,三一三一一一的夹心牌,其中三一三的部份,三张三索、一张四索、三张五索的组合,能听二三四五六索,这样就有五张牌的机会,不过再加上后头的七八索,他连九索都能听,胡牌的机率又更大一点,理着、理着姚家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他开始对于这类排列组合的游戏有些头绪了。
「看来是牌拿得太好?舍不得打?别告诉你又天听了,一个人不可能那么好运气,再天听只能是你动手脚,这要在外头的场子,可是要断手指的……」
让同桌三人一路的盯牌,原本十拿九稳的晋级权眼看就快丢失,本来就已经十分不愉快的伍老大,一脸肃杀的瞪着姚家伟,一直在扯后腿、打乱他脚步的楠姐虽然讨人厌,不过他真正的敌人其实是这个『掂掂吃三碗公』的年轻人,他粗略的估算一下,姚家伟手中的筹码即将超过他的,再加上楠姐最后这几把的气势,他极有可能在最后关头失掉晋级资格。
「嘿!别恐吓他,这里有这么多监视器,四周又有评审,再说了我们也不是吃素的,他如果真的偷牌,你会看不出来?如果真的看不出,那也是他的本事,你只能甘拜下风。」母鸡护小鸡的立即跳出来帮腔,楠姐看起来像是大姐头般的一直照顾着姚家伟,不过看在伍老大及那名忠厚老实的男人眼里,她只不过是挑个软柿子,并且躲在他后头作乱,必要时她会一脚将姚家伟踹开,这个女人就是这么阴狠。
「废话少说,有牌就快打,别浪费时间了。」筹码一直在减少的那名男子,不耐烦的催促着,就像每个不服输的赌徒一样,一心一意只想着在最后一把翻本。
「再怎么玩,你也不可能赢了,死了这条心吧!」除了技术之外,更多的是攻心为上,伍老大及楠姐两人瞬间站在同一阵线的彼此唱和,联手打击着那名貌似忠厚的男子的信心。
看着那三人不算热络的交谈,字里行间满是攻击,姚家伟不声不响的摸回一张五索,不由自主的扬了扬俊眉,老天存心想让他赢牌啊!而且索子似乎跟他极为有缘,就好像冥冥之中真的有麻将之神在暗中相助,不断将好牌塞进他手里,既然如此,当赢则赢的要让气势连续下去,他一定不能辜负对方的心意。
「喂!小子,你打了什么?」眼角余光瞄见了姚家伟的动作,伍老大冷不防的低喝一声,吵嘴归吵嘴,他还是花了绝大多数的精神紧盯着牌桌。
「我还没打……北风!」面无表情的舍掉风牌,姚家伟知道自己离胜利又更进一步。
192.
面对着大萤幕,观赛区爆出连串的惊呼声,因为座位安排得宜,所以不论这一头如何吵闹,都不会影响比赛区域的气氛,同时又能及时转播牌桌上的精彩瞬间,随着比赛接近尾声,选手们都施展出高超牌技,观赛区里时不时的发出惊叹、欢呼,尤其是众所瞩目的姚家伟这一桌,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个鸿运当头的年轻小子,究竟有什么本事,居然能一路过关斩将,就像这一场,才一开局就拿了一手清一色的好牌,而姚家伟也不负众望的稳扎稳打,每一次的取牌、舍牌,镜头都不吝惜的给个大特写,引发此起彼落的讨论及赞叹声。
「嗯嗯……那小子开窍了啊!他打算在这一把,给那几个老家伙致命一击。」盯着萤幕良久,『姚念淳』分去三分之一的精神,关心着宝贝女儿的战况,不过他更在意的是姚家伟的进步,看着这个温温吞吞,做事犹豫不决的小伙子,眼神逐渐变得自信、果断,他突然有种看着小狮子成大长人的欣慰感,虽然『姚念淳』没教过对方多少东西,他们的历程也大不相信,但因为这阵子的朝夕相处,莫名的产生难以言喻的亲切感,那名前·赌坛大亨直觉的将姚家伟视作自己人了。
「……哪里看出来的?家伟还是那个样子,哪有你说的那么神奇。」形影不离的陪在『姚念淳』身旁,陈则笙俊脸写满关心的探头探脑,巴不得能用念力控制摄影镜头,让他能全程瞧见姚家伟的状况,比起牌桌上的风起云涌,他忧心的是对方扛不扛得住这股压力,他只不过是旁观者,就紧张到手心直冒冷汗,不敢想起坐在那里会有多么可怕。
「你当然不懂,乔事情、在江湖上拚拚杀杀,那家伙肯定不及你,不过坐上牌桌,姚家伟就有那种非赢不可的气势。」在赌坛中可以说阅人无数,基本上哪些人会赢、哪些人会输,像『姚念淳』这些功底深厚的人,几乎第一眼就看出来了,十有八九不会错,而他打从一开始,就对姚家伟信心满满,这小伙子确实也不负众望。
「是……是是……我不懂这个,可是我看得出来,另外三人手脚不干净,连我都看出来了,为什么在旁边走来走去的评审没捉到?太过份了!」指着萤幕中不晓得是谁的手低声骂了两句,陈则笙清清楚楚的看见那个人偷换张牌,这么明显的作弊,竟然没有人抗议?最该死的是姚家伟,明明人就在现场,居然也没发现?训练这么久的眼力白浪费了。
「喂!哪有这么简单,你觉得很轻松、清楚能看穿的手法,对于其他人而言却不是如此,别忘了,你也跟着特训许久,而且还是经过『名师』指点,功力自然跟那些评审不同,至于姚家伟……坐在那里跟站在这里的心境不同,他要顾虑的事情太多,没察觉一、两个手法情有可原……」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姚念淳』当然也看见了那些堪称拙劣的偷牌手法,不过比赛就是这样,没有被当场捉住,你也只能摸摸鼻子认了。
「可是……」
「不用可是,只要姚家伟沉得住气,不会输给这三人……看吧!这一把要定胜负了!」
不敢大意的盯紧萤幕,镜头并没有及时的捕捉到姚家伟究竟舍出哪张牌,不过『姚念淳』胸有成竹冷哼数声,大局已定,那几个老家伙不用再做垂死挣扎了。果不其然,摄影机时不时的攀近牌桌,转播台上的两名主播、被请来讲评的顾问,先是一通不知所云的播报赛况,明明就是冷静的麻将比赛,两名主播也能像转播什么格斗赛似的热血无比,观赛区的气氛一再的被炒热,随着姚家伟舍完牌后,那几名顾问直接了当的判定那名年轻父亲笃定赢了,就听见比赛区那里传出伍老大懊悔的叫喊,紧接着观赛区爆发出连串欢呼,『姚念淳』朝着陈则笙得意的扬了扬眉,一切全在他掌握之中。
听见邻桌混杂着愤怒及懊悔的咆哮声,范亦珊刻意的撇了一眼,朝着仍是一脸腼腆的姚家伟眨了眨美目,瞧瞧其他人的神色,不用说明就能知道那名年轻父亲确定晋级了,范亦珊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个男人果然依着她的期望努力着,她开始喜欢两个人一同打拚的感觉,原来当年她母亲蔡薇霖也是如此,陪着八爷范岳靖在赌坛里翻滚,范亦珊不由自主的幻想起来,接下来的日子,就看她跟姚家伟翻手为云、复手为雨,在赌坛写下另一页传奇。
「隔壁桌战果出来了,那小子果然厉害啊!瞧瞧,最后一把的牌型,啧啧啧门清自摸三台、清一色八台、平胡两台、中洞一台,重点他还是庄家……就算伍老大那些老手,也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啊!」一旦比赛结束,各桌上头的大萤幕便会重新播映精彩片段,除了让同桌的选手们了解过程之外,邻桌的人也能顺便研究未来对手的特色,与范亦珊同桌的选手,不知是哪一位,在瞄了一眼大萤幕之后,忍不住的啧啧有声,接下来的赛程不管是谁对上姚家伟,都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这年轻人绝不像他举手投足般那样平凡,不仅有运气更有实力,肯定不能小看。
「你先担心你自己吧!自摸!」夸张的将一枚五筒重重拍下,范亦珊得意洋洋的嘿嘿数声,这一桌的赛况也结束了,一点也不意外,自然是由这名鼎天集团的千金小姐率先晋级。
蹦蹦跳跳的接受其他人的欢呼,范亦珊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相反的,她十分享受这种众星拱月的感觉。不管其他人的好奇目光,范亦珊大方的跑到姚家伟那一桌,亲昵的挽着那名年轻父亲的手,彷佛要召告全世界,这个男人是她的,未来就看他们两人闯荡了。
瞪着直播中的大萤幕,陈则笙面色阴沉轻撞了撞『姚念淳』,虽然是他订下的计策,让姚家伟去接近范亦珊,可是那个女人明显当真了,而姚家伟那个大白痴也不懂得拒绝,男才女貌的画面看得他浑身不舒服,那些盲目的祝福声浪更像利剑一般在他心口狠戳了好几记。
「喂!你不说一句吗?那是你的女儿,家伟……家伟也有可能是你儿子!」冷腔冷调的提醒,陈则笙完全明白何谓自做孽、不可活了,如果不是他的强烈要求,以姚家伟的个性,绝不可能去招惹范亦珊,他原本以为以那位千金爱玩闹的性情,不会向往家庭生活,所以不会对姚家伟太认真,谁知道每件事都脱离他的掌控,接下来该怎么收拾?
「自、做、孽!」冷冷的厉了陈则笙一眼,同样心急的还有『姚念淳』,他哪会不知道情况有多危险,以范亦珊那种说风就是雨的个性,感情一旦投入下去,要让她知道她跟姚家伟有可能是亲兄妹,不晓得会闹出什么事,最该死的就是蔡薇霖,她这个做母亲的竟然一点都不担心?若是在过去,谁敢追求她女儿,蔡薇霖早将对方的祖宗十八代全抄出来了,如果姚家伟真是他在外头的儿子,那个女人绝不可能任他靠近范亦珊半步,谁知道这一回,蔡薇霖的动作竟然如此之慢,让那名前·赌坛大亨不得不怀疑,这位人人尊敬的江湖大嫂是不是真的身体有恙快支撑不住了?
「你老婆……你知道我说的是谁,怎么没稍微调查一下?以她的本事,要弄到你跟家伟的亲子鉴定应该不是难事,还是……家伟真不是你儿子,所以她默许了?」不由自主的连打好几记冷颤,这是陈则笙最不愿看到的局面,万一……千万不能有这个万一。
「我也不清楚,你知道的……我身边的女人这么多,心莲什么时候生了个儿子我都不知道,唉~~只希望不要铸成大错,这全都怪你……」
「怪你吧?关我什么事?」
「如果不是你瞎撮和会这样?」
「如果不是你偷生,会这样?」
一大一小怒目相对,随后又默契十足的长叹一声,现在只希望蔡薇霖能及时出面、棒打鸳鸯,对『姚念淳』而言,姚家伟固然牌技不错、运势也好,但那种温温吞吞的个性,肯定给不了他宝贝女儿幸福的,还是趁早散了吧!
193.
在病床上躺久了,身体反而愈睡愈疲累,蔡薇霖特意的下床走动、走动,熟练的拨着电话连络事情,平日里都有助理小高跟前跟后,像这类琐事交给他处理就行了,不过蔡薇霖也不是那种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女人,在她跟八爷范岳靖还没飞黄腾达之前,她也是所有事情亲力亲为,既然预备退下董事长的位置,她也该开始适应自己一个人的生活了。
『……还是没有找到人,消失的这么彻底,我怕是凶多吉少,至于亲子鉴定,要接着进行吗?』电话那头是个陌生男声,语气有些谄媚、猥琐,不过也听得出他十分老练、有经验,简单明了的回报着调查进度。
下意识的揉了揉太阳穴、微微拧起细眉,一名私家侦探失踪了,自然再雇用另外一个帮忙跑腿,蔡薇霖表面上也许不在意,但这牵扯上范家血脉,再加上范亦珊那个傻丫头正一头热的绕在姚家伟身旁乱转,她绝对大意不得。
「嗯,麻烦你进行鉴定调查,愈快愈好,我要尽快解决这件事。不过……自己小心点,我不想又多个人失踪。」
『那找人的事……?』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会让其他人接手,你全力去查姚家伟的身家背景,最重要的是,我要知道他的亲生父母是谁。」
对话不自然的硬是停顿半晌,隐约能听见电话那头那名男子强忍住的压抑笑声,最后猛喘气的连声道歉恢复交谈。
『阿嫂,不是我要说,以今时今日鼎天集团的财力,阿嫂你大可不必在意外头的子孙分家产啊!怎么说都是八爷的血脉,认祖归宗很应该的……』理所当然的猜想蔡薇霖跟每个大老婆一样,不论再怎么精明都过不了情字这一关,怎么都不愿意让八爷范岳靖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回来,真让她调查清楚,不知道还会使出什么手段来对付那个无辜的小孩,电话那头那个嗓音略为猥琐的男人,忍不住的规劝几句,他心目中的那位江湖大嫂,可不是这种小鸡肚肠的女人。
「不用你多管闲事,把交待的任务办完就行,其他的你少插手。」冷淡的挂断电话,蔡薇霖习惯性的揉着太阳穴,若不是范亦珊这个傻丫头的关系,她才懒得理会范岳靖在外头偷生了一打还是两打的小孩,这个男人活着的时候不让她好过,就连死后还要找她麻烦。
疲累的慢慢踱回病床,蔡薇霖开始觉得装病、保外就医这个主意不好,在医院里待久了,她真有种自己重病的错觉,是时候把事情交待一下,找个清静的地方休养一阵子。
才刚躺下,手机又颤了几记,蔡薇霖不疾不徐的拿起、睨了一眼,助理小高传来讯息,范亦珊跟姚家伟顺利晋级。这对蔡薇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消息,一切全按着剧本走,不管经过多少场比赛,最终能进入决赛的肯定有范亦珊,另外两个名额则是林昆清及曹胜泉,她唯一感兴趣的还是姚家伟,总觉得这个年轻人跟他们范家有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随手回复一则讯息,表示她知道了,她相信『至尊麻将大赛』的任何一点动静,都会在第一时间内被散播出去、传得沸沸扬扬,接下来就看林昆清怎么接招了。
「……从这里左转,左转!你一定要按着规则驾驶,没看到两旁的监视器吗?如果不依着规则来,找不到货柜事小,当心被收拾掉沉进码头底。」狠狠一掌拍在叶杰儒胸膛上,范牧民没好气的厉了他一眼,费那么多心思解开公式、推算出行车路径,为的不是让这个混蛋乱开用的,这个私人码头更隐蔽、更偏远,他可不想因为这种乱开、乱闯的行为,被当成不速之客干掉填海。
「真是麻烦……」挥开范牧民的手,叶杰儒回敬似的也横了对方一眼,他握着方向盘啊!这样突如其来的攻击驾驶,就不怕他们翻车?到时不必其他人对付,他们就直接沉进海底。
「不麻烦,东西哪能藏这么久?这种收藏方式可比银行的保险柜安全多了,时间一过你连找都不到东西藏在哪里。」语气中意外的冒出点得意,范牧民挑衅似的扬了扬俊眉,这么繁琐的转移公式,也知道他那位脑袋里不知道装些什么的父亲八爷才想得出来。
「接下来往哪?」不疾不徐的转动方向盘,叶杰儒自然也留意到不断改变角度的监视器,打从他们开进码头后,这种如影随形的窥伺感就没消失过,就像范牧民提醒,只要有一个拐弯驶错,搞不好就会冒出十几把冲锋枪将他们扫成蜂窝。
「前头那个绿色货柜……左转!」一边看着手机上的公式指示,范牧民语气严肃的命令着,事实上,解开公式是一回事,实际验证又是另一回事,天晓得他是不是正确的,万一其中有个环节出错,能够管理私人码头的十有八九都不是善男信女,他跟叶杰儒恐怕就没有机会活着回去,不过在来之前他已经跟对方说清楚了,既然叶杰儒不介意,那他也不必要感到内疚。
「嘿……时间差不多了,你不关心你老姐比赛结果?」顺势的瞄了一眼手表,叶杰儒好心的提醒,虽然用膝盖想也知道范亦珊肯定会晋级,但适时的关心对改善他们姐弟俩关系,应该是不错的方法之一。
「你以为比赛会出现第二种结果吗?范亦珊如果晋不了及那才是新闻,不用管那女人。」心不在焉的挥了挥手,范牧民仍是瞬也不瞬的盯着手机萤幕,离他们的目的地愈来愈近,再两个拐弯就到指示的座标了。
「冷血……」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叶杰儒喜欢的就是范牧民的这份直接。按照指示左转,心脏没来由的紧抽几记,无法说明为什么有这种感觉,但他就是知道,正前方那个不起眼的老旧货柜就是众人日思夜想的『小金库』。
「靠边停……记住,别露出做贼心虚的表情,镇定点!」拍了拍叶杰儒手臂,范牧民率先跃下车,至于他自己,字典中从来都没有『心虚』两个字。
「喂……电子锁耶!不会到了这里,才发现你没有密码吧?」紧跟在范牧民身后,叶杰儒不动声色的观察四周,隐约能瞧见人影在暗处走动、观察,下意识的遮挡住那名消瘦、苍白的范家三少爷,万一有什么事,他能在第一时间里护住对方。
「你八爷虽然鬼点子一堆,不过在设定密码这一项上,他是完全没有任何创意……」谈话间,范牧民轻而易举的解开密码,得意的扬了扬俊眉,一马当先的跨了进去。
没来由的闭住呼吸,总觉得任何过大的动静,都有可能『惊扰』到货柜内的收藏品,范牧民跟叶杰儒默契十足的对视一眼,没想到在外头看来不起眼的老旧货柜,里头竟然设备精良的控温、控湿,那些不知道年份的字画、瓷器,就这样小心翼翼的被展示着。
「你在找什么?」对什么都不感兴趣,范牧民只是随意的四处瞧瞧,倒是叶杰儒过份认真的态度让他觉得怪异。
「……白无常像。」沉吟了一小会儿,叶杰儒略皱起俊眉,最终还是选择实话实说,他不想他跟范牧民之间有什么秘密及隔阂。
「哼!你见过那东西?连它长什么鬼样子都不知道,怎么找?」不以为意的冷哼一声,范牧民继续在货柜内漫无目的的乱转,然后像被雷劈中似僵住,神情复杂的瞪着叶杰儒。
「……我知道,我听我爸说过,白无常像虽然真的是一尊神像,但当中真正值钱的其实只是一小块刻着『一见发财』的玉佩。」
194.
瞪着叶杰儒良久,终于蓄积已久的怒气瞬间爆发,范牧民狠狠的一拳揍了过去,别看他外貌苍白、消瘦,其实是个练家子,出拳的角度、力道全部都精算过,寻常的成年人根本抵受不了这么一击。
不过叶杰儒并不是普通人,范家小孩受过的教育,他们叶家一样也不缺,同样也是名师出高徒的好身手,先是硬挨了范牧民饱含怒气的一拳,然后才潇潇洒洒的抹了抹嘴角血渍,不动声色的退到对方暂时攻击不到的位置,他不想跟盛怒之下的范牧民起冲突,但也不会傻呼呼的任由对方动手而不还击。
「你一直都知道白无常像长成什么样子?而你却一句话都不说,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看我这个蠢货忙里忙外,就为了找到这几个货柜,你究竟是何居心?你是不是打从一开始就骗我,你根本就是想进『小金库』找白无常像!」气极了随手抄起一只玉杯扔向叶杰儒,范牧民才不管那有多价值连城,砸不死那混帐的全都是废物。
「牧民,我没有骗你……」皱紧俊眉,叶杰儒自认问心无愧。他确实没见过白无常像长成什么样子,只不过是从他父亲言谈间推敲得出的结论,事实上,就连叶泓禾自己也没见过真实的白无常像,但他能很肯定,江湖中人一直以为应该是一尊泥塑、玉雕或窑烧的神像,其实真正关键的部位,是白无常身上刻有『一见发财』的地方,而恰巧是白玉或类似材质的物质。
「你以为我会信你?……滚!我不跟背信弃义的人做朋友!」指着货柜的大门,范牧民冷硬的命令着。
「范牧民,你不要太过份了!我对你怎么样,你会不清楚?你要挪用金鸥文创的资金,我有说过一句半句吗?现在居然来怀疑我,我要那个白无常像做什么?做人不能这么自私。」被踩中地雷一般,叶杰儒的嗓门也跟着大了起来,他最看重的就是跟范牧民的友情,也许他要的不只是友情,不过现阶段而言,他已经非常满足于现状,只是那个不知感恩的家伙,动不动就把绝交这类的话挂在嘴上,就好像他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感情,对范牧民而言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这比什么都更加打击。
「你会挪用资金,那是因为扳倒了林昆清,你金鸥文创也占了好处,搞不好能以小吃大的同时吞了昆锦建设跟鼎天集团,对于创投公司而言,有什么不敢的?别把这些说的好像有什么天大恩惠一样!……倒是你处心积虑的想找白无常像,天晓得你是不是想替你父亲出口恶气。」危险的眯起眼睛,范牧民觉得自己愈说愈像那么一回事,这世界哪有人会平白无故对自己言听计从,就像翁人豪那样,不过就是压抑住自己的野心罢了,等他父亲范岳靖一升天,这家伙的狼子野心就冒了出来,叶杰儒也是这样,跟在自己身旁打转这么多年,等的就是这一刻,不仅仅是要谋夺鼎天集团,他更在意的是那个传说中的白无常像,什么友情,在他眼中不过就是能拿来利用的筹码,就他范牧民这个傻子才会愚蠢的相信。
「范牧民!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把这些话收回去,我要什么你会不清楚?是你一直在装傻!」
「是你自己执迷不悟,我早说过了,我们只是玩玩而已,我不会对谁动真情,你不过就是个方便、顺手的对象,我从没有拦着你,你要留、要走,我都不会干涉!」
头一次如此愤怒,分不清是生气还是痛心,除了浑身打颤之外完全说不出话来,叶杰儒怒瞪着一脸无所谓的范牧民,他只能不断告诫自己不要轻举妄动,他担心只要再一点刺激,他会忍不住的杀人、分尸。
「你走吧!我不需要你了,至于金鸥挪用的资金,我会填回去的,你可以放心。」火气来的快、去的更快,范牧民扯出一抹轻蔑的冷笑,随意的挥了挥手打发,有了『小金库』的这些收藏品,随便变卖都能换得大把、大把现金,他现在有的是筹码跟林昆清继续纠缠,不必这个背地里不知道打什么鬼主意的人多管闲事了。
「……你是认真的?」跟范牧民相处这么久了,对他的脾气不是不了解,通常闹过一顿就算了,范牧民虽然任性,但不怎么小心眼,只是这是头一回,叶杰儒一点把握都没有,或许他真的踩过底线了。
「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人吗?像我一样的,我不想没事费劲的勾心斗角,原本以为你只是聪明,但没什么心机,至少对我是如此,不过很显然的,我低估你了。」云淡风轻的耸了耸肩,范牧民的脾气确实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已经能面带微笑的轻描淡写,只是他愈是如此,对叶杰儒打击愈大,眼前就像被劈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不论他再怎么努力也回不去了。
正当叶杰儒不死心的还想再解释几句时,突然听见货柜大门被鬼祟拉开,一名看似负责守卫的年轻人,在瞧见了货柜里头的收藏品后,夸张的倒吸好几口气。
「野兽哥!快来看,你不会相信这里头有什么!……野兽哥!」下意识的掏出插在后腰的枪,那名年轻人扯着嗓子大声嚷嚷,毫无意外的引来更多人,货柜里的叶杰儒、范牧民瞬间警觉的对望一眼,任何一个正常人都抵御不了『小金库』的诱惑,更何况是这些压根没有道德、没有信用的小混混们。
「这货柜里有什么,与你们无关吧?监守自盗的事,我想富安哥不会打坏自己名声的。」眼神冷冽的逼退了那名年轻人,范牧民语气平淡但威严的提醒一句,他相信在上位者,多多少少都讲点江湖道义,毕竟生意是做长远的,怎么都得留些名声让人打听,只不过这些负责跑腿的小弟们受不受控制又是另一回事了,他跟叶杰儒不该争执太久,这是一大失策。
「野兽哥,别听他们的,天高皇帝远,富安大仔不会知道的,就算知道,看看这里的东西……你看那一箱金砖,富安大仔也会这么干的!」明摆着就想黑吃黑,最先发现货柜里有价值连城宝藏的那名年轻人,不死心的一再怂恿,只要吞了这个货柜,他管什么野兽哥、富安大仔,买个小岛躲起来过安稳日子谁不会?
