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答应我……千万不要干傻事……啊?”
“嗯!我发誓!”我在妈妈的脖子上使劲亲了一口,“今天老二非常不乖,请你打她吧!”我让妈妈坐直,然后耷拉下脑袋,垂下双手,偷偷瞟了妈妈一眼。
“你这个家伙!”妈妈哭笑不得,故意扬起巴掌。
“啊——”我尖叫。
“发生什么事啦?”爸爸冲进来。
“文青新写的剧本,我们在排练呢!”嫂子说。
“文青,以后不要再那样跟妈妈说话了,你不知道听到那些话,做父母的多心痛。孩子是父母的骨肉,读书的时候写作文经常这么写,但自己做了父母以后,才会真正理解‘骨肉’是什么意思。在父母的心里,孩子的生命远远比自己的重要。”晚上嫂子和我单独呆在房里的时候说。
“嗯,刚才我是太过分了。这几天心情很糟糕,情绪很不稳定,就想乱说话。这是不是潜意识里的报复心理呢?”我很懊悔。
“不要去探究那么深了,别把自己弄得太累。但是,文青,你还是积极一点给自己找个伴吧!男的也好,女的也好。一个人生活太孤单了,生了病也要有个人照顾啊,爸爸妈妈最担心这个啊。”嫂子叹了口气。
我不做声。
“你还放不下小玲吗?”嫂子狐疑地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
“那你是对感情彻底绝望了?”
我还是摇头。
“到底为什么呢?还有别的女孩吗?”
我没反应。
“文青,说说吧,有什么问题我会尽力帮助你的!”嫂子恳切地看着我。
“我会跟你说的,等我再安静一点的时候,好吗?”我现在心里还是一团乱。
“好。记得无论你碰到什么,我们都会帮助你,你做什么我们都支持你的!”嫂子说得坚决。
七、前世与今生
嫂子在我们家住了三天,我的病基本上好了,情绪也稳定了下来。嫂子每天都给我买回一把菊花,把家里能插花的地方都插满了,最后还搬回来几小盆白菊黄菊,结果满屋子都是菊花香。妈妈说:“科技发达了就是不一样,以前要到秋天才有菊花,现在一年四季都有,什么花都有!”
我想,那个芬芳花店的老板怎么也“野”起来了呢,她的花店一直卖的都是娇艳贵气的花,把菊花混在一起,应该很不搭档吧。
“文青,到文联来呀,今天有大喜事!”早餐后何跃文打来电话。
“哦,什么大喜事啊?”我问。
“你来了再说吧!这是惊喜!绝对的大惊喜!”何跃文卖关子。
“你看这是谁?”还没踏进大门,何跃文就站起来朝我嚷。
浅绿色的背心连衣裙,轻松扎在脑后的马尾辫。
小玲坐在我的座位上。
“没想到吧?我们的雍大才女在消失十几二十年以后从天而降!她还要特意给你个惊喜,不直接先到你家!”何跃文兴奋地看我的反应。
“文青,不会不认识了吧?”雍小玲看着我,那笑意盈盈的两眼像水波荡漾的两湾春水。
“怎么会!你们是当年全世界都羡慕的大才女兼好朋友!你们简直就好得让人怀疑是同性恋啦!”何跃文哈哈大笑,“喂,文青,不会激动成这样吧?‘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是不是?嘿嘿嘿……”何跃文的声音响得满屋子回荡。
“小玲……”我终于开口了。
“哈哈哈……”随着何跃文的笑声,小玲站了起来,她走过来拉着我的手,说:
“傻瓜,别站着了,过来嘛!”
小玲把我牵到我的桌前,我才发现我桌上插菊花的瓷瓶子里插着两支洁白芳香的百合。
“现在好啦,两位高人再度合作,我们的刊物肯定会更有声有色!”何跃文今天像个笨蛋。
“文青,你不高兴重新见到我吗?是不是生我不辞而别一别就近二十年的气啊?”小玲摇了摇我的手,“大学毕业后我马上回了新疆,因为老家有急事,后来要找你,你好像就失踪了,怎么回事嘛?”小玲诚恳地看着我。
“这个你还不知道呀?文青跟……呵呵呵,还是文青来老实交代吧。”何跃文哼哈了一下。
“文姐,人家说你曾经……”小星星忍不住了,走了过来,“嗯,说你有一个很浪漫的故事……”
“是啊,我跟一个男人私奔了嘛,而且一奔就奔了十一年嘛。”我接过了她的话,这是公众知道的“事实”,是十八年前我爸爸对外人说的。
“真的?这么浪漫啊?”小玲惊奇地瞪大了眼睛,“现在怎么样啊?肯定很幸福啰!”
突然我身边那些热闹的声音就没有了。
“呵呵呵,物极必反,我们现在分开了。”我笑着说。
“哎,你们怎么搞的呀,这哪像久别重逢的话题呀!”秋屏插嘴。
“没关系啦,都老同学老朋友了。文青是豪放派,豁达人士,这不是你们给我的美誉吗?”我继续笑着。
“小玲,你不知道,文青回来以后给我们文联很大的帮助呢,她的文章大气磅礴,深刻又简洁,比以前成熟多了。”何跃文很夸张地吹捧我,其实我也不过是一个小城里的普通“作者”。
“当然了,文青一直都那么棒的呀。”小玲自豪地朗声说,“可不可以把你们的刊物赠送一些给我啊?我要好好拜读!”
