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星期前你真的……和她过夜了吗?”安安的声音开始颤抖,“文青,告诉我,那不是真的。”安安的眼睫毛在抖动,眼里含着泪水。
“安安,”我的心碎了,“安安,是真的。”
安安的嘴唇在微微颤抖,眼神无比痛苦。
“安安。”我伸手去拉她。
安安像受了惊吓似的迅速把手藏到背后,紧紧咬着嘴唇,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
“安安!”我吞咽着嘴角流进来的咸咸的眼泪,想抱住她。
安安向后退了一步,眼光陌生得令我的心在颤抖。她擦了擦脸上的泪,说:“我想出去走一走。”说完转身一扭门跑了出去。
我站在门后,脑子疯狂地转动着一些画面:毒蛇的长舌到处跳蹿,一把把利剑挥舞着寒光四处飞插,巨大的车轮飞驰着、滚碾着,锯齿在拉伸、切割……爆炸,轰鸣,尸横遍野,粉骨碎身,血河滚滚!
我用拳头狠命捶打着墙壁,我像一只困兽,四处乱撞,我想把自己撕裂、撞死、碾碎,把我压抑那么久的苦闷宣泄殆尽!
小玲曾经给我带来过的伤害一瞬间全扑过来,像滔滔大海厚重高山,冲荡、压迫着我的每个有生命的细胞,我想血红着双眼把自己杀个片甲不留,在自我毁灭中得到最大限度的释放!
我太不自量力了,太高估自己了!我从来就不是她的对手,在她的面前我弱小得不堪一击。不是我“粉碎”了她,而是我彻头彻尾地被她粉碎了!她一直清醒着,她那么清醒地记得那个夜晚!那个夜晚像哈姆雷特手中那把涂着毒液的利剑,它刺伤了我,刺伤了安安!我恨她,又不能恨她!我只痛着,无比激烈地剧痛着!它伤了我们曾经的爱情,伤了我现在的爱情!
安安——无比痛楚的眼,无法抑制的颤抖,奔涌而出的泪!还有,她藏起来的手!安安,我伤害你了,我让你心痛了!在她不到二十三岁的生命里,她第一次被爱人的“不忠”和“背叛”伤害,这伤害来自比相信自己还要相信的文青,来自从她五岁就住进她心里的温暖她生命的太阳,这是她始料未及的,她的痛苦我难以想象。
她的陌生而绝望的眼神令我心痛和害怕,安安,你去哪了呢?这么一想,我的思绪从自己的伤痛中拔了出来,安安,你一定要回来!
“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手机从我的手中落到了地上,我跑到窗前,拉开厚厚的窗帘。夜幕早已降临,窗外的这个陌生的城市灯火辉煌,可现在却像一道道冰冷的水流,流得满天满地都冰凉凉的。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极端状态下的安安会做什么呢?我的脑子回顾着过去的一些片段:躲妈妈,躲父母,带“女友”回家,自杀……我的手脚开始发抖,脊背发冷,嘴唇发凉,我几乎无法支持下去了。
“嘭!”房门被撞开了,我惊悚地转过身,安安矗然出现在门口,我的心旋即狂跳起来。“嘭!”安安一把把门大力关上,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奔到我身边,猛地把我抱在怀里,力气那么大,动作那么粗,她把我紧紧挤压在她胸前。
“文青,对不起,文青,对不起。”安安的声音粗哑,抱着我的整个身体都在发抖,“文青,我无法离开你,我不能没有你。”安安哭了,哭得全身发抖。“我应该接受,无论你做过什么我都应该接受,文青,我接受,接受一切……”
“安安……”我的眼泪落满了她的鬓角和脖子,“安安,对不起……”
“是我自私了,我太霸道了,我不能忍受别人分享你,从小就不能忍受。文青,我只想一个人独占你。”
我只想被你一个人独占,我喜欢你霸道,喜欢你自私,安安,我只是你的啊。
我们就这么抱着过了好久,等情绪安定下来,安安发现了我身上手上都是血迹,大吃了一惊:“文青,你怎么了!”她拉起我的双手仔细看,我把手抽出来伸到她背后,张开双臂抱住她。
“文青,你自虐了,是不是?”安安的声音又变了。
我没说话,说不出话,就会哭。
“你不能这样,永远都不能这样!”安安紧紧搂着我的头,“文青,对不起,对不起。”安安又哭了。
安安回来了,刚才的狂风暴雨平息了,那些疯狂的情绪消失了。可是到了睡前,感觉到了一些明显不同于往日的情形。以前每晚睡觉前的温存与缠绵那么自然、甜蜜,现在却好像在回避似的,有些东西隔在了我们中间,是一个不能碰的但又剔除不去的还在渗着血水的伤疤。我们之间不能有隔阂,哪怕一点点也不行,我们必须生活在光里,生活在穿透身心的光里,透明在对方面前。
“安安,你愿意知道上次我来B城和小玲之间发生的事吗?”