「野兽哥是吗?你跟富安大仔也很多年了,应该知道他的脾气,不用我提醒你。」即使吵得再厉害,危险逼近时,叶杰儒想都没想的依旧跟范牧民站在同一阵线。
从一开始就皱紧眉、不发一语,被称作野兽哥的男人,表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可是内心却互相拉扯的天人交战,他当然知道一旦吞了这个货柜,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富安大仔铺天盖地的追杀,他跟着对方那么多年,自然明白那个男人的残忍手段,只是看着货柜里的收藏品,就算他不懂它们的价值,那一箱总是货真价实的金砖,光那一箱金砖,就足够让任何一个正常人动心了。
「野兽哥!管他那么多,有了这些……」那名年轻人话还没说完,范牧民冷不防的朝他眉心开了一枪。
「牧民!」气氛原本就一触即发,叶杰儒没料到范牧民会这么沉不住气,想也不想的朝他扑了过去,下一秒钟,连串的子弹朝着他们刚刚站着的位置射了过去。
平日里出入都像富家公子,但不意谓真是毫无危机意识的富家公子,扑倒范牧民那一瞬间,叶杰儒同样也抄出自己的枪,片刻不停的猛扣扳机回击……
195.
「则笙!」离开比赛会场,姚家伟二话不说的寻找着陈则笙及『姚念淳』的身影,不顾范亦珊紧贴在他身旁,迈开长腿就往那两人身边奔去。
「家伟,好样的!你表现的太好了!」同样兴奋的迎上前去,陈则笙还不忘挑衅似的睨了范亦珊一眼,不用他多说什么,谁在姚家伟心里的份量更重些高下立见。
不服气的回瞪着陈则笙,范亦珊刚想做些什么来扳回局面,谁知道鞋跟突然一歪,整个人重心不稳的栽倒,幸亏姚家伟及陈则笙眼明手快的拉住她,否则不知该有多糗,到处都是记者、摄影镜头,鼎天集团的接班人、千金小姐摔倒的画面肯定一再重播。
「喂……你干嘛?用这招……手段太低了吧?」扬了扬俊眉的睨着范亦珊,陈则笙就是看不惯,她用这种方式骗取姚家伟的温柔,那个笨蛋也是,这么明显的招术竟然也会傻呼呼的上当。
「你没事吧?」牢牢的扶稳范亦珊,姚家伟根本没有多想,只是单纯的关心着,毕竟她跟『姚念淳』的关系不单纯,将心比心,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宝贝儿子有什么损伤。
「没事,只是鞋跟断了……怎么会这样?明明就是才刚买的新鞋子。」嘟着嘴,范亦珊气恼的踩了几记,原本只是歪掉的鞋跟应声而断,若不是姚家伟仍旧扶着她,只怕会摔得更惨。
「……你还好吧?」即使明知小小的身躯里并不是真正的『姚念淳』,姚家伟总是会不经易的留意着对方的状态,有些担心的追问,那名小男孩的脸色突然变得异常苍白,身体也微微的发颤。
「……不知道,觉得有点冷。」粉嫩的小脸皱成一团,『姚念淳』无法解释那一瞬间的感觉,就在范亦珊差点摔倒时,他的背脊突然窜起一阵寒意,然后胸口开始气闷,就好像有什么千斤重担压着他一般不舒服。
「感冒了?则笙,你带他去哪了?」虽然『人』不是那个『人』,但身体好歹还是他宝贝儿子的,姚家伟严肃的望着陈则笙,不管是大的还是小的,都一样没分没寸,不盯紧一点不行,他不希望他们去涉险。
「没去哪!走吧!一个比赛拖这么久,我饿死了,去吃点东西吧!」一大一小默契十足的对望,陈则笙心领神会的干笑数声,要让姚家伟知道他们俩跑去哪、做了些什么,这名个性过份认真的年轻父亲不晓得会怎么发火?
「可是……」还是很担心『姚念淳』的身体状况,比起填饱肚子,还是先送他到医院检查一番比较安心一些。
「没有可是,我也饿死了,我知道有间店很不错……」有人竞争反而更来劲,范亦珊故意紧挨着姚家伟,完全无视陈则笙吃人的目光。
「你也要来?」虽然说跟女人一般见识很损他的江湖地位,但范亦珊一脸的挑衅,这口气陈则笙怎样都忍不下。
「没有我,你们怎么进得去那么高级的地方?」轻易的用一两记眼神,完全展现了『鄙夷』二字,对于激怒陈则笙这件事,范亦珊简直是乐此不疲。
「你们两个……一见面就吵,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俩才是一对,欢喜冤家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姚家伟无奈的摇了摇头,目光最终又溜回『姚念淳』身上,这名小男孩安静的太过份、太异常了。
小脸皱得跟包子似,『姚念淳』一脸深沉的盯着电视萤幕,从刚刚开始,走马灯就不断显示某区发生大火,现场正在灌救中,看似平平无奇的新闻,他却觉得很不安,毕竟那个地区有个私人码头,如果他没记错,其中一个『小金库』正好在这个时间点运送到这里,希望只是巧合,千万别波及他的收藏品。
「走吧!那台电视不会播卡通的,我们走吧!」随着姚家伟的目光瞧了过去,范亦珊暗骂自己数声,她怎么忘了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与其跟陈则笙这个莽撞鬼争执,还不如讨好『姚念淳』,只要搞定了这个小男孩,哪有理由搞不定他那个爱子若狂的父亲。
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姚念淳』点了点头,顺从的牵着范亦珊的手跟着离开,两人接触的那一刹,彷佛有道电流窜过一般,第一次有这么强烈的感应,就好像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身体里的血液放肆的翻滚、沸腾,范亦珊尴尬的笑了笑后若无其事的挣开,些微的抗拒着这种无法形容的感情羁绊。
「董事长,手续都办好了,确定要在这个时候出院?汤丽凤的案子还没完结……」自从蔡薇霖住院后,助理小高就公司、医院两头跑,即使是深更半夜,仍旧一通电话随叫随到,对于上司的关心,早就超过了『忠诚』两个字了。
「嗯,反正那件案子,一时半刻间也不会有结果,凭谭享铭那点本事,也没办法只手遮天,用不着避他避得跟见鬼一样,倒是最近集团里的事,我想回去处理一下,之前答应过要将股份过给人豪……」已经换回滚着蕾丝边的黑色套装,蔡薇霖除了气色苍白外,仍是那么明艳照人,自信满满的彷佛先前的病痛只不过是恶梦一场。
「……真的要将股份全转让给翁人豪?」
「怎么了?如果他说要替八爷守着鼎天,这一点……我信他。」
「你之前不是答应过要拿股份帮忙牧民的计划?就这样转让给翁人豪,似乎不太妥当,况且……翁人豪不会把股份还回来的。」
沉吟了半晌,助理小高终于还是忍不住扬声提醒,人总是会有私心,他跟翁人豪在公司里的竞争已经白热化,一旦对方取得控制权,哪还有他的立足之地?
「所以我才要出院,和他制定合约,股份不是平白无故给他的……你不必太担心。」连看都必看,就能知道助理小高在烦恼些什么,蔡薇霖一脸『一切都在掌控』中的微笑回应,相比起来,自然是小高跟她比较亲,就算她真的想放下一切,也会先替这个忠心耿耿的下属做好安排。
「……我明白了,我先将东西放上车,要通知亦珊跟牧民吗?」理所当然的拎起行李,助理小高面无表情的询问,他一直无法理解八爷范岳靖的家庭生活,一家五口几乎各过各的生活,就连蔡薇霖病倒了,她仅剩的那一双儿女也没有守在医院,这样的日子即使富可敌国、享尽荣华富贵,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了。
「亦珊那丫头还缠着姚家伟打转,她的事你多留意,再亲子鉴定报告出来前,别让她太过火了,如果姚家伟确实跟八爷有关系……你知道该怎么做。至于牧民……这混小子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你接着拨,把股份转让的事情告诉他。」
一边交待、一边穿起大衣,不经意间按到电视摇控器,新闻台正在播映着某区火警的后续报导,废弃的旧码头发生大火,现场仍在灌救,已经确定有伤亡但人数不明,警方正在调查中。
站在门边等待,助理小高狐疑的回望着蔡薇霖,就看见那名优雅女性脸色唰一声变得惨白,揉着太阳穴身体微微发颤。
「董事长……董事长!」还没来得及反应,蔡薇霖就碰的一声倒地、昏迷,助理小高急忙的奔回她身边叫唤,同时疯狂的按着紧急呼叫铃。
196.
从医生、护士慌慌张张的替蔡薇霖检查,到后来急急忙忙推去做更进一步的检验,尽忠职首的助理小高全程等待,直到电脑断层扫描、核磁共振这类繁复的结果都出炉后,主治医生十分沉痛的回复,蔡薇霖的大脑有部份细胞病变,需要再做更详尽的检查,但以目前的状况来评断,情况并不乐观。
「细胞病变?是……癌症吗?」一向面无表情的助理小高,少见的显现出惊慌,保外就医躲避诉颂流程是他们一贯的手法,谁晓得竟然会弄假成真,而且还是这么严重的病。
「再更进一步的化验报告出来前,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不过……以目前测得的数据来看,良性的机率不大。」神情凝重的回答,主治医生也没料到会是这种局面,虽然蔡薇霖住院这件事,院方知道她背后的真正目的,不过该走的程序、该做的检查一样不少,竟然没有分毫预兆,如果再拖更久一些才发现,只怕她现在已经躺在太平间里了。
「所以……是要化疗还是开刀?」又恢复成面无表情,不过紧皱的眉头泄露了助理小高沉重的心情,蔡薇霖自愿下放权力跟不得不放弃有很大的分别,尤其在这么紧要的关头上,助理小高突然觉得前途十分不明朗,不能不步步为营。
「恐怕……没那么简单。」沉吟了一会儿,主治医生摇了摇头,他当然需要更多的检查、数据来佐证,不过以他多年的经验来看,情况比想像中的更不乐观,蔡薇霖这一回倒下来,很难再有机会转醒。
「什么意思?」
「病变的细胞分布在极危险的区块,动手术的话风险太高,如果不做手术……一旦转移会更严重……」
「用药物控制呢?」
「蔡女士现在的问题,病变细胞压迫的位置太不巧,她很有可能没办法清醒了。」
虽然不应该向非病人亲属透露蔡薇霖的病情,不过在她住院的这段日子里,助理小高出现的频率远高过任何人,大小事也都经由他处理,对比于蔡薇霖的儿女,助理小高才像真正关心她的人。
「所以,董事长现在就……昏迷了?」语气不由自主的拔高,助理小高原本只敢在心里头盘算的计划,突然间在脑袋里疯狂叫嚣起来,他必需执行,为了他自己的将来,即使会被人骂忘恩负义也再所不惜,树倒猢狲散就是这个道理,他不欠蔡薇霖什么,没理由要他的前途跟着她一起陪葬。
「恐怕是……」话还没说完,主治医生还想多解释两句,谁知道助理小高二话不说、头也不回的转身便走,留下仍在忙进忙出的医生、护士们面面相觑。
望着冒着泡泡的牛奶锅,范亦珊喜滋滋又得意洋洋的紧挨在姚家伟身边,虽然不习惯出入这类餐厅,到哪儿都是人挤人,但不得不承认,天冷的时候像这样互相依偎的吃着火锅,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怎么样?接下来的比赛有信心吗?我们可是对手喔!如果你不能打败其他人,就不能跟我一起进入决赛了。」满脸笑意的将堆得跟小山似的肉片扔进锅里,范亦珊这辈子还没替哪个人服务过,就连她的父母都没吃过她亲手烧的饭菜,『姚念淳』这个小家伙好口福了。
「其实……我没想过要赢。」尴尬的笑了笑,姚家伟有些不自在的挪了挪位置,对面那一大一小眼睛都快冒出火了,他不想一顿饭没吃完就闹出凶杀案。
「喂!一定要赢,不然保证金就拿不回来了。」长腿在桌底下轻踹了姚家伟一脚,陈则笙虽然气恼范亦珊的种种挑衅行径,不过还是正经事重要,街坊们的『投资』不能血本无归,他这个小角头说什么也要盯紧这笔钱。
「小淳……还是很不舒服吗?」虽然不再像从前那样亲密无间,姚家伟还是无法刻制自己不去关心那个小男孩,更何况,『姚念淳』从刚才开始就十分不对劲,沉默的过份异常了。
「叫店家把电视声音转大一点。」粉嫩的小脸蛋始终皱成一团,『姚念淳』很介意先前的火灾新闻,地点距离存放『小金库』的码头太接近了,又有人员伤亡,再加上他没来由的背脊发寒,他一直很相信预感,如果可以,他多想到现场查看一下,否则无法安心。
「你想看卡通吗?我去请他们转台。」努力的扮演着『贴心姐姐』,范亦珊想也不想的自告奋勇。
「不用,新闻台就好,大声一点。」敷衍的挥了挥手,『姚念淳』急着想知道火警的后续报导,完全没留意到自己说话的语气,让同桌的另外三名大人神情复杂的面面相觑。
「我……我去喽!」狐疑的望着同桌的另外两名男子,范亦珊一直觉得『姚念淳』这个小鬼有时贴心的可爱、有时阴沉的诡异,哪有小男孩会用、敢用这种语气说话,有一瞬间,她甚至觉得有些像她父亲范岳靖,高高在上的另人生厌,姚家伟不觉得奇怪吗?
「麻烦你了。」不好意思的低声道歉,姚家伟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表面上他应该教训『姚念淳』的没大没小,可是实际上,那家伙根本就是范亦珊的父亲,要他对那个年轻女性毕恭毕敬才是不礼貌。
等范亦珊一离开,陈则笙及姚家伟便各怀鬼胎、意义不明追问,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姚念淳』不仅仅是不舒服而已,肯定有事隐瞒。
「唉……也不用对你们隐瞒啦!只不过那个火灾现场,离停放『小金库』的私人码头很近,我甚至怀疑……就是那里,毕竟是很老旧的货柜码头,再加上寄放东西的都不是省油的灯,我知道就有不少码头,发生过黑吃黑的枪战火拚,有时发起狠来,一把火烧了所有东西也是可能的。」深深的呼出口气,『姚念淳』由衷希望没那么凄惨,他得靠这些『资本』才有机会翻盘。
「喂!你说过,『小金库』归我们耶!」一听说火灾可能波及到货柜,陈则笙脸色大变,不只是『姚念淳』想利用那些收藏品来翻盘,这名永福町旧商圈的小角头也想搏一把。
「则笙,别只想着钱,那场大火似乎有伤亡。」手肘轻捶了陈则笙胸膛一记,姚家伟物质欲望没那么高,与其怀抱钜款一辈子战战兢兢渡日,他情愿刻苦一些、平安一点。
「应该是黑吃黑,大概是守卫的那些小混混们见财眼开,然后就……」阴森的挑了挑眉嘿嘿两声,『姚念淳』才不在意人命,只要确定不波及他的收藏,管那些人死活。
三人鬼祟的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电视的音量突然转强,不过不是报导那场火灾,相反的,各家新闻台还是疯狂跟进的,是鼎天集团董事长蔡薇霖重病、昏迷的消息,鼎天集团的股价再次狂跌,几乎将整个股市拖累下去。
「……我妈妈。」本来欢欢喜喜的捧了杯圣代回座位,范亦珊听清楚了新闻内容,花容失色的放声尖叫,扔下那杯圣代后转头便跑。
「喂!陪着她啊!这样疯疯癫癫的会出事!」暴喝一声,『姚念淳』率先的追了出去,剩下两名大人硬是愣了数秒才反应过来,默契十足的一个紧跟在后,陈则笙快速结帐后也跟了过去。
「……喂!你是不是该回公司坐镇啊?」发动车子前,陈则笙咬了咬下唇问了一句,正常人的反应当然是赶到医院探视,但范亦珊不属于正常人,一旦蔡薇霖垮下,她就是鼎天集团的正式舵手了,在这么动荡的情况下,是不是该先安抚员工、稳定局面?
「你疯了吗?那是我妈~~,医院~~到医院~~~~。」忍不住的放声尖叫,范亦珊此时此刻就像普通女孩一样无助。无声无息的,一双小手轻轻的拥了拥她,那名被宠坏、惯坏的千金小姐,红着眼眶的望着那名小男孩,憋了数秒之后,终于还是溃堤般紧紧拥着对方嚎啕大哭。
197.
病房里一片死寂,只剩下规律的心电图哔哔声及呼吸器的马达声,叶泓禾安静的座在角落,不发一语的凝视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蔡薇霖,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平静,甚至心生满足的待在她身旁,他知道自己很自私,可是唯有这样,他才觉得自己完完全全的拥有对方,他跟师弟范岳靖斗智斗力了一辈子,终于等到他倒下、死亡,然后又和蔡薇霖斗智斗力,叶泓禾敢大胆的说,那个女人是他这一生最爱的人,可他也知道,他永远不可能是她的第一、唯一,直到这种时刻,叶泓禾才能说服自己,蔡薇霖不会再离开他了,即使她也不会再爱他,只要能像这样守着她、照顾她,叶泓禾就感到心满意足了。
「你知道吗?……我一直都知道,这种事迟早会发生,只是没想到……没想到连你都会受到牵连。」长长的叹了口气,叶泓禾疲累的抹了抹脸,耗尽所有气力般,挪动椅子到蔡薇霖病床旁坐下,深情、爱恋的握了握对方纤瘦的手,意识恍惚的喃喃自语。
世人都知道叶泓禾为人耿直,信守对范岳靖的承诺,此生此世都不再涉足赌坛,可是只有他自己才明白个中缘由。最初、最初,白无常像是先到他手里,顺风顺水的是他,这也是范岳靖怎么拚命也赢不了的原因,不过叶泓禾醒悟的早,这世界没有只赢不输的道理,现在消费的运气全是借来的,有一天用尽之后终归要偿还,所以他拆下了白无常像上刻有『一见发财』的玉牌,不动声色混进范岳靖的收藏品里,叶泓禾太了解他师弟,对于古董字画或许十分喜爱、十分敏感,但像珠宝、首饰,他肯定不会去多看一眼,将玉牌混在他的收藏品中是最保险的一步棋。
这是叶泓禾深埋在心底最险、最狠的一招,虽然表面上他从不与范岳靖争,甚至可以为了爱情放弃一切,可是骨子里,只有叶泓禾自己知道,他最在意、最介怀的正是范岳靖的存在,他们俩就是既生瑜、何生亮的写照,谁也赢不了谁,这步棋,可以让他永远摆脱范岳靖,只要他耗尽他的运势,谁知道一等就是这么多年。叶泓禾原以为依照范岳靖嗜赌成性的日子,出不了几年就会遭到『报应』,没想到那个男人最后竟然建立起自己的王国,而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坐拥江山、坐拥美人。就在叶泓禾以为自己人生惨败、输得彻底时,范岳靖这家伙居然死了,他知道败光运势后绝不会有好下场,但叶泓禾没料到会连命都丢了,更让他气恼的是,似乎还连累了他的妻子、儿女,看着鼎天集团没来由的自云端跌到谷底,眼看就要易主了,看着蔡薇霖病重、昏迷,叶泓禾心底十分不好受。
「如果你现在还醒着……肯定会骂我心机重、城府深,呵呵呵呵~~我怎么也没料到,会连你也被牵连,这只是巧合对吧?你的病只是巧合,不是因为白无常像……」紧握着蔡薇霖的手,叶泓禾语带哽咽的倾诉,只可惜说服不了自己,一个吃好、穿好极为注重保养的人,怎么会平白无故就重病、昏迷?当新闻播报这则消息时,叶泓禾几乎是第一时间赶到医院,有太多事、太多话想找人商量,偏偏这种时候,他唯一的儿子却不见人影,叶泓禾只能疲累及颓丧的守在病房里。
「医生说……你脑中病变的细胞在……在极危险的部位,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如果这一切全是因为白无常像,也许……也许……棐軓首彂」无意识的轻轻揉着蔡薇霖的手,叶泓禾像是自我安慰般低声呢喃,如果因为他将那块玉牌混在范岳靖的收藏品中,才害得蔡薇霖变得如此,他有责任解决这件事,有什么『报应』应该冲着他来。
情绪不受控制的起起伏伏,叶泓禾让『后悔莫及』啃食的体无完肤,他怎么也料想不到,因为他跟范岳靖的意气之争,最终会害到他最心爱的女人,可是另一头,叶泓禾又莫名的感到开心,唯有这样,他才能用『照顾』这个名义,没有任何顾忌的待在她身旁,说到底他就是个自私的男人,叶泓禾瞧不起这样的自己。
「不要担心,我会找到白无常像……到时就可以跟你……」
「什么?跟我妈什么?你这个不要脸的男人,平时像只苍蝇一样在我妈身边绕来绕去我没说什么,现在你还想怎样?趁我爸死了,大肆收购鼎天股票,还想要那尊白无常像?叶泓禾,我敬重你是长辈,杰儒又跟牧民很要好,所以很多话我不想说,但你这次真的太过份了!贱!」才刚赶到医院,范亦珊二话不说就直冲病房,人还没进去,就听见叶泓禾那些意义不明的告白,其中让她最火大的,是那个男人竟然心心念念不放弃她父亲的白无常像,她就知道他没安好心眼,这么多年的『低调』只不过是假象,他还是想要在赌坛称王、称霸。
「珊珊,你误会了,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样……这是为了你母亲好,我会解释清楚……这些人为什么在这里?滚!」半是愧疚、半是关心的急忙走至范亦珊身边,叶泓禾话还没说完,情绪便让姚家伟等人打断,这是他们的家事,那些闲杂人等不该待在这里。
「最该滚的人是你!他们都是我的朋友!还有,你别想要那个白无常像,那是我们家的,就算我父亲不在、我大哥不在,也该是牧民继承,跟你无关!」怒气不息的瞪着叶泓禾,范亦珊承认自己现在情绪很激动,什么解释都听不下去,但那个男人的司马昭之心,是个人都懂,不用多费唇舌了。
虽然现在的情况不太适当,不过『姚念淳』对范亦珊的态度十分自豪,那股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迫人气势,真不愧是他的宝贝女儿。同时,他对叶泓禾这个师兄失望透顶,原以为他是个有原则的男人,信守承诺的退出赌坛,谁知道骨子里跟他一样,不!该说比他更可恶,惺惺作态的双面人。
「珊珊,你听我解释,你母亲会变成这个样子,全都是因为白无常像,你父亲能够战无不胜,全是向白无常像借来的运势,一旦运势耗尽,你赚来的这一切全都是要还的……」长叹口气,叶泓禾看了姚家伟等人一眼,他当然不想分享这些讯息,不过现在时间紧迫,要找回白无常像上的玉牌,还得靠范亦珊帮忙,他们没那么多时间内哄了。
「胡说八道!这根本就是你的藉口,别脚透顶!你就是想诓骗出白无常像在哪里,你当我们是傻子啊?」没好气的冷哼数声,陈则笙虽然跟范亦珊不合,但遇上这种事,他绝对是站在她这一方,那些江湖大老们简直欺人太甚了。
「混帐!这没你说话的份!」
「这才没你说话的份!滚!」
童稚的嗓音冷不防的暴喝一声,病房内的众人全都一愣,不由自主的看向紧挨在姚家伟脚边的『姚念淳』,那名粉嫩小男孩一脸鄙夷的瞪着叶泓禾,后者背脊阵阵发凉,那个眼神像极了范岳靖,他知道那个小男孩跟范家有点渊源,但没想到会如此阴魂不散。
「珊珊,相信我,找出白无常像,毁掉它……」
「滚~~~~。」
198.
