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操。”笑爷骂了一声,走了过去,手抚上他的后背轻轻地拍着,“管严肃,你他妈躲这儿装林黛玉呢。”
“你?”管严肃惊讶地转过头来,面前这小子急赤白脸的,两只眼睛红红的。他有些意外,还没开口问,手中那张化验单就被张口笑抢了过去。
笑爷瞪大眼很认真地看着上头的一个个数字,还有向上向下的小箭头,他边看边问,“你丫手机呢?”
“落车上了。”刚才咳得厉害了,管严肃说话声虚得很沙哑。
“我特么待会儿就去给你买根小姑娘挂脖子上的手机绳。”化验单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张口笑把视线从单子上移开,瞥了管严肃一眼,脸很苍白。他压低声音很轻地说道,“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有多着急?”
“要说话到外头说去。”女大夫不耐烦地白了两人一眼。
张口笑不好意思地摸着头笑了下,边笑边低头鞠了个躬。抬起头时脑袋被管严肃轻轻摸了下,只见他忍着咳嗽沉闷地说,“到外头等去,很快地,这里都是病毒。”
“不走。”张口笑抬起头瞪了管严肃一眼,抿着嘴笑了下,伸手摸了下他瘦削了的面颊,雪白的墙壁上映了两个影子。
轮到管严肃时,张口笑毕恭毕敬地站在桌子旁,神情严肃地盯着女大夫,感觉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老师当场批自己考卷的心情,是那种未知的紧张。
“急性支气管炎。”女大夫瞥了张口笑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
笑爷握着的拳头突然松开了,“哦”了一声,松了口气。写病历的时候,管严肃基本没说话,反倒是张口笑叽叽喳喳地围着医生问个不停,吃什么药,要注意什么,详详细细地问了一堆,直把人大夫问烦了。单子一开,赶紧走人配药去吧。
管严肃跟着张口笑屁股后头,看这小子一声不吭地去缴费配药,平日里唠叨个不停,现在愣是一句话没跟自己说。他琢磨了一下,大概猜到这小子是怎么东想西想然后跌跌撞撞地跑到医院里来的。
“哟,您这是刚杀完人回来?”管严肃指了指张口笑手里的塑料袋,只见袋子里已经一片狼藉,红酒炖雪梨的汁水流出来,和豆腐搅成一堆,很是恶心。
“操。”笑爷把药往管严肃手里一堆,赶忙去看那盒红酒炖雪梨,他拿手指夹了一块出来咬了口,冷冰冰的,“得,没法吃了。”
管严肃捂着嘴咳了一下,咳得整颗心颤了一下。不知怎么地,看着张口笑一副失落的模样,心也像那块梨一样冰冰的。
“算了,还有新鲜的梨,我给你洗去。”笑爷拿餐巾纸从一片狼藉中舀上来一只梨,“医生也说了,要多吃梨,最好连皮。”
“又不是大病。”管严肃无奈地笑了笑,“回去再吃。”
两个人坐在医院大厅的椅子上,夜色四合,玻璃窗外黑漆漆的一片,和医院洁白的墙壁形成强烈的反差。
面前时不时有担架轮椅经过,各式各样的伤,各式各样的痛,人生百态,尽显无疑。墙壁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张口笑手里拿着那只梨,埋着头没说话。
耳边是管严肃一声声强忍住的咳嗽声,他感觉到滴答滴答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响,渐渐和心跳重合在一块。笑爷狠突然狠地用指甲掐进梨肉里,蹲在地上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
管严肃俯下身,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颤抖的后背。整整五分钟之后,那小子突然抬起头,带着满脸泪痕望着管严肃。
“你他妈怎么这么能抗?”张口笑哽咽着说,眼泪四处乱淌,“你上辈子是奥运会举重冠军吗?你麻痹不知道我心疼啊!”
管严肃没说话,强忍着喉咙里的不适,吞回去了一声咳嗽。他用指腹轻轻擦拭着笑爷脸上的泪,划过嘴角时被一口咬住指尖。
张口笑用牙齿狠狠地咬了一下,“我操!你丫还不接我电话!你他妈不知道我这人想象力丰富,韩剧里都这么演的,我怕啊!”
“你想好了?”管严肃用那根被咬出牙印的手指碰了碰他的眼角,“我可上有老下有小。”
“我日你仙人板板。”笑爷突然噙着眼泪笑了一下,“得了吧,老子不是来打劫的,你别跟我说这台词。”
“哎,小伙子,注意文明用语。”管严肃看着眼前这个泪人突然觉得心软得一塌糊涂,都不成形了。
“你要听文明用语,是吧?我说给你听。”
有一副担架匆匆忙忙地抬过,管严肃赶忙伸手把张口笑拉回到座位上,搂住他的背轻轻拍着。突然耳边涌上一股带着湿度的热流,然后是一声“我爱你。”
管严肃整个人僵了一下,那三个字在耳边无限循环放大,眼前是笑爷含着泪扬起的嘴角,很倔强,也很好看。这小子有时傻乎乎得像个孩子,有时候又有担当得很纯爷们儿,说哭就哭,说笑说笑,鲜活得让人踏实和温暖。
他不自觉地凑过去吻了下张口笑眼角的泪,咸咸的。
“给我个机会,我们一起陪着痒痒长大。以后所有的生老病死,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
然后,管严肃听见自己说了一个字,“好。”
32、吻我!
好在医院本就是悲欢离合之地,大厅里人来人往,众人行色匆匆无暇顾及旁人,即使注意到了角落里有个大男生趴在男人肩上哭哭啼啼,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