“文青……”安安的脸色变了一下,眼里又聚满了伤痛。
“我想讲,你想听吗?”
“好,我听。”安安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我满是伤痕的双手轻轻握到她手里。
三、粉碎与重铸(2)
“文青……”安安抱着我泣不成声,“文青,我……”她的双手一会儿紧抱着我,一会儿**着我的背,不知道怎么办好。
“文青,我想去打人!我想去打她!她怎么能这样对待你!她欺人太甚了!”安安激动不安地叫起来,“明天我要去找她算账!她没有权利这样对你!她人格有问题!”
“安安,”我擦着她的眼泪,“都过去了,以后我们就不再提它了。”
“你怎么那么傻,你怎么那么傻!”她心疼地看着我,“你太善良了,太容易被伤害了。”说着又抱住我:“文青,对不起,我怀疑了你,我竟然怀疑了你!对不起,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出现,这样你就不会受伤害了。”安安吻着我的头发,“文青,我真的很惭愧,你一直这么克制,因为我你长期过着苦行僧的生活,你把自己的青春全给了一个不能给你带来快乐的孩子,文青,我怎么那么自私啊……”
“安安,你给我的快乐比任何人的都多。为了你,我愿意做苦行僧……”我想起了那个“文学**”替我写给安安的信,“你十六岁的时候‘我’写给你的那封长信,还记得吗?”
“记得。‘我也很想等你长大,可是到你大学毕业的时候我已经四十岁了,我的青春将要完全消逝。你一直不了解一个成年女子的需求,我要的不仅仅是精神上的爱,我的渴望你不能满足……我常常压抑得无法忍受,而我还要忍受那么多年。安安,我已经做了十多年的苦行僧啊……’这段话天天在我的脑海里响,响了整整一年……”安安的声音低下去了。
“安安,对不起。我伤害了你。”
“文青,那时候我也这样想的,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别的语言能这么伤我的心了,每一个字都是刺都是针,都是利剑,让我心伤,让我心死。文青,你怎么能写出这样的话呢……”
我抱住她不说话。那不是我说的,亲爱的孩子,那不是我说的,我怎么舍得这样伤你啊。
“后来我想通了,我跟妈妈讲了许多我们的往事,我们共同生活的十一年,你给我的那么多,那么美好,跟这些比起来,那几个字就不算什么了。”安安**着我的头发,“也许那也是你迫不得已写的吧,它一点都不像是你说的话。”
“安安,你怀疑过那封信不是我写的吗?”