如果说要当一名贴心的女儿,范亦珊百分之百不合格,但说要一个能解决问题的人,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当仁不让,从一开始知道了蔡薇霖病重昏迷的消息,鼎天集团的接班人二话不说的安排一切事项,在最短的时间内成立信讬基金,就为了让她母亲接下来的疗程无后顾之忧。
「……真是该死,临到有事的时候,一个人都找不到!小高平时不是最爱在妈身边打转,现在人呢?小七哥也是……最该死的是范牧民,有人这样当儿子的吗?连手机都不开,他是死了还是被活埋了?」半是气愤、半是焦躁的在病房里踱步,范亦珊泄恨似的疯狂按着手机,每拨通一次电话,她的火气就堆叠的愈盛,最后爆发的将手机摔向墙面砸个稀烂,连络不上半个人的废物,留着有什么用!
「你别慌,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们一定有很多问题要处理……」看着叶泓禾被赶走,姚家伟心底有些愧疚。就像那个男人说的,他们才是外人,有什么资格『霸占』病房,不让蔡薇霖女士真正的朋友留下陪她,再说了,就算范亦珊口口声声说他们是朋友,打从一开始姚家伟就心中有愧,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对方。
「我不是慌,我是生气!……全都不见人影,什么事都要我们女人来扛,要他们男人做什么?」习惯了用怒气掩饰心慌,以前天塌下来还有蔡薇霖顶着,现在范亦珊身旁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她再喜欢、再欣赏姚家伟,也知道那个男人没办法陪她度过这次的危机,鼎天集团的掌权者接连出事,她这个接班人的地位也岌岌可危。
「你凶什么?家伟不是在这里陪你?有什么要做、要帮,你倒是讲啊!发什么小姐脾气?」俊眉一扬,陈则笙哪能受这些气,别说范亦珊竟然敢迁怒到姚家伟头上,光是她刚刚对叶泓禾这么不礼貌的行为,他就忍无可忍,虽然他也讨厌叶泓禾的态度,但长辈就是长辈,大家心情都不好,范亦珊怎样都不该对他这么呛。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发脾气,我很谢谢你们陪在这里。」先是一愣,范亦珊眼眶瞬间泛红,她身边真的一个可以相信的人都不剩,翁人豪不再像从前那样事事以她为尊,助理小高只是卖她母亲面子才帮她忙,范牧民虽然是亲兄弟,可是那混蛋不扯后腿就偷笑了,她只剩姚家伟一个,就像遇溺的人般就算无用也牢牢攀住唯一的浮木,即使它一折就断。
惊恐不已的回瞪着范亦珊,陈则笙本来预备好大吵一场,那个心高气傲的千金小姐,怎么可能低声下气,谁知道范亦珊居然道歉了,这就像眼睁睁的看着太阳从东边落下一样不可思议。
「呃……你还好吧?」清了清喉咙,陈则笙有些不自在的疑问,宛若他肚里蛔虫般,姚家伟哪会不清楚他在想些什么,狠狠的在对方胸膛肘击一记,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去惹她。
「刚刚那个……伯伯,要我们找什么东西?很重要吗?」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蔡薇霖,一直一语不发的『姚念淳』,不经意的流露出『你自找的』鄙夷神情,他更在意的是叶泓禾离开前的吼叫,白无常像?这东西什么时候在他们家了?就算真的有,凭什么要范亦珊找出来摧毁,他的丫头大可以凭着白无常像横行于赌坛,叶泓禾心机太重了,想东山再起竟然用这种阴招。
「别理他!不安好心眼,他就巴不得我们家全垮了,他好来捡便宜,也只有范牧民那个白痴,才会轻信叶杰儒的话,让金鸥文创买走这么多股份,现在可好了……」一提及这些,范亦珊又头疼不已,以前蔡薇霖还在,叶氏父子俩就算有那个贼心也没那个贼胆,现在她母亲重病昏迷,他们还不为所欲为,最该杀千刀的是范牧民,这家伙该不会吃里扒外,所以才会到现在都还连络不到人,这混蛋将她父亲打下的江山拱手让给叶家,然后跟叶杰儒那奸诈鬼私奔了?
听着范亦珊的分析,陈则笙及姚家伟皱紧俊眉的对看一眼,然后目光同时移向『姚念淳』。他们当然不在乎范牧民背叛谁又或者跟谁私奔,只是他们一开始打的主意,就是想谋夺鼎天的主导权,而这一点『姚念淳』也默许了,与其给林昆清趁势入主,还不如交给他们打理,至少,在台面上当家做主的还是他们范家千金,现在的情况却十分不利,那些老股东们本来就只对八爷忠诚,如今更有理由放手,范亦珊的地位绝对保不住,这样,他们先前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我累了……我想回家……」扯了扯姚家伟的裤管,『姚念淳』朝他挤眉弄眼,让叶泓禾这样一闹,他不禁对自己的『收藏品』产生怀疑,他一向只管收藏,很少认真打理,然后那些红粉知己们又能进入,他不在意她们拿了什么珠宝首饰,可却从没想过,有没有人将东西偷渡进去?天衣无缝的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脚,到头来,白无常像一直在他的『小金库』里,而他自己却不知道?
本来还想留下来继续商议事情,现在是非常时期,不了解范亦珊手中还有多手筹码,病重昏迷的蔡薇霖还剩多少影响力,不帮忙巩固那名千金小姐的势力,想要以小搏大完全掌控鼎天集团的计划就全盘皆输了。不过在看到『姚念淳』意有所指的眼神,陈则笙立即心领神会的猛点头,有时,他们俩的默契比姚家伟更好,这就是心机跟单纯的区别,他们跟那个年轻父亲永远不会是同路人。
「啊~~真不好意思,耽误你们太久,小淳肯定很累了,这里毕竟是医院,小孩子留在这里不方便,你们先带他回去吧!」望着姚家伟许久,范亦珊其实希望对方留下,只是骄傲的脾气让她开不了口,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迟顿的男人真的带着他的宝贝儿子离开。
「喂!我们现在要去哪?」握着方向盘,陈则笙借着照后镜睨了安全座椅上的『姚念淳』一眼,他们当然不可能真的回家,只是不给他个方位,哪里知道那名前·赌坛大亨在盘算些什么?总不能满大街乱冲乱撞吧?
「不是要回家吗?」天真的反问一句,姚家伟毫无意外的赚得一大、一小两记鄙夷眼神,这名过份正直、古板的年轻父亲,似乎一直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外头风起云涌的变化。
「你先靠边停,我要计算一下,对了……顺便留意一下新闻、股市,蔡薇霖那女人出这么大事,林昆清那个老不死的,肯定马上有动作。」粉嫩的脸蛋写满不搭调的阴沉,『姚念淳』随手抄过纸笔,仔细的推算起来,即使转移的规则是由他制定的,每回推算还是十分繁杂,也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不会有人破解,但他现在很怀疑『小金库』的隐密性,说不定真有人有办法动手脚。
「我以为……蔡董事长手中也有持股,而且不只她自己的,还有你……我是说你前辈子,还有你大儿子的股份,她现在这样无预警倒下,股份应该归范亦珊吧?林昆清就算现在把市场上的全买光,成功说服老股东们,范亦珊还是进得了董事会、说得上话吧?」不太清楚鼎天的组织架构,但猜想应该八九不离十,那虽然是个上市了的集团,说到底,还是属于他们范家的,想要一夕之间风云变色不容易,陈则笙不明白有什么好担心的?还不如趁此机会,把『小金库』全都找找出来,让他们有足够的资本进去淌浑水,只要玩对杠杆,他们可以一口气击垮林昆清。
「我『死』了之后认清一件事,谁都不可以相信……在这么关键时刻,谁都有可能捅你一刀……」
199.
「执行长……执行长,董事长没有交待……」拦阻不了翁人豪的擅自行动,负责打理蔡薇霖一切琐事的小秘书,分不清是尴尬还是气愤的紧追在面色凝重的翁人豪身后,以她的身份、地位,哪里弄得明白,表面上看起来和和气气的集团高层,私底下会如此勾心斗角?蔡薇霖病重昏迷的消息才曝光,一向对她敬重有加,对范亦珊温柔有礼的翁人豪,会突然间变了个人似,态度火爆直闯蔡薇霖办公室,这让她不禁期望,留守的是助理小高,这样正面冲突,也不至于太落下风。
「董事长现在什么都没办法交待……小高呢?」心急如焚的睨了办公室一眼,兵贵神速,翁人豪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蔡薇霖虽然口头上答应,要将股份转让给他,由他来守护鼎天集团,谁知道文件还没处理,那个女人竟然不负责任的病倒了?现在唯一补救的办法,就是找助理小高出面处理,这类文书一向由他跟律师团负责,他知道该怎么做。
「他去探望董事长之后,就没再进办公室,有拨几通电话回来交待事情,不过不是我接的。」那名小秘书为难的回答,她现在完全摸不着头绪,自己究竟算哪个派系?谁的人马?她相信现在整个鼎天集团的所有员工,都是一样的人心惶惶,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重压感。
「没再回来过?现在还有什么事可以忙?」先是皱了皱眉,随即危险的眯起眼睛,翁人豪最忌惮的就是助理小高,那个男人知道太多事情,掌握了太多机密,幸好蔡薇霖来不及安排,否则那名小助理极有可能摇身一变成为万人之上的统治者。
「我不知道,小高哥没有说,不清楚是人事还是法务的人在办小高哥交待的事情,应该是董事长的指示……」那名小秘书咬了咬嘴唇,她只想保住这份薪水还不错的工作,希望自己别押错宝。
「人事?小高想干嘛?」
「我不确定,电话不是我接的。」
担心自己说错还是做错什么?那名小秘书一脸快哭了似战战兢兢的回答,翁人豪随意的挥了挥手,他没闲功夫跟这些小助理、小秘书瞎扯,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要董事会承认自己合法的地位,他还得连络金殴文创那边的人,虽然叶氏父子俩是想帮助鼎天集团稳定股价,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逢低买进,但股份结结实实的掌握在别人手里,他怎么也无法心安,这部份还要跟叶氏父子俩商议,看怎样将部份股票买回,至少,不能影响他的主导权。
「没事,连络董事们,我要召开董事会。」沉吟了一会儿,翁人豪一边拨打着电话、一边交待工作,其中有几名大股东只对八爷范岳靖忠心耿耿,就连蔡薇霖的帐都不卖,他得亲自跟这几人详谈,希望能借着他跟八爷的交情,换得这几人的支持,顺利坐稳这个位置。
「董事会?可是……没有突然召开董事会的先例,举办之前,有好多事情要先完成……」一听说要加开什么会、什么会,那名小秘书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些在高层的人只要出一张嘴,剩下的琐事全由他们这些小喽喽去办,她的工作已经这么多了,翁人豪一定要在这种时候增加她的工作量吗?
「现在是非常时期,去做就是了,其他董事们不会有意见。」皱了皱眉,翁人豪扳起面孔沉声的命令着,他当然明白这个小秘书是助理小高那个派系的人马,她如果还想保有这份工作,最好搞清楚未来当家做主的是谁,他好歹名义上还是执行长,未来更会是鼎天集团的董事长。
话还没说完,那么小秘书还来不及退出蔡薇霖的办公室,就看见林昆清领着一大票律师模样的人涌了进来,翁人豪面色一沉、皮笑肉不笑的迎上前去,办公室里顿时雅雀无声,气氛剑拔弩张。
「林董,怎么这么有空?这个时候跑过来,不是该忙着准备『至尊麻将大赛』?决赛要开打了啦!正想送两个花盆过去,预祝林董旗开得胜。」收拾心情,翁人豪露出抹诚恳得不能再诚恳的微笑,彷佛多年老友一般,亲昵的跟林昆清打着招呼。
「我是来接手鼎天,顺便带人过来清点资产,最近股价跌成这样,留还是不留好,烦呐!」故做姿态的扶着额头嚷嚷几声,林昆清不一会儿便涨红脸,大口、大口喘气,在外头,他也许事业有成、意气风发,可是身体愈来愈差也是个不争的事实,看见一向注重保养的蔡薇霖都疑似得到癌症的病重昏迷,林昆清心底多少有些惊慌,深怕下一个倒下的便是自己。
「林董,尊敬你喊你一声林董,但这里是鼎天,不是昆锦建设,清点资产?你说什么啊你?」隐含怒意的冷笑数声,翁人豪就是一直提防着林昆清趁机侵门踏户,没想到这个老家伙,仗着自己多买了两张股票,就胆大妄为的上门来叫嚣?真以为鼎天没人了?
「去!小姑娘,准备召开董事会,是时候向那些老董事们介绍、介绍鼎天未来的主事者。」顾不得生理上的不适,林昆清得意的大笑数声,千算万算,谁都不会料到竟然是一向对蔡薇霖最忠心的小高背叛鼎天,他真希望范岳靖还活着,这样就能好好欣赏他得知鼎天易主时的震惊嘴脸了。
「你在胡说什么?林董,你是不是算数不好,你在市面上收购再多的股票……」
「如果加上蔡薇霖手中那些股份呢?」
一听见那几个关键字眼,翁人豪整个人脸色大变,不顾形象的吼叫着不可能,但看着林昆清胜券在握的模样,不难猜想那个男人确实是有备而来,那个律师团不是养来吃乾饭的。
「……小高,是吧?」面色铁青,翁人豪怒极之外反而格外冷静,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疑问,除了那个男人之外,不会有第二人能这么快、这么狠的转移股份,小高这个吃里扒外的混帐,他竟然背叛了一手提拔他的蔡薇霖。
「那个男人聪明啊!识时务者为俊杰,辛苦了一辈子,结果为他作嫁,高先生是不会等着你上位之后把他赶走的,我只能说……跟他交手很有趣也挺费劲的,为了买下他手中的股票……」连喘了好几口气,林昆清得意的笑容有些僵,所有人都没有回头路了,他倾家荡产的赌这一把,为了买下这些股份,他掏空了昆锦建设,又向当铺街借了无法想像的高额高利贷,如果鼎天没办法让他赚回来,连他都得跟着死,只不过走到这一步,赌上这口气就是不许败。
「你就不怕小高在背后捅你一刀?以他对阿嫂的忠心程度,你一点怀疑都没有?阿嫂从来都是算无遗漏,让小高假意归附,然后再反将一军,傻子都看得出这其中有鬼。」怒气过后,翁人豪冷静许多,他不该太快感到失望,就算对自己没信心,也该相信那名江湖阿嫂鬼神般的运筹帷幄。
「怕什么?蔡薇霖那女人现在躺在医院里,她还能搅出什么风雨?再说,你以为我会查都不查就相信小高的说法?那家伙早卷了一大笔钱不知道溜到哪座小岛去逍遥了。好了,不要多说这些废话,让警卫上来,盯着这个姓翁的离开。」
200.
原本只是随口嚷嚷要回家休息,『姚念淳』其实没那么娇弱,尤其在这个时间点,哪里还有半点时间供他浪费,可是姚家伟这个婆婆妈妈的男人,蠢到信以为真,坚持要把他送回家。一方面觉得这种个性真是累人,一方面又觉得那是姚家伟父爱的表现,即使明知道这个小身躯里的并不是他真正的儿子,那个年轻父亲还是无条件的付出,这点是那名前·赌坛大亨做不到也来不及做到的地方,如果他还『活着』时有姚家伟一半的负责任,也许他们范家也不会像今天一样分崩离析了。
「怎么了?不舒服吗?」端着刚熬好的热粥出来,姚家伟瞄了一眼赖在沙发上『装死』的『姚念淳』,不由自主的皱起俊眉关心的询问,即使灵魂是身经百战,见过大风大浪的前·赌坛大亨,可身体仍旧结结实实只是名小男孩,跟着他们饮食不定的奔波了一整天,体力吃不消很正常,他希望『姚念淳』多少能够自觉一些、保重一点,那毕竟还是他宝贝儿子的身体,等他们完成夺取鼎天集团掌控权的任务后,依照约定,范岳靖必需把那个小小身躯还回来。
「别穷紧张,这小身体健康的很。」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姚念淳』像个大老爷般大大剌剌的端坐在单人沙发上,毫不客气的打开新闻频道,在这个分秒必争的时刻,虽然真实度得打几个折扣,但新闻还是他们接收资讯最快、最直接的方法。
「像你这样吃不成吃、睡不成睡,能健康?我们有过协议。」舀了一大碗热粥递到『姚念淳』眼前,姚家伟眼中坚定不容否决,那名粉嫩的小男孩睨了许久后,冷冷的啧了一声后接过,一口、一口的扒了起来。
「嘿……收到风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快转台!唉呀~~你自己都不看自己电视台的新闻吗?那你开新闻台干嘛?鼎天出大事了!」顺道回去永福町旧商圈一趟,陈则笙原本只是想跟街坊们叙叙旧,这阵子太久回来关心、关心,怕有其他人会来这里捣乱,谁知道抱怨、诉苦的事情没听见几件,结果各种小道消息满天乱飞,其中又以近期最热门鼎天集团的事情最多、最凌乱,听的陈则笙一头雾水又心惊胆跳。
「什么事?」立即抄起摇控器转台,『姚念淳』确实不太信任自家新闻台报导的消息了,毕竟现在高层的情况混乱不明,他太明白新闻部那些人的习性,在一切尚未尘埃落定,他们会担心站错边而饭碗不保,所以在高层斗争明朗化之前,新闻频道里的消息只会不痛不痒,根本谈不上任何价值。
果不其然,『姚念淳』在五个频道里来来回回转了几圈,全是些鸡毛蒜皮的新闻,不过这也间接证实了那名前·赌坛大亨的臆测,新闻台那些混蛋们,一如以往的收手收脚、静观其变。
「哪有什么消息?你们两个别老是疑神疑鬼,事情已经这么多了,快点吃完早些休息,明天还要去医院探望董事长……」也不确定自己的身份适不适宜,不过怎么说的朋友一场,看见范亦珊只剩一人这样苦苦支撑,一向容易心软的姚家伟总觉得不该扔下她不管,至少还能跑跑腿的帮些小忙。
「话不是这么说,我听到的风声……鼎天易主了!」抢过『姚念淳』手中的摇控器一阵胡乱转台,陈则笙压低音量、神秘兮兮的回答,只可惜其他家电视台同样也无消无息,无法证实他的情报是真是假。
「怎么可能?就算蔡薇霖那女人真的不行了,她手中的股份也是由亦珊跟牧民继承,要真由那两个小家伙掌握,鼎天的主权更不可能动摇,他们姐弟俩谁也不服谁,不可能释出手中的股份的……」半是自我安慰、半是合理推测,『姚念淳』笑的比哭更难看,没想到『江山易主』这几个字,对他的打击这么大?有那瞬间,他以为自己的心脏要停止跳动了。
「你又从哪里听来这些没凭没据的事情?不要自己吓自己了,一间公司要换老板,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没好气的猛翻白眼,姚家伟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认命的替陈则笙添副碗筷,这个屋檐下总要有个人正常的、认真的生活着,如果任由那一大一小牵着鼻子走,只怕他们三人不是睡眠不足就是营养不良,用不着别人怎么费劲的进攻,他们自己就先倒下了。
「这不是无凭无据,你也知道『巷子内』一直都是消息灵通的地方,虽然丽凤姨已经不在了,『巷子内』的运作一切正常……」
「说重点。」
隐隐约约察觉出什么危险气息,『姚念淳』童稚的嗓音一沉、眉头一皱的催促,他太清楚,道上的弟兄们总习惯在这类地方坐坐、聊聊,永福町旧商圈一直都是卧虎藏龙,『巷子内』在汤丽凤的经营之下,更是情报流窜最快速的地方,没有你买不到,只有你想不到的『好料』,即使是现在,少了汤丽凤把关,也许可靠信没从前那么高,不过相信没人敢拿鼎天易主这件事开玩笑。
「不知道林昆清凭什么拿下鼎天,其中的内情没有人知道,不过为了这件事,当铺街的齐老爷子非常火,认为林昆清背着他动手脚,现在当铺街那里一片肃杀,随时有大动作……」连连修吸了好几口冷空气,多亏了陈则笙回去这一趟,紧急的帮忙布署,天晓得齐老爷子想做什么,旧商圈这里千万不能被波及。
「他……有可能吗?」混杂着关心、担心的各种情绪,姚家伟一直留意着那名小男孩的反应,从他愈渐阴沉的脸色不难判断,情况比他们想像的更严重。
「有……树大有枯枝,只要有人背叛,这事其实易如反掌。」下意识的握紧双拳,『姚念淳』咬牙切齿愤恨的回答,如果他现在不是被困在这个小男孩的身躯里,哪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江山拱手让人,女人果然靠不住,要蔡薇霖替他守着家业根本是痴心妄想。
「翁人豪!肯定是翁人豪,这家伙一直都野心勃勃,看他对范亦珊的态度就知道,他巴不得你范家早点死光,他才能明正言顺接班。」用力的一拍桌子,陈则笙隐含怒意的咆哮出声,虽然他对鼎天集团同样也不怀好意,甚至也使出了利用范亦珊接近高层的招式,不过他跟姚家伟好说歹说也是『外人』,温人豪跟着八爷范岳靖打拚一辈子,自己人的背叛才是最痛的,他瞧不起这种人。
「不要乱猜,翁人豪什么都不必做,就会是第二把交椅,跟林昆清联手,对他的名声没有好处。」意外冷静的反驳,姚家伟由始至终都不想掺和进这件事里,不过看着那一大一小愁云莫展,他不得不想些办法来开解他们。
「嗯……我也不信小七会这么做,鼎天能有今天,他出了最多力,他不会跟林昆清那个死老鬼谈合作,他拉不下这个脸。」点了点头,『姚念淳』不停的呼气、吐气,逼着自己保持冷静,前一回的过份激动,让他差点失去这个小身躯的主导权,他不能重蹈复辙。
「知人知面不知心……」
「总之,绝不会是小七,他的命是我救的!……你还能连络哪些人确认这件事?」
伸出手指示着,『姚念淳』吃惊的瞪着自己微微发颤的手臂,幸亏姚家伟跟陈则笙正忙着拨打电话没有注意,那名前·赌坛大亨立即全神贯注的让自己冷静再冷静,他不会也不能在这个时刻倒下,林昆清已经夺走了鼎天集团,再让他拿去『至尊』头衔,他就彻头彻尾的输了。
「你还好吧?」忧心忡忡的望着『姚念淳』,姚家伟迟疑了许久,终于还是决定隐瞒,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连系不上范亦珊,在她母亲重病昏迷时,她没有守在病房,十有八九正是紧急赶回去处理集团的事情了。
「新闻还没发布,可见还没有成定局,我们还有机会……只要能买进足够的股份,我们还有机会……」呼吸变得急促,『姚念淳』下意识的喃喃自语,招呼都不打一声便往外走,姚家伟及陈则笙对望一眼后立即追上……
201.