“当然没问题,你要多少都行!”何跃文爽快地说。
“唔,回来多久?没那么快走吧?不能只跟文青叙旧哦,还有一批老校友呢。我们轮流请你吃饭!”何跃文说。
“好啊,我一定要和你们重聚个尽兴!”小玲满脸喜气。
“对了,你是一个人回来呢?还是带着老公孩子回来的?”何跃文突然问。
“自己回来的。我老公开的公司正在拓展业务,很忙。孩子还小,带回来无法尽兴玩呀,你知道我是很贪玩很怕麻烦的啦。”
“好像你的生活很幸福呢。”何跃文对小玲的现状产生了兴趣。
“是啊,我也觉得我很幸运很幸福。我老公很呵护我,又很支持我。”小玲一脸幸福小女人的满足样。
“听说你在B城一所大学当老师?是教授级了吧?”何跃文很佩服,“像你这样的女人太难得了。”
“呵呵,还好吧,反正我还算满意。”
“什么时候邀请我们去听一堂雍教授的课呀?”
“哎,何主编,你兴奋够了没有?雍小姐可是找文青叙旧的呀,你好像喧宾夺主了啊。”秋屏又插话。
“呵呵呵,故人相见,难免激动以致忘乎所以。”何跃文文绉绉地朝我“致歉”,“文青大人大量哈。现在你们叙旧去吧,青江边有个很不错的甜品店,很有情调的。”
青江的水反射着亮亮的白光,江边那一排长长的高大柳树直直地披垂着青丝,有蝉在鸣叫。
我们沿江而行,我没说话,小玲也没有。
出了文联以后我们就没说过一句话,只一直往前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江边,那个“很有情调”的甜品店“甜蜜蜜”地敞开着笑口等着我们,我无视地从它的身边走了过去。
“青江的变化不大,还是以前的样子。”小玲幽幽地说。
是啊,没变,只是物是人非。我在心里说。
“也许你应该先回一趟家吧?”我望着江水。
“我自己家的事我会处理。”小玲有点不悦。
“你先生……还好吗?”我问。
“很好啊。”还是很倔的语气。
“那个花店很漂亮!很有特色。”小玲拉了我一下。
“最初的爱”开门了。
“最初的爱”里里外外全是灿烂的菊花。
“最初的爱”那个另类的卖花女孩站在菊花丛中。
她“望着”我。
突然我就想哭了,莫名其妙地很想哭。安安,怎么我明明感觉到你在这里,却见不到你呢?你怎么能那么不小心让自己的“神”被人偷了呢?
我们走到辉煌的菊花前,应该是我走到辉煌的菊花前,现在我的心里只剩下菊花了。
“好香的雏菊!好香的野菊!”小玲惊喜地弯**,在花丛里闻来闻去。我木然地站着,茫然地望着,也不知道望着什么,心里好像全空了。
花店女孩大大的黑“眼睛”在我和小玲之间来回地看,然后转身走进店里。
小玲买了好多菊花,各个品种各种颜色都挑了一些。我就拿了一枝青蕊白瓣的小菊。是小玲付的钱,她的动作快,她付完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卖花女孩看了我好久,也许是还没见过我这样沉默茫然的表情吧,我一直是一个“放肆”“快乐”的顾客。可是我再也无法对她笑了,我甚至恨她,恨她为什么把安安的神偷了,为什么她要插足仅我和安安的世界。
又是走在一个热辣的七月的街头,中午的阳光给我披了一身的光,可我感觉不到热,什么也感觉不到。出了花店小玲就一直挽着我的手臂,我就让她一直这么挽着,往前走。一直到那条通往我家的大路,我和小玲曾经无数次在这里依依惜别的大路口。
我停了下来,抽出了我的胳臂,看着小玲的眼,说:
“再见。”
小玲的眼泪像两行直线,默然流了下来,那么动情的眼,那么晶莹的泪。这个样子我见过,见过许多次……
我转过身,大步往家走去。
人真的会这么善变吗?小玲确实让我捉摸不透,只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她并不幸福,她怀念过去。同时越来越多的不安在我心中涌动,可是又不太明确那种不安的原因,只觉得它压着我的胸口,沉重得无法说话。
那枝青蕊白瓣的菊花被我插在窗前桌上的花瓶里,就一枝,上面圆圆地开着好几朵花,有个待开的花苞绽开了一条缝,一片细细的白色花瓣探了出来,像一根可爱的小指头,指着夜空。
“我最喜欢的数字是一。”安安躺在我怀里。
“不会是因为容易写吧。”我抚着她的肩开着玩笑,十六岁的安安的皮肤细腻而圆润。
“一就是唯一。”安安抬眼望着我,情深无限。
“嗯,还有呢?”我吻了吻她的发。
“你是我的唯一。”她的纯净的眼带着羞涩的笑意。
“还有吗?”
“我是你的唯一。”她一脸信赖和无忧。
“还有吗?”
“我们在一起就拥有整一个世界。”安安在我的手臂上亲了一下。
“你要等我长大,一定要等我长大。”安安又抬起头来,静静看着我。十六岁少女的眼睛已经很深邃,很沉着,很坚定。
安安,你是我的唯一,自从认识了你,你就成了我的唯一。你让我重生,前世已尽,今生还在,你也就一直在,一直唯一地存在,直到我老死。
八、拍档与对手
晨运后,爸爸妈妈又被朋友约去喝早茶了。我吃了早餐后打算去爬附近的那座山,很久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