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那天他的确喝醉了意识不清,但他可不是死人,朦朦胧胧的,还是在他脑中留下了一些片段。尤其是隔天醒来,浑身关节如同被小锤子敲打了一万遍,酸痛交加。
这倒罢了,遗留在床单上的那些痕迹,凭他的经验,一眼就知道那是什么。再加上下体异样的抽痛,他不难猜出自己经历了什么。前一天夜晚的事,不是梦境。
然而,那个害他这么惨的罪魁祸首,居然早已不见踪影,只有床头柜上一瓶止痛药,一张便笺,洒脱的字迹写着:「看你睡得香,不忍心吵醒你。你的身体我已帮你清理过,不过宿醉多会引起头疼,我买了药,记得吃。请多保重。」
保重?那家伙还敢大言不惭对他说什么「保重」?
最令人生气的是,明明当时的记忆非常模糊,但若是一入睡,那情景却会在梦境里格外清晰。
整夜不歇的疯狂交媾,自己在别人身下喘息低鸣,被摆布成这样那样的体位,所有一切都真实地历历在目,唯一始终看不清楚的,是对方的脸。就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无论他怎么看,都只能看到白蒙蒙的一片。
当然,在现实中,他没有忘记那个人的脸。他记得那天陪他一起喝酒的人是谁。
那个男人,化成灰,他也认得……
嘟嘟嘟——办公桌上的电话内线忽然响起。
「总经理,有一位先生想要见您,他说他姓司。」秘书这样报告。
司?
厉森脸色变了变,沉下眉:「让他进来。」
「好的。」
三分钟后,司遥出现在厉森的办公室内。一打照面,空间里的气温便好像骤降十度,连空气也冻结了一般。
其实司遥态度依旧从容,主要在于厉森,他身上散发出的不悦,眼中射出来的光,都带着冰点以下的温度。
「好久不见。」司遥自然地打着招呼,走到办公桌前,似有意似无意地居高临下,俯视着坐在办公桌后方的人。
「哼,似乎也没有那么久。」厉森冷冷地说。
其实从看到司遥的那一刻起,厉森就在努力压抑着上去狠揍对方一顿的冲动。
这个男人,趁人之危对他做了那种事,现在居然还敢大剌剌地找来,简直厚颜无耻!
他火冒三丈,却没有立即发作。这几天来,厉森一直在尽力压制怒气,尽量不去回想这个人,也不去想那天晚上的事。
虽然不可能忘记那一夜的耻辱,但是他更不喜欢把自己沉入耻辱愤恨的漩涡。他就是他,谁也不会、什么事也不能将他改变。他的生存方式只有一直往前,不会回头。
当然,如果这个人非要来跟他挑起「往事」,那么他也不会逃避。
「你的眼神像要把我生吞活剥。」司遥无奈似地笑笑,「这几天一直很挂念你,身体还好吗?」
「好,当然好。」厉森阴阴地回了一笑,「你失望吗?我没有那么容易被你击垮。」
「你言重了。击垮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那你对我……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让我感觉到羞辱、受挫,在你面前无地自容?很遗憾,我没有在一条狗面前低头的习惯。」
「哦?」司遥挑了挑眉。不能否认厉森的言语相当恶毒,但是……
这也只是因为你太过在乎——这样想着,司遥微微垂低视线,淡漠地说,「意思是,你就只当作被狗咬了一口?这就难怪,你还能这么潇洒地继续你的追逐游戏。你的行为,倒像是一只疯狗,不知停歇地追着人咬,若是这样说来,你和我算是同类。」
「你说什么?」厉森顿时脸色一黑,拳头紧攥,满腹的怒火已快膨胀到极限。
这家伙,竟然还敢反过来辱骂他?同类……去他妈的同类!
「也许你自己并不以为,但是在外人眼里,至少在我看来,就是这样。」
司遥毫不顾忌厉森的脸色继续说,「很多人认为你是个魔鬼。你玩弄人心,乐此不疲,那么你这个魔鬼,一定也是属狗,一条疯狗。」
「你!」厉森咬牙,几乎就要站起来,却被司遥接下来的一句话按捺住。
「请你停止游戏,对苏瞳收手。」
「苏瞳?」厉森露出狐疑的目光,「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希望你不要再去骚扰苏瞳。他根本不懂你的动机,还以为你像个大哥一样友好。他太单纯,如果被你打击,一定会从此一蹶不振。」司遥单刀直入,不用任何修饰言语。
事态已经弄僵,再修饰也只是多余。
厉森默然半晌,表情隐约有些古怪,忽然问:「你来替苏瞳讲话,你是他什么人?」
司遥一愣,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厉森压根就没记住他是「苏瞳」的经纪人,所以一直没去找他算账,是因为根本不知道怎么找。
这个始料未及的答案,司遥感到一阵无力。
要知道是这样,他早就该找来,而不是在那里干等。
「我是他的经纪人。」司遥说。
「你是他的……」厉森蹙起眉,双眼阴沉地眯了起来。
「原来如此。所以你那晚的行为,是想为苏瞳出气泄愤?」
「不是。」司遥无法理解他怎会想到这种层面。这种自然而然的直线式联想,简直单纯。
「你还没有对苏瞳构成实际伤害,而我也没有这么未雨绸缪。」
「那不然?你是想警告我?」
厉森冷笑一声,「可惜你挑错了方式,我不吃这一套!」
司遥沉默下来,无言地望着那个满口不在乎,但表情明明就很在乎的人。
对这种人,一般手段显然行不通。你来硬的,他不怕;你来软的,他倒可能羞辱你。
何况,他对自己已经深有芥蒂……或许那天真的不该一时冲动,做了那种事。不过,司遥不打算无意义地后悔。
「总之你告诉我,你是否愿意停止对于苏瞳的种种行为?」司遥问,微扬起下巴,那样子看上去高傲而凛然。
他身上,的确有一种令人目眩的高洁气质。厉森不否认他曾经对这种气质颇感兴趣,也曾好奇这气质是怎样来的。可是现在,他却对此深恶痛绝。
「如果我说不,你又打算怎么做?」厉森轻蔑地说,此刻他很清醒,不会再任人为所欲为。
听了他的回应,司遥露出微笑。俊美的脸,笑起来像一个天使。
「那么,如果我告诉你,我用手机把那晚的事拍了下来,你又会怎么做?」他说,声音无限低柔。
「什么?」厉森腾地站起来。隔着办公桌,他一把揪起司遥的衣襟,「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如果你没有听清楚,我可以重复一次。」
司遥毫不动摇地直视着面前那双怒火雄雄的眼睛,「但是你的反应告诉我,你已经听得清清楚楚,那么我就没必要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