「喂!你不要急啊!慢慢说,你这样光讲数字,我哪知道哪里是哪里?」抓紧方向盘,陈则笙没来由的跟着紧张起来,后座的『姚念淳』,不知是受到什么刺激,一直神经质的猛踹驾驶座的椅子,彷佛这样车子就能跑得更快一些。
「弟宝!」副驾驶席上,姚家伟皱紧俊眉,频频透过照后镜观察那名前·赌坛大亨的情况,虽然对方口口声声嚷着说自己没事,可他却能轻易的从他惨白的脸色看出,那个小身躯其实承受着巨大的痛楚,他帮不上任何忙,只能干着急,连宝贝儿子的小名都在不经意间脱口而出。
「手机还是卫星导航拿来!」透过照后镜厉了姚家伟一眼,『姚念淳』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愈来愈焦急,不过很肯定的一点,从知道林昆清以下贱的手段吞了他的鼎天之后,他的心跳、呼吸就控制不了,情况甚至愈来愈糟,这小小的身躯完全止不住颤抖的狂冒冷汗,那名被困在身体里的前·赌坛大亨,很担心自己根本支撑不到『小金库』,如果不能在『死』前将他的江山夺回,堂堂的八爷范岳靖肯定会死不瞑目。
「先到医院。」严肃的命令着,姚家伟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不能任由那名前·赌坛大亨这样糟蹋他宝贝儿子的身体。
「医院?你不舒服?」直觉反应的追问,陈则笙下意识的伸出手,关心的握了握姚家伟微凉的双掌,应该不是范亦珊那个女人打电话来哭诉,如果真是这样,那名年轻父亲不会不跟他商量。
「不是我,是弟宝。」
「弟宝/我?」
听着一前一后、一大一小异口同声的反应,姚家伟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有时他会在陈则笙及『姚念淳』身上看见狼狈为奸四个字,要不是情况如此特殊,那名前·赌坛大亨已经死了,然后又依附在他的宝贝儿子身上,说实在话,八爷范岳靖跟陈则笙两人说不定会互相欣赏的结成忘年之交。
「别理他!我没事,别听他的,照我的设定开车,没时间可以浪费了。」不以为然的连啧数声,『姚念淳』咬了咬下唇,不然其他人察觉,自己短小的手臂正在发颤,勉勉强强的将卫星导航递了过去。他确实不怎么妥当、自在,那种不能控制身体的恐惧感再次冒升出来,只不过他不能露出半点弱势,绝不能让姚家伟他们发现自己逐渐掌控不了状况,谁能保证这两个家伙不会翻脸不认人,甚至倒捅他一记?
「别逞强了,你脸色都发青了。」一把抢过卫星导航,姚家伟透过照后镜微怒的瞪着那名小男孩,分不清担忧还是难过,他已经开始想像着当姚念淳进入叛逆期时,他们父子俩的关系会有多紧绷。
「你在诅咒你儿子?混小子,愣在那里干嘛?快开车,晚了就来不及了!」冷冷的厉了姚家伟一眼,跟着再狠踹驾驶座一脚,『姚念淳』就知道瞒不过这个婆婆妈妈的年轻父亲,不过他不会认输的,说什么都会硬撑下去。
「……那边的!朝两边的货柜洒水、降温,快!」现场一片混乱,四处都是叫嚣声、莫名的爆炸声,负责指挥现场的消防队小队长,不得不扯着嗓门大喊,天晓得这些货柜为什么堆放在这里?里头又是摆放了些什么东西?火势一发不可收拾,一连波及了好几个区域,再不想办法扑灭,火势蔓延到民居,那就不是一句简单的道歉、下台就能解决的。
「不行!这里的火势太猛,除了让它烧完之外,没别的办法了,继续灌救只是拖延闷烧的时间而已……」一名消防队员灰头土脸的跑回小队长身旁,他们在第一线评估了,起火的那个货柜肯定来不及灌救了,他们唯一能做的,是辟开一条防火巷,将尚未被波及到的货柜全都拖开,等那几个货柜全烧完之后,火势才能完全扑灭。
「这里为什么有个货柜场?」一个头、两个大,那名消防队小队长最怕的就是遇上这种麻烦,理智上判断,他当然会同意自己队员的评估,可是实际上真要这么执行,就等着被受灾民众骂个狗血淋头,『打火不力』四个字,又会让一堆人饭碗不保的。
「私人的……」欲言又止的朝着自家队长挤眉弄眼,那名回报最新状况的队员十分无奈,这附近有不少私人土地,没有特殊情形,根本不能进入查问,就像现在一样,里头若是有哪个货柜藏有什么名贵的东西?又或者什么违禁品,更要命的是,如果里头摆放的是武器、弹药,那他们的麻烦就大了。
「私人的?负责人是谁?让弟兄们救火的时候小心一点,免得里头是什么危险物品……」一半是因为紧张、另一半是因为火场的高温,那名消防队长一头汗的在现场不断高喊、指挥,顾不得负责人在不在,非把其他货柜拖走不可,按照这种势态发展下去,这场大火只会愈演愈烈。
所有消防队员、义消全部投入救援工作,就连附近的民众都来帮忙搬搬抬抬,齐心合力的想挪出通道,不让火势继续蔓延,情况逐渐控制住,除了最初起火点那几个货柜来不及之外,他们成功的将损失局限在那里,现在只要等易燃物品烧完,他们就能完全扑灭火势。
「差不多了……差不多了……你们准备一下!」看了看四周情况,消防队小队长摆了摆手势,是时候灌救了,一定要一口气扑灭,绝不能让货柜闷烧。
就看那些消防队员熟练的灌救,其中一些人则拿着斧头小心翼翼的劈开路径,默契十足的不断洒水、降温,可以看出货柜因为高温而完全变形,里头的收藏品全都烧毁,小队长只能在心底默默念了一句,不管这个货柜是属于谁的,希望他有保火险。
「队长~~队长~~~~。」突然,那几名先进入扭曲货柜里的消防队员,此起彼落的大喊起来,嗓音中还夹杂着几许少见的惶恐,不一会儿便感染了整个现场,所有人都跟着莫名的紧张起来。
「又怎么了?其他人不要大惊小怪,做事!」大吼一声、大步一迈,消防队小队长朝着那几名队员猛使眼色,有什么事情不要大声嚷嚷,现场不只他们,还有许多民众,不要造成恐慌。
「……有尸体。」皱了皱眉,答话的那名消防队员,刻意的退到一旁,尽量的阻挡其余民众探头探脑的好奇目光。
「什么?……不是……不是只有伤患?已经送上救护车了。」先是愣了一愣,那名消防队小队长惊愕万分,只是财物受损、烧毁,那还容易解决,伤患也可以救治,但升级到人命就不得了了,后续效应不敢想像。
「不晓得为什么?……人都聚集在这个货柜里,就在那里,全都烧的面目全非,最里头还有两具焦尸,应该是一个护着另一个,没有办法分开。」掩饰不了难受,回答的那名消防队员,最看不了的就是这种场景,很多时候,母亲保护小孩、丈夫保护妻子,都会出现这样令人不舍的画面。
「唉……都不要动!把封锁线拉起来!」揉了揉太阳穴,那名消防队小队长无奈的叹了口气,同时喊了几声,要其他队员们打起精神来,接下来还有好多事要处理,这个货柜里有藏人,其他货柜里说不定也有,搞不好是人蛇集团大本营,除了灭火之外,他咆哮着要队员立即劈开其他货柜,深怕里头有人因为高温而窒息。
202.
按照『姚念淳』的指示,陈则笙东拐西拐的愈开愈偏僻,至少,在他的印象中,这里已经远离了热闹市区有段距离,只是出乎他意料,附近似乎异常的人多车多,全都往同个方向涌去。
「你没看新闻吗?这附近发生火警,应该还在灌救中,别过去凑热闹,省得阻挡了其他人救援……」同样也留意到四周车流的变化,姚家伟不由自主的皱了皱俊眉,他更希望能将『姚念淳』带到医院好好检查一番,而不是在这种时刻挤到这里来,即使车窗没有摇下,都能嗅着空气里飘散的焦臭味,令他感到十分不舒服,天晓得失火的是什么地方,说不定那些气味里含有有毒物质,吸多了会伤害身体,他更不能让那个小男孩去冒险。
「嘿……不是我故意要开过去的,而是他设定的导航就是这样。」指了指卫星导航的装置,陈则笙一脸无辜的反驳,他承认自己过去也是那种爱凑热闹的个性,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分得清轻重缓急,不会在这种时刻开玩笑的。
「弟……你……你想做什么?」忧心的差点又用小名叫唤自己的宝贝儿子,姚家伟在接触到『姚念淳』的眼神后,突然尴尬的干咳几声,支支吾吾的询问,
「其中一个『小金库』就在这里。」脸色愈渐惨白,『姚念淳』突然感到强烈不安,新闻播送时,他就担心这场大火会波及到摆放『小金库』的私人货柜码头,看目前情势,大火根本就是从那里开始的。
「喔喔……看情况很不妙,你的『小金库』在哪个方向?不会恰巧就是这里吧?」车子缓缓在路边停下,陈则笙指了指洒水车、救护车进进出出的地方,那个私人码头乱成一片,外头早拉起长长一条封锁线,他们不能再更靠近了。
「不会这么刚好的……你里头……放藏了很多值钱的东西?」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那名前·赌坛大亨,姚家伟没什么太大的物质欲望,不过他能想像,当你费尽心力收藏了一辈子的宝物,眼睁睁的看着所有东西付之一炬,心情肯定很不好受。
「值钱?你们这些不识货的混蛋,那些收藏品全是无价之宝,你知道随便一幅卷轴……算了!说了你们也不懂……」没料到眼泪竟然这么不争气的喷了出来,『姚念淳』逞强的随意抹了抹脸,绝对是这个小家伙的身体软弱的反应,堂堂叱咤赌坛的八爷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掉泪,少了一个『小金库』虽然心痛,还不至于击倒他。
「是啊!我们是不懂那些收藏品的价值,只是现在这个样子,我们也过不去,不如……」
「我不要去医院,我一点事都没有!……你,下去打听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是货柜码头失火。」踹了驾驶座椅背一脚,『姚念淳』语气冷硬的命令着,只要还有一点希望,就别想他那么快死心。
趁着陈则笙下车打探消息时,姚家伟时不时透过照后镜留意着『姚念淳』的状况,一定不是他的错觉,那名小男孩的脸色惨白的吓人,四肢正微微的抽搐、颤抖,只是他也看得出,现在那名被困在身躯里的前·赌坛大亨情绪很不稳定,怕更多的刺激会让他反弹更大,进而做出些什么不理性的自残行为,那毕竟是他宝贝儿子的身体,他不保护谁来保护?
「唉~~老天是不是存心跟我作对?怎么会……怎么会我的前半生那么顺风顺水,结果一转眼……」没来由的感慨起来,那名粉嫩小男孩夸张的哀声叹气,曾经战无不胜,哪有人敢动他江山的歪脑筋,结果,严格来说他还尸骨未寒,鼎天集团就快保不住了,最该替他守护、最有能力替他守护的蔡薇霖,偏偏选在这种时刻病重、昏迷,想干什么就做不成什么,就像是每一步棋都先让人封死,老天究竟是不是在耍他?为什么庇佑了他大半生,结果选在最后关头背弃他?
「……老天不是跟你作对,而是没有人真能一辈子顺风顺水,你的好运气全是借来的,迟早都要还,老天爷只不过是把借给你的一件、一件收回罢了。」若有深意的沉声说着,姚家伟一直对叶泓禾在蔡薇霖病房内的那段说话耿耿于怀,看看现在范家、鼎天集团的状况,不由得不信邪,说不定真是白无常像在搞鬼,他能给你好运,自然也能收走它。
「你信叶泓禾那些鬼话?他是输的不服气,才会这样栽赃、诬赖,我几时有白无常像了?哪场赌局不是我货真价实赢回来的?」重重的一拍安全座椅,『姚念淳』脸上写满令人胆寒的威严。
「你敢说你没有几场赌局是赢得莫名其妙?我听其他人绘声绘影的描述,你早年的几场比赛,只能用戏剧化形容,你真能确定那不是白无常像的庇佑?」第一次这么认真、坚持的跟那名前·赌坛大亨讨论这个问题,一像表现出对赌术、白无常像等等话题不感兴趣的姚家伟,头一次一反常态。
「你想说什么?……你以前不是不理会这些事?」姜毕竟是老的辣,『姚念淳』狐疑的挑了挑眉,姚家伟这家伙明显是想趁着陈则笙不在,跟他一对一的详谈,那名前·赌坛大亨突然有些心惊,看来他一直低估了那名年轻父亲,说不定……姚家伟并不是没有野心,只是他埋得比较深而已,说到底,战无不胜的白无常像诱惑力太大,才在赌坛上尝到点甜头的姚家伟果然还是心动了,他、想、独、吞。
「我只是觉得……如果叶先生说的是真的,你不该想想怎么解决?」
「把白无常像找出来毁了它?」
像是看穿姚家伟阴谋似地冷笑数声,『姚念淳』哪里会不清楚这些小技俩?表面上关心,实际上是想诓骗他将东西拿出来,别说白无常像不在他手上,就算有,他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透露口风,那名前·赌坛大亨在心底冷笑,他现在只不过是个五岁大的小男孩,这两人如果动了占为己有的念头,他拿什么来保住这样的无值之宝?
「如果这东西确实会祸延子孙,不该毁掉它?一定有办法能解除诅咒,对吧?」沉吟了许久,姚家伟面色凝重的质问,他就算不为自己打算,他也该替自己的宝贝儿子着想,他跟范家有着千丝万缕的纠葛,如果老天将运气收回,意谓着开始衰运缠身,范家的破败、鼎天的易主,难保这把火最终不会烧到他们父子俩头上?
「……我没照顾过心莲,我从没照顾过你们母子俩,如果这样都算到你们头上,老天才是真的不公平,放心吧!你们肯定不会有事的。」说到后来,连自己都默认了,他纵横黑白两道的丰功伟业,是靠着白无常像蔽佑的,『姚念淳』无奈的叹了口气,如果真有灵性,一切报应都该算到他头上才对,人死都死了,为什么连他的江山、他的家人都受累?
「你怎么知道不会?要怎么做,才能让『诅咒』解除?」
「我怎么知道?我没有白无常像!要说几次你才懂?」
不耐烦的大吼一句,『姚念淳』下意识的捂着心口,那一瞬间猛烈的刺痛感绝不是错觉,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四肢正一点一点的变凉,无法控制身体的恐惧感又一次渗入骨髓。
「嘿……你那个货柜是不是编号0857?」碰一声重拍在车身上,陈则笙站在车外探头探脑,『姚念淳』脸色惨白的点了点头,最害怕的事果然发生了?
「怎么了?情况很糟吗?」跟着惊呼一声,倒吸了好几口冷空气,姚家伟半是担忧、半是同情的望着『姚念淳』。
「货柜门是开的,里头死了几个人,现场判断像是黑吃黑,然后引发火警,全烧光了。」惋惜的连啧数声,陈则笙还没打听清楚伤亡、惨死的究竟是哪些人,不过可以很确定,这个私人码头被警方查封,里头就算有再多宝藏,他们也拿不出来了。
「弟宝?……弟宝~~。」发觉那名小男孩一直没回应,姚家伟关心的叫唤几声,就看见那个小小软软的身躯,直挺挺朝后栽倒动也不动,两名大人慌张的又摇又拍,陈则笙二话不说便跃进驾驶座,狂踩油门、轰的一声赶往医院。
203.
哔、哔、哔、哔心电图规律的跳动着,各式各样喊不出名字、认不出功能的仪器,全都连结在『姚念淳』小小的身躯上运作起来,除了稍快但稳定的心跳声,说明着那名小男孩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主治医师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出任何原因,为什么『姚念淳』会突然昏迷不醒,而且指数有愈趋危险的局面。
「……我们详细检查过了,没有任何外伤,电脑断层扫描也一切正常,至于病患为什么会昏迷不醒,我们也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情。」要承认自己找不出原因,对这些自视甚高的医生们,其实有着相当程度的打击,但他又不得不据实以告,怎样都得给焦急的家属一个答案。
「会不会是后遗症?弟宝之前车祸……」看了一眼姚家伟,陈则笙突然有种不认识对方的陌生感,那名年轻父亲冷静过头、一语不发,完全看不出他的担忧及关心,身为舅舅的陈则笙不得不代为疑问,好端端的突然昏倒,总该有个理由吧?
「能做的检查都做了,可以很确定,跟先前的车祸无关,不过……对于人类脑部的研究,我们知道的还很少,也许有什么地方是我们不了解的,不要太紧张,姚念淳小朋友在生理上是非常健康的,我们会继续追踪、观察……」
非常官腔的解说一轮,那名主治医师最后又被其他的紧急呼叫唤走,病房里就剩姚家伟及陈则笙,还有那些仪器的各式运作声。
「家伟……那个……不用太担心……」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太多次,陈则笙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姚家伟了,尤其是这一回,那名年轻父亲似乎不像过去几次那么紧张,反而让他很无措,一时半刻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合适。
「你说……会不会是……」等医生离开了好一会儿,姚家伟焦虑的神情才显露出来,压低音量、紧张的揪着陈则笙衣袖,嗓音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从这几次的『昏倒』事件,他得出一个结论,他的宝贝儿子同样也困在那个身躯里,只要那名赌坛大亨的意识被压下,姚念淳是不是有机会重新夺回身体?
「嘿……别想太多了。」立即反应过来姚家伟的期待,为免他之后失望,陈则笙连忙扬声安慰,这么怪力乱神的事情,谁也掌握不了,他知道姚家伟是关心则乱,但这种时候,还是交给医生检查、相信他们的判断比较好。
「……你能留在这里,替我照顾一下弟宝吗?」咬了咬薄唇,姚家伟下定决心似的恳求着,他心底始终有个疙瘩,如果不先解决这件事,他担心自己未来都要这样提心吊胆过的过一辈子了。
「喂……你要去哪?」没想到对方说离开就离开,陈则笙顾不得这里是医院,追到长廊上大喊,不意外的又赚得护士们几记警告意谓的白眼。
「帮我照顾弟宝~~。」头也不回的往外冲,姚家伟回来后会跟陈则笙好好解释,现在他必需先解决另一件事。
「你来干嘛?」冷淡的睨了叶泓禾一眼,一直守在蔡薇霖病房里,再加上始终连络不上范牧民等人,范亦珊憔悴的令人心疼,她原本以为她母亲很快就会清醒,可是守在这里愈久,她就愈慌乱,范家从前那种逢凶化吉的好运气彷佛全部消失了一般,不管做什么、下什么决定全都绑手绑脚,她真的很需要有人能商量、商量,但那个人绝对不是这个对他们家、对她母亲心怀不轨的叶泓禾。
「珊珊,我知道你对我有点误会,但现在更重要的是你母亲……」半是无奈、半是关心的回望着范亦珊,叶泓禾也不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为什么会变得这么糟?曾经那名小女孩总是甜甜微笑的向他问好,谁知道转眼间,他们之间的气氛就如此剑拔弩张,他才理解范亦珊想守护家园所做的努力,但他不是她的敌人,如果他真有心想拆散她的家庭,早在一开始,就不会让范岳靖得逞。
「……我真的不知道白无常像在哪,你不用再浪费精神了,我想牧民也不知道,就算他晓得,现在也找不到他。」无力的长叹一句,范亦珊难掩疲备的跌坐在椅子上,她知道鼎天集团现在肯定乱成一片,她母亲的病情又很不乐观,『至尊麻将大赛』骑虎难下不能不出席,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阵鼻酸,为什么所有事情全落到她头上?