“那封信不是你写的!”安安掰过我的头,两眼惊疑地看着我。
我静静望着那双澄澈晶莹的眼睛,那么令人心疼的眼睛。
“文青,除了那一段话不像你说的,别的都是你的话啊!”安安深邃的眼里有未尽的疑惑。
“安安,它不是我写的,我写不出来那些话。”六年前悲伤绝望得无处可留的状况又出现在眼前。
安安瞪视着我,愣住了。
“那是你爸爸请的枪手完成的大作。”
安安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眼睛继续瞪视着我。
“那个枪手水平很高,就算我都很难否认它是出自我手的,我看过那封信的复印件。”
“文青……”安安猛地抱紧我,抱得那么紧,好像要把我抱进她的体内似的,同时忍不住哭出了声。
“安安,不要恨你爸爸,他爱你,每个父亲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个美好的未来。是我对不起他,我伤害了他的还未成年的女儿。如果我继续留在你身边,对你更不好。”
“你是怎么忍受这一切的,你是如怎么离开S城的……文青,我好心痛啊!”安安还是紧紧抱着我不可抑制地哭着。
“你现在看到了,我很好,你也很好,我们可以在一起生活,我们很幸福啊。”我轻轻拍着她的背。
“文青,在你的面前我真的很惭愧啊,你怎么那么傻那么笨,那么伟大!”安安松开了我,把我的双手握到她眼前,心疼地**着、亲吻着。“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要相信对方,拥抱对方,什么问题都不再是问题。无论碰到什么,都不许对自己不好,更不能**自己!你是我的,我要你好好的,谁都不能伤害她,你也不能。”安安的目光透过我的眼睛直射进我的灵魂,让我的灵魂在那儿战栗、发热。
“安安,你是世界上最美的女孩。”我凝视着这双令我心动神迷的眼。
“我觉得这句话用在你身上更合适。”安安吻着我的手,目光依然在我的眼里。“文青,这么修长美妙的双手,怎么能血迹斑斑呢?多美的一双手啊,它可以写出好文章,能画出优美的风景,能做出可口的饭菜,能充满**的爱我。文青,我爱你的手,我爱你的手指……”安安的泪水落到我的掌上,她马上把它们吻干,再把它们轻轻压到她柔滑的脸上,颈脖上,再移到她柔软的胸上。我摸到了她的心跳,她的鲜活的生命就在我的掌心跳动,越来越激烈地跳动,我轻轻**着它,**着它们,**着安安的柔软的波动的心和胸。
“文青,”安安把她的手从我的手上移到我的胸前,“文青,我爱你。”她柔情无比地望着我,双手在我的胸前**,她**着它,**着它,她吻着我的唇,呼喊着我的名字……安安,她从原野上奔跑过来,冲到我身边,紧紧地抱住我,生机勃勃地把我抱倒在地上,她浑身洋溢着快乐,她兴奋地笑着,她大口地喘着气,大声呼喊着我的名字,满山满野都是她的呼喊……她把从林间采到的蜜送进我嘴里,把许多许多馥郁的野花放到我鼻下,她用藤蔓和绿叶给我做衣裙,她把柔滑饱满而艳丽的野果放到我身上,她贪婪而快乐地**着它们的汁液,她用采摘野花与藤蔓的柔软又有力的双手,在我身上弹奏最古典的音乐,描绘最壮丽的山河,高山流水,高山流水会知音,我们就在这儿相会,在这儿水**融……
“文青,我爱你,我爱你,文青,我爱你……”安安抚着我的唇,眼里燃着烈焰。
我无言地望着她,融化在她的目光里。
安安,我很快乐,很快乐。
安安,不要停,不要停。
安安,我还要,我还要。
“安安……”我的声音在颤抖,“安安……”我抬起头。
安安马上俯身吻着我的唇,我们的急促的呼吸交融在一起,安安的身体那么有弹性那么有力,安安的双手那么温柔细致,它让我燃烧,欲成灰烬。
“文青,我想把你杀了。”安安口中的热气不停呼到我脸上。
“你杀吧,安安,你杀吧,我想被你杀了,安安,被你杀了,很幸福,很快乐。”我捧着她的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我的爱人,把我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