「珊珊,我不是……算了!这事再怎么解释,你也不会相信,我现在只想等薇霖康复,让我留在这里吧!你去休息、休息,一个女孩子,太憔悴不漂亮,你不是还有麻将大赛要准备?」一针见血的戳中重点,叶泓禾了解那个千金小姐,愈是艰难、愈是紧要关头,她愈不可能认输,现在能维持他们范家声势的,就是这个『至尊麻将大赛』了,之前也许抱着淌淌浑水,故意跟林昆清捣蛋的心情,现在是不得不夺冠,没有回头路了。
神情凝重的瞪着叶泓禾好一会儿,范亦珊不喜欢他、不信任他,但却不得不承认,她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就算只能洗个澡、小睡一下,她的精神会恢复许多。
「珊珊,你先回去吧!有我在这,如果你母亲醒来,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看出范亦珊动摇了,叶泓禾继续柔声的劝说起来,果不其然,那位已经濒临崩溃边缘的千金小姐,无声的点了点头,慢慢的踱出病房。
病房里恢复安静,叶泓禾轻手轻脚的走近病床,深情的望着蔡薇霖,他已经渐渐接受这样的结果,能像这样陪在蔡薇霖身旁,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你真的在这里?」病房门轻敲了几记,不等叶泓禾反应,姚家伟已经推门进来,似乎不太讶异会在这里看见他。
「你来晚一步,珊珊刚回去休息。」不想理会这些闲杂人等,叶泓禾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蔡薇霖身上,祈望着她下一秒钟就会醒来。
「不!我是来找你的。」
「我?」
「……你一直要珊珊找出白无常像,是因为现在这个样子,全是那东西害的?」沉吟了一会儿,姚家伟难得语气强硬的质问起来。
「你紧张什么……对了,你是张心莲的儿子,你担心这些事也会降临到你头上?」终于感兴趣似的回头睨了姚家伟一眼,叶泓禾多多少少有些同情这个年轻人,最无辜的就属他了吧?什么好处全没捞着,老天要将好运势收回,他却跟着倒霉,这也是他一开始就不敢动白无常像的原因,『祸延子孙』四个字实在太可怕了。
「别管我是谁的儿子……你有办法解开这个『诅咒』吗?」
「你怎么会认为这是诅咒?这不过就是有借有还的事情。」
「谁跟它借了?凭什么要我们还?」
若有深意的望着姚家伟,叶泓禾沉吟了一会儿后皱起眉来,如果他的观察没有出错,与其说那个年轻人焦急,倒不如说他是懊悔,白无常像带来的好运、衰运,那也是范岳靖造成的,他为什么要自责?
「……你知道白无常像在哪?」像被雷劈中似的猛力站起,叶泓禾激动的揪住姚家伟手臂,这是唯一的解释,他知道东西在哪却什么也不说,让事情走到这个局面,如果范岳靖是主谋,那他就是帮凶了,所以他自责。
「不……是我在问你,有办法解决吗?」意外的强势,姚家伟挥开叶泓禾的箝制,眼神阴沉的回瞪着对方,有那么一瞬间,叶泓禾在那名年轻人身上看见范岳靖的影子,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别说他不知道了,就算他清楚解决办法,他也不会告诉这个年轻人,活该他流着范岳靖的血。
204.
一路心绪不宁的狂踩油门,好几次差点发生事故,范亦珊气恼的将手机扔到一旁,一个、两个全都避她避得像瘟神一样的不接电话,她想了解一下鼎天集团目前的情况,竟然没有半个人能说明白,自家电视台那种似是而非的报导,痴心妄想了才会以为能从里头探知真相,只不过这也间接解释了情况对他们范家确实不乐观,偏偏在这么要命的时刻,找不到范牧民跟助理小高,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最该死的是,就连翁人豪都音讯全无。
唰一声将跑车甩进自家的停车场里,范亦珊绷紧俏脸的冲进屋内,里头意外的漆黑一片,跟以往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情景天差地别,这名一向被捧着、惯着的千金小姐,站在玄关处不由自主的眼眶一红,世人就是这么现实,他们范家好的时候,来巴结的、来讨好的人川流不息,现在八爷死了、她母亲病重昏迷、范家失势了,所有人就避之为恐不及,锦上添花有谁不会?可惜就是没人懂得雪中送炭。
「二小姐……」冷不防的自黑暗中冒出一名瘦高、灰发的老人,毕恭毕敬的向范亦珊打着招呼,也不是人人都如此无情无义,还是有几个忠心耿耿的老仆人留守在这座位于半山腰的豪宅里。
「我以为你们都走了……」先是愣了一愣,随后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掉,范亦珊半是放松、半是放肆的大哭特哭,没想到最后竟然还是这些老管家、老仆人靠得住。
「二小姐累坏了吧?饿不饿?我让张妈替你煮一些吃的……」毕竟从小看到大,就跟自己的孙女一样,身为范家大宅的老管家,一生几乎全都跟范家连系在一起,即使在这种时刻,他还是没办法说放下就放下。
「张妈也在?」
「当然,她不放心你们几人,还一直留在这里,怎么?饿不饿?」
「不了……牧民呢?他回来了吗?」
赌气似的将屋内所有灯全拍亮,范亦珊性急在各个房间里穿梭,甚至搜到她母亲平日居住的别苑里,就是不见她那个无法无天、我行我素惯了的么弟,失踪这么久,这下她是真的紧张了。
「没有,不只他,人豪也没有回来……」轻轻的叹了口气,老管家无奈的摇了摇头,仅仅几日就看尽世间冷暖,短时间内范家从盛极跌落谷底,年轻一辈里只剩范亦珊这个没吃过苦的千金小姐,不知道还没有机会东山再起?
「小七哥也没回来?可是……可是……你知道鼎天目前的情况吗?算了!你从来也不管这些事,不会知道的……」神经质的在屋里团团乱转,范亦珊气恼的自问自答,她还有个『至尊麻将大赛』要比,可以目前的状况来看,她哪有那种精神跟体力蜡烛两头烧?但如果现在放弃,那真的就便宜了林昆清那个死老鬼了。
「二小姐……」
「没事……没事了,我回房间去休息,你们……你们……随你们吧!想留就留,想走就走,我不会怪你们的……」
若有深意的看了老管家一眼,范亦珊努力的打起精神,她不能再消沉下去,没人能依靠、没人能商量就自己扛,她母亲能将鼎天集团打理的风生水起,她也一定可以。
翻箱倒柜的挑着衣裤,范亦珊在全身镜前试了又试,她知道自己缺乏休息、气色不好,现在只能利用喜庆点的颜色,来遮掩、遮掩憔悴的神色,她牢牢记得八爷的教诲,上牌桌前,最忌讳的就是未战先怯,不管怎么样,气势肯定不能输人,只要气势站在自己这一边,小虾米也能生吞了大鲸鱼。
「你还有心情妆扮啊?」冷不防的冒出一句低沉的男声,翁人豪面色铁青的推开房门,今时不同往日,范家早没了之前的声势、地位,没了那些名头,范亦珊也只不过是个普通的有钱小姐,拿不出任何吸引人的好处,用不着再像众星拱月似的捧着她了。
「小七哥?……吓死我了,你跑哪去了?我有事找你商量。」先是捂了捂胸口,随即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范亦珊一点也不怀疑,为什么翁人豪能直闯她的房间,毕竟从年少时期就跟在八爷身边打拚,为了他们范家、为了鼎天做牛做马了一辈子,有时甚至比他们范家的男人更可靠,也难怪老管家不拦阻他。
「……你知道小高背叛鼎天的事吗?」原本有一肚子火,曾经有一阵子,翁人豪连范家的人都恨了进去,可是在看见范亦珊憔悴的神情之后,突然又觉得她也是个受害者,认识、相处这么多年了,即使有一段时间很气恼范亦珊竟然选择姚家伟,但到头来,他们才是同一阵线,那个只懂经营便利商店、目光短浅的男人,根本不了解他们是两个不相交的世界。
「小高?不可能,他对妈妈一向忠心耿耿……」
「那你以为林昆清是怎么拿到阿嫂手中的股票?阿嫂一开始就答应我,要将手中股份转给我,她知道我言出必行,一定会代替她守好鼎天,谁知道小高……若不是他,谁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盗走股份?阿嫂不可能将至关要紧的股份卖出,尤其是卖给林昆清!」
不知该不该相信对方,范亦珊愕然的回瞪着翁人豪,她知道鼎天集团的主导权不乐观,但没想到竟然严重到这种地步,林昆清究竟动了什么手脚,居然能在短时间之内,凑到足以动摇他们范家地位的股份?她记得叶泓禾父子俩在市场中收购了相当可观的股份,加上她跟范牧民的部份,说不定能在董事会上占有一个席次、说上话,那些老股东们或许会看在她父亲八爷的面子上,在关键时刻倒向他们?
理所当然的将自己的预想说出,范亦珊虽然不大看得起那些老董事们,她父亲八爷还在的时候,那些老家伙们充其量就是点头、鼓掌的作用,什么有用的意见全都提不出来,若不是口袋里有些钱,必要时候还派得上用场,否则真不知道要那些人做什么?现在他们范家主导的位置不保,他们再不表示、表示,难不成真让林昆清插手?那个脑满肠肥的死老鬼哪懂怎么运作这个媒体帝国?
「你太天真了,小高既然背叛了鼎天,难道不会防着范家报复?他还会给你机会到董事会里慷慨激昂?」
「你是说……小高会买凶杀我?」
「为什么不?他其实从头到尾只对阿嫂一人忠心,如果换成是我,我一定会这么干,斩草除根、免留后患!」
不敢置信的瞪着翁人豪,范亦珊虽然不信人性本善,但也还不到事事猜忌旁人的程度,尤其面对这些几乎像亲人一样的老臣子,说什么也不相信助理小高会想致她于死地。不过,她也不真是什么温室里的小花、天真无邪的千金小姐,翁人豪跟助理小高的明争暗斗她全看在眼里,她太了解翁人豪了,从前的安份守己,全是因为她父亲八爷没说出口的承诺,她大哥范承瀚不接手、她么弟范牧民不长进,鼎天最终会是她跟翁人豪的,谁知道范岳靖啥都没来得及交待就中风死了,原本叼在嘴里的肥肉被抢走,也难怪翁人豪会不服气了。
「走吧……」不等范亦珊反应,翁人豪不客气的拽紧她的手臂直接往外走。
「走?走去哪?」半是惊讶、半是气恼,范亦珊不敢相信她的小七哥对她这么粗鲁,好不容易找到个可以商量的人,结果这家伙半分也没想跟她商量的意思。
「我知道八爷有替你们兄妹准备『救命钱』,现在就是救命的时刻。」不只需要资本东山再起,翁人豪更担心的是,助理小高会买凶杀他,就像他早打听到那个背叛者预备偷渡到菲律宾,暂时没办法对付林昆清,不代表他不能要小高的命,现在就看谁有本事撑到最后了,他不会放开手中仅剩的筹码的。
「救命钱?哼……我们还没落迫到需要动用那些钱!我还有场比赛……」
「省省吧!你真以为你赢得了曹胜泉还是林昆清?」
「你说什么?小七哥……」
「别那么多废话,跟我走!」
205.
没得到任何有用的资讯,姚家伟颓丧的离开医院,他无法责怪叶泓禾的置之不理,谁也没预料到跟白无常像沾上边后,下场竟然会这么惨烈,也不管你愿不愿意,它一鼓脑儿的将运气全塞给你,时候到了,不顾你如何苦苦哀求,它无情将的运势全部收回,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迅速衰败,无论做什么都阻挡不了。
面对这样的事情,最好的办法,就该像叶泓禾那样,相信他一样有机会拥有白无常像,他肯定也曾动摇过的希望自己能在赌坛上战无不胜,可他却能顶住诱惑远离那尊神秘的神像,姚家伟只希望他知道有办法躲过这样由盛转衰的命运,如果没杀,他真的无法想像,接下来的日子会变成什么样?
漫无目的的在街上乱逛,姚家伟各种念头在脑袋里窜流、闪动,不管他怎么设想,最终都以不幸收场,看见八爷范岳靖一家人,不禁背脊阵阵发寒,他忧心自己跟姚念淳也躲不过这个命运,最可怕的是,他的妻子陈亚筑会不会是因为这个诅咒、因为他的连累而死状凄惨?那下一个会不会是陈则笙?
心境上的疲备更胜过身体上的劳累,姚家伟停下脚步,歪歪斜斜的倚靠在骑楼下,里头的商店正在大声的播送着新闻,果不其然,这一阵子一般民众除了关心民生新闻外,最感兴趣的莫过于八爷范岳靖的八卦、鼎天集团的易主案,还有『至尊麻将大赛』。
深吸了好几口气,强打起精神来,白无常像的事情还没解决,目前也只能暂时摆在一边,除了叶泓禾之外,肯定还有别人了解这个江湖传闻,相信他还有时间、还来得及去弄清楚,倒是麻将大赛的保证金,那是永福町旧商圈街坊们的棺材本,姚家伟有责任保护这笔钱。
理论上应该要很焦急,可是姚家伟愈是接近『姚念淳』的病房,心情愈是沉重、步伐便愈慢,他当然很紧张宝贝儿子的身体状况,只是一想到,造成这一切的原凶,正是那个占据他儿子身体的范岳靖,只是『姚念淳』一转醒,他们又要跟那个老奸巨滑的灵魂打交道、尔虞我诈,姚家伟就不知道是不是该维持这种局面,他实在没把握也不知道范岳靖究竟在算计些什么?他占用的是『姚念淳』的身体,他有什么行差蹈错,最会全算在那个小男孩身上,姚家伟不能任由他利用他宝贝儿子胡作非为。
「嘿……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跑去看范亦珊那女人,真没想到你会那么关心她,假戏真做?」一直守在『姚念淳』的病房里,不清楚的医生、护士,还以为陈则笙才是小男孩的父亲,那名年轻舅舅一心认定了自以为是的推论,不怎么谅解的指责起来。
「你在说什么?……神经病,不要老是疑神疑鬼的好吗?我跟珊珊一点关系都没有,况且……她有可能是我妹妹,现在董事长出事,她只剩一人了,就算是萍水相逢的朋友,也该表示关心。」
偶而吃吃醋可以说是情趣,可是像陈则笙这种程度,就有点小鼻子、小眼睛了,姚家伟从来都不知道他是这么计较的人,一直以来,那名小角头总是大大剌剌,行动风风火火,为人讲义气、够海派,唯独碰上了范亦珊,出奇的针对、出奇的过份,如果不是他对他们之间的感情有信心,不明究理的人说不定会怀疑他喜欢的其实是范亦珊,这一切不过就是想引起她注意的手段。
「是我不对、是我不对,那……怎么样了?蔡董事长的情况有好转吗?范大小姐有什么地方需要小的帮忙及跑腿?」领着姚家伟回到儿童病房内,陈则笙戏剧化的冷嘲热讽起来,他只是担心姚家伟这种对谁都好的个性会吃亏,当初,他们只是想利用范亦珊的关系,伺机在鼎天集团高层内占有一席之地,现在她都快搞丢整片江山了,难不成还反过头劳心劳力的去助她『复国』吗?陈则笙不怎么信任的上上下下打量着那名年轻父亲,以姚家伟这种婆婆妈妈个性的人,说不定范亦珊哭个两声就心软了。
「其实……好吧!我承认我过去并不是为了探病,更不是去关心珊珊,我是去找叶先生。」
「叶先生?叶泓禾?你找那个落井下石的小人干嘛?」
简单的向姚家伟报告一下,主治医师来检查过后的结果,陈则笙其实也听不太懂,重点还是老样子,姚念淳这个小家伙生理上没有任何问题,包括脑袋,但就是陷入昏迷中,这种情况不知道还会拖多久?
「我要给你看样东西,但你不能激动更不能生气……」
「什么啊?神秘兮兮的?」
刻意的锁上病房房门,陈则笙混杂着好笑及好奇的凑上前去,就瞧见姚家伟解开衣领,小心翼翼的拉出一块玉佩……
「这不就是你一直戴着的那一块玉佩吗?怎么了?」不是第一次见着这枚样式普通到几乎没有任何设计感的玉佩,陈则笙一脸孤疑的反问,姚家伟不是喜爱珠宝首饰、个性浮夸的人,印象中似乎是他母亲留给他为数不多的东西,纪念意义大过它的实质价值,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一点都不重要的东西。
「你仔细看看,这上面有什么?」将玉佩递了过去,姚家伟神经质的在病房里打转,时不时的盯着病床上的姚念淳喃喃自语,彷佛有什么秘密似不吐不快,偏偏又没有真凭实据,不晓得该怎么开口?怎么跟陈则笙商议?
「挺意外的……比看起来的沉很多。」捧在掌心掂了掂,本想敷衍几句,不过看见姚家伟这么严肃的神情,陈则笙认真的检查着那枚玉佩,左右前后翻转一遍,细细的查看之后,他会说这不是玉佩,更像是一块方正的玉牌,两侧有微小的刮伤,应该是姚家伟随身配戴时不小心留下的痕迹。
「你再看仔细点……」
「有什么不对劲,你直接说好了,别浪费时间,我不喜欢猜谜。」
不耐烦的将玉佩交还到姚家伟手中,陈则笙潇洒的摆了摆手,金山、银山堆在他面前,他眉头未必会多皱一下,更何况是一枚横看、竖看都不值钱的玉佩。
「我怀疑……那就是叶泓禾一直要找的……白无常像。」咬了咬下唇,姚家伟的俊眉不由自主深锁。
他从没怀疑过这件事,只是当那些赌坛前辈们提及,他的母亲张心莲跟八爷范岳靖也有过一段往事,再加上证实了他母亲张心莲也曾出入过其中一个『小金库』,姚家伟担心,他母亲会不会误以为这只是一枚普通的玉佩而将它取走,再加上八爷范岳靖从不将白无常像放在心上,他甚至以为自己根本不曾拥有,所以没有特别追回,于是……这东西就留在他们家,像个寻常玉佩一样挂在他脖子上。
一直白无常像收回了范岳靖的运势,那名赌坛大亨立即由盛转衰,甚至中风、死亡,而姚家伟则开始逢赌必赢,就在那一晚,『巷子内』的牌桌上,他随手胡了一把天听。
咽了咽口水,陈则笙一脸愕然的傻瞪着姚家伟,他根本不是担心被范岳靖连累,而是害怕着白无常像的威力在他身上印证,接下来的几年内,这名温温吞吞的年轻父亲,将战无不胜的开创自己的一片江山。
「……如果它真的是……该怎么办?」
「呃……会不会是你想太多了,其实这只是一枚很普通的玉佩?白无常像不该是一尊……一尊神像吗?」
「你见过白无常吗?」
「呸呸呸!大吉大利,当然没见过啊!」
「这是白无常手里那一块,叶先生说过了,最重要的就是这一块东西。」
「你别想太多了!如果这真的是,你闭着眼睛打,都能赢得『至尊麻将大赛』。」
「如果……真的赢了呢?」
206.
「哈哈哈哈~~恭喜、恭喜,昆清大仔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看上去还瘦了不少、风采逼人啊~~。」一走进『至尊麻将大赛』会场,林昆清故作豪迈的笑声一出,立即一堆马屁精围上前来的睁着眼睛说瞎话。那个脑满肠肥的男人,明明就更胖、更肿,活像个肉球似艰辛的走进会场,不是气喘嘘嘘就是挥汗如雨,肥硕的脸颊涨成猪肝红的一抖、一颤,彷佛多走几步就会心脏病发,可虽是如此,林昆清还是得意洋洋的一路狂笑进来,深怕别人不知道他这阵子的丰功伟业,不过能出奇不意、以小搏大的吞下鼎天集团,确实也足够他嚣张。
「没什么、没什么,那是董事们的抬爱,没什么的,我是媒体界的新人,还得跟那些前辈们多学习,这没什么的。」摆出谦虚资态,林昆清发自内心的大笑起来,原本因为资金问题,不得不跟当铺街的齐老爷子打交道,那个老头子有便宜就非得占尽,就算他勉强吃下鼎天集团,也讨不到任何好处,反而白白便宜了什么力都没出的齐老头,没想到最棘手的部份,竟然因为那个反骨仔小高的缘故迎刃而解,简单的拿到了蔡薇霖手中的股份,名正言顺的入主董事会,接下来就等着把叶泓禾的金鸥文创洗出局,鼎天就完全属于他的了。
「昆清大仔太谦虚了,接下来就是『至尊麻将大赛』,这一回昆清大仔肯定稳坐『至尊』宝座,兄弟们先恭喜了啊~~。」又是一轮哈哈、哈哈的猛拍马屁,虽然有些夸大,但说的也是事实,『至尊麻将大赛』比到现在,最终有资格决赛的正是范亦珊、姚家伟、曹胜泉及林昆清,而其中曹胜泉是林昆清的左右手,姚家伟又只是个初露头角的小伙子,前几场可以说是运气,遇上像曹胜泉、林昆清这样的高手,肯定讨不到任何好处,至于范亦珊,她虽然是八爷范岳靖的掌上明珠,可从没听说她的赌术有多高明,再加上蔡薇霖出事,一个丫头片子肯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哪里还有心思在牌桌上一争高低,『至尊』头衔对林昆清而言,根本就宛如探囊取物般简单。
「没这回事!现在的天下是年轻人的,我只是举办了这届『至尊麻将大赛』,并不是……」脸上明明就写满了『志在必得』四字,林昆清却夸张的挤眉弄眼推辞,活像是他根本不打算参加决赛似,不过在场的人全都心知肚明,他运作了这么久、干预了这么久,就为了这最后一战彻彻底底的打败范岳靖的『传人』,虽然不是真的跟八爷对阵,但只要在牌桌上胜了范亦珊,他还是赌坛里的第一人。
「昆清大仔太客气了,范亦珊毕竟是个女的,还是个黄毛丫头,扛不起『至尊』这个头衔,会折她寿的,咱们赌坛还是得昆清大仔主持大局才行。」
「没这回事、没这回事!江山代有人才出,范亦珊那丫头很有两把刷子,有八爷当年的风范,不能小看呀!一不注意,咱们这些前浪可真要死在沙滩上了!」
一群人又在那里这个赞、那个褒,然后林昆清再故做姿态的谦虚、推辞,闹到最后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烦,随意的打发了那群马屁精后,领着曹胜泉踱进休息室里,这是最后的一战,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怎么样?这阵子忙着鼎天股份的事,没空理会那丫头,有什么消息?」一跨进休息室,林昆清连忙吞了几粒药丸,脸色不自然的呈现猪肝色,捂着心口气喘连连,他刚刚的意气风发全是硬装出来的,不论再怎么养生、再怎么自欺欺人,经过了这么多年又烟又酒的侵蚀,不得不向岁月低头,他的身体早就大不如前了。
「范小姐其实挺有孝心,自从蔡女士病重昏迷后,她一直留在医院,亲力亲为的照顾母亲……」
「哼……那丫头是慌了手脚了吧?他们范家什么时候母慈子孝啦?」
不以为然的冷哼数声,林昆清一直不服气,就是连妻子、儿女都比不过范岳靖,打从心底又恨又妒,像这样的家庭,彼此算计是刚好而已,老天才不会让他们一家和谐、美满,凭什么所有好处全让范岳靖那个死老鬼占尽。
「这我也不清楚,不过……范小姐除了回家之外,就是留在医院里,派去跟监的弟兄说了,时常有人去探病,但停留的时间都不长,如果叶泓禾也在的话,就会跟范小姐起口角,这两人王不见王。」
「就怕他们联手,反目最好。」
「可是……就在前不久,翁人豪也去找了范小姐,两人离开医院后就不知所踪了……」
「失踪?我让你们盯住范亦珊那丫头,这么大一个人,你们也能盯到不见人影?吃干饭的啊?怎么办事的?」
在道上毕竟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让林昆清这样一顿骂,曹胜泉的脸色一变再变,最终还是硬忍下来。话语间听不出喜怒哀乐,心平气和的为自己的手下辩解,翁人豪是什么角色,跟了八爷范岳靖这么久,谁不知道他翻手成云、复手成雨,随随便便就能让人『消失』了,把自己的行踪弄不见也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
「翁人豪……我以为一个反骨仔小高就够他忙的,竟然还有闲心来管那丫头的事?」呼吸总算平顺了许多,林昆清不以为然的又是数声冷哼,对于助理小高的临阵倒戈,他到现在还有些不敢相信,这更提醒他,谁都不能信任,连跟在蔡薇霖身边多年的亲信,最后还能无情无义的反叛,若不是亲信反叛,像鼎天这么庞大的集团,哪有可能这么容易扳倒?
「可我听说小高已经偷渡出去了?」
「不意外,那个反骨仔也不是省油的灯,自然有他自己的人脉,只是能逃多远、多久,看他自己的造化。」
得意洋洋的大笑着,像是噎住还是呛住似的又猛咳起来,林昆清颤抖着手抓了一把药丸塞进嘴里,不断的告诫自己,情绪不该起伏太大,对他的健康没有帮助。
「昆清大仔预备怎么做?除了范小姐之外,我倒是觉得,那个叫姚家伟的年轻人更值得留意,他这几次的表现,虽然像个生手,不过运势相当旺,就像那初在『巷子内』那时,看不出他偷鸡的手法。」
「那是因为他没有做手脚,那家伙单纯只是好运。」
虽然忙着算计鼎天集团的股份,不过林昆清还是没忘记留心此次麻将大赛的各路人马,除了那些早就成名的高手们,他确实很在意姚家伟这个年轻人,就像当年的八爷范岳靖一样碍眼,不过,两人的赌术、牌技天差地别,除非姚家伟有白无常像护身,这一点,林昆清相信他没有,他的人马一直都监视着永福町旧商圈,『巷子内』、文武英杰馆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一定会知道,找出『白无常像』这种大事,绝不可能瞒得过他的耳目,既然只是一个普通但运气相对好点的年轻人,林昆清自然不会耗费太多心力去提防他,范亦珊搞鬼的机会更大。
「那丫头跟翁人豪走了?」
「嗯,还没找到她,道上一直有传闻,翁人豪也偷渡出去追杀小高了,怀疑范小姐也跟了出去,只是……没道理啊!她不是还要参加『至尊麻将大赛』吗?都到这节骨眼了,弃权实在说不过去。」
「胜泉,你去安排、安排,如果那丫头不出现,就算她弃权,递补的人选,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阴沉的笑了数声,林昆清胸有成竹的望着墙上时钟,拿下鼎天集团、夺得『至尊』头衔,离他真正封王的时刻不远了……
207.
病情一直没有任何变化,『姚念淳』生理上无病无痛就是陷入沉睡一般,不只是小儿科的医生,就连精神科跟脑神经外科之类的医生、主任都来检验过,一个、两个全都束手无策,谁都说不出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一名生理上正常又健康的小男孩,彷佛三魂跑了七魄一样昏迷,只有陈则笙及姚家伟两人,不知道该不该感到开心,这是不是意谓着范岳靖的老灵魂不再纠缠那名小男孩了?他们唯一要做的,是想办法唤醒真正的姚念淳。
「家伟……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应该去会场了。」拎了两件正式的西装进来,这阵子总是这样尽责的四处奔波,不是陪姚家伟留在医院,就是回永福町旧商圈围事、打听消息,陈则笙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精力,能够这样蜡烛多头烧,幸亏这样的日子就快过去了,只要『至尊麻将大赛』结束,他们的日子就能回到过去那样平凡、平静吧?
「万一……万一弟宝突然醒来……?」忧心忡忡的望着病床上的小男孩,父子连心,姚家伟总有种感觉,这次清醒过来的会是他的宝贝儿子,他知道那个坚强的小男孩正在努力抵抗、挣扎,一定会重新夺回自己的身体,他身为父亲,一定要守在他身旁,给他精神上的支持。
「放心吧!我让琬音过来照顾弟宝,病情有什么变化,她会立刻通知我们的,这场比赛非同小可,你应该将全副精神摆在这上头,林昆清还有曹胜泉可不是好惹的。」拍了拍姚家伟肩膀,陈则笙拎着两套西装这瞧瞧、那瞧瞧,品评了半天后终于满意似的塞了一套到对方手里,姚家伟这种古板的人,还是穿古板的剪裁比较适合他,帅气的留给他自己。
「实在太麻烦琬音了。」
「没什么麻不麻烦,参加『至尊麻将大赛』的保证金也有她的一份,对她而言,你现在专心比赛赢回奖金最什么都更重要。」
实话实说,别说永福町旧商圈的街坊们莫名的总动员,就连陈则笙都随着比赛接近而紧张起来,虽然姚家伟自己没什么野心,可是看着他、推着他一步步的往上攀,陈则笙有种难以形容的兴奋感,就好像他们联手克服了什么险恶的难关一样。
理智上明白陈则笙说的都是对的,姚家伟其实只是从心底抗拒着跟赌扯上边的任何事情,瞧见了范岳靖的这种下场,谁还会有胆子挑战白无常像?他不觉得自己会是例外。
「对了!那块玉佩你有带在身上吧?」动作迅速的换穿着西装,陈则笙费了一番功夫,又是请客、又是买包包,好不容易说动梁琬音那女人来照顾姚念淳,为的就是要陪姚家伟比完最后一个赛程,他一定要亲眼看见那名年轻父亲当上『至尊』,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现在有了白无常像加持,还有什么不可能?
「……白无常像?你要我用白无常像?你疯啦?」万分惊讶的差点失手碰翻了『姚念淳』的点滴瓶,姚家伟一直想闪躲的深渊,陈则笙这个脑袋有洞的家伙,居然叫他往下跳,想死也用不着挑这种害己害人的方法。
「这不是用不用的问题吧?你一直戴在身上,早在八爷范岳靖的时运过去后,就轮到你鸿福齐天,不然你怎么能在什么都不会的情况下,轻轻松松的在『巷子内』摸了把天胡?既然运势来了避也避不掉,还不如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啊?我这么紧张的想方设法,就是不希望白无常像起作用,看看八爷一家人的下场,我不想连累弟宝、连累你啊!」
微愣的望着姚家伟,陈则笙突然有种莫名的欣喜,那个年轻父亲这阵子茶饭不思,急着想解开这层『诅咒』,一开始,他理所当然的认为是为了姚念淳,没想到对方也这么紧张他,有可能会被牵连这件事,一方面很气闷,另一方面又莫名的有些开心,对陈则笙而言,就算真的会家破人亡这么凄惨,那也是风光过后的事情,他选择活在当下,没什么好怕的。
眼角余光睨见了陈则笙傻兮兮的笑容,姚家伟更加火起,他担心这儿、担心那儿,愁都快愁死了,这个混蛋竟然还笑得出来?
「不要老绷着脸,好运气会被冲散的。」天塌下来有高个儿扛着的乐观个性,陈则笙心情愉快的轻哼着歌,熟练的替姚家伟打着领带,他都可以预见麻将大赛之后,他们会有多风光,林昆清就算机关算尽,用卑鄙的手段谋夺了鼎天集团又怎样?他还是得不到他最想要的。
「好运气、好运气……我现在听见这三个字都会毛骨耸然……」轻轻的挥开陈则笙的手,姚家伟不仅自己整理好衣装,还顺便料理好那名小角头,果然只是个贪快的家伙,小细节永远毛毛躁躁的办不好。
「放心,有什么事,有我陪你扛。」用力的将姚家伟扳正面对着自己,陈则笙自信满满的笑了起来,连带的影响了那名一直忧心忡忡的年轻父亲,不由自主的也跟着笑了起来,心情顿时轻松不少,两人下意识的握了握手、离开病房。
随着比赛的时间愈来愈接近,『至尊麻将大赛』的会场愈来愈势闹,在林昆清刻意的运作下,媒体大阵仗的卡位、架设摄影机,虽然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结果,还是难掩兴奋之情,全都想亲眼见证赌坛至尊的诞生。
在休息室里坐立难安,虽然没有明文约定,但毫无疑问姚家伟自然的与范亦珊同一阵线,就像林昆清跟曹胜泉一样,全都是不能说的秘密,只不过一直等到现在,也没看见范亦珊人影,就连医院那头都无消无息,姚家伟好不容易放松的心情,又开始焦虑起来。
「怎么样?找到珊珊了吗?」一看见晃进休息室的陈则笙,姚家伟片刻不停的追问,他有种难以形容的不安感,范亦珊不是这种不负责任的人,更何况以现在的情势,她说什么也要保住赌坛至尊的地位,没理由不出现弃赛,姚家伟很担心她也被『诅咒』牵连遇上麻烦。
「没有,我已经让旧商圈的弟兄们去找了,家里、医院甚至是鼎天都不见人影,这丫头在搞什么鬼,都最后关头了,耍什么花样?」略显气恼的扔下贵宾证,为了范亦珊,陈则笙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似忙进忙出,不过他倒不是担心那名千金小姐有什么不测,只是她这样临时弃赛,姚家伟要面对的则是三个同气连枝的敌人,林昆清哪会这么好心,按规矩让正正经经比赛晋级的人递补,他悄悄打听过了,林昆清那个老奸鬼果然想安插自己人。
「怎么办?比赛就快开始了……」一点都不想要『至尊』这个头衔,姚家伟早就打定主意,真要参加这个决赛,就全力替那位赌坛千金护航,谁知道居然在这个关头闹失踪?范亦珊一点也不像扛不住压力的模样,十有八九是林昆清在背后搞鬼,说不定真的为了那个虚名,干出什么杀人毁尸的案子。
「你先担心你自己吧!我是不知道递补的人是谁,不过你觉得林昆清会让什么人晋级?光一个曹胜泉一个跟他联手,就够你鸡毛鸭血了,要是再多一个,你怎么玩?」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陈则笙对范亦珊的厌恶之情又多加深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千金小姐果然靠不住。
还没来得及多抱怨几句,工作人员催命似的敲着休息室大门,时间到了,『至尊麻将大赛』比赛开始……
208.
听着主持节长篇大论的废话,夸赞这个、夸赞那个的介绍着赞助商,说来说去其实不外乎就是昆锦建设及鼎天集团,其他的组织只是插插花而已,完全是在浪费时间,观赛区内不停鼓噪,催促着比赛快点进行。
「嘿……知道递补人选吗?范亦珊确定不出赛了?」总能莫名其妙混入人群中打探消息,陈则笙不动声色的硬挤进观赛区的人堆中,真不愧是经过鼎天集团这个媒体帝国的大肆宣传,从初赛开始就备受瞩目,一直比到现在,已经成了全城疯狂的活动,累积的观赛人数以惊人的速度上升。
「一个没听说过的无名小卒啊!就这样突然的冒了出来,还说没有内幕……」不知道哪名观众,没好气的嘀嘀咕咕,会来现场观赛的,全都是在赌坛上有点名气的人物,彼此差不多都互相熟识,照理说能递补上去的怎么也该是成名已久、有一两把刷子的角色,谁知道竟然是个其貌不扬、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人,明摆着就来垫背、抬轿的。
「这不是废话吗?从头到尾这个『至尊麻将大赛』,不就是林昆清为了自己的威望举办的?趁着八爷死了之后,安个什么至尊头衔,好名正言顺的当上赌坛霸主,他妈的又这么刚好,阴错阳差的碰上范家二小姐弃赛,这种大好机会,递补的人选如果没有内幕,不替他自己开路,那才有鬼!」另一名观众分析的头头是道,这在赌坛上根本是公开的秘密,虽然如此,所有人还是禁不住高额奖金的诱惑,或心存侥幸的认为自己有机会夺得至尊,头术纷纷投入这个比赛中。
「嘿……话不是这么说,我看过赛程表了,那个叫吴胜明的人,也是从初赛一路比到现在,每次都已些微的差距,惊险的进入下一轮……」又有人凑了过来嘀嘀咕咕,打从递补名单出来后,自然有人去调查这名晋级者,虽然在江湖上没什么名气,不过也是扎扎实实的赢得比赛,得到递补资格,或许就像姚家伟一样,也是个初露头角的人物。
「你们太嫩了,那个吴胜明根本不是普通人,他是曹胜泉的同门师兄弟,只不过不像姓曹的那样高调。我特地看了一下他的比赛过程,这家伙确实有一手啊!每一场比赛都以些微的胜差晋级,分明就是刻意不要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如果没有两下子,怎么能控制得这么好?啧啧啧……那个叫姚家伟的小子麻烦大了,这场根本不是公平的比赛,这是三娘教子啊!」这些『观众』全都不是等闲之辈,一知道递补的选手是谁之后,二话不说就将他的祖宗八代全翻出来,深入调查后就知道,吴胜明跟曹胜泉系出同门,要他们不联手、不做弊,根本是天方夜谭。
一听说姚家伟有可能吃闷亏,陈则笙焦急的在观赛区频频踱步,时不时的翻出手机连系永福町旧商圈的街坊们,希望能在最后一刻找到范亦珊,虽然十分讨厌那个娇生惯养的女人,不过现在是非常时刻,想在牌桌上撑到最后,非得找个『同伙』不可。
「喂喂喂!开始了、开始了!」
正中央的大萤幕上立即出现比赛区的即时影像,同时又有四个萤幕分别对着四名选手,精准的捕捉着他们的特写,然后时不时的切换到麻将牌上,当年轻、漂亮且穿得少少的举牌小姐在场中人逛了一圈后,一瞬间,现场的气氛被炒得火热起来。
『现在出场的是新生代的选手姚家伟先生,有认真追看比赛的朋友们就清楚知道,不要小看姚家伟先生年轻、资浅,我这辈子还没见过哪个人像他这么好运的,夏老师你觉得呢?』就像每一种竞技比赛一样,现场除了有呱噪的主播之外,一定还有口若悬河的评论专家,在关键的时刻分析战局、制造紧张气氛,现在两个人就在天花乱坠的吹捧着那些选手,其中又以姚家伟及林昆清最为夸张。拍身为主办单位之一的林昆清马尾,倒也合情合理,毕竟这整个比赛完全就是他为了自己封王、登顶铺路,只是把姚家伟夸得天上有、地下无,陈则笙一点都不相信主播跟专家是发自内心,不管他们俩说得再诚恳,在他耳里听来更像是,捧得愈高、摔得愈重,他们阴谋诡计的想彻底打击姚家伟,不安的情绪一直萦绕在陈则笙心头。
『确实……确实……姚家伟先生的好运气真的让人印象深刻……不过,也不是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形,你还年轻,没有真正经历过八爷横扫天下的时候,那种鸿运当头才是真正的鸿运当头,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输的,八爷他就赢了……』
话锋一转,趁着选手们入座的空档,主播及评论专家东拉西扯的将话题转到八爷范岳靖身上。果不其然,不愧是赌坛里的大前辈、传奇人物,话匣子一开停都停不了,现场观众的气氛也变得高昂,怎么高明、怎么厉害的怎么胡诌,说到后来都有些神怪了,总之,在这些人心目中,范岳靖就像一座不倒的高山,任你再怎么想方设法都无法翻越。
只不过,将八爷范岳靖跟姚家伟拉在一块儿聊,陈则笙又一次觉得十分不妥当,总觉得那些人是刻意在营造气氛,林昆清没机会打败那名赌坛大亨,所以将姚家伟的声势抬高,然后再将他狠狠踩下去,这样,就等于打败了有着范岳靖影子,同样有着无敌好运的后起之秀,林昆清才能名正言顺的坐稳『至尊』的位置。
『唉呀!不多说了,现在由林昆清,昆清大仔掷骰,算起来他也是跟八爷齐名的赌坛大前辈,由他来掷骰大家都没意见,喔喔喔!这一手真是太帅气了……』
比赛正式开始,主播及评论专家继续叽叽咕咕,才刚开局明明就十分无聊,这两人也能像转播什么格斗赛一样,口沫横飞的形容着牌桌上的各个动作,光一个『补花』,这两人就能说得像什么推理剧般步步为营,『取牌』、『舍牌』则像什么武侠片一样招式尽出。全程只关心着姚家伟的陈则笙,觉得这种转播方式吵闹无比、十分恼人,不过观赛区内的群众倒是很欢乐,不难想像欣赏电视转播的观众们,应该也会喜欢这种播报方式。
专注的望着现场的大萤幕,比赛区听不到他们这边的欢呼、吵闹声,所以四人的特写有的冷淡、有的严肃,陈则笙不放过任何一个画面,死死的盯着姚家伟,那名年轻父亲暂时看不出喜怒哀乐,云淡风轻的按着自己的速度取牌、舍牌,气势上一点都不输同桌的其他三名前辈,一时之间找不到他的破绽,这无疑是个好的开始。
『唉呀!』那名评论专家冷不防的惊叫一声,陈则笙的心脏差点跳漏了数拍,还来不及搞清楚什么情况,只知道紧张不已的盯着大萤幕,就看见画面切到了姚家伟的牌面上,就是一副很普通而且还没胡的牌型,以陈则笙对麻将的了解,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夏老师,怎么了?』负责串场、发问的主播,非常称职的扮演着自己的角色,代替观众发问,除了那些在赌坛里浮浮沉沉的高手们,绝大多数的观众都跟陈则笙一样,麻将的功力不高不低的半桶水,自然不能在晃一眼之后,就能看出接下来的几步路。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实在太沉不住气了,姚家伟先生刚刚可以胡昆清大仔一把的,只不过他太贪心,想做出一副大牌来,所以过水了……』
『做大牌不好吗?比赛是积分制,当然是赢愈多筹码愈保险啊!』
『高手对决,比的就是一念之差,过水的规则是什么?放掉这张牌,你得等到自己打出一张不能胡的牌之后才算解除过水,这一来一回会发生多少事?牌桌上风起云涌啊~~,还是稳扎稳打比较安全。』
评论专家的话才刚说完,林昆清就胡了这一把,看着他脑满肠肥、涨得变成猪肝红色的笑脸,陈则笙就是一肚子的不爽,同时为了单打独斗的姚家伟更加的忧心。
209.
牌桌上的战局,并没有想像中那么风起云涌,甚至因为几乎全在观众意料之中,而显得有些无趣,不管主播、评论专家再怎么口沫横飞,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筹码毫无疑问的在林昆清手中累积,观赛区内的群众忍不住开始鼓躁起来,这场比赛简直像白开水般的淡而无味。
『世事难两全啊……哈哈哈哈~~之前还说姚家伟先生的打法太沉不住气,现在看他保守成这样,又会希望他勇敢一点,好几次都错失了胡大牌的机会啊!』主播跟评论专家事不关己的哈哈大笑,明摆着是因为林昆清目前立于不败之地,所以才轻松的开起玩笑,听在陈则笙耳朵里份外刺激,心底将他们的祖宗十八代全问候一遍。
如果单单比积分筹码,姚家伟其实排第二顺位,紧咬着林昆清不放,但可惜的是,『至尊』头衔只有一个,比赛的热度退去后,谁还会记得第二名?
再傻也知道自己在牌桌上绝对劣势,姚家伟尽量不理会林昆清等人的冷嘲热讽,按着自己的速度谨慎的取牌、舍牌,他看不出另外三人的手法,但能很肯定他们绝对串通过,否则不会这么巧,林昆清想要什么牌,曹胜泉、吴胜明就那么恰好的打出那张牌,看着那名赌坛老前辈桌上的筹码愈叠愈高,姚家伟只能做到尽可能的不放枪、不输钱,然后才试着自摸胡牌。
「小老弟啊……像你这样瞻前顾后,是没办法赢的,牌桌上就是这个样子,如果不敢放手一缚,永远成不了气候。」表面上志得意满的挂着笑容,林昆清心底却七上八下的直发毛,目前的战情看起来风光,可是同桌的四人全都心知肚明,他没在姚家伟手中赢得半枚筹码,那个年轻人不仅沉得住气,完全不受他们冷嘲热讽的影响,谨慎、小心的舍牌,同时还有不错的小技巧,能够把握机会的胡几把,台数虽然不多,但积沙成塔,筹码数紧咬不放,若是让他胡一把大牌,说不定就猪羊变色的整个翻盘了。
天塌不惊似的微微笑,姚家伟像是完全没听见林昆清的话一般,认真的审视着海底里的麻将牌,努力的回想着其他人舍过哪些牌,这时,那名年轻父亲就挺开心自己拥有好运气,取牌、舍牌几轮后的紧张时刻,手边总有几张安全牌可用。
捂着心口、涨红脸颊的猛咳数声,林昆清一直以来就有心血管方面的毛病,这在道上是人尽皆知的『秘密』,所以从比赛开始,他除了咳还是咳,搞得姚家伟根本弄不清楚,他究竟是真的身体不舒服还是在偷偷打暗号。
瞄了一眼自己的牌型,林昆清志在必得似的扯了扯嘴角,有曹胜泉跟吴胜明师兄弟俩的护航,他不仅要赢,更要赢的风风光光,愈是夸张、愈是离谱的牌型,他就愈是要胡出来,让这场比赛成为永远的经典。
不动声色的向曹胜泉打着暗号,他们自以一套方式互通有无,林昆清差了一张四筒来凑出清一色,加上他先前已经胡过的碰碰胡、混一色及小三元,他打定主意要像教科书一般,把可以赢钱的牌型全都胡一遍,让赌坛上那些老人、新人全都见识一下。
不知是看错暗号还是故意跟林昆清唱反调,曹胜泉睨了他一眼后,面无表情的舍出一张五索,然后不再与那名脑满肠肥的男人目光交会,牌桌上的气氛立时丕变,姚家伟再迟顿也察觉出不对劲,愕然的来来回回看向林昆清及曹胜泉,总觉得有种风起云涌似的气流在他们之间激荡。
「哼……翅膀硬了?」先是愣了一愣,林昆清随即明白似皮笑肉不笑的连连冷哼,『至尊』这个头衔果然太诱人,被压制了一辈子的曹胜泉,终于忍不住的想一战成名。
「人生为己,天经地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面无表情的看了林昆清一眼,曹胜泉轻描淡写的与他撇清关系,他熬了这么久、忍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这一刻,他跟那名脑满肠肥的赌坛大老不同,林昆清插手的事情太多、野心太大,他才是真真正正费心力在赌坛上打滚,他比谁都更有资格登上王位。
『唉呀唉呀~~曹胜泉先生这一手……啧啧啧……人不可貌像啊~~。』一直只将注意力摆在姚家伟身上,担心他吃亏、担心他放枪,陈则笙压根没空理会另外三人的情况,结果评论专家这样一叫嚷,不由自主的朝着正对曹胜泉的摄影镜头看了一眼,跟着观赛区的群众惊呼数声,他手中有五组刻子的五暗刻,也难怪他会挺而走险的跟林昆清撕破脸,加上他的风牌、花牌,这一把若是胡了,台数就直接追近了。
『是啊!这才是高手本色,韬光养晦的等待机会,拿到这手五暗刻,再不冲就对不起老天爷啊!曹老师好样的!』深怕现场气氛炒不起来,总是林昆清胡牌大家也都看腻了,好不容易捱到有新的变化,主播哪里还沉得住气,立即喳喳呼呼的加油添醋。
果不其然,这一局,老天爷像是站在曹胜泉那一方一样,林昆清的『警告』才刚说完没多久,曹胜泉火上浇油的狠狠胡他一把,筹码的流动让牌桌上的战情变得紧绷,除了吴胜明注定无缘争锋之外,另外三人的差距缩小许多,谁都有可能因为下一把而翻身攻顶。
『昆清大仔输了一把伤大了,这样看起来,一直稳扎稳打的姚家伟先生很有机会,除了外自摸外,他根本没放过枪啊!如果按这种步调,他很有可能以小差距赢得比赛……』见风转舵恐怕是每个评论专家最拿手的事情,先是觉得姚家伟太冲动,然后又批评他太过保守,现在则觉得他大有可为的拚命吹捧,听在陈则笙耳朵里,某部份是与有荣焉,不过更多的是嗤之以鼻,他对姚家伟很有信心,不需要这些人锦上添花,一旦林昆清跟曹胜泉不再联手,有白无常像加持的姚家伟百分之百立于不败之地。
冷不防的让曹胜泉在背后插了一刀,林昆清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心肝脾肺肾都快咳出来,整个牌桌厉害的震动着,主播不得不暂停比赛,让那名过份有『份量』的赌坛前辈,先去吞两颗药丸,省得他一时激动的挂在牌桌上,这样不论谁得到了『至尊』头衔都会有阴影的。
「看来……这是最后一局了吧?」捂着心口,脸色胀红的慢慢踱回座位,林昆清先是阴狠的瞪了曹胜泉一眼,随后再瞄了瞄计时器,麻将当然不会没完没了的比下去,只要在时间截止前他的筹码是最多的,就算不是大赢特赢,他依旧是这一届的『至尊』。
「你确定……你不需要再休息一下?你的脸色很不好啊……」看了一眼林昆清,姚家伟关心的问了一句,说到底,他跟林昆清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不希望这个赌坛老前辈,为了这个虚名送命。
「不必猫哭耗子,赢了就是最好的良药。」气势上怎么也不能输的哈哈数声,林昆清强忍着心绞痛回座,就算最终会死在牌桌上,他也一定要赢得『至尊』头衔。
「别浪费时间,开始吧!」同样也瞄了一眼计时器,三人之中筹码最少的曹胜泉,更在意这最后一把,自动洗牌完成后,冷言冷语的催促起来,既然已经跟林昆清划清界线,除了赢得胜利之外,没有任何退路了。
210.
观战的几乎都是赌坛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即使牌桌上至今没有人输光筹码,不过看看剩余的时间,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最终结果就在这关键的最后一把了,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的看着牌桌上的四人理牌,最先反应的自然是经验老道的评论专家,又是喔、又是哇的惊叹不已,随即就是那些赌坛上的老前辈,就算那名年轻父亲依旧慢条斯理,还是瞧出姚家伟的牌型有多好了。
『啧啧啧……有时真的不得不信邪啊!运气来的时候,城墙挡都挡不住,你看看姚家伟先生的牌,啧啧啧……』正中大萤幕的镜头毫不犹豫的停留在姚家伟的麻将牌前,搭配上评论专家夸张的惊呼声,现场气氛被炒得十分热烈。其实用不着他这样多此一举的说明,瞎子都看得出来姚家伟拿到的牌有多戏剧化,台面上已经有七支花牌了,只要再多摸进一支,那就是八仙过海八台,又或者抢胡另外三家仅剩的那支花牌,七抢一又是八台,也难怪同桌的另外三人脸色会这么难看,这还是台面上的,林昆清几人不知道,可是观众全都明白,姚家伟拿了一手的东南西北,傻子都知道该凑成小四喜或大四喜,只要胡了这一把,『至尊』这个头衔非他莫属了。
同样也盯紧大萤幕,陈则笙紧张的手心全是汗,一方面很开心姚家伟拿了一手好牌,白无常像的威力果然不容小觊,另一方面又很替对方担心,这些好运日后都要偿还的,现在愈是如日中天,那未来该怎么办?难道真要像范岳靖那样兵败如山倒?陈则笙用力的抿着薄唇,虽然他一直嚷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未来的事未来再去烦恼,可是瞧见姚家伟的运势好成这样,多多少少也感到有些恐慌了。
彷佛感应到陈则笙的担忧一般,姚家伟意外的抬起头、对着摄影镜头微微笑,就是知道对方是在安抚自己,那名小角头也跟着笑了笑,就算真的要将一切全都还回去,他也一定会陪在姚家伟身旁不离不弃。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拿了这样一手好牌,随时都准备八仙过海或者七抢一,姚老弟竟然还能面不改色?佩服、佩服……」表面上不以为意的恭维着,不过抖动的嘴角出卖了他的心情,林昆清猛的涨红脸色,激动的差点心脏病发,怎么都到了最后一把,眼看着就要赢了的关头,姚家伟这个混小子竟然杀了一记回马枪,这更显示了曹胜泉前一局的背叛有多严重,筹码差距的缩小,才让战局变得这么危机四伏。
「不玩到最后,不知道结果如何,我不敢开心的太早。」平静的望着林昆清,姚家伟意有所指似的回答,略为愁苦的神情一点都不像随时准备赢钱的模样。
「……我算是见识到什么叫人不能与天斗,鸿运当头、吉星高照,呵……亏我还觉得有机会搏一博。」瞪着姚家伟桌前翻开的花牌,曹胜泉一颗心凉了半截。一开始他确实也挺犹豫,林昆清可能自信到自大了,所以脑袋发热的一路往下冲,但他可是真正与姚家伟『对决』过的人,对他的好运气印象深刻,本来也是保守的步步为营,不过在看到那个年轻父亲似乎没想像中可怕时,曹胜泉禁不住『至尊』头衔的诱惑,终于还是跳了下来淌这浑水,谁知道一步错步步错的来不及收手了。
「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到最后,鹿死谁手还不一定,想抢最后一支花牌,如果它埋在铁八墩里,你也永远别想胡了。」没见识过姚家伟的『丰功伟业』,再加上这一役里,那名年轻父亲的表现其实谈不上有多惊天动地,吴胜明并不像林昆清跟曹胜泉一样,防对方防的跟只鬼似,甚至还因为自己手里的牌型不错,颇为得意的嘿嘿笑了数声,他确定争不到『至尊』了,但不代表他不能瞎搅和的扯扯后腿。
「是啊……」意义不明的苦笑两声,其他人只瞧见他的好运气,却不明白姚家伟有多胆颤心惊,他已经低调再低调,能不胡牌尽量不胡牌,谁知道最后一把居然拿了一手这样的好牌,他真的很担心现在赢的愈大,未来要偿还的也愈多。
「不必假惺惺、假谦逊了,各凭本事吧!」捂着心口重咳两声,只要还有一丝机会,林昆清就不可能认输,他不相信老天爷会这么捉弄他,布署、策划了这么久,没道理在最后一刻将『至尊』拱手让人,那一张花牌肯定埋在铁八墩里,就算不是,他也会让它永远消失。
『啧啧啧……现场的气氛看起来挺沉重的啊……』不同于前面几局的快节奏,这一战牌桌上的四人都放缓步调,事实上,是另外三人变得更谨慎,姚家伟仍旧保持他的速度,面无表情的取牌、舍牌,负责掌控观战区气氛的主播及评论专家,顿时间一个头、两个大,再怎么口若悬河,也不可能在这种大家几乎没动作的情况下炒热比赛实况。
『唉呀!……唉呀唉呀!这……姚家伟先生这一步……?』盯紧正对着选手特写的大萤幕,主播忍不住的惊呼连连,完全猜不透姚家伟取舍之间的计策,以正常人的眼光来看,根本是自掘死路。
『确实……明明已经胡牌,偏偏……偏偏……这样一来就相公了啊……』分不清是惋惜还是庆幸,评论专家也跟着啧啧有声,姚家伟幸运的摸到了最后一张花牌,理论上已经完成八仙过海胡牌了,结果这家伙竟然将这张最关键的花牌摆进牌组了,不动声色的拆了一张东风打了出去,不仅是不打算胡牌,更是把能胡大牌、赚取台数的机会全断送了,如果不是鬼迷心窍,真的无法解释他为什么要这么干?
抿着薄唇,随着比赛的接近尾声,陈则笙紧张的手心直冒冷汗,姚家伟这最后一招,他是在场人中唯一一个能明白的,看见那名年轻父亲最后一把牌好成那副德性,连一向胆大包天的他都跟着心惊起来,姚家伟刻意的破坏,就是不想『欠』白无常像太多,就算最后赢不了也无所谓,说不定反而是件好事。
『喔喔喔!情况有变,姚家伟先生刚刚若是胡牌,现在早就赢了,结果他竟然……这下子气势倒向昆清大仔那里,看看……清一色听七个洞,三张一万、二三四五万、三张六万,啧啧啧……真不愧是老手,这样就听一、二、三、四、五、六、七万,同桌的另外三人压力大了……』
就算是评论专家一样也夸张不已,镜头切换到林昆清的位置时,唯恐天下不乱似的又是连啧数声,简单扫过一眼,就将林昆清的牌摸得一清二楚,随着主播的一搭一唱,观赛区的气氛再度炒热。
「哼哼哼……看起来,老天爷不站在你那一方啊!怎么也摸不到最后一张花牌,不会真的埋在铁八礅里吧?」得意的冷笑数声,林昆清装模作样的在姚家伟面前将吃进的牌亮了出来,若在平时,他更应该将茅头指向反叛他的曹胜泉,只是对着姚家伟,林昆清没来由的就是介意,就好像老对手范岳靖的影子在他身上重叠了一样,赢得『至尊』头衔还不够,他要彻彻底底的打败对方。
「是啊!老天爷真的不站在我这里,林董事长不只赢了我这个后生晚辈,更重要的是,赢了……白、无、常、像。」脑袋没来由的一热,姚家伟突然天真的认为,戴着白无常像故意输牌,说不定就能破解它的『诅咒』,反正已经挤入决赛,拿得到奖金,接下来就打定主意不胡牌了。
『白无常像』四个字一出,不只牌桌,就连观赛区全都炸开了,摄影镜头不断的拉近又拉近,为的就是清楚拍摄姚家伟登在手中晃啊晃的那枚玉牌,没有人见过真正的白无常像,可是结合了那名年轻父亲的好运气,所有人理所当然的深信不已。
「那就是白无常像?」先是愣了一愣,随即整个人激动的站了起来,过于肥硕的身材差点掀翻牌桌,林昆清一脸恶虎扑羊似的就想抢姚家伟颈子上的玉牌,他早就怀疑那个年轻父亲诡异的好运气了,能够自由的在文武英杰馆、『巷子内』出入,白无常像果然在他身上。
「你不信?」耸了耸肩,姚家伟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做,总觉得戴着白无常像公开的输了这场比赛,自然就能破除那个战无不胜的传说了。
「白无常像……白无常像……」猛喘几口气后跌坐回椅子上,林昆清多多少少有些忌惮,想当年,他正是因为白无常像才处处受范岳靖的压制,现在那块玉牌出现在那个年轻父亲手上,这局,不会到最后又一次翻盘了吧?
「昆清大仔,轮到你摸牌了。」看了一眼姚家伟,曹胜泉对那块玉牌半信半疑,谁都没有见过真正的白无常像,随口说是就是了?在他来看,根本是攻心为上的诡计,真瞧不出来那个一脸温和、正直的年轻人,竟然会有这种手段。
「好……我就不信邪,白无常像又如何?老子我这把非赢不可!」颤抖着手抹了抹一脸的汗,林昆清豪气的一拍桌子,视死如归般的摸向牌礅,心脏紧抽的狂跳,指尖摩擦着牌面,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万字重击在脑海中,整个人欣喜若狂的将一万重重的拍在牌桌上。
「这……自摸?」愕然的倒吸好几口气,曹胜泉不敢置信,战局说结束就结束,他其实也有机会与之一拚,结果总差临门一脚,永远成不了气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不只是『至尊』,我还赢了白无常像!我赢了白无常像!我才是真真正正的赌坛霸主,哈哈哈哈~~~~。」从放下那张一万开始,林昆清就没停歇的狂笑,肥硕的脸颊不停抖动,出气多、入气少的喘息,到最后整张脸由红转紫再转白,整个人失控的颤抖,却不是因为笑意。
「林董事长!」一见苗头不对,姚家伟急忙的移到林昆清身旁,对方肥硕的身材重重的栽倒在地,翻起白眼、开始抽搐起来。
「节目暂停!快!插播广告,节目暂停一下!」不知道是谁在大喊,更多的人涌上牌桌四周,急救的急救、连络的连络,姚家伟一时之间被挤到人墙之后,心底一阵茫然……
211.
神情凝重的在休息室里来回踱步,姚家伟没来由的十分焦虑,明明比赛已经接近尾声了,谁知道会闹出这种事,林昆清眼看着就要赢得『至尊』头衔,却在最后一刻心脏病发的栽倒在地,整张牌桌都让他掀翻了,这下子可好了,曹胜泉跟吴胜明两人以没看见林昆清胡牌的牌型为理由,提出严正抗议的不采信他最后的说法,现在的情况,不只是那名肥胖的赌坛前辈生死未卜,就连比赛结果也混沌不清。
「家伟!」轻敲了敲门,不等姚家伟反应,陈则笙机灵的钻进休息室里,不得不说,林昆清这样一倒下,外头的气氛变得肃杀、诡异。
「嘿……你怎么进来的?选手休息区不是禁止进入吗?」欣喜的迎上前去,下意识的握紧陈则笙的手,姚家伟略显愕然发觉两人手心一样冰凉,刚刚比赛见鬼的『好运气』果然吓坏这两个平凡人了。
「现在哪里还有人理会这些?外头都天下大乱了……怎么样?你还好吗?」
「天下大乱?又发生什么事了?」
一直留在休息室内不敢随便乱跑,姚家伟虽然很焦急,但又觉得不该在这种时刻给主办方添麻烦,林昆清的性命要紧,现在当然是以他的事情为优先,至于比赛结果,其实一点都不重要了。
「林昆清在到院前就脑死,刚刚已经正式宣布死亡,新闻快报都播了。」
「什么?这……这怎么可能?」
愕然的张口结舌,姚家伟虽然十分震惊,但也不能说全无心理准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林昆清有着极为严重心血管疾病,发病只是迟早的事。
「嗯……只有你一人还傻呼呼的留在休息室里,另外两个在外头为了该不该重赛一场吵翻了。」连啧数声的揉了揉太阳穴,即使不是选手之一,陈则笙也感到一股压力,向前迈了一大步,情不自禁的紧紧拥着姚家伟,甚至强势的吻了一记,没想到一个几乎可以说早就内定好了的决赛,他都能感受到一种莫名奇妙、生离死别般的危机感,彷佛在那一瞬间,他明白了姚家伟一直以来的担忧,白无常像能给他们带来多少好运,未来就能让他们跌得多深,而谁也没办法确定,这个『未来』究竟什么时候到来?
「结果呢?」轻轻的回吻一记,姚家伟颤抖的推开陈则笙,他没办法说明这个吻对他而言有多重要,陈则笙跟姚念淳是他的一切,只有他们俩平安、健康,他的人生才有意义。
「我不知道,外头吵成一片,全都各执己见,我懒得等结果就先溜进来了。」摇了摇头,陈则笙拉着对方便想离开,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事情恐怕不会按着姚家伟的意愿进行,就算他故意留下了那枚花牌,可是镜头拍得一清二楚,就算评审大老们忽视这一点,光算筹码数他也高过曹胜泉及吴胜明,如果不重赛,那姚家伟肯定递补了林昆清的『至尊』头衔。
门才刚拉半开,就有数名认得的、不认得的赌坛前辈挤了进来,陈则笙本能反应的将姚家伟拦往身后,在道上混久了的这些人,多半都有一定程度的拳脚功夫,那个温温吞吞的年轻父亲哪会是他们的对手,在不明状况、不分敌友的情形下,姚家伟还是离他们愈远愈好。
「姚家伟先生,我们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什么?『至尊』……是我?」分不清是惊愕还是惊吓,姚家伟理所当然的缩到陈则笙身后,彷佛躲过了那几名赌坛前辈的目光,就可以不接受这个结果。不是他的,求也求不来,是他的,甩也甩不脱,没想到他千方百计的输掉比赛,反而害死了林昆清,『至尊』头衔最终还是落到他头上。
「是的,我们都看到了你故意留住那张花牌不胡,相信你是出于敬老尊贤的想将『至尊』让给昆清大仔,可惜现在……反正你就不要推辞了,江山代有人才出,是时候让你们年轻人做主,赌坛确实需要一番新气象啊!」其中一名赌坛大老挤过陈则笙,慈眉善目的拉着姚家伟的手亲昵的说着,自从八爷范岳靖突然离世,赌坛确实谁也不服谁的风起云涌,长此下去不是办法,这些大老们才会同意支持林昆清举办的『至尊麻将大赛』,为的就是选出新的泰山北斗,本以为会是林昆清担任,论资排辈他也有这个实力,只是没想到姚家伟横空出世,既然他身上戴配着白无常像,那说明了未来他只会更上一层楼。
「不可以!我不是故意不故牌,那是……那是……那只是不小心相公了而已……」急忙的甩脱那名看似慈祥的赌坛前辈,姚家伟徒劳无功的反对着这个天上掉下来的虚名。
「别这么谦虚了,年轻人有点野心没关系的,况且所有人都看见你的实力了。」像是没察觉姚家伟的抗拒,又或者是完全无视他的推讬之词,那名负责发言的赌坛前辈,语气虽然温和,可是也有着不容反驳的威严,总之这件事已成定局,来通知一声只是礼貌,这些大老们才不理会姚家伟是不是同意接受这个头衔。
「你们爱找谁就找谁!总之家伟已经输了,重赛我们也不参加,不要把我们搅和进去!」一把将姚家伟扯回身边,陈则笙神情严肃的吼了一声,二话不说的推开那几名赌坛大老后离开……
有些鸵鸟心态的躲在医院里好几日,姚家伟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不想理,就连便利商店都不得不交给店员们打理,游毅德曾不经意的泄漏,有不少媒体等在那里,这下他连自己的小地盘都回不去了。
「家伟……你不能整天窝在这里,会闷坏的!医生也说了,弟宝的情况短时间内不会有变化,你其实可以……」轻敲了敲门,陈则笙不等对方反应便开门进入,除了守在儿童病房,姚家伟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想去了。
「没事……怎么样?你连络上珊珊了吗?」挪了个位置让出沙发,姚家伟体贴的自小冰箱里取了两瓶果汁,陈则笙依旧活跃的在外头东奔西跑,即使他再三推辞,最终『至尊』的头衔还是落到他头上,后续的事情全由那名永福町旧商圈的小角头去处理,别的不说,光是奖金就一定要拿回来,总算对街坊们有个交待。
「没有,只知道她是跟翁人豪离开的,有传闻说他们偷渡了。」顺手接过果汁大口、大口灌下,陈则笙不得不承认,躲在医院里还是挺明智的,那些媒体全被挡在外头,再怎么想抢新闻、抢头条,也不敢在这种地方放肆。
「偷渡?这怎么可能?范亦珊是什么身份地位,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是她偷渡,是那个助理小高,听说就是他出卖了鼎天集团,翁人豪跟她是去寻仇的……不过这些全是道听途说,真实情况是怎样,没人说的清楚,总之就是找不到那位千金小姐。」
不由自主的皱紧俊眉,虽然轮不到他插手,但姚家伟还是忍不住的为鼎天集团的未来忧心不已,好歹也在那里工作了一段时日,除了蔡薇霖及范亦珊之外,也有不少员工跟他变成朋友,他不忍心因为高层的恶斗,害得那些无辜的人丢了工作。
「鼎天现在的状况挺乱的,林昆清一死,董事会里都以为自己有机会当家做主,偏偏谁都不服谁,再这样下去,这棵大树必倒无疑。」怀抱着不同理由,陈则笙同样『关心』鼎天集团,他至今没有放弃入主的计划,这么一块儿大饼摆在眼前,不咬上一口真的太对不起老天爷了。只不过这一切,他都不敢跟姚家伟商量,那个年轻父亲让白无常像弄得草木皆兵,如果这时鼎天集团也掉进他碗里,陈则笙担心会活活吓死他。
「这不是我们能控制的,只希望变动愈少愈好,那些员工也只想有份稳定的工作过过日子而已。」耸了耸肩,姚家伟不想深究这个话题,说白了,就是不想跟这些事扯上关系,他愈来愈担心,他的宝贝儿子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根本就是白无常像在做祟,虽然这么猜想十分不理智,但他就是没办法心平气和看待那枚玉牌。
「嗯,弟宝怎么样?」
「没有起色……你说……会不会是八爷故意……?」
「你别傻了,他哪有这个本事?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相信他会这么好心把身体还给弟宝,死而复生这种事不是每个人都能遇上,他怎么可能会放弃?」
「那怎么办?」
一想到姚念淳可能永远这样『沉睡』,姚家伟就焦急不已,偏偏跟陈则笙两人商议不出个所以然,除了干着急之外还是干着急。
喀喀两声,病房门被轻敲了两声,一名护士有些为难的探头进来,病房内的两人狐疑的回望,还不到量测心跳、血量的时间,这些护士们一般不会刻意来打扰他们。
「有事吗?」温柔的询问,姚家伟对儿童病房的护士们由衷的感激着。
「有两位律师找姚先生。」
212.
病房内气氛诡谲,姚家伟、陈则笙跟那两名陌生律师两两相对而坐,彷佛在等待对方出招般大眼瞪小眼的久久不发一语,最后还是陈则笙沉不住气,重咳一声后打破僵局。
「你们不会是来比定力的吧?有什么话就快说,这里是儿童病房,不要打扰到其他人。」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陈则笙知道以姚家伟那种软柿子似的脾气,肯定下不了逐客令,这种『反派角色』还是得由他出马。
「这位是……?」其中一名律师终于舍得开口,不轻不重的睨了陈则笙一眼,一副『闲杂人等速速离开』的嘴脸,惹得那名原本就沉不住气的小角头,顿时间想掀桌似的火冒三丈。
「他是我的朋友,有什么话直说无妨,他不是外人。」看了陈则笙一眼,无声的安抚着对方,姚家伟心平气和的面对那两名律师,他不认为自己会扯上任何官司,便利商店的经营十分正常,特别助理的工作也辞去了,照理说根本不会招惹上『律师』这类人,实在弄不明白眼前的这两个皮笑肉不笑的家伙跑来这里做什么?
「那好,事情是这样的,姚先生拥有鼎天集团的继承权……」另一名律师,完全无视姚家伟及陈则笙的反应,自顾自的翻出一大叠文件,喋喋不休的解释着。
「等等!你说什么?鼎天集团的继承权?鼎天集团关我什么事?」吃惊的蹦了起来,差点打翻茶几,愈不希望发生什么事,老天就像开他玩笑一般,愈是往他头上扣,姚家伟神情复杂的望向陈则笙,后者只能无辜又无奈的耸了耸肩,这真的不是他们能控制的。
「是这样的,请不要太激动……蔡薇霖女士在病重昏迷前,曾委讬私家侦探进行调查,请原谅我不方便公布那位先生的姓名及连络方式,总之,可以很确定的是,姚先生跟范岳靖先生毫无疑问的有亲子关系。」面无表情的说明,列出一张又一张的证明文件,其中一名律师指了指亲子鉴定报告,有了这份报告,姚家伟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什么时候有这份鉴定报告?谁允许你们做这项检验?我跟范家有没有关系,跟你们无关,现在……请你们离开。」俊眉紧皱的指着病房大门,姚家伟面色铁青的警告着。虽然心底早已有数,他母亲张心莲跟八爷肯定有一段过去,只不过被人这么当面捅穿,姚家伟还是觉得很不好受,总觉得他母亲温柔、善良的完美形象破灭了。
「这是蔡薇霖女士的意思,她很明确的指示,一旦证实了姚先生跟八爷的关系,你就能继承一部份的股份。」另一名律师接话,他打从心底佩服蔡薇霖的安排,与其浪费时间打官司,还不如大方的让姚家伟认祖归宗,在她掌控之下继承一部份的遗产,这种时候,外头的那个女人及小孩,不会那么不知好歹的继续争产了,说不定在收揽人心的情况下,她还能牢牢掌控着那一部份的股份。
「那也只是一部份的股份,鼎天的经营权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努力的压抑脾气,姚家伟指着病房大门,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他一点也不稀罕什么股不股份,旁人眼中的好运气,对他而言根本是恶梦,他只想要回到过去平凡的日子。
「董事会的意思,既然姚先生有继承权,希望姚先生能回鼎天主持大局。」
「别开玩笑了,这不该是范亦珊的事?再不然,也该是范牧民的事,总之,与我无关。」
两名律师对望一眼、笑而不语,打从姚家伟『赢』了『至尊麻将大赛』之后,他在鼎天集团里的声势早就胜过范家姐弟,别说他们俩行踪不明,就算还在鼎天集团内,只怕董事会那些奸诈的老人们,一样拥戴这个有八爷血统还戴着白无常像的年轻人。
「总之,明天希望姚先生进公司一趟,有几份文件需要你的签名。」
「嘿……不要这样瞪着我,我一句话都没说。」送走那两名律师后,陈则笙高举双手投降似的轻声笑了起来。在姚家伟跟那两名律师的争锋相对中,好几次他想发表意见,不过那名年轻父亲总是用凌厉的眼神要他闭嘴,不想在外人面前吵架、让人看笑话,陈则笙很体贴的给足姚家伟面子。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这不正是我们原本的计划吗?」
「不!不一样,我们是想透过珊珊的关系进入权利核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这样难道不好?」不懂姚家伟为什么会这么反感,从陈则笙的角度来看,这不算是白无常像『作祟』,单纯只是他认祖归宗的关系,既然是八爷范岳靖在外头的私生子,而蔡薇霖也承认了,继承经营权没什么大不了吧?
「不好!不好不好不好!我们只是想赚钱,赚钱的方法有很多,没必要跟他们扯上关系,这不会是我们想要的生活。」疲累的揉着太阳穴,姚家伟若有深意的睨了陈则笙一眼,后者异常的亢奋感让他很不安。
「是!弟宝住院需要钱,所以我们需要赚钱,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结果?继承了鼎天,你就不愁吃穿,可以安心照顾弟宝了。」
「你不担心这也是白无常像的诅咒?」
「这怎么能算是诅咒?就算是,八爷会家破人亡,是因为他不自爱,我们不会这样,不是吗?不要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我会一直陪着你跟弟宝的。」
就跟陈则笙提醒一样,他们需要钱来替姚念淳医病,姚家伟不得不向现实妥协,事实上,他也没办法推辞,所有事情像海浪般一波一波涌来,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件事又出现,应接不暇的让他快要窒息。唯一感到欣慰的,是那名小角头,就像陈则笙许下的誓言一样,他一直不离不弃的陪伴在他们父子俩身旁,一肩扛起大小琐事的为他们遮风避雨,让姚家伟能专心的照顾那个仍在昏迷中的小男孩。
虽然鼎天集团内的大小事全是由陈则笙去打理,但姚家伟偶而还是会进营运总部,总觉得撒手不管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可是换一种身份再踏进这里,多少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习惯性的避开众人,迅速的躲进办公室里。
才刚想喘口气,却意外听见声响,姚家伟微拧起俊眉的悄声接近,小心翼翼的探头探脑打量,就瞧见陈则笙大大剌剌的坐在『他的』座位上,一脸沉醉的轻轻抚摸着办公椅的扶手。姚家伟不得不承认,那名小角头比他更适合坐在那把椅子上,陈则笙天生就拥有这种魅力,再纠结、再复杂的江湖恩外,他都能清清楚楚的料理妥当。一方面,姚家伟很欣赏、也很开心他的长才得以发挥,可是另一方面,他隐隐约约感到十分不安,总觉得四周的朋友愈来愈不像他们自己了,包括陈则笙,不是被利益就是让金钱冲昏头,就连姚家伟自己,都因为无需烦恼医药费,而多多少少的觉得这种日子还不错,他害怕着这就是白无常像的威力,正一点一滴的蚕食着他们的心智。
「……没问题,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来处理就行,他不会有意见的,放心、放心。」让陈则笙聊着电话豪爽的嗓音拉回现实,姚家伟俊眉依旧紧皱,虽然这就是对方一贯的说话方式,有时甚至更豪气、更夸张,习惯了自做主张,就算天塌下来了,也是他一肩扛起,只是这一回,听在姚家伟的耳朵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彷佛在这言谈间,好像更多了点什么,他说不上来,反正从赢得了『至尊麻将大赛』,成功进入鼎天集团的权力核心后,感觉一切都变了。
「家伟?你怎么站在这里?来多久了?」不知道是姚家伟的错觉,还是真的心里有鬼,就在他们眼神交会的那一刹,陈则笙一阵闪烁的避开目光,他们有多久没有直视对方,然后正正经经、心平气和说上一会儿话了?虽然说这阵子的变动确实很大,彼此的事情都忙,可是姚家伟却忧心着他们的心愈离愈远,等真正意识到危机时,恐怕已经来不及挽救了。
「没事,只是想来找你,很久没一起吃顿饭了。」嘴角扯出一抹浅浅的微笑,姚家伟的心底在大声叫嚣,他应该实话实说,把他的担忧都挑明了,偏偏话到嘴边后又咽了回去,吐出口的全是这些毫无意义的寒喧,感觉两人同时松了口气,却有更大的隐忧仍旧重重的压在心底,等待着哪一天的爆发。
「好!事情都处理好了,我们走吧!」不等姚家伟反应,陈则笙自然而然的揽着对方的腰际,顺势的离开办公室,彷佛这里是他的地盘,姚家伟才是入侵者。
213.
食不知味的搅拌着罗宋汤,姚家伟有一口、没一口的咽着眼前的饭菜,形容不出这种感觉,情景似乎没变,陈则笙跟他还是一样偷得半日闲的相约吃饭,就连气氛都没什么变化,那个小角落依旧大大剌剌的谈论着最近发生的事情,时不时的朗声笑着,意气风发的令人无法移开眼光,即使如此,姚家伟还是觉得不自在,陈则笙的谈笑间,永远只有无伤大雅的小事,明明有更重要的事情应该商量,对方总在不经意的情况下闪避,他们之间像是有道隔阖般,再也无法像过去一样掏心掏肺了。
「怎么了?你都没吃什么,不合胃口?没理由啊……我们以前不是常来?」口沫横飞的描绘着办公室里的女秘书,怎样、怎样对他抛媚眼,陈则笙终于意识到姚家伟完全没搭腔,狐疑的问了一句,他不想让对方忙上加忙,毕竟一个姚念淳就够让他心烦了,鼎天集团内的勾心斗角就不必再多提,反正天塌下来有他扛着,姚家伟只要顾好他的宝贝儿子就行了。
「没事……」
「怎么啦?连琬音都说你最近变得阴阳怪气的,欲言又止的话都只说一半……」
「我怪?是你们才怪吧?一个、两个全都财迷心窍,成天见不到半个人影。」
终于忍不住的低声抱怨,姚家伟也不是真要找个人陪他谈天、诉苦,只是他非常不喜欢这种,每个人都有事瞒他的感觉,自从跟鼎天集团扯上关系后,永福町旧商街里跟他们相熟的街坊们,全都鸡犬升天了一般,每个人的谈吐、眼神都不如以往单纯了,尤其是陈则笙,他的笑容就像当初的翁人豪一样,看似真诚依旧,可实际上却隔了千重山般猜不透,姚家伟十分厌恶这种改变。
「这怎么能说是财迷心窍?大家只是在赚钱而已。」
「赚钱?有什么不可告人,一定要瞒着我?」
「谁瞒你啊?又不是什么大事,干嘛计较成这样?好像鼎天是你的一样……」
「鼎天本来就是我的!」
才刚吼完,两人同时愣了一愣,姚家伟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到头来连他也被影响了?正是因为他不知不觉的将鼎天视为己有,所以才对陈则笙他们如此敌视?
「家伟……你还好吧?你的白无常像在哪?」略挑了挑俊眉,陈则笙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句,他早就察觉到那名年轻父亲对他的莫名疏离,不过一直安慰自己,姚家伟只是烦忧姚念淳的病情,看样子,全是他太天真了,在金钱、权势面前,即使是姚家伟这么温和、单纯的人,也会被腐化。
「你问这干嘛?」下意识的按了按胸口,姚家伟的脑袋一片混乱,弄不清楚这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本性,还是白无常像的威力,只是他心底有股小小的声响在嘲笑着,谁都骗不了谁,他一再自以为是的阻止其他人『沉沦』,不也是一种喜欢『掌控』的感觉,以前安份的管理着一间小小的便利商店,现在面对着整个媒体帝国,即使是他也抗拒不了诱惑。
「你如果真那么担心白无常像的诅咒,为什么还戴在身上?你其实……」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我只是……这是我母亲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让陈则笙这样无情的一提醒,姚家伟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将那块玉牌挂在身上,也许他一点都不清高,那些抗拒什么的都只是表面,骨子里其实依赖着白无常像带给他的好运,没有人喜欢输,谁不想一直赢?
「你其实很喜欢这种感觉吧?战无不胜的让众人捧着,高高在上……」
「没有!」
又是一阵尴尬的静默,最近这种情况,时常出现在他跟陈则笙身上,姚家伟不想他们之间愈来愈疏远,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彼此才能回到过去那样亲密无间。
「家伟……你太紧绷了,才会这样疑神疑鬼,我们不要为了这点小事吵架。」强势但温柔的握了握姚家伟的手,陈则笙漾开一抹微笑,他的不是就姚家伟的?姚家伟的不就是他的?还分什么彼此。
点了点头,姚家伟回应的点了点头,正想开口说点什么时,手机铃声很煞风景的响了起来。
「喂?我是姚家伟……什么?好好好,我们马上回来!」随手接听,姚家伟的脸色大变,连带影响了同桌的陈则笙,一口牛肉差点没咽下去的呛咳起来。
「又怎么了?」用力的捶了捶胸口,陈则笙灌下一大口红酒,因为吃美食而被噎死实在太丢人了一些。
「弟宝……弟宝醒了!」
二话不说的往医院赶,姚家伟虽然心急,但同时脑海中又有另一道声音无情的提醒,天晓得恢复意识的是不是姚念淳,万一还是那个前·赌坛大亨怎么办?他们根本没有办法『逼』对方离开,更惨的是,他们甚至都没把握能分辨出两人,想当初范岳靖是怎么样欺瞒他们的。
「则笙……」
「我知道!所以我把可乐也带来了。」
很多话不必开口,陈则笙心意相通似的先替姚家伟考虑了,要比奸诈狡猾,他们都不是八爷范岳靖的对手,他唯一露出让人起疑的破绽,就是他跟可乐那头大型犬不亲密,一点也不像那个小男孩,时时刻刻的跟那头大型犬腻在一块儿。
朝着照后镜睨了一眼,姚家伟对自家养的那头大型犬一点信心都没有,他之所以迟迟没察觉出不对劲,还不是这头笨可乐害的,『姚念淳』不亲近它,而它却伸长舌头、摇着尾巴毫无戒心的跟前跟后,就算他们把它带进医院,只怕也判断不出什么来。
「别想太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更何况,说不定醒来的是弟宝,皆大欢喜!」拍了拍姚家伟肩膀,陈则笙乐观的笑了起来,所有事情都如他们所愿,顺利的进入鼎天集团的权力核心,姚念淳恢复健康,还有比这更好的结果吗?
微拧起俊眉,不发一语的走进儿童病房,姚家伟的心脏失控的狂跳,并没有如他预期的软嫩叫唤,那个小小的身躯依旧安静的躺在病床上,跟他离开时没什么两样。
「医生……不是说已经清醒了?」特地拜讬护士站的护士通融,才能将可乐『偷渡』进来,只不过要控制这头不安的大型犬,陈则笙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说起话来都变得咬牙切齿了。
「喔!是的,他刚刚醒过来,经过初步的检查,身体状况一切正常。」翻看着病历,主治医师面带微笑的回答。面对这么一条小生命,完全找不出任何问题,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小男孩继续昏迷,任谁感到于心不忍,现在他奇迹似的转醒,主治医师虽然急切的想了解原因,不过这不妨碍他替他的家人感到高兴。
近乡情怯似的反而不敢吭声,姚家伟紧张的微微颤抖,明明就是最宝贝的儿子,结果却像陌生人,复杂的情感在心底激荡。
「应该是做检验太累又不耐烦,他吵着要吃东西,医师确认过他可以进食后,我们给了他一些牛奶,喝过以后就睡着了。」陪在一旁的护士微笑着搭腔,有意无意的靠向姚家伟,这两个又高又帅而且还温柔的年轻男子,一直都是护士站里茶余饭后的聊天题材。
「你们可以等一下,他应该很快就会醒了。」将病历挂了回去,主治医师领着一票护士、实习医生离开,病房内除了可乐的喘气声外,变得份外安静。
玩闹般的凑到病床旁,陈则笙恶意的戳着姚念淳粉嫩的脸颊,很开心对方又是挥手、又是皱眉的反应,他的小外甥真的清醒了。
「不要闹了……」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宝贝儿子,姚家伟护子心切的厉了陈则笙一眼,随后犹犹豫豫的取下贴身配带的那枚玉牌,神情凝重的盯着姚念淳良久,没有更进一步动作。
「喂!你想干嘛?」留意到那枚玉牌,陈则笙呶了呶嘴疑问,白无常像不是寻常东西,弄丢了可不得了。
「……我想来想去,还是用这个方法比较有效,如果他是八爷,没理由认不得白无常像。」一边向陈则笙解释,一边温柔的轻声唤着,姚家伟表面上很镇定,可是心跳声却像擂鼓般响亮,紧张的等待着那名小男孩清醒。
先是『唔』了一声,姚念淳不情不愿的睁开眼睛,那两名大人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小心翼翼、不敢惊动对方似的等待着。
「我还想睡……」咕哝一声,姚念淳揉了揉鼻子,小小的身躯一翻又钻回被子里。
「弟宝……弟宝,乖!这是阿嬷留下来的护身符。」边哄边动作的将姚念淳扶起,那名年轻父亲硬是要将那枚玉牌挂到对方颈子上,陪在一旁的陈则笙忍不住嗤之以鼻。姚念淳有太多的可能反应,万一那小家伙觉得好奇或好玩,甚至是因为听话而把玉牌挂上,难不成就要判断他仍是被死老鬼附身?
「啊~~不要!我要睡觉~~。」高八度且奶声奶调的抗议,姚念淳挥开姚家伟的手,拚命的窝进薄被里,后者因为不敢太用力,结果手一松,那枚玉牌就这样滑到病床底下。
「弟宝!」低喝一声,陈则笙刚想捡回那枚玉牌,谁知道那头大型犬又不安份的打起转来,惹得病床上的小男孩,觉得好玩似的咯咯直笑,可乐像是受到褒奖似的硬挤到病床旁,眼看着就要扑上去,姚家伟跟陈则笙慌慌张张、七手八脚的拉住它。
「喂!你们……赶快把狗带出去!这样会让其他人投诉的。」果然动静太大了,先前替他们掩护的年轻护士,急忙的赶了进来警告,门拉开的那一瞬间,才发觉外头一样乱哄哄一片。
「怎么了?」好奇的探头探脑,陈则笙跟那些小护士们十分熟识,照理说这里是儿童病房的楼层,一般而言不会有什么骚动,如果真有什么危险,怎么说他跟姚家伟都是大男人,或许能帮得上忙。
「有病患家属跳楼……啊!你们也认识的,就是那个姓蔡的、很漂亮的那位女士,她的家属跳楼了,结果砸在停车场里,你知道的……大家都很担心自己的车子会不会遭殃……」那名年轻护士扯了扯嘴角、尴尬的笑了笑,一堆医护人员挤在窗边叽叽喳喳,讨论的竟然不是病人安危,而是担心自己的车子会不会中招?传出去肯定会被舆论挞伐的。
「蔡薇霖?她不是昏迷不醒?是哪个家属跳楼啊?」谈起范家的人,陈则笙从来都没多尊敬,就算是蔡薇霖也一样,他也许很敬佩她在商场上的手段,但评论起做人处事,她完全牺牲了自己的家庭,失败的一踏涂地。
「就是一直陪着她的那位先生,好可怕……他先掐死她,然后窗户一开就往外跳……」
「叶泓禾先生?他为什么会想不开?他不是……很满意现状?可以一直陪着蔡董事长。」
「不知道?好像接听完一通电话后,就发疯的一直在吼『什么都没有了』,然后就掐死了蔡女士,去制止他的人都被打伤了,拦都拦不住的只能看着他跳下楼去。」
三个大人为了不惊吓到小孩,所以刻意的在走廊上低声谈论,不过那名年轻护士夸张的手势及时不时拔高的音量,不少讯息还是传进了病房内,姚念淳一边搔着可乐的脖子,一边面无表情的听着,接着轻手轻脚的溜下床,好奇的在窗边张望。
「弟宝!不可以!」及时的将小男孩自窗棂前揪了下来,陈则笙及姚家伟对望一眼,吓出一身冷汗。
「你们在讲什么?我也要看~~。」任性、拚命的扭动着,小男孩的好奇心跟猫一样无法阻拦。
「不可以!没什么好看的,你乖乖躺好,听话。」一把将宝贝儿子抱回床上,姚家伟柔声的安慰着,他不希望跳楼的可怕,成为姚念淳一辈子的阴影。
「是啊!你乖乖睡觉,等一下姐姐再拿个布丁来给你喔!」病房内的大人们组成哄骗大队,你一言、我一句的拐着,终于让姚念淳安份的躺回病床上,不一会儿就呼呼大睡了。
接下来的几日,姚家伟依旧在忙碌中渡过,他不明白,为什么连蔡薇霖的治丧事宜,都会落到他头上?就好像所有人都默认了他是范家的一份子,不仅仅是一份子,在范亦珊、范牧民仍旧失踪的情况下,他竟然成了范家当家做主的人了。
「好了!你看看这样安排可以吗?」对于这类事情十分拿手,陈则笙理所当然的负责连络、张罗一切,所有事情都弄得井然有序、妥妥当当,姚家伟倒觉得自己像个废人一样,除了签字之外还是签字。
「这样好吗?为什么是我出面?不是应该让珊珊或者范牧民来主持大局?」轻轻的叹了口气,姚家伟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跟范家有任何瓜葛,如果不是蔡薇霖留的『遗诏』,他还能平平静静的过他自己的小日子,而不是像这样,一再的被拖进泥沼中无法自拔。
「找不到他们两个。」
「是找不到?……还是你根本就不打算认真找?」
「说老实话,都有!现在这样不是很好?你别想太多了,一切有我,弟宝不是今天出院?等我一下,我陪你去……」
「不用了,你忙这里的事吧!我去接他就行了。」
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陈则笙,姚家伟的微笑混杂着疲备及认命,即使遗失了白无常像,已经发生的事情,就再也无法逆转了,也许有一天,他跟陈则笙会反目成仇,就跟八爷范岳靖,最后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而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延迟这一天的到来……
「嘿!小鬼,准备好了吗?……你在床底下做什么?快出来。」敲了敲门,年轻护士晃了进来。姚念淳总算可以出院了,应该为他感到高兴,但同时又有些舍不得。
灰头土脸的爬了出来,那名小男孩手里捉了枚沾染灰尘的玉牌,那名年轻护士细心的替他擦拭干净、挂回他的脖子上,一看就知道是护身符,猜想是他顽皮才弄掉的。
晶亮的大眼睛有着异于同龄小孩的炽热,姚念淳捧起那名年轻护士的脸颊,冷不防的对着她微嘟的双唇吧唧一声,跟着得逞似天真无邪的笑了起来。
「我喜欢小护士,嫁我吧!」学着大人的口吻,姚念淳认真的神情,让那名年轻护士有一瞬间心脏跳漏了好几拍,随即也跟着微笑,轻敲了敲对方的脑袋。
「人小鬼大,我要告诉你把拔,不准你看电视剧了。」牵起姚念淳的小手,那名小护士期待着能再见到那名年轻父亲,自动自发的替他收拾好行李,领着那名老爱黏在她大腿旁的小男孩离开……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